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廉彻知晓这发小的脾气,眼神一敛,坐挺了身子,
“莫不是边关的情况不明朗,让你还担忧着?”
“倒也不是那么严重……”元绍华晃了晃头,举着酒杯、指了指那些已经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将军百战死,咱们都是把脑袋吊着裤腰带上去拼命的。就是回来京城,再看到这些整天只会吟。弄诗词歌赋,香花美人的人,有些怅然罢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报效国家的。”周廉彻微微一笑,“这些权贵锁在京城里,被眷养成一群贪生怕死的家伙,恐怕也是太祖的目的之一……至于你说的那些,大夏朝一向惯开武举,军。源充足,只有你这种满家子想往外跑的怪胎,才会真的跑道羌国边境去‘历练’好么?”
“你说的那些,我又何尝不知?”元绍华干干地笑了笑,“我只是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过日子而已。”
“你不明白的可多着了,还差这么一桩吗?”周廉彻没好气地说道,“今天找他们来,本来就是打掩护的!”一巴掌扇了过去,却被元绍华*的臂膀振得一阵龇牙,“否则你当本王出府给你洗尘有这么容易?”
“太子不是再几年就要确立了么?”元绍华不解地压低了声音,“你犯不着这么低调吧?明明也是该要论婚事的年纪了,再弄臭下去,你当曲贵妃这个爱叮蛋的苍蝇会肯放过这么一遭?”
“父皇老早就看好了,哪里由得了她?”周廉彻嗤笑,连灌了几杯酒,这才晃晃悠悠地说道,“不过她那个蠢儿子的婚是确实不如我,也怪不得她一天到晚都想给我五哥再找几个身分高些的侧妃!”
“看好了?怎么我才离开几年而已……”元绍华听着大吃一惊,“是哪家的娘子?”
“主要是看了两家,但还没定。”周廉彻无所谓地说着,酒是一杯杯的灌着,眼角越来越红,“反正哪家我都不满意,随他们了。”
“这哪能说凑合着过、就凑合着过的?”北威侯一家一向都是婚是自理,姓元的各个都已经习惯了只找看得对眼的,还就真对盲婚哑嫁的事情感到恐惧无比,“好歹也能事先探点消息的吧?”
“反正不论她们胖瘦美丑,家族的势力,又或是能有什么才干,通通都不干我的事──!”周廉彻想着那谪仙般的人,又想想将来的自己,不由得怨怼心起,说话也越来越大声,“总归是什么都得不到了、我还期待些什么?!”
‘砰’地一声,沉重的银斛被砸到了地上,酒水飞溅,让青纱帐外的一群人均是登时惊醒,跪趴了满地,却没能平息雍王乍起的怒火,反而更是挑起了他的愤怒!
元绍华一看情况不对,立即唤了小厮进来清场,又让两人的护卫在外头层层首着──自己则是亲自在里头压着这难得喝醉了的王爷,由着他发发酒疯。
三年间只有书信往来,却没让两人生分。元绍华很清楚这位发小的心里有多少心事、有多少的压力。
少年封王,费尽心思,才华艳艳,无处发挥。
且罢,反正现在里外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压力想宣泄的,就让他纵。情地抒发一场罢!
只不过,也不晓得是平日太过压抑还是如何:周廉彻的酒疯发没半刻,人就又跌跌撞撞地躺在地上,任由头冠散落,抬手遮着眼,默默无声。
“阿彻?”元绍华没见过这种状况,只得在旁蹲陪着。
少年初识愁滋味,哪处能提?一宿醉态倾肠愁。
“……哥。。。。。。”一阵破碎的呢喃呼唤,如晚风徐徐、如夜昙一现、如银月乍破于云中,又迅速掩下。
元绍华浑身一僵,听着那喁喁的渴盼、晦涩的爱恋,只觉得从脚底顿时升起了阵阵冰寒、眼前一片风云色变。
以前不懂周廉彻为何谁都不喜,却偏偏总爱黏着周廉谦到处跑,还让只会跟兄长胞姊打架的他,以为那是皇家人特有孺慕、是兄友弟恭──时至今日,他这才明白那份不同、还有沉重的由来……
“什么路不选,你却偏要挑这最难的走呢?”元绍华叹了一口气,拿起椅背上的披风,轻轻地替那难得醉酒的盖上。
醉酒的人只是又一阵呢喃,无知地蹭了蹭脸,酣甜地睡了。
元绍华本也没期盼他回上什么,只是令人拿了几本兵。书,重新挑亮了一盏油灯,坐在一边的禢上,替他守起了夜。
这厢终于曲终人散、回归平静;而齐家这头,则是因为齐南阳顺利的复明,而陷入了短暂的狂乐。
虽然大伙儿都累得满头大汗,但毕竟是件大喜事,就连平日极少大笑的齐涵璋,也一把抱起了一双儿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地,最后是兴奋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藏弓因为耗神过多,碧色的眼难掩疲惫的半阖着。以前只有他跟师父相处,从未体会这种暖融融的感觉。如今看着他们三人抱着又哭又笑的,忍不住跟着心里发酸,麻麻的、胀胀的,又觉得四肢顿时充满了力气,彷佛能在看上十个八个病患。
077。 难缠(一更)
“夫人──!”晓书拎着裙摆,兴奋地冲进了屋子里,奔到了王氏的跟前,“十少爷的眼睛……复、复明了──!”
‘唰啦’一声,王氏手里的念珠串绳顿时断裂,念珠倾泄一地、人猛地一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看向自己的贴身丫环,
“齐南阳复明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当年请了那么多大夫、甚至辗转请了宫里的御医都来看过的,齐南阳的一双眼睛一辈子就是废了,怎么可能会复明?
“是真的!这是真的!”晓书ji动地说道,“四老爷今天一早才带着九娘子与十少爷去向几位老太爷请安的!三老太爷甚至赏了十少爷一对青玉笔洗、还赏了那个大夫一管白玉萧……五老太爷甚至还半天的都说不出话来,扫地的小菖说、五老太爷方才还摔破了好几个茶盅……”
“那有什么好稀奇的?”王氏站起了身,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走着,“当年他的夫人难产血崩而死,唯一留下来的儿子又被老太爷给害死了,四房纵使同他无冤无愁,但说白了这个老不死的就是看不得齐家昌盛!最好是让他活着看着齐家败落,这才是最大的畅快!”
“那……。那……那咱们该怎么办?”晓书虽然心细嘴严,但并不擅长这种揣摩的事情。听了王氏的话,这姑娘忍不住有些紧张了起来,“八少爷的状况已经等不得了,咱们总不能就这样放着四房的关系不走、任着那位大夫直接离开了齐家吧?”
王氏长声一叹,心下也觉得作孽。
当年毕竟是齐槿和齐南泽动手推了齐南阳,她又刻意延误了救治的黄金时间,这才让齐南阳成了一辈子的瞎子──没想到风水轮流转,齐南泽年纪小、他们又总惯着……这才养成了他贪玩、又有半夜带着小丫环去花园玩耍的胆子。偏偏这一去,小丫环因为护着他而摔断了脖子,人却还是被魇着了,几年下来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差……
“罢了,都是命吧……?”王氏轻轻地一拈香,眼神黯然。自尊心再高,但为了她得儿子,再怎么样也是得豁出去了,“晓书,你去问问、看九娘子人现下在哪儿?”
晓书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
“您、您要亲自去找那大夫?”
“求仁求医,如果我不亲自去,恐怕对方连考虑都不会考虑罢?”王氏讽刺地一笑,“而且齐南阳的眼睛能恢复,也不晓得花了多大得代价──你们去了,既没有相对的身分、也不能替我作主,反而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说着她走出了小小的佛堂,任由着青香袅袅地追散在空中,彷佛那一缕化不开的执念。她这辈子怕是争不过那个女人、也赢不了那个女人的女儿了,但只要有机会可以治好儿子──就算是要求神拜佛,甚至是向齐玥低头,她王怡婳也绝对不会推诿的!
齐玥满脸复杂地看着这个作再自己面前的女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说不了话。
她当初找到藏弓后,是有想过要给王氏透个因过去。可一来自己忙碌、二来也不晓得王氏到底领不领情,时间一晃,也就到了现在。
“大伯母放心,救人这等事,玥姐儿不会阻拦手下的人出手的。”齐玥看着王氏难得有些紧张的模样,半晌、才有些僵硬着脸笑道,“但是八弟的情况特殊,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得好,也还请大伯母不要太过刁难我的人。”
王氏闻言,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很快地接口道,
“这点你大伯母是晓得的,且放心罢!泽哥儿的病拖了这么久,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齐玥见状,点了点头,让素娟等人在这里服shi着王氏,自己亲自去了隔壁向藏弓说明了情况。
“你说他是被魇着了?”藏弓疑huo地看着齐玥,“但以你们之前的描述,这个齐南泽就是再脆弱,也不至于胆小成这样。而且照着那小丫环的最后情况,只怕事情并不单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玥一惊,“难不成,是被人恶意陷害的!?”
“一般人遇到这种魇着的状况,几个月、至多一年,也能慢慢痊愈。”藏弓说道,“师父当年说过了,这其实也算不上病,主要是精神状态不稳、又没有能安心待着的环境,这才会让患者的情况越来越糟……”
“意思是说,是他拒绝康复的意思?”
“要这么解释,也是成立的。”藏弓点点头,“不过你这堂弟的情况实在特别,不排除可能有其他的原因you导他的情况恶化……我看我还是先去一趟,再回来下定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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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看着手中用黄梨木所刻的对牌,忍不住高兴地同戚妈妈一起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何齐玥会这么爽快的把管理中馈的权力给让出来,可这东西、一旦入了她的手,那个小妮子这辈子可都别想再要回去了!
“去,让那些管事妈妈与婆子都立刻来见我吧!”戚氏兴致高昂地太师椅上,“今日第一天换了主子,咱们也好来立立规矩、让他们知道改朝换代后,跟着我的日子会有多好过!”
戚妈妈看着戚氏难得lu出笑容,示意着兰芳等人好好服shi,自己则是亲自去传了话,要让下头的人都来浣香院见过主子。
却是万万没想到都已经巳时末了,正房的花厅却是半个人也没有见着。戚妈妈心里有些打突,也不晓得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只好自己战战兢兢地跑了大半个府里,这才惊讶的发现──大伙儿早已开始作起今日的工作了!
“南妈妈!”戚妈妈看着库房里的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领着几个丫环在那儿清点着要往文郡王府送的东西,忍不住皱眉喊道,“这要送礼的事情,不是应该要先过问四夫人么?您怎么就这样越俎代庖的先动了手了?万一送的不对,岂不是让四老爷也跟着没有了面子!”
“哟、是戚妈妈啊?”南妈妈摆了手让几个小丫环继续,自己擦了擦额上的汗,就这么在库房门口与戚妈妈说起了话,“府里与人往来,一向都是有定制,九娘子也是一早吩咐要备下的,今早咱们本是想同您说上一声、但大伙儿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只好自己都先散了去做事……”
“什么?”戚妈妈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懵,“你们都是何时在花厅的?”跟着戚氏打里戚家的时候,戚妈妈也是见多识广的,眼前南妈妈恭顺笑容后的疏离,让她隐隐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齐家巳初就已经要安排一日的中馈,若是下人等上一刻钟也没人来吩咐,则就照旧行事。”南妈妈一脸好笑地看着表情有些呆滞的戚妈妈,“除非有完全拿不准的事儿,才需要请了对牌去主子的屋里询问。”
“一来省了天天点卯的费时费力,二来也让大伙儿能早早把事情做完、早早地歇下。九娘子起初这般管理,大伙儿还不适应、但久了也体会到这等的好处,便也就无人再有异议……怎么,您与‘四夫人’初管家,难道不晓得这条规矩?”
被耍了!戚妈妈气愤地想着。
昨天齐玥交对牌的时候,可是半点都没说的。一般人家管事都是巳末或未初,哪里会提道那么早?想来是要给戚氏下马威,这才会弄成眼下的情况的吧?
“怎么会呢?”她连
忙讨笑地说道,“只是咱们夫人今早不适,这会儿刚好一点,就想请诸位妈妈都过去浣香院一趟,想着刚接过了中馈、也可以跟大家聚聚……”
“这就不用了,多谢你家主子的好意!”南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几个月的事情都比往常还多,程仪早就已经在年初时就排定好,咱们接着做也就不会出错了,实在挪不出时间与人交际。”
“更何况,咱们手里清出东西,前院的管事来等着要装车送礼。府里接下来也是各位老太爷、老爷、娘子与少爷的生辰,外头也有不少东西要送进来,光是清点与回礼就忙不完了,您光用看的也晓得咱们也不是故意的……”
看着戚妈妈僵住的笑脸,南妈妈难为地同她对视了片刻,这才不甚情愿地随便点了一个小丫环,
“妈妈也就别站在这儿为难我了,咱们都是替府里办事的,总不能因为要去见夫人一面,让府里成山的事情都给推宕了吧?不如……就让小菊先跟着您去一趟,要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再让小菊回来说……您看呢?”
她还能见鬼的怎么看?!戚妈妈看着那绑着两跟冲天炮的小丫头,气得差点没呕血!
但看着南妈妈xiong有成竹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替戚氏心凉──光一个管事妈妈就已经敢对他们摆脸se了,前头的那些总管,只怕会更加难缠。
自己摆了主子的架子,他们就敢扣了更大得帽子。
说不得、罚不得、更调动不得──难不成,这是要他们白拿了对牌,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下人、继续绕着齐九娘打转了?
078。 初见(二更)
才没三天,戚氏与戚妈妈就被南妈妈并外头的管事们,给狠狠地收拾了不止一顿!想哭嘛、齐涵璋一向不搭理这个,哭也没用;找几位老太爷帮忙说话嘛、想抢中馈也已经求过人一次了,总不能自己管不好,还要几位老人家出面帮忙说话吧?
毕竟人家在齐玥的手下可是安安份份的,整个家三年下来也不见出乱子,跟各家往来也都相当有调理,在外头也是享有盛名──戚氏四处碰壁,大伙儿有事还真的都来找他,三月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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