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俏- 第19部分

于阳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真的大厨房，整整一个院落都做了厨房。门口一条宽宽的走道挤满了府里的装东西的车，一个个仆妇正卖力的往里面搬东西。院子里也不像她们那里空荡，抬进来的果蔬直接倒在了地上，一个个堆的老高，几十来笼鸡鸭也放在角落，来来往往人的说话声，鸡鸭高昂的鸣叫声，让这里显得格外的吵。

封九家的好容易拉住一个媳妇：“应奶奶在哪？”

媳妇提了一只鸡笼，张望着道：“你怎么来那么晚？应奶奶早就派晚差事了。你往那边去问问。”说着急急的走了。

封九家的找了好一圈都没能找着人，只得在一边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她瞧见一群人过来，立马迎了上去：“应奶奶，我带人过来了。”

应家的是公中大厨房的管事，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子了，鬓间花白，精神却是很好。身上虽然同这里的人一样穿着青衫灰裙，只是她身上多了件长身褙子，领口也绣了几朵花。她点点头，笑着对封九家的道：“我只说你怎么还不来！护卫房的午饭都做好了？”

封九家的笑道：“做好了！奶奶叫的急，我们就先过来了。收的碗等着晚上回去再洗。”

应家地点点头：“如此，我有件事吩咐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干。”

封九家地喜道：“奶奶只管吩咐我，若是误了事，凭奶奶责罚就是了。”

应家的笑道：“我责罚？我倒不想罚人。只要你好好地把事办成便好。”

封九家地道：“不知道是什么事？叫您这般挂心。”

应家的半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公中做月饼地差事就交给你了，你带着你的人。备齐各色料。把月饼给我漂漂亮亮地做了出来。”

封九家的一听应家的要把公中做月饼的差事交给自己，忙道：“一定不误事。您信得过我，我怎么好叫您失望。”

应家的微微一笑：“你若是做得好，等重阳节那做花糕的事，再派给你。”

封九家的喜得都要跪下来同她磕头了：“您只管交给我，我一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应家的笑着道：“你快去吧！好几千个月饼，够你们忙几天的。你告诉跟你的人，今日好好办差，到了明日，太太自然有赏赐。”

封九家的应下了，忙带着人领了红豆红枣等各色做月饼的用料，找到一处空地做了起来。十几个人分了三班，一组将大枣红豆煮烂；另一组则是专门将煮好的大枣红豆碾压成泥；然后再把这些交给第一组，让她们加油把枣泥豆泥加糖熬，放凉后；这个时候就要交给做月饼的人，由她们做出各种各样的月饼来。

于阳作为零时的人，被她们使来使去的，一会儿这个叫她去烧火；一会儿这个叫她过去帮着洗大枣红豆……她像个陀螺在那里转来转去，这里还没忙完，那里就有人在叫她。封九家的看着不像样，把于阳叫了过去。

“你就在这，别到处跑。你过来，把这些大枣核都取出来。”

于阳一看到那用大木盆装的大枣，连接叹了几口气。她卷了袖子蹲下身，快速地去着大枣核，煮烂的大枣格外的好去核儿，连皮带肉的都丢在边上的铜盆里。就连封九家的则坐在边上同她们一起做事，不一会儿，一个媳妇走了过来，同她说了几句，她忙站了起来，招手叫过武刀媳妇，两个人便离开了。

在一旁负责把去了核的大枣碾压成泥的媳妇，瞅着武刀媳妇离开了，暗地里啐了一口：“她到清闲。把事情都推给了我们！”

甘泉道：“她那肯定是跟着封九家的到内厨房帮忙去了。”

那媳妇不由道：“这原本是嫂子的事，怎么成了武刀媳妇的？嫂子的手艺不知道要比她好多少。若是谷家的，我也认了，可偏偏是她。”

甘泉媳妇也愤恨不平：“我哪里像她那样会巴结人，屁颠颠地跟在后头。内厨房的事是最体面的事情，做的好了，到时候还能讨赏。哪里像咱们在这里累死累活的，打赏之类的根本就没咱们的事。什么露脸的事都是她们去做了，咱们就一辈子待在这。真是太可恶了！”

“所以说，当日我问你借钱，想给你侄女谋个好出身，到时候你侄女也能在时姨奶奶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把你调到内厨房去！凭你的手艺，做个头儿还不是多多有余。偏你嘴跟那铁皮盒一样，半天都撬不动。”

于阳一抬头，瞧见个仆妇站在那里插着腰同甘泉媳妇说话。

甘泉媳妇没好气的道：“嫂子这是什么话。我也要有钱才是！一个月就那几个钱，补贴家用都不够，哪里有钱给嫂子？”

“姑爷才得了老爷的赏，你就借给我换几两银子也都够了。”

原来那人是甘泉媳妇的嫂子啊，却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甘泉媳妇撇嘴道：“统共就那些钱，都给了你，我自己不要过了？你也不看看，那么多管事的女儿都在，她哪里能选上。戴总管家的梅芳都送去了，你说她还有戏么！我当时就劝了你，不要废那个心思了，这么好的差事，那些管事的能白白的叫你夺去？你不信我的话，到外头借了几两银子，买了东西送人，结果呢？她还不是落选了？你那东西不是白给了？人家是大管事，哪里把咱们这几两银子瞧在眼里。”

甘泉媳妇的嫂子被甘泉媳妇一堆话堵住了，气呼呼地道：“人家家都是相互拉扯，我们家的姑奶奶就知道往人身上浇凉水。我以后也不敢指望你，还是各过各的。”她说着转了身子去了。

甘泉媳妇冷笑一声：“嫂子这个时候知道说我了。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的叫穷，原来我娘家的钱都被你搬到自家娘家去了！你现在怎么不回家做你的姑奶奶了？有事就跟我是亲戚，没事就是路人，我呸！”

于阳听着她们的话，在那里剥着大枣核。甘泉媳妇的嘴巴很利索，把她嫂子骂的没处回嘴，灰落落的走了。

甘泉媳妇直起腰，活动僵直的脖子，不时的叫着：“我的脖子，动不了了，疼死我。”她瞄了一眼于阳，“阳妮子，过来帮我把大枣碾成泥。”

大枣碾成泥，其实很简单。去了核的大枣，放入捣盅里，用力的捣烂就行了。不过这却是个费力的活，难怪甘泉媳妇做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

一下午的时间感觉做的很快，只一会就到了吃饭的时辰，因为是过节，每个人的饭菜里都分了几块肉。于阳端着碗一时也不知道到哪里吃，阴凉地都坐满了人，那些个有体面的人才在屋里坐着。她瞧了一圈，看见巴四嫂冲自己招招手，便走了过去。

巴四嫂腾了块地方，让于阳坐下来，递给她块湃过井水的帕子。

于阳感激的接了过来，贴在脸上，舒服地长叹了一声。真是舒服，面上清清爽爽的感觉真是好。她贪图凉快，享受着点点凉意。

“给！”巴四嫂碰了碰于阳的胳膊。

于阳取下帕子，看着巴四嫂递过来的绿豆汤，诧异道：“您这是从哪里来的？”

巴四嫂笑道：“你面皮薄，待久了就知道。都预备了，咱们去舀点不算什么，快喝吧！”

于阳接了过来，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好舒服。”

巴四嫂对着于阳道：“你若是还想喝就到那里面去舀。只是还是要吃些饭才是。”

于阳连连点着头。巴四嫂虽不爱说话，但是那心却是极好的。

一时吃了饭，厨房的人都收拾了东西，打算把碗碟洗干净便收拾收拾出去了。

这个时候，只听见外头道：“封九家的呢？快叫她过来！”

于阳略微吃了一惊，好厉害的人啊！居然这么称呼封九家的，听那声音年纪似乎不大，以前蔡大娘教过的，对待管事妈妈要尊敬，这……

于阳转过身，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只见门口站着个穿身浅黄色净面衣裳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发顶两朵绢花，伶伶俐俐的。能这么直呼封九家的，肯定是有来头的，可是从她穿着的衣裳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真的要找出一点来说她有多大的来头的话，那只能是她那傲慢的表情。

第二卷　下人　第六章　私生子？

有媳妇见她出口不逊，忙迎了上去：“封九嫂去内厨房了，姐儿是……”

“我们奶奶找她呢！快打发人去，把她叫回来！”

“你们奶奶是……”

“时姨奶奶。”

一听是时姨奶奶叫，媳妇忙巴结上了：“是，已经有人叫去了。”一面把那小丫头往俩面请，找了凉快的地儿，扑了手帕在石凳上，“姑娘且在这歇歇，日头虽然下去了不少，还是毒的恨，别晒着姑娘了。用我的帕子垫着，不会脏了姑娘的裙子的。”

小丫头脸一扬，嘴一股，眼一翻：“我自有帕子，哪个要你的东西，脏兮兮油腻腻的。糟蹋了我的新裙子。”

于阳这才发现，那个小丫头的身上穿着条新的葱黄的裙子。

那个媳妇被她抢白了一顿，面上一白，忙把自己的手帕收了回来，只是不知道是否该请她坐下。

小丫头自己铺了手帕坐下。她才坐下，一个媳妇又捧了一盏茶出来，特地拿了描红托盘装了，端给她：“姑娘且润一润。这不是我们吃的茶，是伺候管事奶奶们的。”

小丫头这才接了过来，优雅地吃了一口，又送了过去：“这还罢了，比不得我们屋里的。”

媳妇尴尬地笑着道：“那是，哪里能跟姑娘比。本还想孝敬姑娘一些，是我们眼界低了。”

小丫头得意地笑了笑。指着一个媳妇道：“你们再去催一催。我比不得你们。哪里等得！”

媳妇忙叫：“已经去请了。封九嫂跟着应大娘去了内厨房。那里在做留给太太过节时用的月饼。我们已经派人叫去了。到时候会直接告诉她往时姨奶奶院子去，不劳姑娘再跑一次了。”

小丫头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姑娘不坐坐？这有才做好地月饼，头一笼。虽比不得太太吃地，姑娘拿去尝尝鲜，也是我们的心意。”媳妇拿了一只竹编小匣子递了过去。

小丫头却不接只是问道：“是什么味地？”

“一块五仁馅的，一块豆沙，一块枣泥山药馅，还有一块是椒盐的。”

小丫头撇撇嘴：“我不爱椒盐的，只拿豆沙跟枣泥的就好。”媳妇听了忙重新换过，她这才接了过来。

她一走，媳妇们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商量着时姨奶奶叫封九家的去做什么？

于阳跟巴四婶则要回去上夜，还要两个媳妇被甘泉媳妇留下来同于阳她们一起清洗中午留下的一堆碗。于阳她们坐在那里洗了好久才把所有的碗都洗好，这才直了腰，慢慢悠悠不紧不慢地拿了干布一个个的擦拭着碗。

“今年真是怪！往回一立秋，这天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热的时候，那么热，人都像是在火上烤一样，早晚就凉快了。可你瞧瞧今年的天，到了晚上还这么热，比夏天还要热上许多。”

两个媳妇子在那边聊着。

一个媳妇忽而笑着望向了于阳：“阳妮子你是哪里的人啊！都没听你说过什么话！”

于阳摇摇头。

“那你家里有几口人，今年多大了，父母都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媳妇一一的问道。

于阳却是不说话。对于家，她的印象已经不深了，其实她是记得的，父母长什么样，住在什么地方，她还是记得的，只是她强迫自己选择忘记，一旦想起来，她就免不了想起一年多前，父母为了逃命把她丢弃的事情。

还有一宗多大了的事情，她也不能说。这些日子听着她们说什么属羊的六月的多了，就知道这事情一旦传出去了，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那些人敢光明正大的把自己打发了，到时候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弄出去。就算自己到时候真的去了那个什么时姨奶奶那里，怕是早就被人视为眼中钉。她还是在这外厨房好好的待着，在这里还可以通过巴青知道护卫房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见到桑寿。

巴四婶瞧着于阳的脸色不好，推着旁人道：“别问了，怪伤心的。”那两个媳妇听了不免叹息了几句。

正说着，只见封九家的小心翼翼地拎了一只鸭子走了进来，宝贝似的单放在一只笼子。嘱咐巴四婶一定要好好的照看，说完便说自己还有事就走了。

她们正疑惑呢，瞧见武刀媳妇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忙叫了她：“封九嫂才走了，说有事。”

武刀媳妇‘哦’了一声，才转身又问道：“可说哪里去了？”

“不知道。”一个媳妇拉着她进来，“你也别总跟着封九嫂，你过来看看，这是封九嫂才拿来的鸭子，宝贝似的，嘱咐巴四婶要小心看护。这是什么东西，我瞧着十分的普通。”

武刀媳妇摇头摆尾地道：“姚致远回京述职，拉了一车的麻鸭来孝敬老爷太太，说这鸭子是敬上的，最适合秋天清补，可以清热润肺。太太赏了几只给时姨奶奶，不知道是谁在时姨奶奶面前说谷家的炖的酸菜鸭汤好，时姨奶奶说正巧想吃酸酸的汤，就叫了封九嫂去。穆大人也有。”

“穆大人？不是说老爷带着护卫们出去了么？这几日不用咱们供饭么？”

“穆大人没去，在家呢！”

“这这样！穆大人果然厉害！每次过节都是上等的封儿，老爷太太还时常赏些东西，人还那么有本事。真是了不得！”

“你瞧上他了？让他给你做女婿？”

“他若是瞧得上，我立马就送去，有这么体面的女婿谁不喜欢，你难道不想。”

“当然想。只是我没女儿，现在就是生一个也还要再等个十几年。”

武刀媳妇不由的冷哼一声：“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人还打穆大人的主意。太太以前屋里的木蔷姑娘多好的模样，送了过去，穆大人都没叫她进门，直接送到姑子庙去，后来回了老爷太太直接就配了人。多可惜！”

一个媳妇拉着武刀媳妇道：“不过是想想。再说了，穆大人的太太不是已经死了一年了么？这男的给女的服丧只要一年便成了，是该续弦了吧！”

“就是，你跟我们说说。你常在里面走头，听到的见到的比我们多，说出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武刀媳妇卖弄着她所知道的一切：“我听说前儿沈贯的儿媳妇带着她女儿来拜见太太好像就是为了这个事。”武刀媳妇知道她们是不晓得沈贯是哪个，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沈贯原先是咱们府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