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脸上的不悦变成暧昧的笑容,一手握住姑娘的胸前的浑圆,揽着怀里的人走了进去。
朱祐杭别过头,他实在是没脸再见她。
“喂,你等等。”
杜鹃朝他喊了一声,朱祐杭加快脚步跑走,直到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直到,让心里的惦念酸涩地占据心头。
他呆呆的伫立街头,阑珊的灯火映着脸上的泪,月辉格外清冷,晚景格外萧疏。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的路面上,朱祐杭像个游魂一般,这一晚,他不知何去何从,家没了,心,也空了。
开始下雨了,雨丝涤荡着湖面,朱祐杭浑身已被淋得湿透,身影显得格外寂寥,再狼狈又能怎样?从王爷到乞丐,浮华本是昙花一现,那些虚妄,那些幻影,到头来能守住几分自我?那转过身的如花笑容从此印在心底吧。
雨丝越来越密,朱祐杭蜷缩在街角的房檐下,雨水冲洗干净了那张娃娃脸,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
一把油纸伞罩在他的头顶,抬眸,那笑脸就在眼前。
朱祐杭一惊,站起来冲到雨幕里,杜鹃在他身后大喊,“你若是再跑,我便找你一夜。”
朱祐杭站住脚,杜鹃走到他背后,踮着脚将伞举得高高的,雨水打在她身上,本就薄薄的衣裳很快就淋了个透。
“走吧,跟我走,不管你以后想要去哪儿,今晚总是要有个地方栖身的。”
见朱祐杭还是抿着唇沉默着,杜鹃笑了,“莫非你是嫌弃我?”
朱祐杭摇摇头:“不是,我是罪人,没脸见你。”
杜鹃笑笑:柔声道:“我只是个风尘女子,不懂官场上的孰是孰非,我只知道,你是那些来寻欢问柳的人中,最把我当人看的一个,今日你有难,就冲这份情,也该报答于你。”
杜鹃说到这儿,情不自禁笑了,压低了声音:“我天天做梦都是遇见你,这梦还真灵,今儿就赶上了。”
朱祐杭心头一暖,“杜鹃,谢谢你,如今也只有你还将我当人看。”
杜鹃拉着他的手道:“妈妈只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们走吧,翠红院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但总算还有被子可以盖。”
因为这场雨来得突然,翠红院的大门口没了适才的热闹劲儿,老鸨正抱怨这雨来得不是时候,正巧瞧见回来的杜鹃,她马上迁怒:“你个小蹄子,带回个叫花子做什么?你当我这是官府放粮啊?”
杜鹃赶忙赔笑:“妈妈,这是我失散的表兄,他在这儿待一晚上就走。”
老鸨哼了一声:“叫他睡柴房去,别弄脏了老娘翠红院的床。”
朱祐杭低着头,淋湿的头发遮住了面容,任谁也没看到他长发下那张惊得久久合不拢的嘴。
杜鹃赶忙拉着朱祐杭的手上楼,老鸨尖锐的声音又在楼下炸响:“你个小贱人,不是让你领去柴房吗?你怎么带人上楼了。”
杜鹃褪下腕上的玉镯塞进老鸨手里:“妈妈,这是前天张公子送我的,孝敬妈妈吧。”
老鸨横过去一记恶眼:“就一晚上,明天天亮就给我走人。”
杜鹃答应着,把朱祐杭带到房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但此时的境遇却又恍如隔世。
杜鹃拉着朱祐杭,让他坐在凳子上,然后小声说:“你先等我一会儿,千万别乱走,这儿的老鸨可不好说话的。”
朱祐杭点点头,杜鹃连衣服也顾不上换,开门出去了。
没一会儿她又回来,带了龟奴抬了洗澡水进来,她手上还拿着几件干净的男子衣服。
等那一桶水满了,人都出了屋,杜鹃才笑着说:“快洗洗,不然该着凉了。”
朱祐杭红着脸:“你洗吧,你身上也湿了。”
杜鹃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开始伸手帮他*,道:“那日你那般粗暴,今日倒像个大姑娘了。”
朱祐杭的脸更红了:“我……我自己来。”
杜鹃笑了,背过了身去。
朱祐杭除掉身上的湿衣,将身体沉入木桶中。
一连十几天,身上脏得难受,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沐浴。
杜鹃也换了衣服从屏风后出来,走过来拢着朱祐杭的头发,细心的为他涂上皂角,洗净,梳顺。她小声说:“我没想到,还能有一天为你做这些,我以为我永远都没这个福分呢。”
朱祐杭鼻子一酸,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就是很想落泪,心里千般后悔万般愧疚,患难见真情啊,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杜鹃,之前我真的不想再留在这个世上,可如今我不想死了,明日我便找我四哥去,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一定来找你。”
身后半晌没有声音,朱祐杭转过头,只见杜鹃脸上已是泪水涟涟:“当年的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有家有室之人,我只能在心底默默期待着你的到来,从不敢有非份之想,如今我不求什么,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
她开始为他擦背,两个人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对他们来说,哪怕一个时辰、一刻钟、就连一瞬间都是那么宝贵!
沐浴后,杜鹃帮朱祐杭穿上衣服,轻声说道:“瞧,我就知道,杭儿永远是那么英俊。”
朱祐杭心中一动,猛的拥她入怀,杜鹃酸楚的笑了,这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吧。
杜鹃从他怀中轻脱出,小手探到床底的暗格,掏出个匣子,她呆呆的看着里面的东西,几粒东珠,十几锭金子,还有些散乱的碎银,杜鹃将放置在最底层的一张薄纸抽出,缓缓展开,对朱祐杭笑道:“这是你那日用强我后,随手扔给我的一份房契,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朱祐杭接过,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地掉落,当年自己早有赎她之心,本想赎她后将她安置在城中一处宅地,便将房契写上了她的名字,后遭叶聪强烈反对,自己也怕尤尚书,便又不了了之,没想到正因为写的是她的名字,才在操家时没被朝廷给收掉。
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她为他倒上酒,笑着说:“明儿起你便可以住过去,那儿我早已购置了一些必要的用具,再过几个月,我便可以存够赎身的银子,到时候……”
朱祐杭道:“杜鹃,若是我们还能再喝这么一次,一定是合卺酒。”
她笑着点点头,仰头一饮而尽,朱祐杭满腹心事,越喝越多,喝到最后,他拥着她躺在床上,没有情话,没有激情的身体托付,有的只是心里暖暖的悸动。
杜鹃很快便睡着了,朱祐杭轻手轻脚下了床,打开门,闪身走了出去。
一间间紧闭的房门里传出的是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朱祐杭一路轻巧的避开巡夜的家奴,来到一处华丽的住所前,静静地听了听,里面很安静,在妓院里唯一算得上安静的地方便是老鸨住的地方了吧?
弯着身子来到窗前,伸出手拨弄了几下,窗子便大开,朱祐杭一个飞身落入屋内,顺便撞翻了一张椅子。
“谁?”
老鸨并未熟睡,听见声响以为是进了贼,坐起身刚要大叫,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
“萱儿,是我,别怕。”
朱祐杭说着点亮烛火,昏暗的烛光中,男子的容颜显露无疑。
老鸨仿若被人抽出了灵魂,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之人,良久,才一把扑到他怀中,大哭着猛力捶打着他,道:“你这个短命的,怎的还没死,你害得我好苦,我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待怀中女子哭够后,朱祐杭才问道:“你怎会在这里?咱们的孩子还好么?”
尤萱闻言冷冷一笑,道:“你还有脸提孩子,孩子早被我哥哥卖了。”
“卖了,你…。。”朱祐杭扬起手,一脸愤怒。
“怎么?还要打我,哼,你信不信我叫一声,你立刻便会被打成肉浆。”尤萱从容的抬高下额,冷然注视着朱祐杭。
朱祐杭紧咬着唇,点点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会打你,可你我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难道错都在我么?你爹才是罪大恶极。”
“够了,不要说了。”
尤萱颤抖着说道:“你我二人早无夫妻情分,你走吧,今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我会走,我今日来只想请你放了一个人。”
“谁?”
“杜鹃。”
“呵,真是好笑,怎么,如今的你竟然还有人看得上,不过你俩倒也般配,一个是臭乞丐,一个是烂婊子,都他娘的是下贱胚子。”尤萱大笑。
朱祐杭怒道:“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许你侮辱她。”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不许,我才是翠红院的老鸨,不怕实话告诉你,当年我曾和你提过哥哥的事,你可知,我哥并没有死,他不但没有死,还化名叫张常混进了靖王府,你知道么?他竟然是半个蒙古人,哈哈,他不是我的亲哥,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在你们都不要我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出银子让我盘下了这家妓院,我才有今日的衣食无忧。”
“你说什么,他是张常,是蒙古人?他是张常…。。张常…。。”
朱祐杭摇晃着尤萱,不敢相信的喃喃着:“原来,真正的内奸是他,竟然是他……”
“是他又如何?听说几月后在扬州要举行武林盟主大赛,我哥和蒙古可汗已乔装前往了呢。”
“你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随你。”尤萱依然冷冷的看向窗外。
“谢谢,请你看在你我旧日的情分上,即便是不放她走,也请别难为她。”朱祐杭说完未在看尤萱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尤萱眼中的泪水才滚滚而落,“杭,这一次,是我最后帮你。”
天刚亮,杜鹃便被朱祐杭摇醒。
她睁开眼,朱祐杭正坐在床边看着她,眸光楚楚,隐隐带着些泪痕。
他握住她的手,她便笑笑,他静静的注视着她,想要把她此时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杭儿,”杜鹃轻声说:“你是不是有事?”
朱祐杭点点头。
杜鹃从床上坐起来,说道:“你说,我听着。”
朱祐杭缓缓道:“我要去江南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报仇,待这件事了结了,便回来找你,若是一年我都没回来,你便找个老实人从了良吧,忘了我。”
杜鹃握紧了他的手,慢慢说道:“我不问你要去找谁报仇,你只需记得一句话,便是到了天荒地老,海枯石裂,我也会等着你。”
杜鹃跳下床,麻利的拿过一个小布包袱,将几件长衫放了进去,又将匣子打开,拿出几锭元宝和碎银塞了进去。
笑着说道:“盘缠虽然不多,但是到扬州便是生活一年也足够了,其实这也都是你的银两,这都给你在这存着呢。”
朱祐杭动容,眼里泛着泪光,那小小的钱袋上,一朵火红的杜鹃花开得那样娇艳,就如同眼前这位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毫无保留的真情。
这是她背着老鸨藏起的全部积蓄,这是她留着赎身用的,在这暗无天日的青楼楚馆,哪个不幸沦落至此的女子甘心在这里一辈子?他没本事替她赎身就罢了,如果拿了她这些救命钱,那不是禽兽都不如么?
朱祐杭将钱袋塞到杜鹃手里:“杜鹃,我不能要。”
杜鹃死死咬着嘴唇:“你不要是不是?你嫌脏是不是?好,你既然不要,我也不留着,我便学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抱着这匣子跳湖去。”
“我不是嫌脏,我不是。”
朱祐杭急了,猛的从身后抱住她:“杜鹃,我不是要羞辱你,我知道那些钱你是留做做什么的,我说什么也不能拿你赎身的银子,我宁愿一路要饭着去。”
“别说傻话。”杜鹃抬手理着朱祐杭的头发:“我的杭儿,是要去办大事,若是要着饭去,何时才能走到,你就狠心让我在这儿日日望眼欲穿么?”
朱祐杭紧紧搂住她,道;“等我,我有生之年定当报答今日恩情。”
杜鹃扑哧一声笑了。
京城的雨丝如雾扬起,使京杭大运河更添了些烟波浩渺的味道。
岸边细柳低垂,似是有着诉不尽的温柔,孤帆远影,潮声暗箫,回首时,满山杜鹃是否依旧?
一双人影相拥着,难舍难分,一双燕子在空中低低掠过,人是否终能比翼双飞?
过了好久,杜鹃叹了口气,“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船了。”
朱祐杭还是不放手,执拗的说道:“你跟我一起走。”
杜鹃摇摇头:“不行的,我的卖身契还在妈妈手上呢,逃了也会被抓的,我不能再拖累你。”她咬了咬嘴唇:“大仇在身,男子汉怎能顾及儿女私情?”
朱佑杭的眼睛又模糊了:“牡丹,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她踮起脚,轻轻吻上他的脸颊:“好,我等,哪怕是白了头,人空瘦,也要等到你回来,为你束发研墨。”
船家带着朱祐杭走了,杜鹃站在渡口,呆呆的望着远去的帆影。
她就那样站着,一动也不动,那船上的一个人,带走了心里所有的牵挂。
许多年后,京城中的人常常都会看到一个女人,她每日都会呆呆的看着江面,口中不断喃喃着,谁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江风扬起她的满头银发,无比凄凉…。
一朝青丝白如雪。她,为他一夜白了头,她,还等得到他的归期么???
大明悲歌:布衣王妃 第87章
“你便是仙灵宫宫主,想当初在江南时还是你的手下留下我一命,我一直都未能与你道谢,没成想今日在这荒蛮的边关相遇,怪不得武功如此之高。”
朱祐枫满脸惊喜之色,喜的是来人不是敌方之人,惊的是仙灵宫向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时摸不透她来此的目的。
“区区小事,王爷何足挂齿,小女子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向王爷讨个谢字的。”
“林姑娘不远万里前来所为何事?”
“你们为国为民在前线作战,本姑娘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林诗诗双目左右乱转。
“你一个小女子能帮什么忙?再说军营岂是女子能进入的,林姑娘还是请速速离去,本将军念旧日之恩,可免除对你的斩刑。”
朱祐枫嘲讽道。
“王爷此番话倒是叫人小瞧了,如若没有我,你军中只怕还会死更多的人吧,你军中的这些个庸医,还比不上我一个民间女子,你们男人可以上前线,难道女子就不行么?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日就有我林诗诗替。。。。”
想起白杨那张苦瓜脸她便不舒服。
“替什么?”朱祐枫却偏还要问下去。
“替将军分忧。”林诗诗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巧妙接到。
“哈哈哈,好一个替将军分忧,”朱祐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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