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般美麗的少女走進店裡,少女的容貌和笑顏深深印在神秘人物
的心裡。從此,他常常光顧這裡,期待與那位美麗少女重逢。」
石康說到這,斟了一杯青稞酒,遞給我。接著說:
「神秘人物後來寫了首詩,那首詩在西藏幾乎人人都會吟唱。」
『什麼詩?』
「在那枺礁吒叩纳郊猓慨斏鹉敲髟吗仯
瑪吉阿米醉人的笑臉,會冉冉浮現在我心田。」
『那位少女叫瑪吉阿米?』我問。
「瑪吉阿米不是人名。」石康搖搖頭,「瑪吉在藏文的意思是未染,
可解讀成拢凉崱⒓冋妗0⒚椎脑馐悄赣H,藏人認為母親是女性美
的化身,母親的身上有女性所有內外在的美。因此瑪吉阿米的意思
應該是純潔的少女或未嫁的姑娘。」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石康朝我舉杯,我也舉杯,彼此乾杯。
「你知道那位神秘人物是誰嗎?」石康放下杯子後說。
『不知道。』
「六世達賴喇嘛——偅爰未搿!
『啊?』我大吃一驚,『難道當初偅爰未霑r常溜出布達拉宮,
就是跑來這間小酒館嗎?』
「洠уe。」石康哈哈大笑,「就是這裡。」
我不自覺地站起身,環顧四周。
關於六世達賴喇嘛偅爰未氲墓适拢錆M著傳奇色彩。
五世達賴喇嘛圓寂時,當時西藏的第巴——桑結嘉措為了政權考量,
採取秘不發喪,並對外偽稱五世達賴仍在人世。
康熙御瘢H征準噶爾後,才從戰俘口中得知五世達賴早已圓寂多年,
便下旨責問桑結嘉措。桑結嘉措只得趕緊讓偅爰未胱病
因此偅爰未腚m然5歲時即被尋訪為轉世臁恢北幻孛茈'藏,
直到15歲時才坐床,入主布達拉宮。
偅爰未胱册幔鞑貎韧鈩颖U紛亂,政權仍由桑結嘉措獨攬,
偅爰未肫鋵嵵皇强堋
他厭倦現實,也不願爭權奪利,於是變得懶散且喜好撸贰
後來拉藏汗擒殺了桑結嘉措,掌握了西藏大權,便想廢掉偅爰未搿
拉藏汗上奏康熙,指責偅爰未虢K日沉溺酒色、不守清規。
康熙下令將偅爰未雸太I京師,在押往北京途中,他病故於青海。
藏人自撰的歷史書則說是拉藏汗派人將他害死於青海湖邊。
那年偅爰未氩24歲。
但也有人說他洠溃馁N身侍從兼好朋友扮成他的模樣受死,
因此他逃掉了,然後輾轉各地弘法傳教。
無論何種說法,布達拉宮都不會有六世達賴偅爰未氲姆w臁
「偅爰未朐谖鞑匾恢笔莻家喻戶曉的人物。」石康說,
「他也真是特立獨行,身為活佛,卻寫下大量浪漫的情詩。」
『嗯。』我點點頭,『我也拜讀過他的詩歌。』
「不在布達拉宮當活佛,卻時常溜到這裡與情人幽會。」石康笑了,
「他的詩句也曾提到他在雪地留下腳印而使形跡敗露呢。」
『或許偅爰未胧冀K不覺得自己是活佛,只是個平凡人而已。』
「喔?」石康的表情有些驚訝。
『偅爰未胧鍤q時才坐床,這年紀已經不算小孩了。坐床前他一直
生活在民間,或許在世俗中待久了,會覺得自己比較像人吧。』
「或許吧。」石康說,「只有打從心裡相信自己只是凡人,才會做出
許多摺辞逡幍娘L流韻事。」
『大家都說偅爰未胧菫榱伺c情人幽會而溜出布達拉宮,似乎只把這
當風流韻事看待。』我看了看石康,『你想聽聽我的說法嗎?』
石康又在我杯子裡斟滿酒,並比了個「請」的手勢。
『偅爰未朐谧睬坝袀愛人,當他在布達拉宮時,之所以不顧各方
責難、突破重重阻礙而溜到這兒來,那是因為這家店裡端酒少女的
側面,很像他的愛人。』
石康坐直身子,眼睛一亮。
『從自由自在的平凡人,突然變成至高無上的活佛,一定很難適應。
戒規森嚴的宮廷生活、終日誦經禮佛、洠в袡嗔Φ奶撐唬瑐}央嘉措
活得並不開心。他日益厭倦政治鬥爭,卻無法逃離,只有更加思念
裕Фo法在一起甚至無法再見面的愛人。』我的口氣很平淡,
『所以,他來到這裡。』
『或許偅爰未刖褪浅3W谖疫@個位置,靜靜望著那位美麗少女的
側面,獨自喝著酒,思念他的愛人。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感覺
自己是活著的吧。』
我舉起酒杯,望著櫃台,綁馬尾的藏族姑娘正忙碌著。
石康也轉過身,看了櫃台一眼。
『只恐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負傾城。
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是?」
『偅爰未氲脑娋洹!晃艺f。
「當一個平凡人,好像比較幸福。」石康說。
『嗯。』我點點頭。
我和石康同時沉默了一會,然後石康舉杯邀我乾杯。
「你的說法比較有趣。」石康笑了笑。
『想知道台灣版的偅爰未虢Y局嗎?』我說。
「台灣版?」
『嗯。』我笑了笑,『因為我是台灣人。』
「哈哈。」石康笑了,「有朋自遠方來,得再喝三杯。」
說完後,我和石康又乾了一杯。
『他既洠в性谇嗪2」剩矝'有四處流浪傳教,而是偷偷回到家鄉,
與愛人重逢,然後平淡過完一生。』
「這結局挺美的。」石康又哈哈大笑。
『或許因為台灣某位小說家非常同情偅爰未耄憔幜诉@個結局。』
我說,『這就是所謂,小說家的善念吧。』
「你就是那位編結局的小說家吧。」石康笑了笑。
『我不是小說家。』我說,『只是偶爾寫小說而已。』
「你的本業是?」
『水利工程師。』
「喔?」石康微微一楞,「很難想像。」
『大家都這麼說。』我笑了笑。
「對了。」石康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拍了一下頭,問:
「為什麼你剛剛一直看著相機發呆?」
『你看看。』我將相機螢幕轉向他。
「咦?」石康只看一眼,「怎麼會有兩個光圈?」
『我也百思不解。』我搖搖頭。
「相機給我。」石康突然站起身,「我去打印出來。」
『好,相機給你。』我說,『但這家店給我。』
「20分鐘內我洠Щ貋恚@家店就是你的。」石康邊跑邊說。
15分鐘後,石康回來了,手裡拿了張A4大小的紙。
『只差五分鐘。』我說。
「好險。」石康笑了。
印成紙張的相片,光圈更明顯了,我和石康仔細琢磨著。
但始終得不到合理的答案。
「或許是佛菩薩顯臁亍!故甸_玩笑說。
『是嗎?』
「大昭寺有個活佛,你可以去問問看。」
『活佛想見就能見?』
「當然不行。」石康搖搖頭,「但你還是可以碰碰邭狻!
我和石康又討論了一會,還是得不出解答。
把這張A4的照片對折兩次,夾進台胞證內,我便起身告辭。
「只要有空,歡迎隨時來這裡坐坐。」石康說。
『嗯。』我點點頭,然後摚'手。
剛走出瑪吉阿米,抬頭望了一眼星空。
那不正是偅爰未朐娋渲械酿ㄔ聠幔
三百多年前偅爰未腚x開這裡要再溜回去布達拉宮時,
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我回到飯店門口,嚇了一跳,裡面黑漆漆的。
順著記憶中的方位,摸黑剛走到櫃台邊,又嚇了一跳。
櫃台內點了支蠟燭,火光又映在那位藏族女服務員臉上。
『唵嘛呢叭咪吽。』我說。
「今晚這裡停電,但十分鐘後電就會來。」她笑了笑。
我打開手機,藉著手機的微弱光亮,摸索著前進。
整間飯店似乎只有我一個房客,寂靜得可怕。
好不容易爬上四樓,找到自己的房門號,用鑰匙開門進去。
躺上床,不管眼睛椋Щ虿婚',四周都是黑的。
我思索著明天該去哪?
就依石康的建議,去大昭寺吧。
「咚」的一聲,電來了。
4。大昭寺活佛
大昭寺位於拉薩古城中心,西元647年興建,距今超過1300年,
是藏傳佛教最神拢乃聫R,歷代達賴或班禪的受戒儀式都在這舉行。
它也是西藏最早的木結構建築,融合漢、藏、尼泊爾、印度的風格。
大昭寺帶給我的震撼超過布達拉宮,不是因為它的建築輝煌壯麗,
而是順時針繞著大昭寺磕長頭的虔詹孛瘛
立正,口誦六字真言,雙手合十高舉過頭,向前一步;
雙手保持合十移至額頭前,再走一步;
雙手繼續合十移至胸前,跨出第三步。
膝蓋著地後全身伏地,掌心向下雙手伸直向前劃地,額頭輕扣地面。
起身後,周而復始。
這些虔盏牟孛瘢p手和膝蓋戴著護具,藏袍衣角沾滿晨露與塵土。
身子匍匐於地、掌心向前劃地時,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們雖然滿臉風霜,表情卻總是肅穆。
靠著堅強信念,用身體丈量土地,三步一拜,緩緩繞行。
即使只是順時針繞著大昭寺走一圈,也得花幾個小時吧。
如果是遠在各地的藏民要到大昭寺來朝拢兀
他們得跋山涉水、餐風露宿,一路磕長頭,完全不靠任何交通工具。
遇到要涉水時,也會在河岸邊磕滿河寬的距離,再設法過河。
全程保持磕長頭的姿勢,可能得花上數年才能抵達心中的拢亍
而在大昭寺旁邊,也有一群在原地磕長頭的藏民。
雖然他們並不需要步行,但每個人都認為最少要磕滿一萬次頭,
才能表達虔铡
我在大昭寺外被這些磕長頭的藏民深深打動,呆立許久。
終於醒過來後,買了票,走進大昭寺。
沿順時針方向參觀寺廟,從畫滿彩繪佛像的千佛廊,穿過夜叉殿、
龍王殿,繞過數百盞酥油燈,來到覺康殿。
覺康殿最著名的,就是釋迦牟尼12歲時的等身像。
這尊金身佛像由印度送給中國,再由文成公主帶入西藏。
它的意義不僅僅在於歷史價值、文物價值或是藝術價值,
最重要的是,這尊佛像跟2500多年前真實的釋迦牟尼一模一樣。
等身像是釋迦牟尼得道後,應徒眾要求所建造和真身一樣的佛像。
據說參照了佛祖母親的回憶,並由釋迦牟尼親自開光。
藏人深信,在等身佛像前祈叮偷褥吨苯酉蚍鹱嫫矶。
而且只要夠虔眨娡蜁䦟崿F。
我很慶幸這時的撸Э头浅O∩伲挥形要氉哉驹谶@尊等身佛像前。
不知不覺間,學習大昭寺外磕長頭的藏民,在佛像前原地磕長頭。
我祈求佛祖保佑這世界祥和安康,也請保佑我這次西藏之行順利。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磕了多少次頭,直到聽見有人說:
「你是從台灣來的?」
我停止磕頭,站起身,回過頭看見一位40歲左右的喇嘛。
『你怎麼知道?』
我很迹麗灒俏议L著一副蕃薯臉,所以一看便知從台灣來的?
「你的台胞證掉了。」
他手裡拿著溇G色的台胞證向我晃了晃。
我摸摸外套口袋,台胞證確實不見,可能是剛剛磕長頭時掉了。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台胞證,說了聲謝謝。
瞥見夾在台胞證內的A4照片,我鼓起勇氣說:『請問……』
「有事嗎?」他聞聲回頭。
我將照片攤開,遞給他,問:『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他看了照片一眼,似乎嚇了一跳。
「想見活佛嗎?」他突然問。
『可以嗎?』我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可以嗎?』
「應該可以。」
『那我該怎麼做?』我很緊張。
「獻哈達就行。」他微微一笑。
我趕緊到大昭寺外面八廓街上買了條白色哈達,再回到大昭寺。
喇嘛引領我在寺內前進,沿途慎重交代一些禁忌,
如不可碰樱罘鹕眢w和配戴的佛珠,也不可要求拍照等。
走到一個看似平凡無奇的房間時,他要我在門外候著,然後他走進。
當他探身出來朝我點個頭後,我帶著緊張與恭敬的心走進房。
活佛坐在鋪了藏毯的矮床上,床邊腳下敚Я伺枘咎炕馉t,炭火正旺。
我雙膝跪地,雙手捧著哈達高舉過頭,身體彎腰前傾,
雙手平伸將哈達捧到活佛足下。
活佛用手接過,將哈達掛在我後頸上,然後用兩端打了個結。
眼角瞥見活佛右手拿了本經書,將經書輕放在我頭頂。
活佛口中喃喃出聲,似乎唸著經文。
我椋狂雎牐钡秸b經聲停止。
「你可以起身了。」身後的喇嘛低聲說。
我緩緩站起身,彎著腰低下頭,退後兩步至喇嘛旁,再直起身。
「扎西德勒。」活佛雙手合十。
『扎西德勒。』我趕緊又彎腰低頭,雙手合十。
活佛微微一笑,看起來年紀雖超過七十,笑容卻像純真的孩子。
本想開口詢問照片上的光圈,但又擔心這樣很不禮貌。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身旁的喇嘛開了口:
「每個光圈代表一尊佛菩薩。」
『啊?』我吃了一驚,轉頭看著喇嘛。
「活佛剛跟我說,這表示你與佛有緣。」喇嘛又說,
「他提醒你,要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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