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拉下六哥的头,“嗯,我也是。”然后主动吻上他的唇……
之前在宫里那段日子,他没在我面前处理过政事,都是忙里偷闲跑过来。而在军前大帐,我以为那是在战时,所以比较的忙碌。结果大婚以后才知道,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每天过了初更才能歇下,四更不到又得起来。这还是在没什么事的时候,遇上什么旱涝灾害,地震的,焦头烂额的。关键国库没银子,东拼西凑拨了银子下去又怕下头的人层层盘剥,要派信得过的人监督,一连串的事情,大灾之后往往又是大疫情,然后要考虑来年的生产生活会不会受影响,没个停歇。这处安生了,那处又有民族纠纷了,或是官吏不称职了……
他倒是稳得起,说是才开始,慢慢理顺就好了。我却是看在眼里,就心疼他了。
我靠在六哥怀里静静听着他的心跳,他小声说着说,胸腔震动,“我一开始根本没打算娶姬瑶的,当日姬将军是委婉提过,我谢绝了。”
我抬起头来,黑暗中看到他的眸子熠熠生辉,“因为我?难怪魏先生说我是祸害。”
“嗯,结果发生了那晚的事,准备好的婚礼只好临时换了新娘。事情是姬瑶一手策划的,这个我一直知道。我酒醉以后,如果她铁了心挣扎事情也不会发生,毕竟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
怎么说到姬瑶身上去了,“所以,你怪她?”
他摇头,“那倒不会,作为个男人,这点担当我还是有的。可是,后来叫我看到她坐在你身上,挥手要掌掴你,再后来对旻儿又不闻不问,再说她对我什么心意之类的,我也不会有什么感触了。所以,你说不想看到我对她愧疚之类的,我愧疚的只是旻儿而已。”
“厄,其实那次是我比较倒霉,如果停下里的时候是我在上头我也会坐到姬瑶身上去的。你知道我不是能吃亏的个性,她那个样子上门来打我,我才不管有什么后果呢,先打了再说。”
“不说这个了,我要说的是,其实我知道这样子活着姬瑶很难受,我本来觉得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是好是歹是她自己造化。她也不是非得活成这样,她好好的带着旻儿,难道我心头不会感念。可她非要这样弄得谁都不好过。那晚你提的建议我也想过了,这样子也许的确比较好,无谓想看两相厌。姬家对我成事出力的确不小。”
咦,说通了呀。
“你答应了啊?”
“嗯,不过,这事你去说我去说都不妥。姬瑶那个性子,你别看她现在还挺好,那是因为不管儿子被姬少康教训了一顿,把个中利害说了给她知道。又见你待旻儿是真心的好。她只是一时灰心丧气,如果给她死灰复燃的机会,她对你可不会手软。”
这个,我其实知道,可还是忍不住可怜那个孩子。
“哼,一心想当皇后,也不想想自己够不够格,不是出身好就行了的。她身上哪有一点能当皇后的样子,还偏偏自爆其短。”
“呵呵,其实我一直觉得她不适合宫廷,有点傻乎乎的,让人一眼就看穿了。”
六哥还是摇头,“不,我说的不是城府和谋略。而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胸怀。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怎么能做到母仪天下。看她父兄的面,如果她愿意,我就放她远离。只是,再不能以姬瑶的身份出现于人前。自古以来,还没有活着离开宫廷的妃嫔。如果不是你替她求情,我就任她在宫里自生自灭。”
“嗯,那你说,让谁去说?”
“姬少康,这事让他念你的情吧。他脑子比他那个妹妹清楚多了,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个是抱回家养的。”
也对,姬瑶看起来是死心了的样子,谁知道还能不能死灰复燃呢。我跟她,怎么也是情敌,是不可能真正做朋友的。万一,她认为是我想赶她走,又生出别的波澜来就多事了。
“我怎么跟他说呢?”
六哥哼哼了两声,“你放出风声找他,他自然就出现在你面前了。”
“要么你安排我们见一面,别的不上台面的事我可不做。”其实我也想见姬少康,我想问问,那个弹琴的周才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当然不能这么见,六哥这个样子摆明了有试探的成分,怎么都不能坐实了姬少康进宫来跟我见过面的事。姬瑶的事由我出面和姬少康讲自然要合适一些。
他点头,“嗯,那好,反正二月要去喝他喜酒,到时候再说。”
等到我们整理了略显凌乱的衣襟,又重新戴好面具手拉手从转角出来,才发现侍卫们押着个人远远等在外头。
啊,对了,那个看了我就跑的算命的。我把他忘在脑后了。估计被捉了回来,然后我们一直没出来,没人敢出声他就一直被押着。
他灰头土脸的,我看了好笑,“你跑什么啊?我都没看到你。”
有人伸手拍开他的哑穴。对了,他可是个话唠,没道理这么安静的。
“给你看到就晚了,你上回说过看到我一次就要打我一次,这一回还带了这么多人。”他小声说。
六哥噗嗤声笑出来,“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还会打人了啊。”
我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好久了,那个时候还在维扬啦,我出去买丝无意中听到他喝醉了吹嘘,如何如何给林家姬家的女儿算命,骗到一千两银子。我把他堵小巷子里,打算要回五百两。”可惜这家伙宁舍命不舍财,愣是一个子儿不肯给。
“什么要回,又不是你的银子。你分明是抢!”那人嘟囔。
六哥两手抱胸,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我。
我那个时候就是很气愤,他这样子胡说八道骗钱,还到处吹嘘。当然,我当时是编了个故事,说我的表妹被有钱人家娶去续弦,结果被他的胡说八道给害了。
结果这小子还真干过不少坏事,当即就说:“你、你是孟华氏的表哥?我也是不得已啊,不然人家要打断我的腿。你就饶了我吧。”
我一听倒楞了,我这还没说什么事呢,他倒豆子一样全倒出来了。原来是有儿子的妾室找人威逼利诱他。他就说孟华氏与夫家相克,即便生下儿子也要克父败家,导致作为继室的孟华氏被休弃。无颜回家,一根白绫要了结了自己。好在被发现了,救下一命,现在在庙里安身。
翠侬找来纸笔,叫那人写下画押,把他绑在孟府门外,口供就插他胸前。又设法通知了孟华氏远在他乡的亲人替她出头。当时天还没亮,但许多赶集的人看到了,这样子孟家就没法子掩盖下去。
没想到这家伙又混到京城来了。这家伙长得其实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很能蒙人,听他自己说当年也曾在高人门下呆过,只是没成人才,成了废材,只能靠坑蒙拐骗混点日子。
他连我是石大少都不知道,但我跟翠侬易容后的脸他是记住了。我那回对他可没有手软,用擀面杖狠狠揍了他一顿。他被翠侬绑在孟府门外的时候,要多毁形象就有多毁形象,半点仙风道骨都不见。
“我好像说的是如果你再害人,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又害谁了?”
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这回是帮忙,改做好人了。”
我怕耽误六哥出来的正事,没工夫听他多说,就要打发了他去。结果有人在六哥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说:“这事跟这个家伙还有点关联,带上他一道走。回头你就知道的了,到地儿细细告诉你,走吧。”他拉着我往前,我听到算命的在后头喃喃的说:“可算见到一对活的断袖了。”
然后好像有人给了他几下,又把他的哑穴点上了。
六哥带我去的地方,是个大酒楼。本来还可以闲逛久一点的,可是因为我们在小巷里耽搁了时间,所以只好压缩别的行程。
六哥说都怪我,这怎么能救怪我一人呢。你没参与啊?他居然理直气壮的说,说我明知道他把持不住还要主动勾引。我呸!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被压缩的行程就是回林家。这是我主动提的,太招摇了。我知道家人都过得很好就够了。
大酒楼里自然是很热闹,但这热闹不是来自元宵节的酒宴,而是来自两个在大堂里赌钱的客人。赌钱本该去赌场,他们却在这里。不但在这里,还把一楼给包下来赌。包场的客人叫唐三,听说赌技高明,在这里连设了三天台,号称要赢遍京城赌界,这样子自然犯了众怒。大正月里赌徒们也没事,索性把场地移到了这里。无数人上去与唐三十八般赌具的较量,最后都败下阵来。
没有几手,自然不敢说这种大话。唐三每日收获颇丰,而酒楼老板,则是看在唐三每日抽出所得的两成作为包场费用,而且这事一时成了京城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酒客和赌客向来是不分家的,这三日酒楼虽然一楼被包场,但到二楼喝酒的人却激增,上座率很高。一间间包间也临时开了窗户可以像戏院里那样观看下面的斗赌,吸引了不少有钱有闲的人来。所以,不但是赚了包场费,本身的生意也更好了,何乐而不为。
在这第四日,京城赌界终于来了个高手,这一日从早到晚把唐三输得,把前三日赢回来的都赔了出来。而京城赌界的人认为被外地人如此挑战还一连输了三日,面上无光,隧不让唐三轻易退场。
“可我已经输光了,我没老婆、也没女儿,就是有也不可能拿出来下注。你还想从我这里赢什么?”这个唐三,输光了倒也不见沮丧。
那人笑着说:“数数你身上除了裤衩一共还有几件衣裳,爷给你个翻本的机会。堵一把,我输了,一千两,你输一把就脱一件。放心,裤衩给你留着。”
身遭围着的赌徒一阵起哄,那人道:“怎么,不敢应战?你来此狠狠扫我京城赌界的面子,老子要叫你这么就走了,实在很难让众人出这口恶气。”
“愿赌服输还不够么?”我小小声的问。我没去过赌场,实在觉得这些赌徒有些匪夷所思。
六哥却是嘴角下垂,“他怎么在这儿?”
不是跟我说话吧,我听秦涌趋前,“爷,兰王世子本就是赌中高手,当初兰王打断了五根荆条都管不了他。听说他们家妻妾侍寝都是看谁扔的点数大呢。”
我傻眼,脑中浮现一群女人排着队掷骰子,然后一个个都斗鸡一样的看着碗里转个不停的骰子。就不知那大胆的拉六哥下场跳舞的柔然公主手气好不好了。
楼下这个人,是萧栩的爹!想到大婚夜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我失笑。身子也更往前倾,想要看清楚这个有意思的兰王世子。兰王既然掌管宗庙祭祀的事,该当是道德模范才是,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啊。
楼下已经开赌了,六哥哼了一声,“他居然敢说再赌几把,无论输赢,唐三要办的是什么事他都一定帮忙办到。他也知道人家是在钓他,还要上钩。”
正说着,下头已分出输赢来,又是唐三输了,但见他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当众就开始解外衣。
我的眼上适时覆上一只手,耳中听六哥恼道:“下作东西,浪费我时间。秦涌,交代下去。这事就交给兰王世子的死对头大理寺上卿李从简办理。我看他怎么帮忙。”
“是。爷,那个算命的还在隔壁呢,如何发落?”
我已经听算命的说了,这个唐三是千里上京,路上饥寒交迫,是这个算命的,厄,他叫苟不易,是苟不易和他一同上京的。据他说,唐三一路的花费是他资助的,连在大酒楼包场第一天的钱和赌本也是他出的。
“你?就你那舍命不舍财的德行,肯定是这人比你还要无赖,才能赖到你的钱。他咋不沿路先赢了赌本再来啊。啊,不对,他根本就不是特地上京来赌钱的。他要干啥?”
苟不易被侍卫看守着,老老实实的说:“他上京来告状的,可是这不是过年么,各大衙门都没开,就等了几日。结果开衙,他也求告无门。想去拦官轿喊冤,也不是那么好拦,就没遇上一个大官。要不然就是一早被衙役的杀威棒驱赶开,大老爷出行要禁路。他出门是去学了几年赌技,我就给他出了主意,叫他把事闹得越大越好,这样自然就能引来因赌闻名的兰王世子。他虽然声名不是太好,但是急公好义,解人危难,在民间威望还不小。但兰王世子最近修身养性,又曾在兰王跟前指天为誓再不进赌场,所以我们才来了这样一出,只有闹大了才能引起注意。兰王世子,我曾经远远见过一次,今天看到他来了,就赶紧告诉了唐三。”
我撇嘴,苟不易这主意出得其实损。即使唐三成功的引来大人物注目,看这些输红了眼的赌徒这个架势,恐怕也不会让他好过。
嗯,这么说起来,兰王世子让他当众出出丑,其实倒是好意咯。免得那些愤愤不平的赌徒再来找事。既然兰王世子出面教训过了,他再放话不让其他人找唐三麻烦,唐三就没什么麻烦了。看来兰王世子是以赌会友,愿意结交这个唐三了。我听十姨娘说赌品如人品,所以从一个人赌牌的气度就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不是个人物。
六哥捂着我的眼,一边说:“不用管他,他既然目睹了事情的发生,李从简自会找他。”
“是,奴才一定告诉李大人,案子好好审,也顺道难为下兰王世子。”
六哥的手出了酒楼才放开,我揉揉眼眶,“你怎么也会听说了这样的事?”
“我本就有意带你出来走走,就随口问最近京城可有什么趣事,秦涌去打听了,回来说了这事。我觉得有古怪,彻查之后发现背后还有这么多事。借这件事,我要好好顺藤摸瓜,把这些互相包庇的官员一一惩治。今年一开年本就要整顿吏治,就从这事撕个口子出来。”
苟不易转述的,唐三要告的状对我来说过于血腥,所以六哥不让我听,让秦涌把我带开了。我只听到他三言两语的再次转述,唐三来自于一个叫做唐家坳的地方,那里靠近山坳的地方只住了四五户人家,是外来户与本村向无往来,几户人家平日里守望互助,关系很好。彼时苟不易正在那个美丽的地方继续进行坑蒙拐骗的勾当,但竟然叫他躲在鸡舍里见证了一场屠杀。
他知道自己惹不起,只能选择躲。在屠杀的人放火离去后慌不择路的逃离现场。当时是在夜里的大雷电之后,所以说是房子被雷击失火燃起来也说得过去。却在路上遇上了离家多年,回来过年的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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