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和胤祚闹了个不愉快。
只是他们关系已经如此僵化了,苏帘便不好说西林觉罗氏什么坏话,便道:“她是你的嫡福晋。你好歹要多给她几分颜面!”
“儿子已经够给她面子的了!是她自己忝不知足!!”胤祚眼底掀起一阵厌恶,语气亦是厌烦的,“额娘您只看到她表面贤惠。却不知她这个人根本就是自私自利,心胸更是狭隘!儿子已经受够她了!!”
苏帘不由喉间哽住了。
胤祚愤愤道:“她能做得出表面上的贤惠,儿子就给她表面上的尊重,想要面子里子俱全,哪儿来那么多好事儿?也不看她配不配?!”
苏帘不禁皱起眉头:“你好歹要看在弘晟的份儿上!”
胤祚哼了一声道:“反正已经有了嫡子了,以后儿子也懒得多去她房中,每月十五去……那不过是儿子不像叫人说出宠妾灭妻的闲话罢了!”
苏帘愕然,合着有了弘晟这个嫡子,你就觉得任务完成了?苏帘强忍着想揍他的*。耐着性子道:“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既然做了夫妻,就该互相多谅解着!”
胤祚一脸不服气:“额娘只叫儿子谅解她。可她却不见得谅解儿子的难处!!她整日闲着没事,便挑剔富苏里的不是之处,每每暗讽富苏里不懂规矩——哼!儿子可还记得,富苏里才生了弘暄没多久,便要日日顶着寒风去她跟前立规矩,半句怨言也无,她倒是挑三拣四的!”
苏帘心头微微叹息,也就是西林觉罗氏小产时候的事儿了……她心里不平衡,加之嫉妒难消,便爱折腾着阿克占氏了。
“你不满嫡福晋,莫非便觉得阿克占氏没有半点不好了?”苏帘凝声问道。或许弘昉之事的内情,她应该告诉胤祚。否则,阿克占氏手握三个皇孙,又仗着胤祚的宠爱,只怕要愈发失了规矩了。
胤祚眼底微微闪动,“额娘……儿子……有些事情,儿子宁愿糊涂一些。”
苏帘听得一愣,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胤祚俊朗的面庞上多种情感揪杂,忽闪忽灭,良久才低声道:“额娘,富苏里待儿子,好歹有几分真心。儿子着实不愿辜负了去……所以——”
苏帘越听心中不由愈发绷紧了。
胤祚低低道:“弘昉的事儿,是秋佳氏的错,儿子容不得拿子嗣来耍心计的女人!!更何况,她还害了弘昉的性命!!”
苏帘心头巨震:“秋佳氏——她不是自尽的吗?!”
胤祚眼角不由闪现三分冷意,“是,是自尽的。”
苏帘看着自己儿子那张愈发肖似玄烨的面庞……尤其那一刻的冷漠与狠色,更是像极了他!!秋佳氏……既然不是自己了结了自己,而是胤祚……
胤祚低头道:“儿子不该瞒着您,可是您——不也瞒着儿子吗?”
苏帘一时间百感交杂:“你——都知道了?”
胤祚点头,“儿子一回京,听说弘昉夭折,怎么可能不叫人详查?这事儿是秋佳氏该死,富苏里……她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说到底也是福晋逼出来的!”
弘昉的死——胤祚除了怪责秋佳氏,竟把剩余的怨恨就加诸在了西林觉罗氏头上!!!苏帘久久无言,若非西林觉罗氏扬言要抱走阿克占氏的孩子,阿克占氏便不会挑唆秋佳氏做那样的事情……这一切,早有因果,实在说不清谁对谁错。
胤祚又道:“何况,阿克占氏后来也对儿子坦白了,儿子已经原谅她了。”
坦白了?苏帘依旧保持着沉默,记得她刚刚把阿克占氏留下养胎的时候,她还无比害怕苏帘将此事告诉胤祚。没想到随后,她自己却坦诚了一切。如此可见,阿克占氏对胤祚的确是有几分真心的。
其实,苏帘一开始就是更中意阿克占氏的。阿克占氏心性不错,纵然有算计,可还是个有底线的人。这次的事儿,也成为了她心中的愧疚,郁郁难结,便索性对胤祚吐露出来。
胤祚低低道:“富苏里这些年,在福晋手底下,其实过得很不容易。儿子都看在眼里,所以才多宠爱她几分。可是额娘却一直叫儿子多怜惜些福晋,儿子……着实为难啊!”
苏帘愕然了半晌,的确,自从胤祚娶了西林觉罗氏,苏帘看着他们夫妻相敬如冰,难免要劝慰几句。却没成想,反而叫阿克占氏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胤祚又笑了笑道:“额娘,其实很多事,儿子都明白,只是要装作不明白罢了。有句话说得好:人身在世,难得糊涂!”
苏帘嘴唇抽动了二下:“好吧,你不蠢,我蠢!!”——她还一直以为这个儿子心性太直呢,合着他什么都懂,不过惯爱装作不懂罢了!!
胤祚又嘿嘿笑了,“额娘您那是用心良苦!!”
苏帘摆摆手:“得了得了,带着你老婆孩子走吧!以后别给我添烦,你后院的事儿,以后我也懒得管了!!”
她一片好心,想要修复胤祚夫妻关系,没想到居然是帮倒忙!!算了算了,自己的路自己走,他爱宠着谁就宠着谁!!
就这样,在苏帘的闲散中,度过了康熙三十八年仅剩的辰光。
康熙三十九年春天,暖和得格外早一些。这一年格外热闹,因为又是选秀的一年了。苏帘感觉到热闹,是因为她娘家的两个侄女,也都到了选秀的年纪了。
温惠十四,淑慎十三。都是花骨朵一眼的年纪,青嫩青嫩的,这个时代却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事关女儿的前途,无论是大嫂孟佳氏还是弟妹李芳姿,来得都格外勤快些。
大嫂对于温惠的婚嫁,却是有了主意的样子,只是想求个指婚。
“也是赶巧了,那一日打春,妾身带温惠还有同兴同盛去庙里进香,便碰见了已故信郡王的老侧福晋。起初老侧福晋只说同兴、同盛俩长得跟孪生似的,很是喜欢,后来听说妾身前前后后生了四个儿子,老侧福晋便有些相中温惠了。”孟佳氏面带喜悦,将月前之前细细叙来。
苏帘听得明白,那位老侧福晋分明瞧上了孟佳氏的生育能力,而温惠长得肖似其母,也是一副端庄柔婉,又好生养的身段,故而老侧福晋便有些意动了。
信郡王数年前就薨了,承爵的自然是世子德昭,因为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郡王,故而德昭成了新任信郡王。而老侧福晋所生的儿子……苏帘虽然不晓得是老信郡王的哪个庶子,却也知道,信郡王儿子不少,只怕不会有太高的爵位。顶多也就是个奉恩镇国公,若是不济些,不入八分辅国公也是有可能的。
☆、第五十二章 温惠淑慎(上)
苏帘便问:“这位老侧福晋的儿子,得了什么爵位?”
孟佳氏笑着道:“已恩封了奉恩辅国公。”
奉恩辅国公的爵位不算低了,是大清爵位的第六等。清朝的爵位,较前朝不同:第一等是和硕亲王,第二等是多罗郡王,第三等是多罗贝勒,第四等是固山贝子,第五等是奉恩镇国公,第六等就是奉恩辅国公。往下便是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恩将军。这一套是专门赐给宗室子弟的爵位。其中前六等都是超品。超品辅国公的妻子,也被尊称一声“福晋”。
温惠的家世出身,能混个福晋当当,也属不易了。虽则她是四品佐领的女儿,阿克敦的官位不低,也还算配得上——只不过乌苏里家到底是包衣出身……想到此,苏帘便将这点直截了当地向大嫂指了出来。
孟佳氏笑着道:“娘娘有所不知,老侧福晋其实原本不过是王府包衣奴婢出身,因生了儿子,才抬举为侧福晋的。故而不会嫌弃咱们家的出身。而且信郡王老福晋已经过世,惠儿若是嫁过去,头顶上也只有一个婆婆而已,又是分家出来的,日子想必逍遥体面。只是——宗室指婚,只怕多半需皇上的指婚才成。”说着,孟佳氏不由带了几分哀求之色。
温惠站在一旁,脸蛋早已红若晚霞。
苏帘的目光从温惠秀气的脸蛋上滑过,心想着,信郡王府远离皇位争斗,只是个逍遥富贵的铁帽子郡王人家罢了,而温惠想嫁的只是信郡王德昭的庶弟,想必无关碍。便笑眯眯,带着几分揶揄:“我这里倒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只是这位信郡王一脉的小公爷,不晓得人品相貌如何?可配得上我们惠儿?”
温惠一听。脸蛋扑哧红得如火烧云一般,她捏着自己的袖口:“娘娘!”
苏帘咯咯笑着。便听大嫂孟佳氏言笑晏晏,徐徐叨叨说了这位小公爷的状况。小公爷名叫德英,是老信郡王的第五子,比德昭世子小了十多岁,今年才十七。
孟佳氏口连连赞道:“娘娘不曾见过,德英小公爷年少英武,十分通晓骑射,为人也谦和有礼。一点都没有宗室子弟的傲气!不曾纳过妾,只有两个房里人罢了!”
“房里人?”苏帘微微一顿。
孟佳氏却不以为意,笑呵呵道:“只是通房罢了,而且老侧福晋私底下与妾身说了,不会叫庶子生在嫡子之前!所以娘娘完全不必担心!”
苏帘暗暗一叹,这也是难免的,十七岁的少年,除了舜安颜那样预备着想要尚主的,哪个会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呢?便道:“大嫂先莫急,左右离选秀还有个把月。且先让我查查再说。”
孟佳氏含笑谢过,略说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去了。
苏帘随后便叫张潜鳞去查了查。结果虽说不是十分如意,却也还算可以。德英和信任的信郡王德昭之间兄弟感情颇笃,德英年幼之事是养在信郡王老福晋膝下,算得上半个嫡子,故而在几个庶子中爵位是最高的,不过德英的性情,有些年少冲动,不过品性上却没有太大瑕疵。
苏帘正是犹豫的时候,四禧便打帘子进来并报说。已故信郡王的老侧福晋递牌子求见。
苏帘暗道一声来得正是时候,便叫请了人进园子。她则叫螺玳重新梳妆。换上满人的旗服,梳起旗髻来。
老侧福晋。其实当不得一个“老”字,她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枣红的彭缎旗服,体态略显丰腴,施施然上来磕头见了礼。
苏帘忙道了免礼,又赐坐奉茶。
老侧福晋的礼仪十分周全,连番辞不过,方才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又客客气气恭维了几句苏帘的宫殿如何繁华,衣裳如何华丽,一直寒暄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步入正题:“奴才日前见过娘娘的娘家长嫂,是个极爽利的人呢!奴才只见了几面,便喜欢得不得了呢!”
苏帘暗暗挑眉,是喜欢孟佳氏,还是喜欢温惠?
苏帘面带得体的微笑:“老侧福晋客气了,我娘家都是粗人。”
老侧福晋急忙笑面如花道:“娘娘这话就过谦了,若连娘娘的母家人都是粗人,奴才就更是粗俗得没了边儿了!”
苏帘暗道,这老侧福晋倒是很会说话……只是无关紧要的话饶得太多了些,苏帘便直截了当地道:“侧福晋的儿子德英小公爷,听说已经十七岁了?”
老侧福晋面色一喜,不由又带了三分愁色:“可不是吗!他嫡兄十四岁就成了婚,娶了前锋参领家的嫡长女舒穆禄氏!奴才这儿子,都十七岁了,却还没有着落呢!奴才这个做生母的,当真着急得不得了!!”
苏帘暗暗生疑惑:“怎么三年前选秀没有指婚?”
老侧福晋听了,不禁面露苦涩,便道:“奴才不敢隐瞒娘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说奴才和儿子已经分府出来来,但是大事儿却还得听郡王府的!而郡王福晋早有心将娘家庶出的妹妹许给奴才的儿子做正妻!”说到此处,老侧福晋眉宇间油然露出三分怒色,“奴才的儿子好歹是铁帽子王后嗣,怎么能去庶出的格格为妻呢!!”
苏帘顿时便明白了,为了大嫂求她走玄烨的路子指婚!!原来是信郡王德昭的嫡福晋另有谋算啊!老侧福晋的儿子不过是给奉恩辅国公,在玄烨面前,说话显然不如信郡王有分量!老侧福晋不愿儿子娶庶女,故有此谋算。信郡王福晋只是三品前锋参领的女儿,嫡出的固然算得上体面,可是若是庶女……反而不如阿克敦这个四品佐领的嫡女来得体面了。
苏帘微微沉吟:“舒穆禄氏是著姓大族,哪怕是庶出的格格,想必也是教养不俗的,非乌苏里氏能比。”——这是大大的实话,就算是庶出,可人家的姓氏值钱啊!
老侧福晋立刻厌嫌地道:“娘娘有所不知,郡王福晋与郡王大婚这么多年了,只生了一位小格格,她自己生不出子嗣来,却还拦着不叫别人生养!闹得郡王这把年纪了却还没有儿子,将来铁帽子郡王的爵位岂非就要没有着落?本朝无子,将来可是要除爵的!”
苏帘听得暗暗凝神屏息。
老侧福晋又道:“可偏生郡王福晋不知如何蛊惑得郡王,让郡王竟然起了要过继子嗣的想法!老王爷虽然子嗣不少,可是前头几位阿哥夭折颇多,除了郡王,便是奴才的儿子最年长,郡王福晋便生出了叫庶妹嫁给奴才的儿子,将来她庶妹生了子嗣,再抱去过继信郡王府的想法!”
苏帘不禁皱眉:“信郡王正当壮年,又怎么会没有子息呢?如今便想过继,未免太早了些!”
“娘娘说得极是!”老侧福晋不禁眼圈湿润,“郡王福晋既有抱养的心思,怎么不干脆选个清白女子给郡王做侍妾,将来生了孩子,再抱走岂不来得更名正言顺些?!说白了,不过是她太善妒,不能容人罢了!!”
说着老侧福晋泪水朦胧,不禁潸然而下,“奴才的儿子娶妻,竟然要听一个妒妇摆布,奴才怎么肯?更何况她打着要抱走奴才孙儿的目的,奴才怎么能容忍?!可偏偏,她是郡王嫡福晋,奴才不是是个庶母,人微言轻!!”
说着,老侧福晋噗通便跪了下来:“求娘娘成全!!奴才可以指天发誓,温惠若是嫁过来,奴才必然竭力相护!!”
“侧福晋快请起——”苏帘急忙道。
四禧见状,快步上前,将老侧福晋给搀扶了起来。
苏帘便微笑道:“既然侧福晋有如此诚心,本宫又岂是不近人情之辈?德英小公爷,人品才貌俱佳,自然是一等一的夫婿人选。”想着这个德英,苏帘忍不住问:“只是本宫的娘家,到底往日出身不体面,不知德英小公爷是否会嫌弃?”
侧福晋急忙道:“这怎么会呢?奴才也是包衣出身,他若嫌弃温惠格格,岂非也是嫌弃奴才这个生母了?不瞒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