沈倾城眼皮微垂,眼角划过一丝泪来,晶莹的珠子顺着脸颊划过,说不出的我见犹怜。
耶律娇杏暗自高兴,她以前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她以为中原的女子遇到一点事都会吓得哭哭啼啼,毫无主见,可沈倾城却是一心求死,不惜惹怒她,这一路来,从未哭过,就是求她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倔强,此时能看到她落泪,实属不易。
看来触到了她的软肋,此时此刻,女人最大的奢望不都是夫妻团聚吗?
沈倾城呜呜咽咽地哭了一阵,抹干脸上的泪,坚定地看着耶律娇杏。
“怎么样,想通了吗?”耶律娇杏眼里闪着神采。
沈倾城脸上泪痕满面,心里却乐开了花,自己病了,她在那边干着急什么啊?这耶律娇杏其实就是个头脑简单的,有勇无谋,真不知道她怎么有胆子跑到天元国去卧底。
打定主意,她吸了吸鼻子道:“我想过了,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无论如何,我也要再见王爷一面。”顿了顿又道:“你们带我去药铺,我可以自己配药。只是不知道这荒凉的地方,药还齐不齐。”
耶律娇杏松了一口气,忙道:“镇上这么多药铺,想必是能找齐的。”
“不,我要顾着肚里的孩子,不是什么药都能吃。”她摸了摸小腹,不由感叹,真神奇,这些日子颠簸,孩子竟然一点事也没有,人的潜能真是无极限,这么乖巧的宝贝,等生下来,她一定要抱着他猛亲一顿。
耶律娇杏侧过脸,脸上划过一丝讥讽的笑意。这个时候还知道顾孩子?好,暂且如你所愿。
客栈隔壁就是一间药铺,据说是镇上最大的,却也不过是一间十分破旧的房子,看来,主人已经走了不少日子了,而里面的东西早已被洗劫一空,什么值钱的也没有。
沈倾城皱眉看着,心道,也不知道里面的药还能吃不能。
耶律娇杏已经命人将门踢开,对沈倾城道:“请!”
沈倾城硬着头皮进去,屋里乱七八糟的,掀翻的桌椅板凳,药柜抽屉有的拉了出来,有的散落在地,看来主人走的时候很是忙乱。
外面有人探出头来,沈倾城不由多看了一眼,他脸上写着好奇,见有人看他忙缩过身子想要离开。
沈倾城眼珠子一转,忙喊住了她:“大哥,等等!”
听这么漂亮的女子唤自己大哥,那人心花怒放,停住了脚步,笑嘻嘻地问:
“姑娘有事吗?在下一定效劳!”
沈倾城微微皱眉,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
她没有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问道:
“我想问问,这屋子里怎么这么乱?主人走了多久了?”
那人叹口气道:“姑娘你是外来的吧?不知道也正常,自从入秋以来,那北蛮子就来骚扰,咱们这里没少遭殃。”
听到“北蛮子”三个字,耶律娇杏脸色一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而那人却似乎并未看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倾城。
沈倾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侧过脸,耐着性子道:“那你怎么没走?”
她想,这药铺主人大概就是因为不厌其烦,所以干脆举家搬了吧。
那人摇摇头,懊恼的样子:“想走也得有出路才行啊,我是隔壁客栈的,这兵荒马乱的,有几个人来投宿啊?没钱没去处,只好在这里等死。幸亏雷家军来了,想必仗也要打完了吧。”
沈倾城一喜,冷啸风他们真的已经到了,随即心又沉下来,离他们越近,自己就越危险,耶律娇杏不会轻易让他们见面的,除非雷家军投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原来是客栈老板,失敬!”沈倾城朝他拱拱手,那人轻笑一声:“什么老板,不敢当,我不过是替人看店,姑娘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来掌柜好了。”
沈倾城依言唤了一声。耶律娇杏在场,她不好多打听什么,既然他是客栈的,说不定还有机会打探些消息。
她不再跟他说话,目光转向屋里一排惨不忍睹的药柜。“姑娘你是病了吧?”
他趁耶律娇杏不注意,向她眨了眨眼。
沈倾城一愣,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心猛地被揪紧,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脸上的痕迹是伪装过的,若是不细看根本不能发现。
他是谁?沈倾城心里不由砰砰乱跳起来,此人的身份定不会是客栈掌柜这么简单,他特意来跟自己搭讪,会不会是一个转机。
☆、300 伪装
心中千回百转,沈倾城不动声色地审视了一会儿,计上心来,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大概是着了风寒,头昏沉沉的难受。”往架子上扫了一圈,面现失望之色,“可是我看也没什么可用之药……”说着难过地抚了抚额头。
来掌柜逡了她一眼,惊道:“姑娘你也真太不小心了,这么大冷的天,穿这么单薄,不冻病才怪呢!”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耶律娇杏,她已经换了小袄了,可沈倾城还只是几件稍微厚实的单衣。
沈倾城难过地垂下头去:“出门在外哪有这么金贵的?大哥你快告诉我,哪里能找到治风寒的药?”语气中满是期待。
那来掌柜以手撑着下巴,状似为难地道:“你这话可问倒我了,按说风寒药该是很好找,可是咱们这儿,自从开战以后,伤亡那可是不少,大夫不是被抓去充作军医,就是投奔亲人去了。”
耶律娇杏狐疑地扫视了一圈:“就是走了也不该这么空荡荡的!”眼睛探寻地看着他。
来掌柜冷笑一声:“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咱们天元国的人还好,可恨的是那些北蛮子,掳人跟拎小鸡似的,连药材都一扫而空。你们也看到了,就是这样。”他摊了摊手,看了眼沈倾城,不忍心又道:“姑娘若是需要,除非亲自去山上采,可是……也没个大夫!”
“我自己就是大夫!”沈倾城眼睛一亮,急急地道,“不过,山上的药草就没被官兵采了去吗?”
缺医少药,山上恐怕也难找。
来掌柜看白痴一样瞥了她一眼:“姑娘,人家士兵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采药的,谁有那个闲工夫?”
沈倾城小脸飞上一道红霞,说的是,就算是让那些大夫们,心里存了怨,只怕也不会很尽心力吧。
耶律娇杏不满意地看了来掌柜一眼:“除了亲自去采,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不相信,这么大的镇子,总不会只有这么一家药铺。
“姑娘可以一家一家去问,我来掌柜在这镇子上的外号是包打听,你们不信的话尽可以一试!”
他无奈地耸耸肩,瞥了耶律娇杏一眼,她脸色难看得很,却也无可奈何。
回到客栈,沈倾城灌了好大一碗水,出了一身大汗,耶律娇杏推门进来,扔给她一件衣裳。
“呶,只能找到这个,将就着穿穿!”
沈倾城感激地看她一眼,其实她一心想着逃离,紧张得都热乎了不少,倒没觉得有多冷。
穿上棉袄,虽然有些板实,可也暖和了不少,沈倾城想,再睡上一觉,她应该就能全好了。
这自然不能让耶律娇杏知晓,她装作很难受的样子,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对不起,我不舒服想躺一下。”
耶律娇杏本来想抓她去采药的,她寻了所有的药铺,每一家都跟旁边的那家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算有一些,也发霉了,看着是什么都分不清。
“好了,你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采药!”丢下这句话,耶律娇杏转身离去。
沈倾城松了一口气,等到明天,她就好得差不多了,倒是她想要逃走就容易得多。而且,她猜,那个来掌柜一定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一夜无梦,沈倾城起来时神清气爽,为了掩人耳目,还是装作很难受的样子,她心里暗道,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演戏的天分。
耶律娇杏早早地起了床,坐在大厅里吃早餐。来掌柜伸着懒腰走进来,伙计连忙上来招呼。
“几位客观可真早啊!”他笑嘻嘻地,特别是看到下楼来的沈倾城,眼睛贼亮贼亮的,笑容可掬地上来打招呼。
耶律娇杏轻蔑地一笑,视线望向外面,今天天气很好,竟然出了太阳,应该暖和一些。
照这样的情况,不出十日就能将事情办成,再耽搁下去,可就要下雪了。
伙计摆了早饭,来掌柜亲自端了上来,殷勤地摆上,站在他们身边伺候。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耶律娇杏冷冷地赶人。
来掌柜两只手相互搓着,讪讪地道:“那个,这位姑娘不是病了要去采药吗?我在想,要不我带个路,你们也能快当些?”
耶律娇杏眉头一挑:“要不,你再好人做到底,去把药采回来!”
来掌柜有些为难地搔了搔脑袋:“这个,恐怕……”
他望了望忙得不可开交的伙计道:“客栈虽然生意不好,但上上下下有那么多间房,也耽搁不少。而且,我也不怎么认识草药,只是听说过。”
耶律娇杏哪里听不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冷笑一声道:“好了,少废话,走吧!”起身将剑提在手里,回头凌厉地瞥了他一眼:“给我少打歪主意!”
来掌柜连连称是,殷勤地点头哈腰。
沈倾城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将来掌柜的反应一五一十地看在眼里,心里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终于有一个机会能摆脱耶律娇杏了,不安的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盯上自己,如今,她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来掌柜,一定是有目的。
先不管了,等离开再说,至于是不是离了虎穴又赴狼窝,她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逃离耶律娇杏,不能让她将自己为人质去要挟冷啸风,要挟征北大军。
“喂,你倒是快点啊!还磨蹭,太阳都快下山了!”柳儿不耐烦地冲她喊。
沈倾城忙扒了几口饭,难以下咽的样子,才站起身来,摇摇欲坠却勉强站直了身子。“走吧!”
耶律娇杏看得更加放心,吩咐手底下的人道:“去,给本小姐搬个椅子,我要晒太阳!”
“小姐,你不去吗?”柳儿诧异道。这几日,耶律娇杏将沈倾城看得紧紧的,生怕出什么意外。
耶律娇杏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有你看着她能跑得了?”
柳儿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姐放心!”
耶律娇杏瞥了眼来掌柜,警告意味强烈。来掌柜点头哈腰地行了礼,吩咐伙计好生照顾着,便领着沈倾城一行人采药去了。
柳儿紧紧地跟着沈倾城,还有一队耶律娇杏的亲信,前后左右围了个铁桶一般。
沈倾城不禁在心里嘀咕,耶律郡主也太看得起她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能做什么?太小题大做了吧。
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来掌柜的身上了,她瞥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颤,这人到底是敌是友?想要利用他的心思到底对不对?
“姑娘,这座山的北面药材很多,咱们上去吧。”来掌柜道。
柳儿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一眼,指了一个人道:“你上去打探一下。”
“我去带路吧!”来掌柜自告奋勇道。
柳儿点头,跟沈倾城一起在原地等着。沈倾城乐得停下来欣赏风景,这座山离镇子只有半里地,顺着山脊往上,均是丰富的植被,可见葱茏的绿意。
她很是诧异,这个时节,就是江南也是萧条的景象,这偏远的北地竟然会有如此的风光。
没过多久,柳儿派去的人就下来报告:“柳儿姑娘,上面是一座山,不高,果然有一些草药。”
“你怎么知道?”柳儿凝了眼问。
“这个,是来掌柜介绍的,我问过了,是草药。”说着递过来一株草。
沈倾城看了看,面露喜色:“不错,这是紫苏叶!还新鲜着呢,小哥儿,快带我去!”
柳儿不再说话,吩咐众人一同上山。
沈倾城一路往山坳处走,树木越来越多,柳儿险些跟不上,生怕跟丢了,气喘吁吁道:“你走这么快干嘛啊?这里阴森森的,看着就恐怖。”
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耶律娇杏的亲信们都在大路上等着。
沈倾城手里拔了一棵草药,“你看,草药就是长在这样的地方,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柳儿接过来闻了闻,随手扔给她:“好了好了,你慢慢找呗。”
沈倾城又往树丛里走了几步,回头来:“你要不要跟上?”
柳儿探头望了一眼,那边并没有路,便放心道:“去吧,我先晒晒太阳,这山这么小,不会有野兽的。”
沈倾城点点头,认真地寻找起“草药”来。
草丛中传来簌簌的声响,沈倾城不动声色,循着声音走过去,拐到另一边去,果然就见一个人影闪过。
她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柳儿看不见了,她提着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前赶,心里跳得厉害,这一步走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若前面那人也是另有目的,那她只能自认倒霉了。
人影幢幢,沈倾城拼了一口气,终于追上了那人,估摸着柳儿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她小声换了一声:“来掌柜!”
人影停住,一个挺拔的身影停在前面,那人转过身来,脸上带了邪魅的笑,却并不是来掌柜的脸。
洛城大营,雷家军抵达,立即有人前来迎接,正是驻守此处的来敬。
“属下参见雷元帅,冷副帅!”来敬看见亲人一般,感动万分,援军一来,无异于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来将军不必多礼,你辛苦了!”雷宽不屑于那些虚礼,抬手将人扶了起来。
来敬召集麾下几名得力之人,两相见过,便步入了正题。
“末将无能,还请雷元帅责罚!”他实在抵抗不住,已经弃了榆通关,退到五十里外的洛城,说起来他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啊!
雷宽分析了一下战情,沉吟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来将军一人之力对敌两国联军,委实不易。”
没有批评的意思。来敬心下稍安,又听皇帝提到他,并未责罚,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末将已命犬子前往关内搬救兵去了,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来敬叹口气,他那个顽劣儿子,本来是摆不上台面的,他却走不开,不得不派了他前去。
他往雷宽身后望了一眼,没有看到自己儿子,摇摇头,看来是没有遇上。他苦笑一声,怎么就将希望寄托在那个不孝子身上了呢?
雷霆道:“敌军十万人,我们四十万大军,理应没有问题。不过敌军自来生活在草原上,骑术了得,他们的骑兵骁勇善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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