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直起腰,拄了扫帚,把他们两人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嗤笑道,“你们可真是不懂礼数,哪有大早晨就上门拜访的?”
武二从小都住在军营里,性子耿直,最是不喜绕弯说话,所以,此时虽然听出这小厮必定是想要些好处,但心里厌恶,哪里肯答对,皱着眉头,就要抬步往那门里闯,东子和小厮同时拦了他,那小厮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们楚府是随便谁都能硬闯的吗?”
东子也是拉了武二到一旁,劝道,“公子,请稍等,小的去私下问问,那楚二公子还有别院,不知此时在不在府里?”
他说完又跑到小厮跟前,有些肉痛的从自己的荷包里,掏了十几个铜钱,塞了过去,才小声道,“兄弟,劳烦你指点一二,这把铜钱拿去买些小吃食啊。你不知道,我们这公子脑子有些愚,但是一身武艺好,怒极就要打人的,今日到贵府来找楚二公子,也是听说他识得归老御医,打算去找他做个引荐,替我们这公子诊诊脉。”
那小厮一听说武二可能暴起伤人,就有些害怕,又得了实惠,就装作大度模样说道,“他脑子有病,我就不同他计较了。你这兄弟不错,我就跟你多说说,我们二少爷不在府里,昨日主子们闹起来了,二少爷一气之下,分家出去,只要了城〖Zei8。Com电子书下载:。 〗东的那别院和两家铺子,其余买卖都交出来了,昨晚就直接搬走了。”
正文第二百四十一章 河边小憩
东子笑嘻嘻点头道了谢,就赶紧又引着武二去了城东别院,别院里的下人不知都在忙些什么,大门也没人看守,敞开了足足一人宽的缝隙。
东子上前喊了两声也没人答应,武二也不耐烦多等,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直奔后院正房,眼见他双手都要推开那房门了,才听得里面有人说话儿,“公子,您不能再喝了,这都第九壶了,您心里不舒坦,就跟旺财说说,不能这么糟蹋身子啊。”
另一个声音模糊答道,“这世上再没有在意我生死的人了,都死了,都死了…”
武二双手使力,那两扇雕花木门就咣当一声推开了,里面正在争抢酒壶的主仆,都是一愣,旺财立刻站起,厉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不经通报就进来了?”
东子赶忙答道,“我们公子是来拜会楚公子的,因为事情紧急,大门外又没有人看守,就直接进来了。”
旺财跺脚咒骂,“这帮势利眼的家伙,见得少爷如此,就连活计都不做了!”
武二却是不理他咒骂,走上前,摸出怀里的玉佩,在醉眼惺忪的楚歌欢面前晃了晃,问道,“这是你遗落在富贵酒楼包厢里的?”
楚歌欢早就醉得眼睛模糊,听得他问,还真想起了,那日急忙赶回遗失的心爱之物,努力瞪着眼睛看了半晌,猛然一把抓了玉佩在手里,怒道,“这是我的,你怎么捡了去?”
旺财生怕武二恼怒,立刻上前道谢,“多谢这位公子特意前来归还失物,我们公子当日还派小的去找过,没想到被公子捡到了,真是多谢。我们公子今日酒醉,改日定当亲自上门道谢。”
武二不耐烦听他罗嗦,直接揪了楚歌欢的衣领,冷声问道,“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快说!”
楚歌欢难得刚才神智还算清明,这一会儿已经又握着玉佩耍起了酒疯,“都走吧,都走吧,我命里就是孤守终老,她嫁了大哥,你又嫁了病秧子,老天爷就是不肯给我留一个…”
这样的酒鬼,就是问上一千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消息,武二恼怒得掰开他的手,就要把玉佩拿回来,楚歌欢自然不肯,武二顺手就把他的胳膊拧到了背后,一个手刀砍到他的颈下,半点儿功夫都不会的楚歌欢自然扛不住,立时软倒下去,玉佩也掉了下来。
旺财惊得眼睛溜圆,还以为武二要杀了自家公子,飞身就扑上去,护在了楚歌欢身前,求饶道,“这位公子有话…好说,我们公子醉了,求你不要杀他,那玉佩不是我们公子,是老板娘的,我们公子也是拿来把玩儿…”
武二眼睛立时就眯了起来,显得狭长而冷厉,“老板娘,哪个老板娘?”
旺财瑟缩了一下,往自家公子身旁靠了靠,答道,“就是码头铺子的老板娘,当初她没钱开铺子,就把这玉佩当了,我们公子看着喜欢,就一直带在身边把玩儿。”
“那老板娘长得什么样子,可是面貌娇美,眉色浓黑,行事做派极有大家规矩?”
旺财苦了脸,这公子描诉的样子也太笼统了,要他如何对比啊,不过再想想,老板娘那对儿眉毛确实要比一般女子浓黑,就道,“听着有七分相像,公子不如去赵家拜访看看就是了,赵家就住在城南二十里的云家村,坐马车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武二听得有七分相像,那脸上就现了喜色,半句话都未说,起身就出了房门,旺财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桂嬷嬷在客栈等得是心急如焚,听得武二回来转诉旺财的话,也是大喜过望,连道,“收拾东西,咱们去云家村。”
绿蕊立即带着丫鬟婆子们忙了起来,老掌柜见得虎子和东子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猜得他们的小心思,就替他们开口道,“大妹子若是真找到了贵府小姐,可要让人送个消息来,我们这些人也就跟着放心了。”
桂嬷嬷笑道,“这些时日多亏了老哥跟着费心,若是这次真找对了,我立即就让人回来送信,还有这两位小哥儿的四百两赏银,一文不少。”
东子和虎子立刻大喜,上前行礼道谢,又闲话两句,绿蕊禀报,行礼都拾掇好了,老太太就带了众人告辞而去。
马车晃悠悠走在官路上,绿蕊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老嬷嬷,伸手拿了个软垫儿替她垫在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嬷嬷,那小厮称呼小姐为老板娘,难道小姐…嗯…”
桂嬷嬷淡淡瞥了她一眼,又掀了青纱帘向外看,叹气应道,“只要小姐活着,只要找到了她在哪儿,别的事情都好说。”
绿蕊虽然心里万般不赞同,但还是没敢再问下去…
云家村里,正是农闲时候,家家户户田里的包谷都锄了两遍,又拔了大草,只要老人们无事去溜达两趟,看着不被下山野兽糟蹋就好了。
剩下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和后生们,几乎都聚在了赵家,帮忙建完水田边上的土坯房子,又开始帮手建仓库,左右家里也无事,在赵家出出力气,赚个人情,自能也是替肚子捞点儿好吃食。
赵家夫妻在自家院子转悠了好几日,也没找到适合建仓库的宽敞地方,唯一有空处的东园还不舍得动,索性就直接加盖三进院子,平日存放粮食,待过几年家里人口多了,也随时可以间隔出来,作个住处。
城里请来了七八个木匠和泥水匠,加上村里众人帮着运砖瓦、做杂活儿,不过几日功夫,三进院子就见了雏形。
瑞雪这些时日,肚子像风吹一般,迅速大了起来,身子重了许多不多,每日嗜睡嗜吃,根本没有心力操持众人的吃喝等事,当然她要操持,赵丰年也是绝对不赞同的,于是,无法之下,她就换了金枝儿去码头铺子帮着翠兰,然后调了张嫂子回来主持大局。
张嫂子可是个能干的,接了预备开销的一百两银子,带着石榴和金枝儿两个,把众人的一日三餐,甚至是茶水、旱烟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瑞雪就彻底清闲下来。
这一日,正是上梁的时候,众人喊着号子抬横梁,放鞭炮,杀鸡祭拜各路神灵,极是吵闹,瑞雪听得心烦,就带着彩云去了水田边小坐。
当日赵丰年见她喜爱那树荫下清凉,打制那三间土坯房的木窗时,就要木匠多做了一张宽大的木榻,打磨得半根毛刺都没有,只刷了一层清漆,然后放在树荫里,瑞雪坐在上面喝茶吃点心,极是舒服,所以,只要有空闲,她都要来此走走。
彩云铺了毯子和软垫儿,扶着瑞雪坐下,又跑去不远处的张江家里要壶热水冲茶,张家老太太正忙着里外擦抹,安置自家的箱柜等物,见得彩云进来,认出是主家夫人身旁的小丫鬟,就笑着迎上前,笑道,“彩云姑娘怎么来了?我正要去给夫人见礼,多谢夫人给我们母子建了这新房子呢。”
彩云笑着还礼,“张婶子不用客套,咱们夫人心肠最好,你和张大哥守着这水田辛苦,夫人自然不能要你们住得不好。今日家里吵闹,我陪着夫人在外面的树荫下躲清闲呢,婶子帮我烧壶水,给夫人冲茶啊。”
张老太太一听主家夫人就在外面,立刻小跑着去了灶间儿,水壶洗涮了好几遍,才坐到炉子上,待得水烧开,就拎在手上,陪着彩云一起到树荫下给瑞雪见礼。
瑞雪早晨吃得多了些,这一番走动胃里舒服许多,就又觉得极困乏,坐着腰酸,索性就躺在软垫上,抬头看云看树叶,结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彩云回来见此,就放轻了脚步,示意张婶子不要说话,伸手去篮子里翻找,却发现少拿了一条毯子,张婶子家里又是穷困的,别说毯子,连一条没打补丁的好被子都拿不出,她只得比划着要张婶子留下照应一会儿,然后小跑儿回家里去取。
张婶子满口应下,就坐在树荫下安静等着,可是过了好半晌,都不见彩云回来,她就惦记家里还有许多物件没拾掇,琢磨着,这处地方,在自家门口就能瞧得清楚,她回去干活儿,多出来看两眼,也就是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又是村外近处,怎么也不会有啥危险。
茂密的树冠遮了炙热的阳光,夏风轻轻吹拂而过,别有一番凉爽,瑞雪睡得很是香甜,梦里突然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猛然惊醒过来,待伸手去摸,感受到那小小硬硬的一块,缓缓在肚皮里滑动,就忍不住笑开了脸,怕是两个孩子在肚子里活动手脚呢吧。
前世她也曾听得厂子里的女子们说过育儿经,好似她这般怀孕将近五个月,就该有胎动了,孩子如此活泼,应该是生长发育的很好吧。
抬头四处望望,身边居然一个人没有,猜得彩云必定是回去拿吃食等物了。自从怀孕之后,这可是极为难得的独处时光,她下了木榻,信步走到河边,找了块大石坐了,挥动手里的树枝拍打着水面玩耍,想起这几日赵丰年的怪异之处,就皱了眉头,叹气出声。
自从那日在酒楼里,等了他谈生意回来,她就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好,问询之下,他又不说,虽是照常说笑,照常对她关心备至,但是她直觉里就是认为他有事瞒了他,之后虽然又问起两次,他实在躲不过,就说等她生完孩子再告诉她,惹得她也觉得恼怒,索性再也不提。
但是,夜里常常醒时,那人却不在身边,不是坐在院子里沉默,就是不知去向何处,这实在让她惦记,按说夫妻不应该隔心,不应该互相猜疑,但是她就是忍不住会想,他如此反常,是不是因为那…曾让他吐血的女子?
河水潺潺流过,却带不走她心头的酸涩疑惑,渐渐就想得入了神,满心里都是那女子与自家男人的过去,又或者他们有没有未来,却不知道,一场意想不到的危险已经悄悄靠近了她的身边…
正文第二百四十二章 落水
刘家几兄弟,最近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自从妹子被休弃回家,埋怨父母兄长当初没有替她挑个好婆家,落得今日下场,日日哭闹,惹得家里大小都是不得安宁,爹娘又娇惯她,常买一些吃食或者衣料哄她欢喜,几个儿媳看了自然心里不喜,毕竟那些银钱都是公中的,花一文,就少一文,马上入秋过冬,大人孩子还都要添置新棉袄呢,怎么能都用在一个被休弃回家的小姑子身上。
如此想着,她们说话或者做事就带了怨气,不是摔了盘子,就是骂了鸡狗,刘七娘也不是个能忍让的,开口就骂,很快就闹得水火不容,他们兄弟夹在妹子和媳妇中间,哪个也不好偏得,就常躲去别家避避。
可惜,因为他们一家的关系,全村都与云家村交恶,大伙儿都暗自埋怨受了他们带累,不知道种出的牛豆,秋时人家还能不能再花两文一斤收买,于是见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他们平日虽是霸道,但却也不能与全村为敌,恼怒之下就出来四处溜达。
刘老三和刘老四,兄弟俩顺着河沿儿一边走,一边抱怨,“家里外面都没有个清静地方,若是当初不逼得那钱黑子太甚,咱们妹子还有个人家吃饭睡觉,平时也能搭咱们一些零用呢。”
“可不是,我都好几日没摸到骰子了,这手上真是痒痒,要不然,咱们借把弓箭,去山上转转。”
刘老三嗤笑,“就你那箭法,兔子都射不到一只,还别挨那个累了。”
刘老四恼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要怎么办,不赶紧找点儿进钱道儿,我家荷花娘唠叨得,都要把我耳朵磨出茧子了。”
刘老三想起自家媳妇儿也是一般,眉头同样皱了起来,叹气,“你以为我日子就好过啊,当初你还说要设计得一桩大财,结果呢,都一个月了,也没抓到人家影子…咦?”
他正埋怨着,冷不丁远远看到那河边大石上坐了个女子,就扯了自家兄弟,低声说道,“你看那里有个妇人,好像身边没人,咱们去瞧瞧?”
刘老四最是清楚自家三哥那点儿好色的毛病,正要劝说两句,这里挨近云家村了,不可多事,可是他的眼睛瞄到那女子的衣着穿戴,眼睛却猛然亮了起来,“三哥,你看她那头上是不是戴了银簪子,手上耳上也没都空着吧?”
刘老三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还以为弟弟起了劫财之心,就小声道,“难道你想上前抢了,万一有人看到,可是大罪?”
刘老四恨不得敲开他的笨蛋脑袋,“谁说要抢了?这附近都是农户,哪家的妇人能戴得起全套首饰,而且那衣裙看着也是好料子的?”
刘老三眨眨眼睛,终是反应过来,“你是说,她是那赵家的…”
刘老四用力点头,眼里的光芒简直比太阳还要炽烈,“找了这么多日子都没有机会,没想到今日随便出来走走就碰到这妇人落单了。”
老三也是狂喜,问道,“你赶紧想想怎么办,要不然咱们送她回去,就说晕在河边了,赵家自然感激,一定会让咱们进作坊…”
老四抬手就给了老三后背一巴掌,“笨蛋,她又不是没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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