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对着于阳道:“咱们快去吧。四弟妹,咱们走吧。”
俞氏仍旧不开口,只是点点头,跟在张氏同于阳的身后,沉默的让于阳觉得她只是个打扮华丽的下人一般。
一时到了正厅,张氏也收起了方才的热络,变得拘束了些,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只有丫头打起了帘子:“三奶奶、四奶奶、于姑娘来了。”
屋里的夫人顿时住了口,瞧着张氏拉着名少女走进来。
黔国公夫人瞧着于阳的打扮点了点头,笑着对于阳招了招手:“阳丫头过来,到姨妈这里来。”她笑着对周围的夫人们道,“这是我娘家表妹的女儿,阳丫头,过来给夫人们见个礼。”
这个厅里只有五六夫人,一个个装扮都是十分的富贵,见于阳过来行礼都点头示意,每人还送了一些钗环做了见面礼,只有一名穿着酱色团花八宝锦缎长身褂,普蓝色马面裙的老妇人笑着拉过于阳,细细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儿,今年多大了?”
于阳微微低下头,就算作她怕生吧。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诰命,是有些胆怯:“我姓于,单名一个阳字。今年十五了。”
老妇人微微一愣,问道:“是哪个阳字?”
“耳日阳。”
老妇人点了点头,对着黔国公夫人道:“洛姐姐,这孩子怎么取了这么个字儿?”
黔国公夫人洛氏笑道:“这孩子是羊年出生的,想来想去也就那个字好。”她说着突然笑了,“我那表妹嫁过去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好容易有了消息,全家人都高兴的了不得,请医问药,打卜算卦,不晓得问了多少,都说是男孩,妹夫家又是几代单传,那时候便把名字起好了。”
众人一听是这个原因,也就不多问,只是那老夫人道:“那是有福气得,只有那些俗人才想着那些玉啊美的。”
洛氏听着老夫人道:“程妹子,你既然这么喜欢我这外甥女,你也不拿出点东西来?”
程氏道:“你生怕我委屈了这孩子不成?”说着从手上捋下枚温润的玉镯套在于阳的手上,“好孩子,婶子没什么好东西。留着赏人。”
于阳看着那枚温润剔透的镯子,又听着程氏这么说,越发的不敢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说什么赏人玩。
可那镯子已经套上了她的手腕,这东西可不敢乱收,她侧了头向洛氏求救,可是她却笑嘻嘻地同身边的人说话,仿佛就没注意到她的窘迫。
这是一名穿着玫瑰紫镶正红边绣百花的少妇走到于阳跟前,温声道:“这是武乡伯夫人。”她说着推了推于阳的手臂,示意她快谢了。
于阳蹲了身子,向武乡伯夫人程氏谢过。她又扭了头向着少妇微笑感谢,这应该是洛氏的另外两个儿媳,只是不晓得是哪一个?
洛氏身边还站着一名少妇,#比较起张氏,那名少妇显得与俞氏一样,同样是垂手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只是她比俞氏还多了一份小心,就是她的装扮也显得没有俞氏华丽。
于阳身边的少妇捧了果子先让程氏又让了于阳:“妹妹尝尝这个,这个是新上的樱桃。”
于阳取了一只,只放在手中并未吃。
程氏笑着对少妇道:“你伺候你婆婆去,我这不用你,让我跟你妹妹好好说说话。”她拉着于阳坐在自己的身边,细细地看着,又道,“孩子你什么时候的时辰?”
“六月初三。”
程氏仰头算了算:“还有三个月了么。”她对这洛氏道,“外甥女的开笄我来主持可好?”
洛氏听了笑道:“正等你这话呢。”
程氏笑着拉着于阳的手道:“我就喜欢着孩子。”她手掌细细的抚擦过于阳的掌心,又瞧了瞧,之后越发欢喜得看着,“这孩子就是好。你这几个媳妇都比不上。”
在座的夫人面上露出一丝配合的笑容,于阳晓得她们并不赞同程氏的话,只是她不明白程氏为何真么说,难道因为自己的名字不像女子般起什么玉之类的?
她抬头略微瞧了程氏一眼,程氏年纪偏大,眼皮已经耷拉下来,连带着眉梢都微微地往下耷,这是长很大宗的脸,甚至说,她其实长得就是一张国字脸。或者说这位武乡伯夫人的闺名也是个男子化的名儿?
程氏笑嘻嘻地道:“好孩子,我喜欢你喜欢的紧儿,你就给我当干闺女吧!”
于阳还未从程氏头一个震惊中缓过神来,这里有受了程氏的第二次打击,认作干女儿,这位武乡伯夫人是不是太热情了一些。难道她就没有女儿么?要上杆着认自己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女儿?
洛氏忙道:“你来晚了,她打小就认过干妈了,是她父亲以前的同年的夫人。”
程氏只觉得可惜:“我命里没女儿也就算了,好容易看上个要认作干姑娘,又叫人抢了先。”
这是一个夫人仔细地打量了于阳后对程氏道:“武乡伯夫人也不要丧气,我到觉得于姑娘有些像一个人。”
有夫人忙问道:“你说是谁?”
那名夫人细细地看着于阳,指着她道:“你不觉得她像于大学士的夫人?”
几位夫人忙瞧了过去,看了几眼后,连连地点着头:“是了,眉眼是有些像。”其中有位夫人道,“可巧也姓于呢!只是不知道这位于姑娘是不是也是钱塘人,搞不好是一家呢。”
于阳的脸色顿时僵住了,怎么就说出了这个,她有些惊张地望向了洛氏,生怕她看出什么,意识到自己不是她的外甥女,到时候……便大事不妙了。
程氏道:“五百年前当然是一家。”
洛氏却是沉下了脸:“天下之间想象的人多的是,同一个姓的也多的是。”她说着瞄了那名夫人一眼,“甘宁伯夫人,我瞧着你们家的那个表少爷倒是跟甘宁伯长得有气氛的相似。”
问起于阳是不是也是钱塘人的那位夫人顿时白了脸儿。她也就是多一句话,洛氏却这样的掀了自己的老底。她家的那个名义上的表少爷,其实就是甘宁伯养在外头的儿子,也不晓得那个外室使了什么法子,把人弄了进来,若不是她有法子,就不是表少爷,二是本家少爷了。
甘宁伯夫人自在那生气,洛氏却不管她,只是对武乡伯夫人道:“你既然说了要主持她的开笄,那到时候我便等你来。只是这梳头娘子不好找。”
程氏笑道:“我也没有女儿,哪里晓得,还不如问问你家的媳妇们。”
开始为于阳解围的少妇轻声道:“莫若许四娘子?她自有一双巧手,我出嫁的时候家母便是请了她为我梳妆的。”
既然是她开了口,想来她便是洛氏的长媳。
洛氏点了头,目光却没有在她右手边的少妇身上停下,而是转到了长媳身边的张氏。
张氏忙上前道:“家母也是请的许四娘子。”
有些夫人在跟前凑着说什么梳头是女人最重要的事,一定要好好地请人来,又说了其他一些东西。那位说错了话的甘宁伯夫人到有些落单了,她心中虽然不快,可自家只是承爵的,比不上黔国公如今还是真刀真枪的打下地功勋,只得深深地忍住。
这里正说着,外头有人来报:“太太,穆姑爷来了。三房的九老爷陪着过来了。”
第四卷 子嗣 第七章 闲谈之间
洛氏点了点头,却是道:“请九老爷到偏厅坐下。”
见洛氏这里有客人来,甘宁伯夫人顺势告辞离去,她是待不下去了,甘宁伯夫人抬脚走人,跟着走的人也多了起来。武乡伯夫人程氏却没有走,她坐在那笑着道:“你们三房的那个女婿却是不错,听说这次又立功了?”
洛氏点了头:“说是怎么说,没见着。听着说英国公还未面圣,他怎么却先回来了?”
武乡伯夫人听了不由一笑:“你都不晓得了,我哪里晓得。”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咱们是老姐妹了,你家老头子跟我家老头子也算是出生入死,从死人堆里过命的兄弟,情分比别人那是要近一些的。”
屋里的人见程氏说了这样的话,忙退了下去,连于阳也跟着退去。她走到后面大屏风时听到程氏道:“你们家那位姑奶奶已经去了三年多了。这姑爷是怎么可想法?”
这话不仅于阳听到了,就是还未出去的四位少奶奶也是听着了的。二少奶奶高氏跟四少奶奶俞氏好像没听见一般抬脚依旧走人,那位三少奶奶张氏一对眼珠子颇为生动的转了转,却是对身边的人道:“你去找梅香,只说上次太太说的那个花样子,请她找来,我回去好给太太做双鞋。”说了,她笑着对万氏道,“大嫂,您先同于妹妹先走。”
这哪里是要花样子,是想着听听后面的消息吧。这位三少奶奶还真是毫不掩饰,难为她做的那样的理直气壮。
万氏笑着点了头,对着于阳道:“于家表妹,咱们这边走。”
于阳点点头。万氏领着她慢慢的走着,指了正房照壁后的一条甬道:“从这走就是我的院子,你若是无事闷得慌,就来找我说说话。”她温婉地笑着,“我们家没有女孩儿,难免冷清了些,不过其他几房还有几位妹妹,过些日子,回了太太,把她们请到家里来,妹妹也 好认识一二。”
于阳应了。
万氏又对着于阳指点了去往另外三位的院子:“四弟妹为人甚好,你也可以同她常走走。你三嫂子那是最热闹的,她为人能说会道,待人有热情,家里的姐妹们都喜欢同她一处。”
于阳听着听着寻摸出一点点的门道来了,既然每个弟妹都有点到,为什么那位二少奶奶高氏却没有任何墨迹呢?三少奶奶张氏口中的万氏是相当不错的人,这样的人居然会做的那么偏,会是个不错的人么?
万氏又指了一处不错的院子,那里有人来来回回的搬着东西:“这是为妹妹准备的院子。没先搞妹妹来的这般早,我也没预备妥当,还请妹妹在太太那委屈几日,等院子收拾好了,再请妹妹搬进来。”
万氏领了于阳在院子里走了走。一明两暗的居所,四周种遍了花草,竹篱上交缠着蔷薇木香金雀之类,篱边撒了凤仙秋葵之类,此时正是百花斗艳的季节,正如那锦屏一般。这边还有一条沟渠穿过,这却是府中引来的活水,正巧在这穿过。
再看那屋子,一反朱柱丹楹,也没有光彩夺目的金彩画,而是上下一色的斑竹纹彩漆,整个屋子像是笼罩在一片青翠的竹林中一般。窗下,种植了五棵海棠,这几日天气格外的暖和,海棠花提早绽放,青翠中夹杂着一片殷红,着实美不胜收。
“太太格外的疼惜妹妹。这地方原先是咱们一位姑奶奶住的地方,只是自打她嫁人后,先头的老祖宗便不让人住进来,后来三房的四妹妹在这住了一段日子,现在太太便给了妹妹,就是我们家大姐儿……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了。”万氏说着一手盖在了小腹上,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万氏有了身孕?
不等于阳说什么,服侍万氏的丫头走了上前,歉意地于阳道:“于家表姑娘,我们奶奶身子不好,该回去吃药了。”
万氏听了笑斥道:“我哪里身子不好了,你竟瞎说。”
丫头却是笑了笑:“我只听少爷的,少爷临走前交代我一定要看着奶奶把药吃了,还让我注意着,不许奶奶累着。只怕这位不舒服呢!”
万氏顿时羞红了脸,却是对于阳道:“妹妹别听这丫头胡说。”
丫头忙道:“我哪里胡说了,只等少爷回来给我做主。”她又对于阳道,“于家表姑娘,要不要一起回去?”
丫头虽然是这么说,可于阳知道她那是明显的告辞,她摇摇头:“我想在这多待一会儿,这里可真好看。”
丫头听了笑了笑,搀着万氏离开,口里道:“奶奶再不回去,那药便要冷了。少爷交代了……”
絮絮叨叨的于阳已经###了。万氏与丫头的对话中的信息她是听在耳朵里的,万氏确实是有了孩子,想来这个消息还没人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至于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那便是万氏跟大少爷的关系很好,在自己面前流露……她们不会是把自己当成进来做妾的吧!
于阳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了惊悚,或许很多人都把自己当成了这么一个角色?
于阳瞧着这处十分精致的地方,越瞧越喜欢,恨不得马上便能搬到这里住着。一阵风吹来,那海棠迎风晃动,几片花瓣轿不胜力,随着风飞舞而下,像极了那冬日里的雪花。于阳伸出手,接过一片,细细的瞧着。
这真是美啊!黔国公夫人想必同那位不见的表妹关系十分的好,所以对自己也是爱屋及乌。只是……自己真不是那个所谓表妹的孩子。
于阳只觉得身上一暖,却是一个丫头为于阳搭上了披风:“姑娘,起风了,虽是有阳光,天也暖和,这风却是冷的。”
于阳对着那丫头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蹲了礼:“奴婢叫紫芝。太太让奴婢来伺候姑娘。”
于阳仔细的打量着紫芝。十七八岁的模样,容长脸,鼻尖上有几点雀斑,肌肤不同一般的雪白,泛着一点点黑,有种麦色。
“这地方真的就没住过人?”
紫芝点了头:“只有三房的四姑娘在出嫁前在这住了几日。这原是咱们府里长女住的地方,府里有好几代没有姑娘了,便空着了。”
原来这么精致的地方是留给长女的。若说身份,确实配得上这么个地方。长女,嫡长女,对一家来说那是格外关注的,她的婚姻,她的自身修为,可以算是一个家族兴盛的第二标志。住在这样地方的女子,那是多么美好的女子啊。
她何德何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紫芝摘了朵花,为于阳鬓在发间:“大少奶奶瞧中过这间屋子,原是想搬进来,太太没应,只说这是给家里的长女留的。后来三房的四姑娘住了进来,大少奶奶就有些不舒服了。”
原来是这样。只是……“那位三房的四姑娘?是怎么回事?”
紫芝想了想道:“三房的四姑娘是从咱们府里嫁出去的。”她略停了一会儿道,“老爷瞧中了一个武官,想要结亲,只是府里都没有合适的女儿,最后便在几个兄弟当中挑。旁的庶生的小姐我们老爷又瞧不上,非要从嫡出里面挑,可是那个武官只是个七品官儿,家里又什么也没有,咱们黔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怎么会嫁给那样的人?”
于阳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可是老爷却是非要结亲,几家都闹翻了,只说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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