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想了想觉得在理,便将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陆大人,听说来头很大,好像族里还有做大官的,来咱们这穷乡僻壤做官,真是委屈他了。”
老汉伸手取过一旁的旱烟袋,点了一袋烟,吸了一口,神色放松了些。
“起先,我们都很畏惧陆大人这样出身富贵的县老爷,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谁知他来到这里,天天往田间地头跑,说是要帮我们建水渠,将来好种水稻哦,只是需要每家每户出劳力,咱们这里靠天吃天靠海吃海,能吃饱肚子都不易,谁有那个心思想那些?”
“你们不种水稻,那靠什么过活?”沈倾城问,民以食为天,没有庄稼的农夫们,日子该怎么过?她刚刚看过了,地里的麦子似乎也不好。
老汉呛了一口烟,“这里产盐,我们在盐场做工养家糊口,有外地的商人将粮食运进来,高价卖给我们,以往我跟耀儿两个做工,还勉强能够度日,但耀儿出了事,我也老了,将来这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哪!”
沉默半晌,冷啸风道:“事在人为,如果陆大人回来,你们就有望了。”
老汉吐了一口烟圈,幽幽道:“陆大人天天往村里里跑,见哪家揭不开锅了,还时不时贴补些银钱,他们都说,陆大人将俸禄都搭进来了,若不是陆夫人嫁妆多,都跟我们一样穷了。大家深受感动,有些人家已经同意修建水渠了。”
“可是,好景不长,水渠刚开始修建不到半年,陆大人就犯事了,听说他收受了私盐贩子的钱,水渠的事情也搁下了,您说,这天下难道就真没有一个好官吗?”
老汉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冷啸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伯,陆大人是不是真的收了别人的钱,我们都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老汉垮着一张脸:“老爷夫人,你们可千万不要说这些话是小老儿说的,不然还不定惹上什么官司呢。我们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若真有个万一,我们的小孙孙该如何是好啊?”
“老伯放心!”冷啸风安慰他道。
安置好一切,墨竹和浣纱拿出干粮来摆在桌上,歉意地道:“爷,夫人,今晚简陋了些,将就用些吧!”
冷啸风招呼程武一同坐了,沈倾城的确饿了,迫不及待夹起一片牛肉,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她以前最爱吃的就是牛肉干,这个风干牛肉很有嚼劲,还有着古代肉类独特的香味,她馋得厉害,吃了好一阵,才看见冷啸风和程武都没有动筷子,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不由脸颊微烫。
“你们怎么不吃啊?看着我做什么?”她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
冷啸风憋不住笑,将水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了!”
沈倾城白他一眼,喝了几口水,就觉得肚子有些饱了,她满足地抚了抚肚子,忽然瞥见灶间门口一颗小小的头颅,她一下子离座往那边走去。
老两口在灶间做晚饭,见沈倾城进来,老妇人连忙将三岁的小孙子往灶间拽。
“呜呜……吃吃……”小孩哭着不肯进去,抱着门框不放,老妇人瞥见沈倾城进来,心中一急,啪地一声打在孙子的小屁股上。
“哇……”小孩本来撒娇的低泣一下转了向,哇哇大哭起来。沈倾城走近他,对老妇人笑笑道:“大娘您做饭吧,我替您看着。”
老妇人见她一脸笑容,放手将孩子给了她,沈倾城抱着孩子回到了桌旁,喂他吃了片牛肉。小孩立刻停止了哭泣,眉开眼笑,吧唧吧唧地吃起来。
老妇人一直留意着这边,见状悄悄低下头抹了下眼睛,沈倾城心中一酸,这里百姓们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简单用罢完饭,沈倾城觉得憋得慌,冷啸风看她愁眉紧锁,小声道:“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
沈倾城点头,任由他拉着出了老汉家的院子。
春季本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可落凤村周围,不管是树木还是庄稼,都显得与其他地方萧条不少,有些大片大片的田地就那样荒芜着,要是能种上庄稼,那这一带的村民们就好过多了吧。
沈倾城将想法说了出来,冷啸风仰头望向远处,幽幽道:“这里离海太近,每年汛期,大片大片的良田被淹,就是治理好了也是麻烦,要从根本上解决,还得修筑牢固的防洪大堤。”
“这样说来,那陆通倒是有些抱负,要是真建了水渠,修了堤坝,百姓们就有福了!”沈倾城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陆通,说不定自己能给他提些建议呢。
“说得轻巧,朝廷每年都拨巨款治理沿海一带的盐碱地,每年仍然洪水泛滥,盐关县以及周边一些县,也是拨过款项修筑堤坝,现在这里已经这样,离海更近的乡镇恐怕更加严重。看来朝廷拨的款项真正到位的少之又少。”
沈倾城不语,她怎么不明白,这些钱从朝廷往下,经过层层盘剥,剩余的少之又少,所以陆通才会那样不辞辛劳地奔走,结果呢,似乎是徒劳。
这一晚,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冷啸风话也比以往少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蹙着眉,沈倾城也不打扰他,这次的盐关县之行看样子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次日一早,众人离开了落凤村,老两口将人一直送到了官道上,看见马车旁整齐的一队人马,老两口大惊,这哪是什么商户啊?看这架势,该是朝廷命官才该有的吧!
沈倾城握了握老妇的肩膀,抚慰道:“老伯,大娘,你们放心吧,事情很快就结束了,你们就在家里等着好消息!”
老妇一喜,若是朝廷命官,他们的儿子不是更有希望回来吗?这样一想,喜滋滋地将他们送走,直到马车驶得远了,两人还不停地挥着手。
到了盐关县城,一行人住进程武先前备下的客栈,程武将两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把个客栈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将二楼整整一层腾空让他们住了进去。
安顿下来,冷啸风便让程武派人去衙门打听老汉的儿子薛耀和秦湘柔的下落,经过一路的走访,基本确定陆通的确不是个贪财的官吏,那么,他受贿一案肯定还有无数隐情,如今陆通不愿吐露,这点不急,倒是秦湘柔下落不明,若是有她在,陆通会否改变心意也不一定。
☆、163 猴子称霸王
冷啸风派出去的两队人马已经展开搜查,云暗卫的办事效率很高,中午时分已经有了收获。
”回王爷,属下探知到,那薛耀的确被关在盐关县衙大牢里,罪名是拐骗良家妇女。”
”岂有此理?明明人家救了人,这样颠倒是非,还有谁敢帮助别人?”沈倾城噌地一下站起来。
”城城稍安勿躁!”冷啸风知道她同情那老汉一家,拉着她坐下,又问来报信的人:”陆夫人呢?可查到现在何处?”
那人摇头:”属下不知,牢房里没有,其他地方也还没找到。”
冷啸风挥手让他们退下,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步。
这时有人来敲响了客栈的房门:”王爷,钦差大人他们到了!”
”让他们进来!”冷啸风勾唇道,来得正是时候!
”王爷,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方言行色匆匆,看样子是一到盐关县就赶了过来。
冷啸风脸上带了笑意,随意道:”你们挺快的,想甩开你们一会儿都不行!”
方言严肃道:”王爷,现在可不是游玩的时候,等案子结了,下官陪你们好好游玩一圈,咱们还是先说案子吧。”
冷啸风挑挑眉毛,他不认为有什么好谈的。
”王爷,今日除了我和叔父,陆大人和杜大人也赶过来了。现在我让叔父陪着他们,自己先过来找您了!”
这是不信任陆占庭和杜徽如了!冷啸风点点头道:”也好,我在路上遇见一个朋友,他的儿子被抓紧县衙大牢了,方大人让人去将他放了吧。”
”王爷的朋友?”方言诧异地看他,眉峰聚拢,”王爷是连下官也瞒着呢!”
”方大人,我们当然要瞒着你们了,离京之时皇上有令,让本王好好玩着,给你压压场子就行,回去的时候得抱个孩子最好,你说你们成天跟着,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啊?”
冷啸风这一席话摆明了是抱怨方言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沈倾城在一旁听得耳热不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方言讪讪地站着,他以为九王爷转性了呢,原来他第一眼真没有看错他。
沈倾城见方言脸色不对,上前笑笑道:”方大人,他这人就是这样,说话没个分寸,你别见怪!”
方言尽量不看沈倾城,他发现这个女子虽然已嫁做人妇,但却比任何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都要耀眼,这几日他时不时会想起她,每每将她的影子从脑海里赶出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
听叔父说,这个九王妃是个厉害的角色,希望她给自己帮助,那位草包王爷,就算了吧!
想到这里,他向沈倾城恭敬地鞠了躬道:”九王妃,下官在来之前去过驿馆,碰巧遇到苏大小姐的丫鬟去找你,看到我了,让我见到你的时候转告一声,苏大小姐遇到麻烦了,请你前去相助。”
什么?他们才离开两天而已,苏婵娟就遇到麻烦了。沈倾城面容一怔,蹙起了眉头。“她遇到什么麻烦了?”
“听说她父亲把她关起来了,好像为什么事起了冲突。”方言回想着丫鬟的话,她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
沈倾城脑袋轰的一声,糟了,一定是婚事出了问题,她出主意让苏婵娟跟她爹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意,一定是两人谈崩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我想回杭城!”她看向冷啸风,如果不是她出的馊主意,苏婵娟父女怎么会闹成这样?
冷啸风见她愁眉紧锁,安慰道:“先别急,这边的事情很急,我走不开,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能放心?我们先派人去探一探究竟,然后再相机行事。嗯?”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沈倾城只好答应了。
“别担心,苏大小姐是侯爷的嫡亲女儿,他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让人快马回去,最多两天就回来了。”
沈倾城这才放心了些,冷啸风出去跟程武吩咐了几句,“注意别得罪了苏侯爷,尽量说服他。”
程武拱手道:“属下办事,王爷放心!”
冷啸风挥挥手让他去,沈倾城见程武上了马,诧异地道:“你让程将军亲自去?”
“不然呢?你会放心吗?”冷啸风握了她的手,“目前我们就等着程将军的消息,这边的事情不能久等。”
沈倾城暂时将苏婵娟的事情放到一边,相信以程武云暗卫首领的身份,苏越治不至于太为难他。
方言一到,就不用再隐藏身份了,冷啸风先带人去了盐关县衙,如今坐镇的是师爷龙灏,三十岁年纪,身材适中,修养极佳的脸上带着世故的笑容,一听说九王爷和钦差大人来了,忙忙地迎了出来。
龙灏长袍一撩,单膝跪地。“草民龙灏叩见九王爷,见过钦差大人!”
“起吧!”冷啸风挥手,龙灏起身,毕恭毕敬地请几人入座,看到沈倾城的时候,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一时不知该不该请她入座。
首位有两个座位,冷啸风当仁不让是居左边主位,方言将右边的位置让了出来,看向沈倾城道:“请王妃上座!”
沈倾城迟疑片刻,冷啸风拉着她一道往座位走去, 她只是来做帮手的,并不想张扬,这样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他们迟早会知道的,难道你要让他们因此得个不敬之罪?”冷啸风微笑道,眼角余光往龙灏身上瞟了一眼。
龙灏不禁冷汗涔涔,紧张得厉害,连忙双膝跪地,磕头道:“草民眼拙,不知王妃到此,请王妃恕罪!”
他心里打着鼓,九王爷那句话分明是跟他说的,他自认识人无数,今日真是看走眼了!沈倾城虽然长相极美,但衣着十分普通,他只以为是九王爷身边的丫鬟侍妾一类,没想到竟然是王妃!
“龙师爷请起!”沈倾城淡淡地道,她见惯了以貌取人之人,龙灏不过是窥一斑而知全貌,她并未放在心上。
几人坐定,冷啸风道明了来意:“听说前些日子,贵县抓了一名叫薛耀的人?”
龙灏一惊,九王爷点名就要薛耀,莫非与他有何关联?
脑筋一转,他忙起身拱手道:“确实有一个叫薛耀的人,听说是因为拐骗良家妇女被抓捕。”
冷啸风脸一冷:“拐骗良家妇女?若说其他人本王信,薛耀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夫妻感情甚笃,又怎会将旁的女子带到家中,他断断做不出那样的事。”
看来九王爷是知道具体细节的,龙灏头脑一转,试探地问:“既然是王爷认识的人,草民立即下去安排他来跟您相见。”
“薛耀的罪名可坐实了?”
那龙灏急忙道:“不曾,陆大人犯案,盐关县无人主事,这件案子还没有审理,如今只是将人看管起来,正好王爷到此,此事还要请王爷定夺!”
冷啸风不置可否,盐关县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了,龙灏就是这只猴子。
龙灏连忙命人去传薛耀,很快,薛耀被带了上来,头发乱糟糟的,衣衫破烂,前襟微敞着,隐约可以看见胸膛处的伤痕,看来是用过刑了。
“来人,还不给薛爷换一套干净衣衫来!”龙灏呵斥道,暗恼底下人不会看眼色,刚才明明说过是王爷的人,也不知道遮掩一二。
“不用!薛某虽然家贫,但一两件衣裳还是有的,龙师爷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但要污蔑我薛耀,我是宁死也不从!”薛耀整个人十分狼狈, 但此时两眼射出坚定的寒光,凌厉地射向龙灏,后者不禁心头一颤。
龙灏生怕他说出更不好的话,冲口就道:“薛耀,九王爷特意来看你。你胡沁些什么?”
“九王爷?”薛耀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肯定,自己是不认识这位九王爷的,有些茫然地看过来。
“薛耀,你不认识我,但论起来我们可是亲戚,你可是我的远房表哥!”冷啸风胡乱安了个关系,薛耀不再问,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来人,快领薛公子下去洗漱一下,九王爷等着呢!”龙灏吩咐人,衙差们忙将人带了下去,一盏茶功夫,薛耀已经焕然一新,走到众人跟前。
龙灏走到冷啸风跟前,旁边有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他揭开上面铺着的红绸,端着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九王爷真是对不住啊!这里是我们给薛公子压惊的茶钱,九王爷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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