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婉顺着幔帐的缝隙,见两个太医有些疑惑的神情,做贼心虚的她就更紧张了。
已至深夜,西配殿里点着两盏纱灯,微黄的烛光照在幔帐上,一旁还坐着一个妃嫔打扮的人,御医便先上前施礼,又问:“云常在可在幔帐内?”
瑾玉瞧了瞧太医,料想是皇帝派了太医来瞧,定是安排好了的,只回道:“回二位大人,我家主子在床上歇着。”
太医道:“烦劳姑娘将幔帐掀开,我等好为常在诊脉。”
瑾玉道:“是。”说着便伸手将幔帐掀开。
二人见幔帐内怔怔坐着一人,发髻蓬乱,双目圆睁,那眼神却是极空洞无光,直勾勾的瞧着前方。二人不由得随着她的目光瞧去,却只有一盏纱灯通亮。
二人心下泛疑,对视一眼,便低身行礼道:“下官奉太皇太后,皇太后所差,来为常在诊脉。”
再看墨婉,却像没听见一般,只半张着嘴,动也不动,那眼珠转也不转一下,仿佛死鱼一般。瑾玉在一旁看着,也道:“主子,太医来了,给你瞧病来了。”说着便将墨婉手臂轻轻从被子里抽出来。
赵奇忙搬来绣墩,太医坐下,刚欲伸手诊脉,却只觉腕上一紧,竟是墨婉狠狠的钳住了他。
那太医一愣,只听耳边声嘶力竭的喊声:“还给我,你还给我!”
太医还未回过神来,那墨婉却已经从床上猛的站起来,抓着太医的手腕狠命的摇晃起来,口只复复吼道:“还给我,你还给我!”那手甚是用力,长长的指甲已然嵌进了太医的皮肉,微微渗出血来。
太医惊的不知所措,想要后退,却被墨婉攒的很紧,不得动身。
内堂众人皆诧异不已,直瞧着墨婉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个太医忙退了数步,方回过神来,道:“这,这,常在这是怎么了?”
话音一落,墨婉却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足站在地上,指着另一个太医恨恨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的孩子带走!? ”说着便扑将过去,倏忽伸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没命的摇晃起来,喊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那太医被掐的吐舌翻眼,几乎昏死过去。众人此时皆反应过来,料着常在经丧子之痛,以至疯癫?
清雁暗自庆幸,没想到着墨婉如此脆弱,她这一疯,下面的事也便好办,待宫中来查,只将全部悉数推倒墨婉身上便是了。想至处,便道:“云常在怎地这般?不是伤心过度,疯了吧?”
那刚才被抓了手腕的太医亦道:“正是,正是。”又说:“快些叫她放手,不然要出人命。”
墨婉听人说话,惶然松了手,一转身,直向高桌案几奔去。那案几上本放着一个冬竹簸箕,里面尽是女红之物,她便一把抓起一柄剪刀,翻身冲向清雁,口中直道:“我的孩子怎在你肚子里,我要剪开你的肚皮,将孩子拿出来。”
清雁一听,脸都白了,见墨婉冲了过来,忙向后退去,身后却已是绣墩,情急之下竟伸手抓了一旁的丹儿,向前一推。
瑾玉见此,暗叫不好,向前一步欲捉墨婉,却不想只抓了锦缎袍袖,墨婉却已经冲到近前。
只听一声惨叫,丹儿捂着肩头,向后倒去。
众人见已伤人,便知事态严重,又因墨婉手中仍持利器,已无人敢上前半步。
那清雁更是吓的没魂,慌忙逃了出去。
太医见状,亦是魂飞魄散,想自己刚在坤宁宫逃过一劫,不想再次险些丧命,只说:“云常在如此,我等实在无法诊脉,待报与皇上再行定夺。”语毕,逃之夭夭唯恐不及。
瑾玉叫红珍扶着丹儿出西配殿,着太医上药,太医这才想到,提匣仍在配殿还未取出,又叫定德去取,再叫瑞庆随清雁去,想答清雁受惊,请太医开个压惊的方子,并请二位大人速将此事报与皇帝。
清雁惊慌,却也欢喜;红珍自觉解气,又有不忍;丹儿强忍伤痛,心凉了半截……众人皆有各自心思不提。
只说瑾玉回到房中,却见墨婉一切如常,坐在椅子上嘻嘻的瞧着瑾玉道:“如何,如何?”
☆、七十、终于解放了
瑾玉见墨婉笑嘻嘻的坐在在屋子里;简直抓狂到想挠墙的地步。
赵奇和梨香比瑾玉好不到哪去,一个个还没从刚刚的紧急状态中恢复过来;墨婉亦知刚才的情形,事先又没和大家商量;看来自己的演技忒好了,真把大家吓道了;忙解释:“是我疏忽了;忘了换太医来的事儿;若是被诊上脉,那可是全完了,所以刚才那是权宜之策;吓到你们?”
瑾玉三人统一表情——一个眼眉高;一个眼眉低。
墨婉挠了挠脑袋:“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没办法啊。”
过了好半天,三人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收拾残局。
乾清宫中,皇帝急传了尚克明入宫,不过料想已经来不及了,这回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这事儿没完,正事还要处理。廷臣退去,皇帝一筹莫展,吴三桂已攻占湖南,八旗军队一触即溃,甚至闻风而逃。康熙不明白,为什么几十年前,满洲铁骑所向克捷,锐不可当,如今却至如此。
更有甚者,与湖南一江之隔的湖北,襄阳总兵起兵响应吴贼。好在皇帝对他早已不甚信任,当吴军攻占常德时,便密令大将军勒尔锦密切注视他的动静。幸亏襄阳有备。
陕西王辅臣杀钦差莫洛;河南,河北亦有叛乱。
台湾郑经委派大臣冯国轩率上万人马,破浪登抵福建,漳州、同安、绍安、泉州等多地沦陷,更留船只百余艘与洛阳桥,公然招兵买马,号召男丁复明反清。
前方战事如此紧张,吴三桂势如破竹,此时却又后方起火。
今夜急报,竟是蒙古察哈尔部,趁火打劫,竖起翻旗,叛军已直京师附近。
此时京师已无兵可调,万般无奈,只得搜集八旗家奴,遣图海带兵平叛。
人凑齐了,可没有充裕的军饷啊。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正规军,没钱人家不干活滴,没办法,扯谎把——察哈尔部老有钱了,咱们这回是打着平叛的旗号,去抢劫,谁抢了算谁的!于是一群伪强盗摩拳擦掌的踏上了征途。
康熙靠在引枕上觉得,“焦头烂额”这个词可能就是为自己发明的。
说起这个察哈尔部,太叫人闹心了。
想当年小康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嗯……准确的说,小康他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爱心觉罗家就已经跟察哈尔部解下梁子了。
小康的宝贝爷爷——皇太极,派小康的叔爷爷——多尔衮把察哈尔部落的当时的首领林丹汗打的屁滚尿流。
可是这个林丹汗体质很好,比较抗打,没打死。
小康他爷爷一看,急了:丫的我就不信了,我打不死你,于是脱光了膀子亲自动手(亲征),终于把林丹汗给收拾了。
话说这个林丹汗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老婆孩子一大群。
也不知道小康他爷爷怎么想的,把林丹汗打死也就算了,还收了人家的老婆,(可能怕浪费╭(╯^╰)╮)还把自己的闺女温庄公主嫁给了林丹汗的儿子额哲,还把额哲封为亲王。额哲是个比较内向的人,遇上这种爹死娘嫁人的状况,他比较上火(不上火那是傻子),所以他没几年就死了,估计是憋屈死的。
皇太极同志又本着物尽其用,绝不浪费的原则,把守寡的温庄公主嫁给了额哲的弟弟阿布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在两口子感情还算不错,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罗卜藏,另一个就是这次叛乱的主角——布尔尼。
所以布尔尼趁火打劫不是不可以理解的,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人家布尔尼是在替他爷爷报仇好不好?
啧~啧~啧~真是君子报仇好几十年不晚啊~!
爷爷们都死了,不要紧,孙子们还活着,让我们扛起先辈的旗帜,继续战斗吧!
皇帝正闹心呢。
两个死里逃生的太医来了。
虽然进殿之前整理了朝袍,还互相审查了一下形象,但是进殿之后还是吓了皇帝一跳:我去~!你们二位去云南看病了吗?
惊讶之后,剩下的就是紧张了,他料想,这回算是穿帮了!
可却太医跪倒,道:“下官奉太皇太后,皇太后旨意,往储秀宫为云常在诊脉,不想云常在小产……”
啊?小产?你们搞什么?
随即皇帝想:庸医!这两个人是庸医!
忍气继续听。
“……因丧子之痛,已至疯癫,手持利器伤人,无人可靠近,下官无能,未能替云常在诊脉,还请皇上治罪。”
康熙:⊙﹏⊙b汗
丧子之痛?疯癫?
这都哪跟哪啊?
一咧嘴,他明白过来——装的!绝对是装的!
云墨婉(咬牙启齿),别让我看见你!不然一定把你的捏成大饼型!
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两位太医偷眼瞧了瞧皇帝,见他依旧一副静淡神色,也不知自己下一步是吉是凶。
这时,殿外报事太监悄声进殿,道:“禀万岁爷,尚克明大人到,此时正在殿外候旨。”
皇帝道:“传他进殿。”
尚克明一进来,先看到了两个同行,亦被他们两个光辉形象吓了一跳,也不知何故,在御前又不便问,只得心下好奇。皇帝差尚克明携另外二位太医往储秀宫,另两位的表情一下子就僵滞了。
一路上尚克明问了情形,便知其中隐情,也不多言,只道:“二位若是担心,尚某一人入内便可,只是挨着规矩……”
两人异口同声:“不妨事,你我不说,又有哪个知道?”哎呦!共事了这儿久,今天才发现,尚克明真勇敢啊!
三人至储秀宫,发现不仅西配殿灯光亮着,正殿也亮着。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惠嫔又是储秀宫主位,怎么也得知道啊,即便是流产了,带病也得了解情况啊。惠嫔突然有些同情墨婉,毕竟同病相怜。再者,身为母亲,对已丧志之痛体会尤为真切。倘若墨婉要是将孩子顺利产下,惠嫔一定会妒忌的要死,但是墨婉这回小产,她又觉得有些可怜。
便差了秀芹送去调剂的药。
所以,三位太医到的时候,正殿的灯也开着。
二位太医皆瞧着尚克明,尚克明便故作为难之态,又似下了决心,将欲提步入了西配殿。两位却将他拦下,尚克明料他二人要说些病情与自己知道,不想二人却说:“尚兄,好走。”
尚克明忍笑,一躬扫地,只道:“多谢二位兄台。”心中暗道:这云常在何等人物,却将这两个七尺男儿惊至如此这般。
待进至内堂,墨婉已然睡下,瑾玉梨香守在一旁,见是尚克明,众人皆放下心来,梨香瞧了瞧尚克明,心思一打转,掀开幔帐道:“主子,太医院的太医又开给你瞧病了。”
话音未落,却见墨婉腾然蹦起,眼睛还未睁开,口中便大嚷道:“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瑾玉梨香见状忙掩嘴忍俊。
待墨婉定神,见来者竟是尚克明,脸一红,便将一柄飞刀眼神戳向梨香。人也安静下来。
尚克明与墨婉自是通晓其中隐情,诊脉开方一一做来,尚且不提。
只道这殿外等候的二人,见尚克明入内,如睹壮士赴义,唏嘘不已,不一时便听见殿内惨叫,二人忙跳后数十步,见那云常在并未夺门而出,才放下心来,口中复诵佛语,但求神佛庇佑。
又待不多时,竟见那尚克明毫发无损出得殿来,二人皆惊奇,上前问道:“尚兄,如何?”
尚克明咳嗽一声,道:“还好,还好。”
二人诧异:“敢问尚兄如何做到?”
尚克明正色道:“先与她安神,便可诊脉。”
二人对尚克明之医术赞叹不已。
待尚克明至乾清宫,小太监却告与他:“万岁爷移驾坤宁宫。”
坤宁宫中,宫女太监跪倒一片,醇儿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皇后躺在床上已面色惨白,呼吸微弱。
太医虽知无药可救,却仍不停诊治。
太皇太后,皇太后虽为皇后担忧悲伤,但看着宫人怀中的男婴,心中终有一丝喜意。皇帝却只觉胸中万般不畅,似有什么堵着一般。想皇后与自己结发,未满十年,如今竟要阴阳永隔,其中滋味由似儿时四格格离世。
直至天明,皇后才咽气,太医们是通身是汗,吓的抖不成一个。皇帝动怒,众人死罪饶过,却活罪难免,下令托将出去,杖责四十。
却被太皇太后拦下:“他们纵然有错,却也是生死有命,尽心尽力了,都是些文人,岂受得住这四十杖?只罚俸一年,便罢。”
皇帝不依,然太皇太后将孩子抱至皇帝面前,只道:“只为给皇子积善,莫要再闹人命。”
此话一出,皇帝便不再言语,思三藩征战,死伤无数,生灵涂炭,沦陷之地,民不聊生,亦是自己撤藩所致,心中不忍,落下泪来。
皇太后亦是落泪,劝慰道:“孩子尚好,皇后就能闭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网断了,昨晚上苦逼的用手机发上来的。
没有网的日子好难过
☆、七十一、装的很逼真
因着时气暖和;内务府便开始给各宫各院布花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和皇太后的宁寿宫多植松柏。其他宫便是月季与安石榴。小太监把数盆长势正旺的安石榴一溜排摆在廊下;这个时节的安石榴还未盛开,只打了花骨朵儿;放眼看去只见翠绿生烟,却无猩红斗秀。
惠嫔小产尚未足月;仍旧不能出门;只叫秀芹到廊下;指点着小太监挪动着那些御窑大盆。待秀芹将那安石榴安顿好,又回到屋中,惠嫔道:“若是换了月季才好。”
一边擎着茶盏的清雁道:“姐姐若是喜欢月季;便叫内务府的人将这些石榴换了便是。”
自小产;惠嫔也思量许久。初时,惠嫔只料是墨婉捣鬼,心中恨恨,道是自己平日里对她刻薄,没想她竟下此很手。可不出一日,墨婉也小产了。
她便不再怀疑墨婉了,而这个储秀宫一共就住了三个人,不是墨婉自然就想到了清雁。
惠嫔想不通,自己想来照顾清雁,她怎会对自己下手。加之平日清雁向来恭顺,这些日子又在身边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想的做的都很周到,这叫她更不相信是清雁所为,可不是清雁又会是谁?真真连她自己也想不出来。
惠嫔道:“算了,什么还不都是一样。”说着便比起眼睛。无论如何,心里还是对清雁有所怀疑的。
清雁本就心虚,这些日子在惠嫔身边,也就是为了察言观色,如今见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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