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远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翻了一眼,既然赵启明如此肯定当天能赶回来,他不好意思再问了,那只能更彻底地证明自己笨,要是回不来,再砍死这家伙,“拉倒,我信你这次!不过有个条件……”
赵启明笑嘻嘻的补充道:“说吧,一切开销全是我的!”自打和陈致远打起交道,这家伙从没在哪件事情上跳出过自己的手掌心。
“,不是这事。你前些天卖那么多邮票给这些同学,又说要加15%的价钱收回来,到底安得是什么心?”这件事始终让陈致远耿耿于怀,那天他骂完赵启明,回去之后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咱们从上海回来,你就知道了!”赵启明还是一脸坏笑,整个一奸商。
自认为侠肝义胆的陈致远就见不得他这副表情,骂道:“你大爷!瞧你这副十恶不赦的嘴脸,真他妈奇怪,怎么就有这么多同学觉得你是个好人,连我妈都让我多跟你在一起玩……”
事情就这么定了,星期天早晨四点半,赵启明背着个小包装了些吃的东西,跑到新源小区把陈致远从床上叫了起来。陈致远的母亲给他开的门,一见是赵启明,她对儿子今天的出行放下心来,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孩子是自己儿子认识的朋友里,最让她感到踏实可靠的一个。
看到陈致远的母亲对自己热情的态度,赵启明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这又要归功于从社会心理学方面的书中学来的知识,“人格面具”这个课题他吃得很透。所有在社会中生存的人都离不开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在不同的场合和人物面前,装出最恰当的样子来。
经过不断的揣摩练习,赵启明早已经运用自如了,在老师、父母、长辈、同学等各色人等眼中,他的言谈举止基本上恰如其分,非常符合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唯有见着陈致远他才会撕开脸皮做人,青面獠牙原形毕露,在这家伙面前自己没什么值得掩饰的。
想到这,赵启明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胡雪怡淡漠的样子来,她是不是也在故作姿态给自己看呢……?在等陈致远洗脸刷牙的时候,赵启明抓紧时间细想了一下刚才的念头,看来这个可能性很大。
第二十四章试探性交易
火车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为了安全起见,赵启明特意提前预订了两张卧铺,即使是这样他一路上也没合眼,视线片刻不离那个装着几百版邮票的箱子,带着这么值钱的东西上路,搁谁也心神不定,何况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陈致远从没起过这么早,心里更没什么负担,一上车就睡得跟死猪似的。
从车站里出来,两个人随便吃了点赵启明带的东西,赵启明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搬到出租车里,坐在旁边对司机说道:“叔叔,麻烦您去局门路的邮票交易所。”
陈致远曾经见赵启明打开过箱子,都是些一大张一大张的邮票,码得整整齐齐,赵启明很细致的在箱子里塞上废纸,还放了些樟脑球和干燥剂。他不知道赵启明这么做有什么必要,只不过是些邮票而已,这家伙居然看得跟国家一级文物似的要紧。
位于上海市局门路的邮票交易所是当时全国最大的邮票市场,占地面积不算很大,那时候还很不规范,每个摊位原本都是露天的,全是摊主临时搭成的棚子。直到九七年前后邮票市场第二次升温,这里才扩大了营业面积,盖成了一排排的摊位。
虽然赵启明以前跟父亲来过两次上海,但他从没来过这里,对邮票市场还是很陌生的,一进场就兴奋得东张西望,里面是人山人海,看着如此热闹的场面,他的心情无比激动。
他和陈致远搬着箱子挤进了人群,逐个摊位向前看过去,和刘光伟所描述的情景丝毫不差,随便哪个摊位上摆放着的邮票,都有几十万的价值,大部分都是成版成盒的邮票、小型张,还有首日封、邮资片、钱币、纸币等其它的东西。
他随便找了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摊主问了起来:“叔叔,您这整版的《猛禽》什么价?”这摊主三十四、五岁,戴着副眼睛,长得白白净净,正和别人谈着生意,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是个性格温和的人。
摊主抬眼一看是个学生样子的男孩在问自己,随口说了句:“买一版640块钱,十版6350块。”说完又接着和人聊去了。
一版《猛禽》是四十套,赵启明心算了一下,平均每套16块,比他原来预料的还要高出两块钱,这让他原本就有点超负荷的心脏又猛然跳了一下。
他不再多嘴,而是站在旁边等着摊主谈完这单生意,那个买家当场点了一万七千块钱,数了六十五版的《三国演义》,算下来应该是260多块钱一版,这套票整版只有二十套,划到13块钱一套。这个价钱又在赵启明的心里记了下来。
买家和摊主寒喧了几句,抱着东西走了,赵启明瞅着这个空档,指着面前的一版无齿《麋鹿》接着问道:“这版呢?”摊主虽然看他不像是有钱做生意的人,但还是回答了他:“3600块。”
这个价钱又比前些天了解到的要高出不少来,赵启明问道:“您这里收不收?”
摊主一听这话,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两个学生,见他们脚下还放着个大箱子,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收,3550块一版。你有吗?”
“我有,但只是半版。您要吗?”赵启明决定先拿这版邮票和这位摊主交易一下,也好从他这了解一些行情。行当里的票爷最忌讳没生意做乱打听的人,赵启明非常清楚,不用说,这规矩全国哪都一样。
“要,但价钱要低些,只能按单套的价收,每套69块。”说着他熟练的用计算机算出了个价钱:“半版一共是1725块,你卖不卖?”
赵启明在心里略微权衡了一下,这个价钱比淮南市邮票交易所的价格还高了一点,应该不会吃多大的亏,爽快的说道:“行,我拿给你。”打开箱子,赵启明把放在最上面的半版《麋鹿》无齿票取了出来,为了不露底,他的身体挡住了摊主的视线。
站在旁边的陈致远一听这价,一时没回过神来,眼睛眨了眨,直到赵启明把邮票交给摊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这点东西,就值1750钱!他大爷的,那这一箱子邮票要值多少钱?他顿时也变得紧张起来,直直地盯着脚边的箱子,生怕别人乱动,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有了一单生意的交情,两个人聊了起来,从赵启明的言谈中,摊主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学生产生了兴趣,他看出这小伙子年纪不大,却也是个内行,只是对整版邮票的行市不太了解。
当时上海邮票交易所的日成交量,少说也有上亿,基本上都是整版整盒的买卖邮品,猴票之类的龙头品种虽然是邮票市场的风向标,但交易的却很少,真正成交量比较大的,还是一些近几年发行的邮票。
这和赵启明平时在家门口的邮市所见到的情况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里炒邮票,是纯粹的资本运作,只要哪个邮票一天内的成交量达到一定的数额,第二天这套邮票准要涨价,信息再向全国各地的邮市辐射,价钱也就跟着涨了起来。
资金雄厚的买家在这里交易,都是大批量购进一些自己看好的邮票,等待着适合的时候再出手。至于究竟哪些邮票在短期内有可能受到关注和炒作,并不是哪一个人可以决定的,而是由一些大买家牵头,其他人都认可的一种行为,这里面还牵涉到一些相关的东西。
比如说一九八四年发行了一套《峨眉风光》邮票,八八年在同样题材下又发行了一套《泰山风光》,《峨眉》的价钱就会因此影响而大幅攀升,相互作用下,新的《泰山》也就有了炒作的切入点,价钱跟着水涨船高。
“……能用以炒作的题材有很多,关键要看对市场的熟悉程度……”摊主做完了两笔生意,心情不错,向好奇的赵启明随便说了一些炒作方面的情况,赵启明从对方的口中了解到这些从未听说过的东西,眼界登时上了一个台阶:这些人原来是这么挣钱的,真他妈的够爽,跟他们比起来,自己最多算是个街头贩子……
陈致远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得这里面真不是外行人能弄明白的,听这些人的语气,谈到钱动不动就是几万、几十万,就像是自家地里收的一样容易,他不禁有些犯迷糊。又瞅了一眼脚下的邮票,想起那天赵启明说把自己剁碎了零卖都不值这箱子东西,陈致远有点信了。
第二十五章十三万七千六
大半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赵启明不失时机的又问了一些别的情况,得知市场上的邮票都是这么倒来倒去,而最容易产生利润的就是最近刚发行的新票。由于整个市场行情看涨,新票刚发行出来在市场上的价格就比面值要高,尤其是之前有相关题材系列邮票,如果有人进行一番炒作,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翻几倍、十几倍。
通过这会工夫的交谈,赵启明决定把手里这批货都卖给这位摊主,他有自己的打算,挣钱的日子还长着呢,大家有了生意往来,今后自己想了解上海邮市的行情,也不用亲自跑来了,刘光伟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叫赵启明,叔叔您贵姓?”赵启明问道。“不客气,我姓张,张志诚。呵呵,听你口音不是上海本地人吧……”两人相互介绍了一下。
“……我带了一些邮票来,前段时间收来的,看您人这么好,我全抛给你!”赵启明突然冒出这句话,张志诚感到有点意外。
赵启明把邮票搬到摊位里面,打开了箱子,张志诚愣住了,在四周塞满了废纸的箱子中,几百版邮票码放的整整齐齐。他戴上手套随便翻了翻,都是八七到九零年之间发行的邮票,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只是个学生的小伙子,从哪弄来这么多的邮票。
张志诚把邮票按版数拿了出来,每拿一版就向赵启明报一个价钱:“《四大名楼》两版,单价520块,共计1040块;《六运会》一版,单价355块;《水浒》一版,单价364块……”赵启明拿着纸笔在一边做着记录,只有陈致远大眼瞪小眼看着他们算账,这小子到现在才真正相信了这箱子邮票的价值,难怪赵启明当初急得逼着自己汇钱过去,原来这些东西居然值这么多钱。
而这家伙竟敢把这么值钱的邮票寄放在自己家里,这又着实让他感动了一把:兄弟真他妈够信任我,这段时间没白交了这个朋友。换成他自己,也不一定敢把这堆让人想想都头晕的邮票委托给别人保管。其实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不懂,赵启明才敢放心大胆的把邮票寄存在他家里的。
就在陈致远感慨的时候,他们两人的邮票终于点完了,一共是二百四十七版邮票,合计是137647块钱。听到这笔巨款,陈致远吓得差点当场中风,好在刚才听到赵启明两人的报价,让这小子有了点心理准备。
赵启明事先心里就有了个大概,虽然比预想的多卖了一万多块,但他还是显得比较镇定,把账本递过去,说了句漂亮话:“张叔叔,真是谢谢你。回头给我十三万七千六的整数就行了,以后还请您多关照呀!”生意能否成交,那要看买卖双方能否在生意中得到心理平衡,只要大家都满意,究竟谁占便宜并不重要。
刚才听他的报价,赵启明就计算着每版单套邮票的价格,在心里进行比较,他知道自己没有亏,至于取个整数,是为了让对方心里更舒坦,钱不在多,表示一下心意而已。
张志诚眉开眼笑,做了这么一单买卖,暗自得意是不用说的,他更是庆幸自己没有以貌取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态度好,说不定这两个学生就跑了:“小赵你叫我张大哥就行了。以后我要请你多照顾才是,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作为,以后发了大财可别忘了你张哥!”
两人客气了几句,赵启明跟他要了个电话号码,方便以后联系,张志诚摊上没这么多现金,从别人那里借了两万,仔仔细细数了一遍,交给了赵启明。看着眼前一扎扎堆在一起的现金,赵启明把它们一叠叠装进自己的包里,很纳闷自己此刻的感觉竟然并不强烈,他想了想,或许得到这笔钱是早已在预计之中的事,所以才没了那种突然如其来的兴奋。
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陈致远却是满眼金光闪闪,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妈的,平时还以为赵启明只是小打小闹挣点小钱,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厉害,一笔就是十几万呀!陈致远的老爸在香港做生意,虽说生意挺大,但在他看来却是既遥远又陌生的事,真正接触到大笔的现金,这还是第一次。
现实世界距离校园比较远,缺乏生活经验的学生对于现实的理解,通常是依靠他们自己的想象,这种情况不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一样。可想象一旦成为真实的场景出现在眼前,所引发的强大震憾力往往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当钱是一个数字的时候,也许它只是一个数字,可当数字成为真真切切的人民币时,意义就完全不同了。陈致远在这一刻,就受到了这种来自现实的震憾,他看着赵启明把这笔巨款装进包里,以往那种目空一切自以为是的性格转眼间就变成了无穷的自悲。
陈致远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自己与赵启明之间的差距,哪怕是一个大老板,也不见得能轻而易举地赚到这么多钱,更何况赵启明只是个高二的学生。而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如过电一样瞬间在脑海里闪现,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侧过脸来,满怀着对自己的忿恨,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他大爷的!”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双方友好地结束了这笔生意,张志诚很愿意结交这个头脑不简单的学生,两人约定经常保持联系,互通信息。赵启明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背着鼓鼓囊囊的钱袋走出邮票交易所,时间还不到下午三点。
第二十六章遇险
一出门,赵启明就拦了辆出租车,打开门坐了进去:“师傅,我包您这辆车,去安徽淮南要多少钱?”
司机狐疑地看了看这两个刚显露出男性特征的半大孩子,摇了摇头说道:“太远了,不去。”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借口,他明显是看不起人。
“您说个价,我们只想尽快赶回去。”赵启明不相信他真的不去。打出租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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