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了二句,玄烨便皱了眉头:“怎么又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手将书籍一卷,狠狠在苏帘脑门子上敲了一记。
“哎呦!”苏帘疼得揉着额头,撅着嘴巴,一脸不忿的样子:这回倒是动用起武力来了!
一旁魏珠见状,瞧了一眼叶嬷嬷,互相会意,便各自带着底下人如潮退将开来,如此苏帘视线之内,便无第二人了。
魏珠这小子,倒是人精儿一般了,苏帘笑眯眯着蹭在玄烨怀里,“等我怀孕了,你可一定别叫人害了我!”
玄烨轻轻环着苏帘的肩膀,“净胡思乱想了!”随即语气温柔款款:“若你有孕,朕……必珍而重之,谁敢起了龌龊心思,朕必叫她九族皆诛!”
最后一个“九族皆诛”,听得苏帘小心肝都为之一颤,随即心里甜甜的,欢喜得很。苏帘也晓得,不至于跟野史上写得那样,何况万贞儿那样的人物几百年不见一个,在康熙朝不至于有如此次嚣张的嫔妃。
玄烨这才细细打量苏帘一身的装扮,依旧是汉服,翡翠色的曲裾,续衽层层缠绕,束缚住双腿,缘边用青色,小腿下露出的是深青色的百褶裙,通身衣裳皆是素色,且无半点纹饰。
“怎么穿得这样素净?”玄烨执着苏帘的手腕,看到那宽大的衣袖的边缘,“连边缘都是青色的。”
古礼中,缘用青色,乃至指父存母亡,国母亦是母。这点他这个皇帝自是清楚得很,因为他曾经也穿过这样边缘的衣服,只不过苏帘不清楚。
苏帘笑笑道:“不好看吗?我瞧着挺好的,现在不是国丧吗?虽然不用着丧服,但是穿得大红大紫也不怎么好吧?”
玄烨锁着眉头,“穿素色不用花纹也就足够了,不必用素青缘边!”
苏帘抚了抚那暗青色的边儿,颜色的确老气了些,可是听他的意思,怎么还有别的深意似的?
玄烨无奈地一笑,戳着苏帘的额头道:“你该不会不晓得吧?为母守孝,便是用青缘素衣!直至丧满!”
“哈?!”苏帘瞪大了眼睛,为母守孝?!!开什么玩笑!!一个暗青色的缘居然有这么个讲究?!
玄烨不等苏帘回过神儿来,便对叶嬷嬷招了招手,叶嬷嬷急忙小碎步上前,福身行礼。
玄烨指着苏帘这一身衣裳,问:“这一身曲裾是谁做的?”
叶嬷嬷拘着礼数道:“是针线上人卫氏的手工。”又补充道:“这个卫氏手艺清淡雅致,一直很入娘娘的眼缘。因国丧,她特意连夜赶制了几身无花纹的素衣出来。”
玄烨依旧皱着眉头:“这种欠缺规矩之人不必留在行宫伺候了,直接谴回内务府!”
叶嬷嬷刚应了一声“是”,苏帘急忙道:“不至于如此吧,就是件衣裳,兴许她也不晓得里头门道呢!”苏帘也才刚晓得,一个锁边的缘居然有这种讲究!!她自以为比较了解古代了,没想到还是匮乏得很啊!
玄烨一哼,又在苏帘拿光滑的额头上戳了一记:“这种事情也就你这个糊涂虫不晓得!!”随即瞥了一眼叶嬷嬷,“怎么不一早提醒下你们娘娘?!”
叶嬷嬷噗通跪了下来,磕头道:“万岁容禀,奴才今早便跟娘娘说了,原不必穿这种暗青色缘的衣裳!可娘娘并不以为意,奴才不敢再多嘴多舌。”
苏帘尴尬地笑了笑,的确叶嬷嬷提醒过,可苏帘哪里晓得里头的深意啊!!她又不是原装的古人!!
皇帝一语既出,显然是不会收回的样子。也罢,不过是谴回去,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惩罚——这是苏帘想当然的认为。她可不晓得,谴回内务府是何等样的重惩。凡是能伺候主子们的奴才,是宁可狠狠挨一顿板子,也远远胜过谴回内务府重新安置。因为谴回去的,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儿的奴才,回去之后,是别想分派个好活计了!不是浆洗房,就是柴炭房之类的地方。
苏帘也不愿意为了一个没见过面儿的针线宫女,而和玄烨卯着。何况听叶嬷嬷私底下说,这个卫氏长得十分标致,叶嬷嬷好几次私底下进言,决不能叫这个卫氏出现在皇上面前云云……想到这里,苏帘一愣,她是姓卫的……记得历史上康熙朝那个得宠的良妃就是卫氏,好像也是包衣出身,是了,叶嬷嬷提及过她不光彩的出身,还是什么罪籍辛者库的!苏帘听着不甚懂得。
第十二章、卫氏
这头儿针线房,敞开着窗户,几个嬷嬷宫女都聚在太阳底下做针线,三五聚堆儿,唯独一个姿容最佳者被孤立在一角,她正低头正在给一件豆绿色马面裙锁上暗青色的缘。
“哟,这不是凌公公嘛!”立着门最近的一个针线嬷嬷急忙上去迎,语气格外亲热,“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小凌子如今算是熬出头了,在澹宁殿算得上头号太监了,连园子的大总管张潜鳞都与他称呼一句小兄弟呢!还说了,有机会替他跟万岁求请个侍监太监或者随侍太监的顶戴呢!
本朝内宦官职,最高者是宫殿监督领侍太监,也就是俗称的各宫大总管,宫里有乾清宫督领侍总管梁九功,正四品的衔儿;从四品副总管,为宫殿监正侍衔儿;六品副总管,为宫殿监副侍;七品首领为执守侍太监,八品首领为侍监衔儿。表面上是如此定的,但实际上有些出入,譬如张潜鳞虽然是大总管,却是从四品的正侍。尤其是首领太监一职位,最高可为七品,最低到九品,还有的无品,负责管辖底下一干小太监罢了。譬如小凌子,现在就是个无品的澹宁殿首领太监。
小凌子自重新回到苏娘娘身边伺候,便觉得自己终于是苦尽甘来了,至于那个点翠,是拎不清的!竟然发起骚来了,可要离着远点才成!他的未来,如今可都是系在自家娘娘身上呢!可不能叫任何人分走了娘娘的宠!
想到这茬,小凌子便板起脸,拖着腔问:“哪个是卫氏呀?”
小凌子这般一开口,众多针线嬷嬷、针线宫女都怏怏,还有的面含妒恨之色,被挤到角落里的卫氏却是飞快一喜,急忙上前来:“凌公公,奴才便是卫氏!”
小凌子瞥了这个年轻美貌的宫女一眼,暗骂一声:长得就是个祸水!冷哼哼道:“收拾收拾东西吧!上头吩咐了,遣送卫氏回内务府去!”
卫氏一听,骤然脸上笑容全失,脚下一个不稳,几乎摔倒在地,她惨白着连望着面色冷峻的小凌子:“公公,奴才……可是犯了什么错了?娘娘不是很喜欢奴才做的衣裳吗?!”她可是前后得了好几次赏赐呢,第一次是个玉簪,第二回是两颗梅花金锞子,第三次是……卫氏想到自己如此得主子厚爱,又怎么会无缘无故遣了她?
其他人瞧着一个个既是好奇,更幸灾乐祸,连几个年长的嬷嬷都不能免俗。
小凌子是懒得解释,直接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也就是咱们娘娘仁厚,还能许你拾掇东西!换了旁的,连一尺布头都不许带走,直接净身撵回去!!”
一想到自己还有些许财物,卫氏急忙从袖里掏出那两枚金锞子,塞进小凌子手中:“求公公跟娘娘求求情!”
小凌子顺手一推,的确没根儿的人,除了金银也没旁的喜欢东西了,可小凌子知道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他着一推,卫氏猝不及防,生生掉落在地上,两颗金晃晃的梅花金锞子便滚到角落去了。
这般好东西,小凌子能推了,周遭的针线嬷嬷、宫女们可是瞧得眼热!小凌子甩袖一走,她们立刻哄抢了起来,卫氏惊骇交加之下,急忙叫喊:“那是我的东西!!你们不许抢!”那样分量厚实的金锞子,用来打点可是极好的东西啊!!
可卫氏一个弱女子,哪里抢得过旁人?这些人眼热起来,竟然肆无忌惮地喊着:“她房里肯定还有呢!”便一个个冲进卫氏房中,卫氏哭喊着、叫嚷着,只能生生看着自己匣子里的好东西都被哄抢而空。
卫氏倒坐在地上默默流着泪,身上去抚摸自己两把头发间藏着的那只如意纹玉簪,就只剩下这个了,那还是娘娘头一回赏给她的,只剩这个了……这时候,卫氏突然想,当娘娘真好啊,这么好成色的玉簪随手便赏给她了,娘娘哪儿怕是金玉珠玉都成堆了吧?
针线房最年长的陈嬷嬷袖里藏着新抢来的金锞子,对卫氏洋洋教训道:“那青缘的丧服,主子没吩咐,你便敢自作主张地裁制!还大大咧咧献上去讨赏赐,怪不得娘娘要发落了你!!做奴才了,没了规矩,活该落得如此!”
到了晌午,玄烨在苏帘的榻上躺着眯着了,这几日的事儿闹腾的很,他来此就是想躲个清闲,左右宫里有佟氏主理、朝堂也暂且安稳。
苏帘给玄烨盖上被子,方才退出来,对叶嬷嬷道:“去取两对如意金锞子,赏给卫氏吧。”想来想去,苏帘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卫氏,她回了内务府,还不晓得能不能分配到好差事呢,多给他些金子,想必有用。
“娘娘!”叶嬷嬷是晓得自家娘娘心善仁厚,也是对待卫氏这样的就不该心软了,便道:“这会儿,怕是已经撵出去了……”叶嬷嬷看着主子那皱着的眉头,便道:“前前后后,您赏给她的东西也不少了,拿着回内务府好生打点,还怕谋不得上好的差事吗?怕是不比现在差呢!”
听叶嬷嬷如此说,苏帘也安心了几分,也是,她手里不缺钱财物什,打赏起来也愈发不拘,前前后后已经赏了她两回梅花金锞子了呢,还有好几次的衣料首饰呢。卫氏如今的家底只怕不比当初苏帘再宫里做答应差呢!
叶嬷嬷笑着道:“她不过是个辛者库出来的罪奴,能混到这份儿上,全都是娘娘仁厚恤下。”叶嬷嬷自己也深有感触,这位主子是真真没有架子的人儿,性子随和,从不打骂奴才,她如今老了,行宫安逸,能伺候娘娘到死也算是天大的造化了。
人都走了,苏帘只能不再去想这事儿了,只听里头玄烨喊了一声“苏苏——”苏帘忙应了一声,便急忙进去了。
才刚睡下没几刻钟,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苏帘一边疑惑着,便瞧见,玄烨已经起身坐在榻上了,一手拉了苏帘近身,额头抵着苏帘的额头,格外亲热地蹭了蹭。
苏帘有些受不得她这样暧昧,不禁脸蛋透了红晕:“干嘛呢!不好好睡午觉,折腾我做什么?”
第十三章、拒亲近
玄烨笑着揽了苏帘纤细的腰肢,还是这样瘦……可不怎么好……想着,便皱了眉头,道:“朕瞧着你似乎清减了,是行宫御膳房不尽心吗?”
不说膳房,一说苏帘就相当有怨言了:“他们就是太尽心了!!”苏帘气哄哄,算是打开了话匣子:“炖个小母鸡,非要用人参做高汤!!熬个清粥,恨不得用加上一半儿的鲍鱼丁儿!在这么下去,我非得补得流鼻血不可!!”
玄烨听了,不禁哈哈大笑,摸着苏帘纤瘦的腰肢道:“莫非你就是个不长肉的?”
苏帘急忙推开他的大手,“别摸!痒!!”她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腰上是仅次于胳肢窝的地方。
苏帘咯咯笑了一通,又抱怨道:“全都是油腻的荤腥,哪儿还有胃口吃呀!”日日都是如此,还真有些受不了了,莫非她是个享不了大富贵的人?努努嘴巴:“我都吩咐了好几次要清淡些、清淡些,结果还是那样儿!他们只怕把我的话当反话听了!”
玄烨听了微微沉吟,道:“膳房太监是不会听真话儿的人——这样吧,朕弄宫里给你拨几个会听话的掌膳太监来!”
苏帘在怀中蹭着,表示自己很乐意。
玄烨在苏帘耳边吹着热气,低低道:“宫里事杂,朕不能在这儿过夜——所以——”
听着他那暧昧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苏帘闹了个大红脸,急忙推他道:“现在青天白日的,你、你没羞没躁的!不成、不成!决计不成!!”
玄烨却紧抱着苏帘不肯松手,“数日未见,朕可是想你了……”
苏帘哼哼道:“你心里想着就成了,别用、用那地儿想!!”嘴里如此说着,脸上委实燥红不已,皇帝这种生物真是节操没下线啊!
玄烨揶揄地笑了,抱苏帘坐在他大腿上,语气热热地问:“哪儿地儿?”
苏帘登时脸红如煮熟了的虾子,只怕都要冒热气了!什么皇帝,根本就是只色狼嘛!平日里端着个人样,一没人的时候就成这般作态了!苏帘奋力想挣脱,无奈被箍得着实紧,是分毫挣开不得!
玄烨手臂一用力,苏帘立刻朝他倒去,生生倒出了个嘴对嘴亲,他定是故意发力,更是故意撅着嘴巴的!!苏帘急忙要分开,玄烨立刻伸手按住苏帘的后脑勺,趁机更将他的舌头伸了进来……
还不止如此,他亲得苏帘意乱情迷之际,更是来了一个翻转,将苏帘压制在了榻上。
“唔——别闹!”苏帘气喘吁吁,急忙制止道,“外头都有人呢!”
“管他们呢!”玄烨早已是心猿意马,哪里管得了其他?
“别、别呢!”苏帘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倒不是怕羞,而是现在正是皇后头七未过呢!“皇后才刚没了,你就这样……这样儿、不好!”
玄烨鼻子一哼,早有怨念地道:“莫非朕还要给他守丧不成?!她又不是原配!!”
古代好像是有这种规矩,原配妻子过世的确要素服,不过这条当然约束不得皇帝了,自古以来,皇帝连给先皇服大丧都是以二十七日代替二十七个月,何况妻子呢?!更何况钮祜禄氏不是原配!玄烨本就对她这个妃妾扶正的皇后不怎么对眼,如今没了,只怕正合了他的心意呢!
苏帘皱着眉头道:“她才刚过了大殓……”
“不提那丧气的事儿好吗?”玄烨蹭着苏帘柔软的脸颊道。
“不要!”苏帘反正是拗上了,“她才刚入棺,你便想跟我这样,那我成了什么了……我可是抢了她的男人——”要是别的嫔妃倒罢了,同时第N者插足,苏帘没什么心理障碍,可皇后不同,那是他的妻子啊!偷偷跟人家的丈夫好上了本就很叫苏帘愧疚,何况她如今死了不过几日工夫,苏帘与他亲热,心里便紧揪着。
玄烨皱眉道:“什么话!好似朕成了她的似的!”
苏帘嘟着嘴巴道:“你不是她的,难道还是我的不成?”
玄烨扬眉笑道:“是,朕是你的,可好?”
苏帘嘴里咕哝,埋怨着:“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在宫里,有成群结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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