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只是略懂一二,谈不上精通,如有不妥之处,还望皇上皇后贵妃娘娘见谅。”
冰月定了定神,走到琴旁,还好,考弹琴,从小都是丫头命,活儿都做不完,哪会学什么才艺,也是小聪的娘琴弹得好,所以才缠着学了一些,自己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应该能顺利过关吧。
悦耳的琴音响起,这是一首高山流水的曲调,高山流水觅知音,聪哥哥,你的知音已到了京城,何时才能与你相见呢?
琴声中注入了冰月的感情,愈发悦耳动听,天地间一时都没了声音,唯有琴声飘荡,绵绵不绝。
湖对岸,蒙蒙细雾中伫立着两位年轻男子,雾渐浓,远处看不清模样,但从轮廓上看去都是英俊不非,风度翩翩,二人似也被这动听的琴声所流连,站在湖边不肯离去。
“皇兄,宫中还有人能奏如此动听的乐曲,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呢?”
“四弟,不瞒你说,我长居宫中却也是第一次听到。”
男子冷冷说道:“嗬,这么说起来,宫中恐又要多一名怨妇了。”
“奴才参见太子爷、靖王爷。”
“何事?”
“回二位爷,太后宫中传话,要二位爷赶紧过去。”
“知道了,走吧。”
此刻,琴音已止。
“好好好,刘阁老的义女果真是才女啊,来人啊,打赏。
“谢贵妃娘娘。”
冰月心里狂笑,就这也能算才女,那你们京城女子岂不太低调了。
“冰月你先到御花园外等为父,皇上、娘娘和为父还有些事要议。”
“是义父,皇上皇后贵妃娘娘,民女告退。”冰月立刻跪安离去。
☆、08 好大一朵喇叭花
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气氛压抑,虽是初秋,却早已吓出一身汗,提着裙角,冰月嘴里不住埋怨这长不拉叽的裙子,后面还拖一截,幸好民间不这么穿,不然像她以前那样洗衣服,不累死才怪呢。
皇宫偌大,初来的冰月左瞧右看,东逛西荡,见什么都新鲜,因她腰上带着进宫的木牌,倒也无大内侍卫上去盘问她。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经偏离了御花园,待她反应过来时,早已将路痴本色发挥到了极致。
糟了,冰月抓抓头,四处望望,这是什么地方,怎的四周都是一样的房子啊?阁老怕是等急了吧。
“喂,这位大哥,请问御花园怎么走啊?”秋冰月还不算太笨,立刻上前向一名站得笔直的侍卫问道。
可惜这位侍卫大哥忠于职守,压根就不答理她。冰月绕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终于伸出手指怯怯的戳了人家脸一下,侍卫猛的一瞪眼,冰月吓了一大跳,立即后跳半步,拍着胸口嘴里不停嘟嚷道:“原来是活的,没事装什么木头人。”
“切,不说就不说吧,狂什么。”冰月抓抓头,提着裙子左右看看,见右边似有一个月牙拱门,便急急奔去。
路过一个极大的宫殿,冰月走过后又小碎步的退回到门口,趴着门框贼眉鼠眼的向内瞅去,哇!皇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冰月不敢相信般的揉揉眼睛,这座宫殿里充盈着草药与硫磺混合的气息,浓烈而呛人。而深遂晦暗的殿里到处飘着绘了九宫八卦的招魂灵幡,悬着用朱砂写了咒语的灵符。
左右看看,见宫门外无人把守,极度好奇的秋冰月嗫手嗫脚的轻轻走进门,透过巨大的屏风看去,在殿的最内处,放置着一个冒着黄色烟气的三足铜鼎炉,四个道童模样的人按着四方的位置坐着,拿着芭蕉叶形的大扇子拼命的煽火。鼎炉底部被烧得通红,发出刺刺的声音。若不是殿内朱红色的圆柱上雕有金色的盘龙,彰显出天家的气派,冰月都几乎以为是走进了道观。
冰月正百思不得其解时,突闻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她立即钻进铺着黄绸的供桌底,捂着嘴屏住呼吸。
急匆匆进来的是两个内监,两人直奔供桌而来,透过黄绸底端,冰月只看得见两双靴底。
只听其中一人一面换着供品一边尖着嗓子说道:“昌子,知道不,就刚才那会子又出了一件大事,皇上听了李孜省的鬼话,今日便要吃那老道士献上的什么十全延年神丸!”
那个叫小昌子的内监道:“咱皇上哪日不是这个丸那个丹的,有何稀奇?”
原先说话的内监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听说要用十名处子的最后一滴血作药引助着服下去,已经挑了十名宫女了。”
小昌子眼瞪得溜圆,道:“最后一滴血!那去的女子岂不都要死啦?”
“是啊,这原来都是杀一个两个,这一次杀那么多,啧啧,都是可怜的孩子啊。”两人低声说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秋冰月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手还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额上直冒冷汗,太可怕了,是真的吗?那个看似温和的皇帝,居然会喝人血,原来这里竟是皇帝的参佛炼丹处,可是皇宫里怎么可以做这些呢,这个皇宫太可怕了,她不要留在这里,不要和这里的人有瓜葛,永远都不要再来。
偷偷撩起黄绸一角看去,除了屏风后四个童子仍在煽火外,已空无一人。秋冰月轻轻爬出,边向门外退去边打量着四周,越看越是心惊,心底的寒气一股一股的不停往外冒。
啪,突的左肩猛的一紧,冰月的心咚一下,狠狠抖了一抖,微微垂目看去,一只修长而洁白的手掌正搭在她的肩上,立时全身寒毛象是被喊了立正般全部竖起,半刻后,变了调子的哀嚎声响起,——“鬼啊!!!”
身后的人集体打了个哆嗦。
“哈哈哈,哪来的傻妞,你才是个女鬼呢。”身后一个清亮中略微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响起。
冰月疑惑的转过身,抬眼看去,这一看又差点笑出声来,将手搭在她肩上的是一个长着一张可爱娃娃脸的少年男子,年岁约摸与她相仿,此人五官倒也清秀,只是脸上却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痞笑,实是毁了这样一张脸。他的身子却如裹在花团锦簇中,深红色的宽袖长锦袍上绣满大朵的花团,领间袖口袍角无不绣上锦花,腰带上五彩金丝线绣的荷包挂了好几个,隔得近了,还能闻到男子衣间传来的阵阵浓香。
冰月心中笑道:这人,整个一大喇叭花。
看到她在打量他,少年微眯起眼睛,嘴角漾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所谓伊人,宛在屋中央。你是何人,胆敢来这儿?”
瞧他这身装扮,莫不是宫里的戏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请你把手拿开。”冰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大胆,敢在王爷面前放肆,来人啊,给我掌嘴。”娃娃脸身后一位老太监喊到。
“慢,本王都没发话,看谁敢乱做主张,说,你是哪一宫的宫女?”少年讽刺的高声道:“长得丑还这么嚣张,有个性,我喜欢,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这是命令的口气,说完手是离开了她的肩,却轻拂过冰月的脸颊,冰月一掌拍开他的手,怒火冲天,长得丑?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形容和轻薄。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冰月忘了宫中的危险,昂起头,叉腰骂道:“看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色相毕露,绝对是个早夭的命!”
“你。。。。你。。。。。”娃娃脸气得脸色惨白,指着冰月好半天才吐出句完整的话:“你大胆。”
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跑来,喘着气说道:“奴才见过康。。康王爷,老太后还在等王爷呢,都催几遍了,太子爷和靖王爷早就到了,你就别在这玩儿了。”
“哼,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我,敢跑,日后就别让本王逮着。”说罢狠狠的一拂袖,头也不回的领着一群人转身离去。
冰月使劲掏掏耳朵,“康。。什么王爷?居然有这么年轻的爷爷?王爷是个什么官?很大吗?等你?有病吧你,哼,别让本姑娘再见到你才是。”冰月对此人的印象归结了一句,狂妄兼好色。
再看看偌大的宫殿,里面的童子不知是不是聋的,适才外边这般大的声音也未见他们抬一下眼皮,仍然一下一下的扇着风,仿佛这便是他们生存在世上的唯一目的。冰月只觉得殿内阴风四起,再也不敢多做片刻逗留。
这里的人,果然很强很暴力。
“气死了,气死了。”秋冰月一面走一面骂,真恨不得把那少年绑起来使劲抽,然后卖到小倌馆里去接客!一路使劲的跺着脚,咬牙切齿的骂着,也不知道脸有多扭曲,几乎每个路过的宫女太监看她一眼都快速的低了头冲过去。
不知发泄了多久,这份气才渐渐消了,气着自己才不划算呢,她跟他又不熟,管他说什么,自己的事都还没完呢。
果然在见到刘阁老后,又被狠狠的数落了一番。
对于这趟进宫,冰月并未多想,她此时还不知道,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当你认为是很重要的人或事的时候,命运偏偏拐了个弯,让他们擦肩而过;有时候你认为是不重要的,偏偏却是生命中的重中之重。
☆、09 喜相逢
那日从宫中回来,又被烟儿取笑了一番,幸好阁老后来也没罚她,但也让冰月心中郁闷了很久,已是来到京城快一个月了,期间易聪倒是来过一封信,但也是廖廖数语,无非是劝她好生呆在阁老府,将来总有一见云云,信中又无地址,她想回信也没办法,总觉得这不像是聪哥哥的语气,可字却是他的字,这是错不了的。
想到这些,就愈发的烦闷了,无事可做的日子,总是让人精神不济,这天才刚刚擦黑,冰月就犯了困,本来嘛,老是坐着不运动,更是想睡觉,整天都无所事事,又是不敢随意在府中逛的,极其无聊的阁老府啊,那日进宫之后又没了下文,搞不懂阁老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自己有功夫在身,倒也不太担心,大不了就跑呗。
“烟儿,你现在忙吗?”府中的一个小丫头叫住烟儿。
“小红,有事吗?”
“是这样,我正要给老爷端银耳莲子羹去书房,可我突然内急,你帮我端过去吧。”
烟儿微微一笑,“交给我吧。”
“皇上那边现在有什么消息?”书房内传来低沉的对话。
“听说这次太子王爷选妃,很多朝中大臣纷纷献女,看来太子妃之争,形势不容乐观,尤尚书有万贵妃做靠山,我们不能不防啊,”一个年青男声答道。
“嗯,你在皇宫打探消息,有什么最新情况赶紧来报告。”
“是,阁老,小人告退。”
书房门被打开,一位身穿黑衣蒙着面巾的男子转身而出,差点和端着甜品刚刚走来的烟儿撞个满怀,烟儿一瞪眼说道:“走路也不看着点。”黑衣男子看着烟儿,嘴里发出了一声:“咦”?
“是谁在外面?”烟儿一惊说道:“老爷,奴卑给老爷送来银耳莲子羹。”
“嗯,放桌上吧。”刘阁老看了看烟儿,“你是小姐带来的?”
“回大人话,是。”
“小姐这几日可好?”
“回老爷,小姐已睡下了。”
“你要好好照顾小姐。”
“老爷放心,奴卑明白。”
“退下吧,是。”
烟儿出得书房,已不见刚才那位黑衣人,突然想到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很是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似的,正自琢磨不定之时,突听一声:“烟儿。”回头一看,竟是刚才那位黑衣男子从柱子后面闪出来,尚未惊呼出声,已被一双大手盖住。
“别叫,是我。”男子低声说道,烟儿停止挣扎,疑惑地看向男子,男子缓缓拉下面巾,露出一张俊脸,竟是易聪,烟儿使劲揉眼,生怕只是幻觉,没错,真的是易大哥。烟儿兴奋得直跳,“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在金陵府里侍候小姐吗,跑这来干什么?”
“什么,易大哥,不是你让小姐来的吗?”
“月儿也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嘘,易大哥,我领你去见小姐。”
易聪满脸紧张而又期待,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梦中的月儿。
“今晚小姐就由我来侍候,你们各自回房睡去吧。”烟儿禀退下所有丫环,易聪一个闪身进入内室。
“小姐小姐,快醒醒。”
“烟儿你干嘛,人家正梦着回家呢,还没进门就被你吵醒了,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是罪大恶极的。”
身后,一把清澈得几乎能打破这迷蒙月色的声音传入耳中,“是梦着回我家吗?”
本来就是极好听的声音,这个时候听到,更是觉得宛如仙乐一般。
秋冰月吓得从床上坐起来,抬头望去,朦胧月光,给四周的一切都披上银色绡纱的时候,也同样温柔的洒在来人的身上。月色下,看人本就带着几分模糊,朦胧中,不远处的人影渐渐动了,慢慢的清晰起来,一位身着黑衫的俊逸男子,踏碎一地月光,翩翩而来。也许是不同以往的见面方式,那一幕,永远清晰的印在了冰月记忆深处,从月光中走出来的男子,有着江南水雾般的气质,可以平和,可以温柔,可以水滴石穿,同样,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咆哮,激起千堆雪。
走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淡淡梅子清香。
易聪双手环胸,一脸溺爱地看着她。他温文尔雅的笑,如同清晨沾了露珠的竹般清雅。
冰月的脸慢慢由白转红,惊喜交加,起身向易聪扑去,“聪哥哥,你终于来了,终于来看我了,我不管这是不是梦,反正我不许你再离开。”冰月紧紧抱着易聪。
“月儿。。。你怎么在这里?”易聪心里一酸,他离开的这些日子,她又吃了多少苦头?
“聪哥哥。。。。”秋冰月垂下头,将自己埋在了他的胸前,只觉得莫名的酸涩,视线,渐渐模糊。
胸前,有缓缓的湿意在浸透衣衫,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泪。
易聪埋首在她的发间,感受着怀里那份熟悉的淡淡馨香,满足地轻叹口气,原来,思念的滋味,是这般磨人。
烟儿真的很开心,眼中泪珠却滚滚而落,这就是幸福的眼泪吧,默默关上房门,守在门外,因为她知道,久别重逢,里边的人一定有无数的话要说,也有不尽的泪要流。。。
易聪不舍的放开怀中人儿,“月儿,我也想你啊,可是我事务缠身,根本回不去,你又怎么会在阁老府呢?”
“阁老要认我为义女,我起初是不肯的,可是爹爹紧逼,而且你也来信让我到这来啊,说这样方便见面,但是人家来了这么久,你都没来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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