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冷啸竹带着一丝愧意,同时也明白,此刻,他若是要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他没有。
冷啸风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飞身跃出窗外,不过眨眼间,已经上了对面的房檐,冷啸竹浑身脱力,呆呆地跌坐于地。
沈倾城半夜醒来,床边有了温热之气,她满足地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细细的呼吸洒在他的胸膛上,一夜无眠的男人心柔软下来,低头在她脸上印下一吻。
“别闹!”她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埋进锦被中。
冷啸风暗笑一声,将她轻柔地揽进怀中。
“城城,咱们放开一切,远走高飞好吗?”他叹口气,幽幽道。
回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冷啸风懊恼,他左右为难,她倒是好眠!
次日,冷啸风正式通知沈
倾城:“三日后咱们就出京,我已经吩咐人收拾东西了,你就别出门了,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沈倾城狐疑地看着他:“三日后?为什么?不行,我事情还没办完呢!”
冷啸风没好气地看着她,真想将他知道的都一股脑儿告诉她,可是,以她不依不饶的性子,他不敢想她会闹成什么样。
忍了忍,他板起脸道:“你看你肚子越来越大了,到时候到不了封地,难道要把孩子生在路上?”
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沈倾城微眯起眼睛,凑近他:“你不会是做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是不是惹上了哪家姑娘,怕人家找上门来?”
他气极,狠狠地怒瞪她一眼:“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沈倾城也板起脸:“我不走!要走也等文正大师的案子了了再走!我不能让我父亲受罚,不就是行李吗?让浣纱看着收拾就好。”
冷啸风无论怎么说,她都油盐不进,最后他只好举手投降。
很快,方言那边就传来了小喜,手串的主人查到了,竟然是皇帝冷啸竹的亲信路隽贴身之物!
☆、359 对质
“路大人,我想你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方言是出了名的对事不对人,哪怕你是天王老子,哪怕你路隽身后站的是皇帝,他依然将人传唤到堂。
路隽最初听说蜜蜡手串的事,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他高高地昂着头颅:“方大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手串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什么人不能有?为何单单怀疑到我的身上?”
方言冷笑一声:“路大人,以前我十分佩服您,还请您配合,解释一下你的手串为何会落到文正大师房中!”
路隽依然坚持:“我怎么知道?那手串几天前就遗失了,我还说去哪里了,它竟然长了脚,跑到报国寺去了,本官还想请方大人替我查查,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顺手牵羊偷走了!”
“路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方言大怒,这路隽是吃定了自己奈何他不得?哼,他可是小看他了!
“方少卿要如何罚本官?本官行得正坐得端,你待如何,悉听尊便!”路隽依然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闲闲地撇了撇嘴。
方言本就刚正不阿,一见他的样子就来气,惊堂木重重一拍:“来人!带证人!”
很快,衙差就带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走到堂前来,规规矩矩地跪下道:“奴婢苗花见过大人!”
“苗花,你可认得此物?”方言让人将那串蜜蜡手串呈到她面前。
“这……这不是我家小姐的手串吗?”她转头看向路隽,声音拔高了些,“路大人,我家小姐前儿个才赠予你的,您怎么转手就把小姐的东西拿出来了?”
路隽与她家小姐情投意合,这次路隽升了官,两个人关系升温,这个手串,就是两人定情的信物,路隽层发誓永不离身的,结果才一天就不见了。
她有些不高兴,女子的闺阁之物,路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当着这么多人拿了出来,真是替她家小姐不值!
“你个蠢货!”路隽咬牙切齿,这傻丫到底有没有脑子,此时承认,不是要将他往浑水里拉吗?
“路隽,你方才说这手串前几天丢失,可这丫鬟说,她家小姐昨天才赠给你的,可见,你在撒谎!”方言冷冷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你要如何解释?”
路隽闭了闭眼:“方大人,不管怎样说,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杀那和尚,我路隽刀口舔血,死在我手中的亡魂何其多,难道多杀一个人还怕承认吗?”
“路隽,你自找的!”方言见他此时还如此嚣张,厉声道:“来人,将嫌犯路隽打入大牢,容后再审!”
衙役们都知道路隽的来头,怯怯地过来,又不敢动手,方言重重一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不是要本官问你们的罪再动手?”
众衙役连忙壮着胆子去拖路隽,“路大人,对不住,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好,方言,你好样的!”路隽恨恨地瞪了眼方言,咱们走着瞧。
沈倾城听说路隽抵死不认罪,纳闷道:“莫非事情还有什么隐情?”
“怎还有隐情?”方言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路隽是皇上的近臣,他恐怕早气得动刑了,他办案这么多,还未遇到过他这般狂傲之人。
“九郎,你怎么看?”沈倾城转向冷啸风。
冷啸风微眯着眼睛,陷入自己的沉思。路隽之所以狂傲,必定有所依仗。而他的依仗,不消说,谁人不知?
“你也认为是路隽做的?”沈倾城皱眉道。
“不然呢?他这样狂傲的本钱是什么?”必定是冷啸竹已经知晓,或者,根本就是他授意的。毕竟,文正大师生前知道得太多,难免不引他怀疑。
方言也点头称是,义愤填膺道:“路隽仗着有从龙之功,嚣张跋扈,但我相信皇上必定不会是非不分,这件事,我一定要管到底!”
冷啸风沉默不语,如果冷啸竹真的知情,那他对他可以说是寒心了!
————
报国寺,冷冷清清,而山上不远处一间低矮的茅屋内,一个老者佝偻着腰,一边咳嗽一边往屋里走。
“怎么样?我说此计必成,如何?咱们报仇的日子不远了!”他对桌前一名老妪道,表情是志得意满。
那老妪正对着镜子卸妆,在脸上摸了几下,枯树皮一样的一层掉下,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细白如瓷的肌肤。
她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冷冷笑了笑:“哈哈,八王爷果然高明,有谁能想到,京城到处通缉的八王爷,如今变成这副模样?”
“放肆!”那老者直起身子,拿还有之前的萎靡之状,两只眼睛炯炯地冒着火光。“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介丫鬟,本王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难受!”
“是吗?”柳儿一点都不惧怕,反而凑近了些,胸口处还故意在冷笑临胸前蹭了蹭,眼神带着几丝妩媚,“你如今还有什么本钱?妻死女病,比乞丐好不了多少,你还能蹦跶得了几日,你信不信,我站出去喊一声,你立刻就没命……”
话还没说完,嘴巴立即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箍住,冷啸临死死地掐着她,一双眼睛想要迸出来似的,紧紧地攫住她。
“你,你要干什么?”柳儿虽然有功夫在身,但相对于孔武有力的冷啸临,她还是差了一截。
“你说呢?”冷啸临脸上的表情冷彻入骨,犹如最凛冽的北风:“本王再不济,也还有泰王留下的几百人手,你一个丫头片子,竟敢对我大呼小叫,本王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你!”
说着俯头,狠狠张大了口,柳儿惊呼出声,冷啸临哪肯放过她,嘴里污言秽语道:“想不到你这丫鬟比你家主子还更有味道,当初本王竟然没注意到!”
“呜呜呜……”柳儿奋力挣扎,敌不过男人的巨大力道,最后动作慢慢小了,茅屋内一声又一声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冷啸临终于吃干抹净,一边穿衣裳一边不耐烦地看缩成一团的女人,言简意赅:“钱呢?”
“你……你不是人!”柳儿嘤嘤哭诉,“就是窑子里的姐儿,被睡了也没有倒贴银子的!”
她委屈得厉害,她好心好意来送钱,结果却被拆吃入腹了,呜呜呜……早知道不该招惹这丧家之犬。
“少废话!是你说要替你主子报仇,怎么,庄子上没捞到钱?”冷啸临一口二口都催要银子,如今他没有来源,就是手底下那几百号人也养不起,早知道,他就趁早做好打算,哪知道竟会闹成这样?
柳儿还在哭诉,冷啸临索性将她落在地上的一件小袄捡起来,放在手上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弯弧,嘶啦一声,小袄应声而裂,里面骨碌碌滚出几大锭银子来。
“怎么这么少?”冷啸临蹙眉道,这些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庄头看得紧,光是弄这些我已经很费劲了!”柳儿委屈道。
冷啸临一把捏着她的下巴:“你当打发叫花子呢?立即去想办法,不管你去偷去抢,杀人放火,总之,明日天黑前我要看到钱!”
————
冷啸风拗不过沈倾城的疑问,再一次进宫确认。
冷啸竹听到破风声,回过头来,“老九,你终于来了!”
冷啸风眼里闪着怒火,深吸了几口气压抑住,缓缓走前几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来人……”一旁的太监担忧地大叫,睿王爷周身都泛着杀气,他们跃跃欲试,想着要做点什么。
“住口!”冷啸竹喝道。
“皇上!”太监担心不已,睿王爷那眼神,像是要将人生生凌迟了一般,他不敢大意啊!
“退下!”冷啸竹冷声道,看着冷啸风的眼睛,“我们兄弟有知心话要谈,让所有人都避开!”
太监迟疑了片刻,冷啸竹神色愈发冷凝了,只好退了出去。
冷啸风凉凉一笑:“你倒是了解我!不过,如果是你做的,加上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一剑结果了你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那若不是我做的呢?”冷啸竹没有自称“朕”,在冷啸风冷冽的气势前,他没有那个底气。
“文正大师之死,是不是你授意路隽去做的?”冷啸风终于问出了这一句,虽然当初他听见了他和路隽的对话,可还是想亲耳听听他的说辞,哪怕是骗他的,也会让人好受一些。
冷啸竹眼中闪过微微的惊诧:“不是我!”
“狡辩!”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格住他的脖颈,冷啸风寒声道,“你敢说你没有派路隽去报国寺?没有去找文正大师?没有杀人灭口?”
“我为何要杀人灭口?”冷啸竹不仅仅是惊诧,还有疑惑。
握住剑柄的手微微一松,下一刻又按了下去:“文正大师持有父皇的密旨,他属意的人并非是你!”
冷啸竹目光一闪,很快地掩饰了过去。
冷啸风见状,心寒道:“果然,你亲自送走父皇,莫非也是因为这个?还有文正大师,他是唯一一个知情人,你明知我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连父皇都不放过?”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嘶喊出来的,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当面这样质问,他的兄长杀了亲生父亲,让他情何以堪?
☆、360 柳暗花明
天价逃妃,法医倾人城;360柳暗花明
冷啸竹皱着眉头看他:“老九,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对父皇……”
“你不要狡辩了!”冷啸风恨恨地凝视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八皇兄伤了父皇,他并没有伤得那么重!”
冷啸竹一脸的沉肃,“老九,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冷啸风压根不信他,“你为了尽快登基为帝,做了多么丧尽天良之事?天知地知,想要瞒过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冷啸竹闭了闭眼:“老九,你想要听实话?”
他不语,点了点头。
冷啸竹目光变得渐渐悠远起来,缓缓开口:“没错,如你所想,父皇的病并非很重,他身体迅速垮下去,的确是有人动了手脚,可那不是我,是淑妃!”
冷啸风摆明了不相信,却并未多言,狐疑地盯着他。
“当然,事后我是知情的,我当场杀了那人,冷宫里的淑妃自然也没有好过,当初,母后被害之事,她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更让我恨的是父皇,你知道吗?当初他所谓的重病在床,不过就是为了明哲保身,他一个堂堂帝王,如果真想保护自己的女人,只消吩咐一句,至少我们不会失去母亲。那时候你还小,有一天,我偷偷想去看他一眼,趁守卫不注意,悄悄潜了进去。
正好撞见崔后在他床前侍疾,他连忙躲起来,却意外听到她吩咐人追杀母后,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时候,我们的父皇他的眸子动了动,眼睛里还渗出了泪!
而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只能死死地咬住唇,生怕被人发现,连我也被斩草除根!
及至后来,崔后上位,没有母后庇佑的我们身份尴尬极了,为了自保,我开始变得顽劣,常常去做些错事弄得鸡飞狗跳,那次我们兄弟三人去了冰清宫,也是众多事其中之一。却没想到,那根本是别人做下的陷阱,我险些被打死,如果不是九弟你,我恐怕跟二哥一样早已变成一堆白骨了吧!
“那件事,父皇未必清楚。”
“你记得临走前,他说过什么吗?”冷啸竹轻笑一声,那个九五之尊,他心目中最高大的偶像,当时对他说了一句话:“孩子,原谅父皇!”
他眼中的怜悯表明他洞察一切,可是,他依然将自己送去了遥远的蜀中,任他自生自灭,好几次,他险些闯入阎王殿,每一回生死之间,他对他的恨就多上几分。
“可是,他终究是我们的父皇,你于心何忍?”冷啸风有些动容,当年崔家势大,又有太后和崔后撑腰,他对他也颇有怨念,一度对他没有好脸色。
可是,那一次次坐在他膝头撒娇的记忆,还是让他心头暖暖的,他无论如何都不忍心。
“呵,那是对你!”冷啸竹眼中划过一抹狠厉,“而且,最后那一次,并非是我起心,而是他自己要求的!”
冷啸风不信,怎么可能,垂死之人都将性命看得极重,父皇好不容易醒过来,怎么会要求速死?
冷啸竹却陷入了回忆中,“他的确醒过一次,我在他床前数落他的种种罪过,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落泪。”
到后来,他叹口气道:“老三,如今时局紧急,朕活着也是个累赘,也难受!”
他不解,冷步云又看了眼旁边贴身伺候之人,让他去拿他珍藏了许久的一只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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