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红儿坐在外面绣着自己的活计,吴婆子探了脑袋,笑着走了过去,轻声的道:“姑娘。”
红儿笑了笑:“大娘请坐,是看姑娘可醒了么?”
吴婆子只是瞧了眼屋子:“阳姑娘还没醒?”
红儿点了头:“昨儿闹的那么大,晚上过去瞧的时候不大好,怕是还要过一会儿子。”
吴婆子了然的道:“也是,闹得那样的大。”
红儿道:“也是。”
吴婆子捶了捶双腿,四周张望了张望,凑到红儿跟前:“姑娘,张婆子说昨儿晚上咱们这有动静,好像又人闯了进来。”
红儿看着吴婆子,眼中的精光一门而过,她随即又笑道:“定是她人老眼花了,这都上了锁,哪里能有人进来!”
吴婆子瞧着红儿的脸色,也笑了:“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她说的跟真的一样,姑娘到时候问问她便晓得了。”
红儿顿时变了脸色,惊张地问道:“大娘说的是真的?她是怎么说的?”
吴婆子悄悄地道:“姑娘晓得张婆子一向睡得不踏实,昨儿半夜她只觉得乱哄哄的,又想着咱们这个地方哪里能吵,便以为自己又睡不好了,就爬起来了。就当上夜了。可是在咱们后院……看见……”
红儿见吴婆子抿口,晓得她是到了要紧的关头,忙配合的凑了过去:“可是瞧见了什么?”
吴婆子点了头:“真是。她觉得外面有些动静,就悄悄地趴在门缝那,我的乖乖,不得了,姑娘,你当张婆子瞧到了什么?”
“什么?”
“咱们外头闪过几个人影,不是一个,是几个。”吴婆子伸出手指,向红儿示意着人数的众多,“老爷说是让我们伺候这位阳姑娘,可是,姑娘,这里头的东西,咱们虽然不清楚,但多少也明白些。按说这个地界应该没什么人来,怎么会有人呢?”
红儿附和道:“是啊,怎么会有人呢?”她随即又问道,“大娘可听到什么了?”
吴婆子摇着头:“我倒头就睡死的人,哪里知道。我问了大伙,大家都睡的好,姑娘呢?”
红儿点了头:“我睡的一向很好。”
吴婆子陪着笑,一口商量的口吻道:“姑娘,你说是不是要跟老爷回禀一声,换个地方吧。若是再出什么事,咱们都是担待不起的。”
红儿叹了声:“我跟大年想到一块去了。桑二奶奶随随便便就闯了过来,还在这大发雌威,老爷把我叫过去好一顿骂。”她指了指脸上的伤,口里带着一丝丝的抱怨,“若不是看在这的份上,我都要挨板子了。”
吴婆子瞧着红儿脸上的伤疤,砸吧着嘴:“姑娘这伤的那么重,以后可怎么办?去找些药擦擦?我听说老爷给里头的那位寻了上好的药,姑娘要些来抹抹。”
红儿一拍手:“正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回头我向阳姑娘讨一
些过来。”
“红儿!”
这里正说着话,于阳的声音在屋里响了起来,红儿忙应了声,回头对吴婆子小声地道:“大娘,多谢你了。”
吴婆子见红儿有事,匆匆地道:“这有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事儿诡异,过来回禀姑娘一声。老婆子我还想体体面面的把这差事办好,只等老爷高兴,赏我些银子,到时候我就该告老,回家带孙子了。”
红儿点了头,推门进去。
屋里于阳还坐在炕上,头发披散着,薄被搭在双腿之上,显然是一
副刚醒的模样。
红儿含笑走了过去:“姑娘醒了?姑娘睡的可好?我瞧着姑娘的气色不大好。”
红儿说的是实话,即使睡到了自然醒,于阳双眼下依然泛起一片青色,晚睡的迹象根本就掩藏不住。
于阳点了头,随手抓过放在炕边的衣裳,披在肩上:“睡的不踏实,总觉得有人走来走去的。”
红儿正端了盆打算出去端水,听于阳这么说收住了双腿,忙又放下铜盆,迅速的关了门,快速的走到于阳的跟前:“姑娘觉得有人?”
于阳点头:“是啊。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那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没睡,我还以为是你,开口问了几声,也不见你回答,难道不是你么?”
红儿摇着头:“却不是我。姑娘若是叫我,我听着了怎么会不应呢?”
于阳道:“也是,不过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奇怪了。”
红儿想着吴婆子先前说的话不由的泛了疑惑。真是奇怪了,听到外面有人只有那个张婆子跟于阳,这……于阳还说她当时叫了她,她的屋子就在于阳的隔壁,若是有什么动静她应该晓得的,怎么却没有听到呢?
回想她昨晚上却睡的很好,可以说是一夜无梦,到了时候自然醒了,全身上下还说不出的舒服。难道是睡死过去了?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却不知道,红儿一想到张瑛的交待,只觉得额头布满了冷汗。
她生怕于阳看出了什么,忙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于阳,借机会抹汗:“姑娘,我去给姑娘打水。”
于阳应了,笑着看着红儿借转身的机会抬手抹汗。她抹什么汗,她莫非就是昨晚站在外面的人?
红儿很快便返回,同时还带了巧云。一个人端着洗脸水,一个端了一壶热茶一碟点心,巧云放下点心就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带了上。
红儿拧了帕子递给了于阳:“虽然就要到晌午了,姑娘还是垫点点心吧。”
于阳擦了脸,将帕子还给了红儿,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地喝了一
口,递了块点心给红儿,自己却坐到一边,亲自梳起头发来。
红儿忙放下手中的点心,伸出手:“姑娘我来。”
于阳摆了手:“你只管吃,我自己来,我喜欢自己梳头。”她拿起了梳子,从上到下一直梳了下来,她的头发很顺。于阳一下一下的梳着,她很有耐心,一点一点的梳。
红儿也不吃点心,有些拘束的站在一边,是听到她跟吴婆子的谈话了,所以要问她?
于阳确实听到了红儿同吴婆子之间的对话,她从红儿的面上的表情也看出来,红儿处于不安中。可是于阳并不感到有什么松快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样的人最是难办。她自己在逃过处罚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招,她最是明白的。不过她也不急着知道些什么,她只想知道跟红儿谈话的人是谁,只想知道张婆子是否是真的瞧见了人。穆时风进来她是否看见了,还有提到的那几个身影,是张瑛安排在外面的人,还是穆时风口中说的其他府中派来的探子。外面有那么多人,穆时风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或者说,外面那数个身影,是穆时风身边的人?那么张瑛安排的人为什么没有任何表示?是为了监视,瞧瞧到底是谁么?那么穆时风今晚过来不就是有危险了!
于阳不问话,红儿越是心里没有底,这位阳姑娘要问什么,她有些摸不清,叫人定为奸细的她,心思果然让人难以琢磨。她思量着于阳要问她什么,而自己怎么回答才算是好的,既然她挑不出东西来,在老爷那又可以交待。
于阳笑着:“我听到你跟人在外头说话,听到那人说咱们这昨晚有人,只是叫你来问问。没别的什么事。”于阳又道,“你叫她们多多留意些,我叫昨天的事弄怕了。”
她最后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一丝侥幸。
于阳没说假话,她的确是有些后怕,昨日回出现一个沈云英,日后出现的还会有谁,她不晓得,只知道会一次比一次更骇人。
沈云英的出现……
会是张瑛引沈云英出现的么?张瑛引沈云英过来是为了什么?张瑛是紧跟着穆时风而来,就是说,如果穆时风没有出现,张瑛也会出现,到时候及时制止沈云英,那么他就救了自己,而自己肯定会感激……张瑛在使苦肉计!
于阳不禁笑了笑,这苦肉计还那么吃香!看来自己要好好的看看三
国了。
她叫住了红儿:“你有没有听说桑二奶奶怎么了?”
红儿忙垂手道:“小的不知道。”她想了下,“姑娘若是想知道,我就叫人问去。”
于阳笑了:“我只是问问。若是这次不好好的教训一下,日后这府里什么猫儿狗儿都能进来,到时候,你……”
红儿应了,确实是要告诉老爷,要不然到时候毁的就是她们。她悄悄的挑了眼睛,果然是做探子的,整起人来,还用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要静一静。”于阳将红儿打发了出去,开了箱子,取出那两部三国,翻开了穆时风送给自己的那部注释本三国,从头看起来。他注解的很清楚,有些难些的字他都标注了,于阳一路读下来只觉得方便不已。
这样的书,真不晓得怎么就成了所谓的探子之间通讯的工具。
真希望晚上早些的来到,早些知道事情的进展如何。
正文 第三卷 姨娘 第三十六章 所谓的魑魅魍魉
红儿跪在书桌前,战战兢兢的,写字的张瑛不做声,她不敢动也不敢开口,就连呼吸的速度她也减慢了。
张瑛徐徐地写着字,似乎当红儿不存在。
红儿想起了于阳先前的交待,也为了自己的性命,斗胆开口:“那位阳姑娘提了句桑二奶奶。”
张瑛沾了墨,淡淡的道:“说了什么?”
“若是这次不好好的教训一下,日后这府里什么猫儿狗儿都能进来,到时候……”红儿比起双眼,壮着胆子重复着于阳的话。
“到时候……”张瑛轻轻地哼了一声,“到时候……到时候怎么了?”
红儿摇着头:“她没说。”
张瑛顿住了手,一大滴墨汁从笔尖掉落,落在了宣纸上,墨汁迅速渲染开,好好的一幅字瞬间毁了。张瑛抽动了嘴角,却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写着。他写字的速度仍旧保持着先前的速度,但是心里却越来越火。
“嘭!”
张瑛将笔丢在了桌上,笔在宣纸上滚动着,一幅字彻底地毁了,大点大点的墨点点缀着字幅。
红儿心中顿时一惊,她反射性的抽了身子,张瑛发火了!红儿猛地低下了头,她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埋到张瑛看不见的地方。
张瑛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门外小厮才出声:“老爷……”
“滚!”张瑛的一声重喝,吓得门外的小厮立马闭了嘴,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冲着来人摆手。
张瑛快步地走着。沈云英是他弄过去的,他故意将沈云英找过来,是他让人在沈云英面前说些有的没有的事情,是他让人在沈云英面前泄露于阳关在哪里,因为他要证明一件事,因为这一天穆时风从外地回来;因为那个丫头手里有一部穆时风亲笔注释的三国。
这一段日子穆时风的去向成了谜,名义上是他英国公护卫长,他的去向,身为英国公的他居然不晓得他去了哪里,就连七皇子也对穆时风的去向表示了兴趣,可惜,却根本无从得知他的目的地。
事实上,穆时风是成功的被他引了过去,他几乎就要抓住了他,可惜还让他逃脱了。
现在那个丫头借这个来敲打他了。
张瑛本身并不是个气量狭小的人,只是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的气量变得小了些,他的高傲让他不能忍受这样的挑衅。可是,事实又逼得他不暂时低下头。他还要靠这个丫头挖出隐藏在自己府中的探子,还要靠这个丫头让自己从七皇子的狂桔中逃脱。
张瑛连连走了许久,消耗了自己内心的火气,他从墙上摘下自己的马鞭,快步地走到门边,一脚踹开了门:“来人,叫人去桑家,抽桑寿老婆二十鞭子!”
即使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外面训练有素的小厮下意识的反应过来,等他们彻底想明白了差事便觉得头疼。可是已经答应了,只得硬着头皮。
府里的二等管事席福大着胆子走了上前,撩起衣裳下摆跪在了张瑛的面前。其实回话并不要下跪,只是今日张瑛的火气那么大,席福为了自己做足了一切,说话又快又清楚:“回老爷,皇上跟前的蔡公公来了,说皇上宣老爷进宫。”
张瑛听了信儿,忙命人过来更衣,也不管任何人,径直去了。
席福长长地松了口气,瞧着从屋里走出来的红儿,拉过一个小厮问道:“小猴儿,那是哪个,姐儿?瞧着怎么那么眼生?”
小厮瞧了瞧,紧紧地闭着嘴,他就是晓得也不敢胡乱说:“席爷爷,我也不晓得,她是安平领过来的。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在里面说话说的好好的,老爷就发火。”
席福滴溜溜的转了眼珠子,想了想,笑着道:“怎么还要打桑寿的媳妇,又怎么了?”
小厮挨着席福道:“席爷爷,这事我知道。都是桑寿媳妇不好,那日带了好多人闯到了府里,要打人。太太就是再喜欢她,但是到咱们府里打人的事情怎么也说不过去,您说是不是?”
席福点了头:“确实不行。”
小厮这个时候笑的贼兮兮的:“席爷爷,这里头还不止这些,这么说不过是堵旁人的嘴,还有……”
席福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厮,忽而笑道:“小猴儿,你跟我来,老爷说要的东西,你跟我去把那搬来。”
小厮忙应了,跟着席福走了出去,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席福拽住了小厮:“小猴儿,你说那是堵旁人的嘴,那是什么意思?”
小厮笑道:“席爷爷,您老别急啊!”小厮颠着脸,笑的贼兮兮的,伸出手,“我妈这几日身子不好,家里缺了抓药的钱……”
席福了然的笑了笑,从袖口中摸出一张银票塞给了小厮。
小厮大模大样的展开银票,看到上面的数量,他满意的笑了笑,却是笑的很卑微:“多谢席爷爷体恤,我替我妈给您磕头了。”
席福听着他这不像样的话,板了脸:“别跟我耍滑头!”
小厮忙收了笑脸,正经道:“桑寿成亲前不是有个相好的么?”
见席福点了头,小厮继续道,“那位嫂子知道她得罪了太太,带了一伙人,新账老账一块儿算了。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惜,那位……老爷瞧中了。”
席福渐渐的收了笑脸,他骂了那小厮一句:“小免崽子,这话也是你说的?还不给我滚?”
小厮见席福板了脸,也有些害怕了,他忙道:“席爷爷,不是您要听的么?”
“我要听,也没让你来编排老爷,还不滚回去?”席福沉着脸骂着。
小厮忙一溜烟的跑了。
沉脸的席福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虽然这事不像话,可是却让他抓住了要点,那个丫头被老爷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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