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青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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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渊青灯行-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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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了一夜,她体寒,房里堆了大大小小的火炉,第二天她慢慢转醒时,有人轻轻推开了门。

她依旧装睡,那人不声不响走到她床前,身披一身风雪,站了片刻,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似在试体温,收了手又离开了屋子。

她听见那人吩咐侍女多搬些火炉来,是白澪的声音。

晚上用膳时这才见了他,一身白衣坐在桌前,正在盛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她来了,他便将汤搁在她面前,笑容透过热气氤氲了些,“来,暖暖身子。”

青灯站在门口,身后是纷纷扬扬的白雪,在夜色里朦胧了光阴与日夜。

白澪说喝汤,她便上前坐下喝汤,捧着汤一阵出神,道:“你且告诉我真话,堪伏渊他还活着么?”

白澪眉间微微怔忪,似乎未料到她如此单枪匹马开门见山,反问道:“小青灯希望他是死是活?”

“这很重要么?”青灯抿了一口汤,浓浓的枸杞乌鸡汤,味道浓郁,喝了暖身。

白澪定定看看她,说:“重要。”

青灯低头望了一阵汤,说:“我不知道。”她有些呆,抬头又望向白澪,这才说,“白澪师兄,你攻破了无妄城,是不是?”

“你打哪听来的?”

“骨瓷在哪里?”他要的本就是骨瓷。

白澪笑笑,“他很好,不用担心。”说着,他拿过青灯的碗又盛了米饭,说,“一切都快结束了,小青灯。”

一切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将将结束。

即便在很久以后青灯会想起如今时,依旧觉得,自己是局外人。

她的家乡只是历史滚滚河流中堙灭的一粒沙,而她,也只不过是一粒棋子,不管是堪伏渊还是白澪,都只是棋子,谁也不会记得。

白澪挥挥手,四下的侍女退去,关上了门,门外风雪呼呼,沉甸甸的压在枝头。

火炉里的火噼噼搫搫燃烧,一如十一年前她目之所及的漫天火海。

白澪望了望窗外,静了会儿,道:”小青灯,结束后,随我入宫可好?“

女人肩膀轻微一僵,白澪看在眼里,道:“骨瓷必然是随我入宫的,你是他姐姐,陪着他,他也好过些。”

青灯低头没有言语,心锫聊グ诐沃暗幕坝铩

数年前六大门派合力攻夜凝宫,失败告终。如今再次,即便是朝廷插手,她也不甚相信,那个男人会败。

问题出在哪里。

有什么与数年前那场不一样?

她抬头看向白澪,没有回答他,只是睁着依旧平静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白澪迎上她的目光,“怎么了?”

“我在好奇,你是如何晓得这一切的?”青灯慢慢说,“顾家村的事,骨瓷的事,夜凝宫的事,你是如何晓得的?”

“小青灯……”

“你身后的人是谁?”

青灯直接一句,说的面无表情,她的腰杆挺得笔直,手搭在桌子上。

白澪听闻后面对面望着她,他将碗中的汤饮毕,搁下碗,叹了一声笑道:“你当真长大了。”

“你也变了,白澪师兄。”青灯垂下眼,“我不明白,你做至此是为何,又为何要去争个什么。做以前的白澪师兄不好么?”

她的声音低了,白澪站起来,走到窗边,窗严严实实地关着,不让外面的风雪透进,他背对着她,注视窗檐一丝雪化的痕迹,道:“跟你说一个故事。”

青灯抬头。

“以前有个孤儿,被抛在荒山野岭,一个男人将他捡回来,带回门派中照料,因为门派中他最为年幼,自己无子,男人对他甚是喜爱,悉心照料。一年后,那个男人的儿子出世了,他便将那个男孩挪至别院,将自己的儿子安置在之前那个男孩的屋子里,将那男孩丢给自己的师弟教导了。”

“那孩子天资聪慧,练武勤奋,性格稳重,年轻一辈中最为佼佼,深得长辈喜爱,师弟对他也甚是尊敬,而掌门也多有将庄主之位传给他的意思,之后那男孩长成少年,有了喜欢的女子,长辈也是欣然打算许配的。只不过后来,他的义父,即他的师父的儿子回来了,一切就变了样。”

“白澪师兄,”青灯小声说,“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白澪回眸,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那儿子回来,武学技艺都比不过少年,于是那掌门便暗中将那少年骗至山洞,行使鬼谷黄岐之术,将那少年内力——悉、数、传、给——自己的儿子!”

青灯忍不住站起来,直直看着他。

白澪面色温和,眼底却渐渐结出霜来,“于是那男人的儿子——少庄主,成了真正的庄主,娶了那少年心爱的女子,武艺冠绝天下,好一个少年英雄,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这里是存稿箱君0v0

千里说,开头死的人是谁很快就会说明的,但是大家可以猜一猜哦~~~

☆、第六十三章

“白澪师兄……”

“小青灯。”白澪声音轻了又轻,柔柔道:“那少年辛苦修炼十几年,只是一粒少庄主的精进丹罢了。”

“白澪师兄,”青灯忍不住开口,“白澪师兄,你别这样,那说不定只是误会……”

“能有何误会?”白澪依旧微笑。

“……”

她说不出什么来;身体一阵阵发冷。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白衣男子笑得几分苍凉,又几分狠绝,他一步一步走近青灯,落下阴影在她仰起的小脸上,“因为;我没有家世,我没有依靠;我什么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孟天夺取我的一切,我的内力,我的武功;我的女人。离开紫剑山庄后我流浪两年;何为世态炎凉;何为人心险恶,一身武功尽废,你说我如何苟活?”

他微微眯起眼,笑容舒展了些,“可现在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小青灯,我是四皇子,真正的皇家血脉。我会将我一切夺回来,我会——得到更多、更多。”

语毕他猛地打开窗户,风雪如兽,呼啦一声扑进,将床帏吹得摇摇晃晃。

冷霜刺进肌肤里,青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身体抱紧了些,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他吐出的字句。

“小青灯,”白澪站在她面前,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我在很久很久以后,再想起时,才发觉谁是真正的对我好。”

青灯低下头,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得心中紊乱。

男人往怀中摸了摸,伸手到她面前,青灯一看便愣住了,是个红色绳编织的蝴蝶挂件,朱砂的颜色褪去了些,显得黯淡无光,下头缀着的流苏末梢已经毛边,似乎有些年头了。

“这是你十四岁时送我的,你说你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儿,却记得家乡的习俗,凤灵亦或者是红蝶,是保平安的意思。”白澪低头说着,将蝴蝶挂件重新收入怀中,“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戴着。”

她当然记得,半年前,她还送过骨瓷一个。

“骗人……”

青灯后退一步,她眼眶有些酸涩地看着地面,摇摇头,“骗人,这种东西你早就应该丢了,那个时候你脑子里都是晴霜,你别拿这些话来套我瓷实。”

男人静静说:“我没有丢,我将它收在屋子里,离开山庄的时候,我带走了。”

青灯站在原地,她像哑了一样,没声儿了。

白澪又等了等,这才说:“一切结束后,我一定会找到让你活下去的方法。”

“……”

“这个世上,真心待我的人未有几个。”他关上窗户,伸手理了理青灯肩上沾上的一点儿雪粒,“我一个也不想失去了。”

“所以小青灯,别背叛我,好不好?”

…………

……

夜深。

冬季的夜冷得无法言说,即便是极轻的风,也如冰冷的刀片削过脸颊。

如今想来,已经离他有些时候了,究竟久不久她也不甚晓得。盘龙印存留她身上的力量本就不多,天冷,四肢渐渐失去知觉。

即便如此,她仍旧努力呼吸着,裹紧身上的斗篷,在屋檐上跳跃奔走,雪仿佛吸去一切声响,只剩月夜中雪落如萤。

她悄悄潜进屋,手握紧了袖剑,一点一点靠近了床榻。

床帏厚厚拉着,待只剩三步便可触碰床帏时,里头突兀地传出声音。

“神女大人,请慎重。”

温和而稳重的声音。

青灯慢慢收了身形,站在原地注视床榻上的人起身,披上长衣后拉开床帘。

月色落下,勾勒春分平凡的轮廓,他依旧礼貌微笑着的,坐在床边,神情中无一丝一毫的惊讶。

春分笑道:“夜深造访,神女大人所为何事?这被四殿下看去了可不好。”

青灯将袖剑指向他平和的眉目,“骨瓷在哪?”

春分看了看她黑暗中泛着银光的袖剑,笑道:“神女大人觉得,这便可威胁在下说出?”

“是,我不是你的对手。”青灯自言自语般轻声,下一句加重了语气,“但倘若这样呢?”

她一个反手,将袖剑搁在自己脖子上,神色如春分一般平静,眼睛紧紧盯住他,重复地说了一遍:“骨瓷在哪?”

春分眯起的眸中收紧一分,他坐在床沿,静默片刻,同样重复一遍之前说过的话:“神女大人,请慎重。”

“你知道骨瓷在哪里,告诉我。”青灯认真地开口,黑暗中她的眼睛发出微微亮光,如雪地里的幽幽萤火虫,“一剑刺进我心口,可能还不会死,可如果切掉我的脑袋呢。”

她嘴角竟咧开一丝惨淡而柔和的笑来,将剑锋往自己纤细柔白的脖颈贴近了一分,渗出一条细细血线,“我死了,四殿下恐怕会很难办吧,春分节使?”

房内一时间寂静,只有窗外的雪依旧轻盈地落,落在屋檐,结成了白色的霜。

青灯几乎将自己的袖剑搁在脖子上半柱香的时间,床那头才传来春分沉沉的声音,“神女大人,你疯了。”

青灯心里舒口气,自嘲般笑了笑,“告诉我罢,春分节使。”

骨瓷并不在净篁楼。

一路将他带来所花时日颇多,白澪担心其中恐有变故,不如就近囚禁,等祭祀之时再一并带出。

青灯心中琢磨出打算,临走前她回头对春分行礼,说:“你见到白澪师兄时,帮我带一句话,他的小青灯早就死了,死在与徐孟天成亲的那天了。”

******

一个月后。

中原的冬日更冷。

今日到是阳光正好,青灯去城门口的包子铺买了四两包子,又折出城,一个跃身跳上城墙,眼见一个老妪将自己裹得厚厚的,双手拢在袖里,靠在城墙上晒太阳,眯着眼儿。

她不喜人多的地方,青灯也只好买了再回来,走过去蹲下来,道:“金蚕婆婆,吃饭了。”

老人睁开锐利的眼睛,狠狠横过去,脸上的皱纹全部皱在一起,“叫谁婆婆呢,嫌自个儿活得长了不是?老娘还没老呢!”

虽然看起来已是花甲之年,金蚕娘子实际年龄不过四十,想来也是拿蛊毒的反噬,这般唤婆婆,说来也不大妥当。

“是是,青灯错了,”青灯露出微笑来,脸色苍白,将油皮纸剥开,说,“金蚕伯母,吃饭了。”

老人哼哼两声,不情不愿接过了包子。

青灯坐在三步开外,拿起自己那份,一口一口啃起来。

“嘶——”那边金蚕娘子咒骂一声,“这么烫,小丫头你想烫死老娘吗?”

青灯咽了一口,好脾气笑道,“天冷,不一会儿就凉了,伯母您缓缓。”

说完,她低头继续默默地吃,金蚕娘子眯眼瞧了她片刻,似乎瞧出了什么,也不说,冷哼一声扭回了头。

青灯低头看着咬了一半的包子,里面热乎乎的汁液流了出来,有些发怔。

已经吃不出味道了,也感觉不到烫。

这般算来,已经支撑够久的了。

她这般思忖着,心里出奇地平静,复又抬头望向金蚕娘子,若是以前,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主动找上她。

一个月前在净篁楼,她离开春分的屋子后,径直去了深山里的金蚕娘子家中,在净篁楼呆着的这些时,金蚕娘子的方位大抵已经摸清,距离她居住偏远的深山之中,乃一小片虫谷。

白澪似乎知晓她与金蚕娘子的过节,似是有意将她们隔开,而青灯确信白澪万万没想到金蚕娘子与徐孟天之间的关系。

那夜她径直进了屋。

如今金蚕娘子知晓她的身份,她听从于白澪,自然不会肆意加害,青灯进屋后直接坦白告诉她目的在何。

“我要救骨瓷,但是地方太远,云南这个地方我出不去,需要你的帮忙。”

金蚕娘子眼皮都不抬一下,想必她来之前那些飞头蛮已经报告了她的踪迹,青灯来时她一身衣着完好地坐在桌前,点着一盏烛。把玩着手中的血色陶笛。

半晌后金蚕娘子冷哼一声,“小丫头,飞上枝头变凤凰便自大了不是,老朽何必听你的,带你走,放了修罗先知,岂不是自寻死路?”

“修罗先知如何,这个天下归了谁,金蚕娘子并不在意,不是么?”青灯看着金蚕娘子的脸说,“你要的,只是徐孟天罢了。”

话音刚落,仿佛戾气闪过,桌上的烛火倏地灭了,整间房归于黑暗。青灯起身,走到桌前重新点起了烛,毫无惧色道:“骨瓷一旦安全,我把我的心给你,你拿去入药救徐孟天。”

老人冷笑,笑得狰狞,“小丫头,老朽现在便可掏了你的心。”

青灯神色平静答道:“你若现在杀我,如何下场你依是晓得,即便你如今佯装答应我,路上取了我的心不叫他人晓得,可你觉得骨瓷会不晓得吗?”

她咽咽喉咙,“骨瓷若查出来,不光是您,连辛苦救活的徐孟天也会一并连累罢?相反,待将骨瓷放出,我会与他说好,他听我的话,定不会威胁道徐孟天,金蚕娘子大可放心。”

老人微微蹙起眉,眸中的光芒却越发锐利,寂静中她冷不丁咯咯咯地哂笑出声,紧紧盯着青灯白净的小脸,如地狱爬出的怨娨厉鬼,扬起嘴角道:“好,很好。”

青灯看着她,手指卷起,掐在手心,一背的冷汗。

“如今已经学会与魔鬼做交易,丫头,你当真孺子可教也!”老人抓起拐杖站起来,耸着肩膀继续咯咯咯地笑,小声苍厉,令人听罢格外毛骨悚人,“老朽倒想看看,你死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千里说,回来后会认真看大家的评论哦~~~所以不许霸王哦~~

☆、第六十四章

一个月过去;差不多抵达目的地了。

青灯轻功好,她却未料到金蚕娘子脚力格外麻利;全然不似垂垂老矣之人;两人动作迅速;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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