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青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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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渊青灯行-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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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宫陈设寥寥,十分亮堂,即便在冬季地上也铺着草席,青灯一进门,便看见一侧巫主推着轮椅缓缓靠过来。

她身上是华美精致的衣衫,头发一丝不苟盘在后面,显得优雅而庄重,不过眉目是肃穆的。

青灯一见巫主便呆了呆,站着不动了,直到身旁徐孟天俯身行礼,温和道:“巫主。”

顾母点点头,继而将目光落在青灯身上,陡然凌厉了几分,青灯缓过神来,斟酌片刻,才慢慢低头道:“娘亲。”

巫主点点头,道:“这才像话,过来吧。”

永明宫内无暖炉,青灯感觉不到冷热,也慢慢走近寒风掠过的寝宫。

骨瓷坐在最里间正中央,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亭台,房间四周通透,一眼望下去正好可瞧见司天台,这么一望,这儿竟是皇宫最高处,凌空而建一座楼阁。

青灯进房一看,东西南北四座小小香炉压在草席金边四角,燃着淡淡的香,镂空香炉里逸散出淡紫色烟幕,袅袅而散。

结界。

困住骨瓷的结界。

青灯眯起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久违的宫主大人要出场啦

☆、第七十五章

巫主推着轮椅吱呀吱呀地道门前;对骨瓷道:“瓷儿,你瞧瞧谁来了。”

少年一身雪白;微微垂着眼;此时又抬了些;冰雪琉璃的脸上未有多少表情。青灯握紧双拳;轻声说:“小瓷;我来了。”

骨瓷睫毛微微颤了颤,极好的眉目又压低了些。

青灯继续说:“我晓得你不希望我来;可是我还是来了,是否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而非你能左右的;所以;不要再说赶我走的话了。”

青灯望望骨瓷身后的景致;这儿正巧可将皇城模样尽收眼底,她低低说,“小瓷,这儿很高,可以看见很蓝很蓝的天空,你以前在村子里时总想看看天空的。”

“他修罗先知之力若是苏醒,便能睁开眼睛。”一旁巫主淡淡道,眼睛盯着青灯,“在此之前,决不可睁开。”

青灯仿佛没听到似的,索性坐在房间门口与骨瓷说话,徐孟天立在不仅不远处好脾气地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正说到去看止水护法的墓时,骨瓷突兀地开口,说了近日对她的第一句话:“姐姐,我累了,姐姐也回去休息罢。”

青灯沉默半晌,才点点头道:“好。”

语毕,这便起身,晃了晃,姿势有些踉跄地扶住了门框,几欲晕厥过去的模样,徐孟天见女子身子娇柔不禁风吹,那屈身闭眼的模样又甚是惹人怜爱,这便道:“小心些。”上前去扶她。

青灯睁开眼,精光乍现,拔下发中金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手朝他拂去!

徐孟天心中微震,未料到青灯如此身体状况竟能做出此番迅利举动,只见金钗在空中划出锐利的光芒,朝他笔直刺来,他心下轻笑,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一支金钗单单能奈他徐孟天何?

念此他正侧身抽手欲制服她,却见那支金钗陡然一转,从青灯手中掷出,嗖地射向南方一角的香炉,啪嗒一声打翻,黑色的粉末滚滚而出。

“不好!”巫主脸色微变,手指指甲伸长尖利朝青灯抓去,而女人的身影却快得如一条捕猎的细蛇,又如一缕青烟,足尖点地,她一边冲向骨瓷一边咬开手指,朝空气中一划,血珠崩散,刚溢开在空中。那血珠便如遇见朝阳的烟霞一般消弭蒸发,取而代之的是噼噼搫搫蒸出的黑雾,迅速将她身形堙没。

她是神枢谷神女,鲜血自然可破结界。

巫主眼眶骇然睁大,动作根本及不上青灯的速度,与她之前扶住门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抱起骨瓷毫不犹豫从窗外跳了下去。

徐孟天也是一惊,以青灯现在的身体,做出这般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甚至说,即便她身体无碍,也不可身手如此利落,轻松闪开他与巫主的动作。

怎么回事,其中一定有蹊跷。

徐孟天表面上只是微微一皱眉,不及细想便听楼下混乱之声,巫主猛地一拍扶手,嘴角因为震怒而抽搐着,紧蹙的眉挤出了深深皱纹。

“追!”

******

永明宫楼阁与地面距离三十多丈,在楼阁上向下望去,那些侍卫也只是微漠的一点儿罢了。

耳边呼啦啦全是风。

青灯抱紧了骨瓷,骨瓷很轻很轻,如一抹白云,如一团空气,她一只手便可将他抱好,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握成团,似乎掌心紧攥着什么宝贝。

骨瓷微微侧过脸,银白长发被风吹到耳后。

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这种心跳的真实感。

她抱着他稳稳落地,足尖又是发力,几个连跃,轻功上乘,身手矫健,愣是跳出拥挤围成一团的侍卫层,直往皇宫大门急速奔去。

她在喘气,上上下下的喘气,拉着骨瓷不由分说地飞奔。

骨瓷任由她拉着,也跟着她的速度。

“宫主若是知道,会恨你。”骨瓷淡淡道。

“住嘴,听姐姐的话。”青灯面前一大批士兵涌过来,她将他一带轻松跳上宫墙,在宫闱与楼宇间迅速穿行。

骨瓷就是骨瓷。这么快便察觉了。

青灯嘴角拉开一丝涩涩的笑容来,她一手拉着骨瓷,另一只手手心紧攥着的,是续命蛊。

金蚕娘子的续命蛊。

想必此刻已经渗入她的肌肤,开始吞噬她的血肉,在她的心脏上产卵孵化。

“你从金蚕娘子那里偷了几只。”骨瓷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别瞎说,就一只,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用。”

那时从净篁楼出来,她说服金蚕娘子帮她救骨瓷,旅途上悄悄偷的,反正她已经做过一回小偷,也不怕做那么一第二回。

续命蛊入身,可续命,并短时间极速增强体魄。

之后,则迅速老化。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本就要死了,只不过是死的时候更难看一些罢了。

像金蚕娘子那般的苍老腐朽身躯,她死的时候,只希望那个人不要看到。

眼前便是最后一道宫墙,那赤红的墙壁与金色的瓦砾在阳光下显得威严而厚重,透出一股沧桑与不了言说的压抑。

青灯盯紧了眼前的路,提起气,无论她的师父究竟是怎样的为人,她终是感谢他传授给她紫剑山庄最为卓越的轻功身法。

只要出了宫……

只要出了宫,就有方法,娘亲封住骨瓷所有力量的同时,也意味着封住他所有气息,他一旦离开,再寻见也是不易。

“姐姐。”

骨瓷说。

“你无需如此。”

青灯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道:“你再瞎说我就生气了,小瓷即便你放弃你自己一万遍,我一遍也不会放过你,天下如何武林如何朝廷如何与我无关,说什么你只要还活着他们纷争就不会结束这种话我是不会听的,我只知道我想保护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身后少年不吭声了,她感觉到他抓紧了些她的手指,他的手指凉凉的,像受伤的小孩似得将她抓紧,满意地笑起来。

“小瓷,等这事儿过去了,我给你买包子吃,你最喜欢肉包子了~”

“……”

骨瓷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她说的话天真无比,明明如此严重的事态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闯进皇宫掳走大祭司,一路过关斩将往外头跑,这事儿,谁敢做。

她敢做。

可她说的话,他偏偏想去相信。

骨瓷抬起头,女子正迎着西下的太阳奔跑,发丝与衣袂飞扬,浑身仿佛发出耀眼的光亮一般,他看不见,却是知道的。

她已经死了,可她比太多太多的人更加生活鲜明。

青灯眼见便跳过宫墙,身后侍卫兵紧紧追着,她正打算跳下去,身体一滞猛地收住身形,与此同时,一把剑嗖地飞来钉在青灯脚前,气势凌人,剑身埋入地面,颤颤地打晃。

青灯心中一惊,护在骨瓷面前。

徐孟天一侧双手负于身后,徐徐步来。

“青儿,你又在胡闹了。”

他叹息着走到她身前,青灯心中震颤,咬紧牙关后退着,那大批的士兵见徐孟天出现,在距离青灯五丈远处齐齐停下,待命就绪。

见青灯护着骨瓷逃开他似的往后退,神情警戒,徐孟天眼神微眯,眸中呈现一种似痛的不快来,俯身拔起剑持于一旁,又是上前一步,声音提了些,“你可晓得你在闯祸?”

若是前一句尚有些宠溺,这句倒是十足严肃了。

徐孟天道:“携皇城大祭司出逃,你可晓得这其中罪过?若是皇上晓得,你以为我能护你到几时?”

青灯咬着唇,“我没想过你会护我。”

“……什么?”徐孟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哥哥,我从没有指望过……你能护我什么。”青灯挪开目光,低声说,“……你死的太久了,天哥哥,让我一个人。”

徐孟天身形一滞,他静了片刻,忽然笑出声:“好,很好,很好……青儿!”

她竟然用了一个“从”。

她……不再依赖他了么。

他的笑声很大,身后的士兵皆是愣住,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徐大人如此反应过。

他睁开眼,眸里如夜海暴风呼啸,死死盯着她,握着剑的手指指节苍白,“青儿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谁教你这些的——你的心里是否又有了谁?你把你的天哥哥放哪里了?”

青灯摇摇头,心中五味杂陈,“天哥哥不管怎样,都是我的天哥哥,只不过天哥哥到现在都没有明白呢……“青灯低下头,“天哥哥……伤了青儿多少。”

有那么一个人,不曾伤害过她。

他亲口说给她听的,那个时候她还惧怕着他,他一身红衣,懒懒坐在椅子上,手执一杯清茶,下午夜凝宫的阳光透过身后的窗棂落在他的肩上,那么美好。

他明明是似笑非笑的妖孽模样,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那么认真。

她一辈子都会记得。

徐孟天见青灯似乎想起了谁,露出了女儿家的神色,眉目一紧,直接走上前去抓她的手,“皇上那边我会说明,青儿,跟我回去,一切我只当从未发生过。”

青灯眼见着徐孟天的手伸来,忽然间就不见了。

准确地说,视线天旋地转,就变成了湛蓝湛蓝的天空,她是被拎在空中的。

……哎?

她瞅见一片红色衣角。

堪伏渊左手拎着她,右手拎着骨瓷,站在宫墙最上头,西边的太阳斜斜拉下阳光,照得他黑发飘扬,红衣一身辉煌。

徐孟天抬起头,瞳中骤然收缩。

“——堪伏渊!”

作者有话要说:宫主出场了

上次撒花好少TAT求冒泡嘤嘤嘤

顺带,这个故事差不多是终卷的样子了,大家收藏一下千里的专栏好咩咩TAT~

ps:没有长评的千里依旧sad

☆、第七十六章

青灯被拎在空中;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上头传来堪伏渊无奈带笑的声音:“你若沉下气再缓个一日;我便想出两全其美带骨瓷走的法子了。”

青灯心中跳了一跳。

明明只是听见他的声音;一颗被提起的心不知为何倏地放下了。青灯努努嘴;道:“渊哥哥你来得太晚了;全然不是担心我的样子。”

堪伏渊听闻笑而不言;望了一眼徐孟天道:“徐大人,这俩家伙我带走了;还请多多包涵。”

青灯心里想着,都拐走了还说客套话,真真虚伪。

不等对方应答;红衣男子转身跳下墙;一晃眼不见了。

徐孟天立于原地;摆摆手,身后齐齐的侍卫便如蜂一般朝宫门涌去。

夕阳的光芒斜射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身边一下人见他脸色凝重,白着脸犹豫好一会儿道:“徐大人,皇上那边……”

“暂且封锁消息。”徐孟天一字一句道,盯着堪伏渊消失的方向眯起眼。

“是。”

“关于青儿的存在,也莫再皇上面前提起,但若他问起,便含混过去。”徐孟天余光瞟了一眼下人,“如何去做可是晓得?”

那人汗如雨下,“是。”

“下去吧。”

“是。”那人怯怯退了。

徐孟天站了又站,士兵与身旁的人都被遣走,他便一个人立着,若有所思,约莫又是半柱香的时间,他对着寒湛湛的空气开口道:“圣上对修罗先知大抱有期待,大祭司潜逃,明日祭天大典无法完成,不知又是牵连多少性命。”

他摇摇首,低低叹出口气来。

身后一道苍老声音回应,“天儿莫急,办法娘亲早就给你备好了。”

徐孟天转身,金蚕娘子佝偻着身形站在不远处,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来,徐孟天三步做两步上前扶住老人,微微蹙眉道:“娘您怎么又出来了,身子不好我不是叫您好生歇着吗?小环呢,她没伺候好你?”

“没、没,天儿想到哪去了,你娘亲我身子还没坏到那个地步去,在江湖中混多了,不叫人伺候的。”金蚕娘子咳了两声,抬头摸摸徐孟天的脸,挤出一抹苍老的笑容,“天儿莫急,他们不懂你,娘亲懂你。”

徐孟天握住搁在自己面庞上那只苍老的手,不言。

“修罗先知之力不好生用来造福天下,委实大为可惜,有它,统一武林,即可免除纷争与同胞残杀,也可以一致对外,若有国敌侵犯,守住这片土地自然不在话下——如今国家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天下也是恃强凌弱,若是能善用武林之力,大有作为,天儿你是想保护弱者,愿这天下太平,娘亲晓得。”

徐孟天闭了闭眼,才道:“娘,您莫再说了,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您歇息吧。”

“天儿做的是大事儿,娘怎能不出一份力?”金蚕娘子眸中闪过狡黠的光,道,“那骨瓷在宫里呆着的这段时日,娘对他下了蛊。”

徐孟天睁眼瞧着他。

金蚕娘子摇摇头,“天儿放心,不是什么害人的蛊,娘晓得你宝贝这修罗先知,这蛊名为‘两相随’,原本是苗疆那儿情人之间使用的蛊,万一另一方有难时,便可立即寻见,这子蛊存于他体内,母蛊在娘亲这儿,有了它便可指出他所在方位,随时将他找着。”

******

夜。

森林。

“啊……”

青灯咬紧牙关,掐住了男人的肩膀,整张小脸惨白的。

疼,当真是疼,她太久太久没有真切地疼过了,习惯了麻木,疼痛卷土重来,竟变得如此不堪忍受。

现在续命蛊在她体内,五官感受格外鲜明。

“乖,忍着。”

堪伏渊切开她的心口附近的肌肤,将磨好的匕首在火上燎了一燎,慢慢探了进去,面无表情说道:“以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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