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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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裾-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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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山壁便是禁卫看守的地方,重重禁卫却拦不住一人矫若游龙的身形,跃起身挥剑一划,总有几人受伤倒下,那人白色衣衫,光天化日之下却面蒙黑巾,见了暮璟公子手里抓着凤尘晓的手,清斥一声:“放开她!”

凤尘晓一眼就认出是凤子沂,心先放下一大半,即是他来,纵是暮璟公子也无法留住她。

暮璟公子手里紧紧攥着凤尘晓的手,她受不住地轻轻吸气,使力去挣脱,他却握得更紧,直要将她的手腕捏断。

“好大的胆子,连禁地也敢擅闯,真是死罪!”他运目望去,看了那人的身形也认出是凤子沂,心中一惊,这个人皇宫都去了,还会在乎什么禁地?

禁卫听了这话,个个使尽全力,怎耐凤子沂武功太高,反而带得他们也朝这边挤了过来,一众人堵在一处石壁前,却拦不住他的去势,眼睁睁地看着他瞬间便来到暮璟公子面前,以剑斜指,再一次喝道:“暮璟,放开尘晓。”

暮璟公子一伸手,一名禁卫递上兵器,他缓缓接过长刀,放置在凤尘晓的脖子上,冷冷地道:“阁下说的容易,你觉得我会放吗?”

凤子沂眼神凌厉,注视着刀锋与凤尘晓的距离,太近了,他心乱之下,没有把握救得下她,只得默然。今晨派出的人手到处盯着所有可能与暮璟公子联系的人,直等到近午时,才瞧到暮府一人往婆娑山行去,他直觉暮璟公子会带着尘晓来此,跟到半山的禁地时,再无法隐身跟踪,才现身直接硬闯,见到尘晓无恙放下心来。可如今暮璟公子居然无耻到拿她的命来要挟,那柄长刀颤巍巍地挨在凤尘晓颈旁,他冷然道:“我不受威胁,凭你的本事威胁不到我,这些人加上你,我还未曾放在眼中。”

凤尘晓并不在意会割破喉咙的长刀,她轻轻侧首,那长刀跟着动,却是退了几分,极其温柔地看着暮璟公子,口中嘲讽道:“适才与公子说到情意,莫非公子的真情意到此时方才显露出来?”

暮璟公子不答,只是将长刀再离得她几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今日我不会放过此人。”

又抬首对凤子沂喝道:“我已认出阁下是谁,凤子沂,凤二公子,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凤子沂闻言拉下面巾,露齿一笑,道:“既然你知我是谁,那么,便知放了尘晓是你唯一活路。”

暮璟公子摇首道:“你不过是江湖草莽,口气也太过狂妄,可知这样闯入禁地,早已是死罪,还要连累凤家,真是太不值得。并且她在我手上,你以为,我会轻易把她给你?”

“听暮大人的意思,我若非要用强,你便要用尘晓的安危逼我就范?”

暮璟公子暗叹一声,这他确实做不到,可若不如此,今日的结果一定是凤子沂带走了凤尘晓,这人的武功高到深不可测,他没有把握留住他。

他面上不露声色,只将长刀往凤尘晓颈旁逼进一分,道:“你试试看。”

凤子沂心中焦急,他不可能不顾凤尘晓的安危真冲上去硬来,刀剑无眼,万一那暮璟公子失心疯下手……尘晓血溅当场的情景他不敢想像,只得举剑站定不动。

暮璟公子看着刀峰,这把刀被擦得很亮,清晰地映出自己和凤尘晓二人的面容,直到此时,她脸上的神情还是那种淡淡的,并不将自己或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一样。她为什么总这么淡定?这种情况下还不肯为了他有一丝丝的动容?

凤尘晓明白凤子沂的为难,怕他先行放弃,白白便宜了暮璟公子,轻笑一声,却是不畏锋利的刀锋,往前走去。她一动,暮璟公子先撤了刀锋,伸手去拉她,她却趁势用手抓住那长刀利刃,往自己的脖颈上送。这一举动骇得暮璟公子与凤子沂同时吃惊,暮璟公子退,凤子沂飞身过去,一人握住她一边手臂,刀剑互击,竟是近身相斗起来。

凤尘晓觉得自己无需惧怕,她自持身有铅华护身,有本事暮璟就再杀她一次,看阎君会不会看着她再死一次。

凤子沂一声长啸,逼得暮璟公子后退,抱起凤尘晓飞身离去,转眼间便没了踪迹,暮璟公子怔怔望着长刀,想不通为何她宁可死也不要多与他呆上片刻。

回到盼花亭,凤尘晓打量周围环境,原来凤子沂竟隐身在这里,回头却发现他面容苍白并无血色,心中感动。她默默走到凤子沂身边,没等他开口说话,她突然做了一个自己从没有做过的动作,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默然不语。

她在流泪,凤子沂感觉得到胸前的湿热,她自重回凤家后,向来从容,从没见过她这样的伤心,她定是为了沈诚,想到她星座被掳便是心系沈诚,如今知他死讯不再淡定,才会有此举动。他心中却只觉更痛,问:“你都知道了?”

“嗯。”她胡乱答应着,甚至已发出抽泣声,不知为何,这次见到凤子沂,她觉得万般委曲,无法倾诉。也许刚从她丧命之地回来,那些久压在心头的伤痛终于爆发出来,使得她喘不过气,真想告诉所有的人,两年前,她在那里被暮璟公子所害,如今过着不人不鬼,又人又鬼的日了。可是,她还不能,得日复一日,重复一日地用这种无法倾诉的痛苦折磨着自己。从前还有沈诚,如今他也离她而去,再没有一个人懂她。

她的泪打湿重重衣襟,可还是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这样的时刻,对凤子沂来说,既是甜蜜,又是折磨,他闭目想了想,似是做了决定,扶她站好安慰她:“你莫要伤心,沈诚如今还未下葬,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下葬?沈诚?”凤尘晓正悲伤地无法自抑,一时间未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乌云(改作者有话说)

白色花丛前,暮璟公子独自徘徊,人已被救走,禁卫也散去,他惯与独处,尤其是面对着铅华的时候,不要一个人留在身边,这里是他静心的地方。可偏偏就有人要扰乱他的心神,一尘头戴帷帽慢慢从远处走过来。他冷眼旁观,暮璟公子失却了往日的闲逸,一身落寞站在阳光下,与那些铅华静静地相对。

“施主可是在想那凤家小姐?”他口中说着话,眼光却是紧紧盯着花丛,从白色帷帽里看去,那一大片的白光映入一尘眼中,刺得他眯起眼睛,一瞬间几百年前的往事不住在脑海中翻腾,有满腔的恨意驱使他想把这些铅华尽数毁去,只剩此间一处,可眼下还不能这么做,他还要用它们来祸害这世间。但观暮璟公子近日行事,凡与凤尘晓相关便颇为踌躇,这与他初意太不相符,也与大事不利。

暮璟公子缓缓回过身,微讶道:“平日大师最看不得这些铅华,怎地会到此地?”

一尘背过身不再看那些铅华,问道:“明知这些花乃是毒花,自是不愿看见,终有一日,我会毁尽此花,快了,不是吗?”

“这些是她临死前留下的,并没有碍着大师的事,况且花中有毒,大师用来行事极为方便,何苦要为难它们。”对于这些花到底有无害处,暮璟公子并不是很信,佛门圣地既然以此花为尊,定有其道理,再说古书也记载着,铅华可供凡人与神明交流。

“施主仁心,却不知这乃是大忌,你不想报仇了?”

暮璟公子面上带了丝苦笑:“大师可在怪我又没能留住凤尘晓?我的仇怨,似乎与她并无关系,走便走了吧。”

“我只是想劝施主不要再维护她,她非是等闲之身。”一尘忍不住要提醒他。

“此话何意。”

“这……”一尘想了又想,却不正面回答。“施主,你可知这世事轮回,早有天定?我是其中异数,却非唯一。再说那嘉庆帝已在你我手中,但若不早早了结此事,恐生变数。”

暮璟公子知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语,凝神细听。

“近日我总有种预感,”一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铅华,幽幽地道:“仿佛大限之期已至,可这有可要紧?我只消一句话,便可令这天下大乱,死人无数,若真是大限已至,那么就让世人陪葬,即便永世不得超生也是值得!”

这番话一出,令暮璟公子皱眉不已:“大师何出此言,既然形势已在你我手中,又何苦行那乱世之事?”

一尘步步紧逼:“你是怕我所行之事危及你的凤家小姐?施主,你到现在还在执迷不悟?”

“我是为大师着想,你说的大限,怕跟这有关,何不做些善事?”

“施主,你是在劝我行善嘛?你我所行之事,恐怕今生也难与善字结缘,又或者施主准备放下心中仇怨,立地成佛?”

他从没有想过,这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的煎熬与等待,到了最后却有些犹豫:“再等等……”

一尘不再多言,他心中自有计较,这世间轮回眼看便要结束,岂能再等。

夜上浓妆,盼花亭灯火俱盛,每一入夜,便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分,城中各门各处,但凡要开门做生意的,便来此请师傅们去,青楼妓馆要乐师,高官府第要宴请,哪里也少不了这些乐师,车马停满门外,直至半夜再送回来,竟比白日还要多几分生气。

凤尘晓是被声声二胡催醒,不知是哪家女娃,尖着声学唱着戏曲,直唱得她魂魄归来。她起身趿上丝履,穿过纱帐,来到栏杆前,眼前一片银白月光笼罩在园中,万物反射出淡淡的光辉。整座园子灯火如昼,只有这边寂静无人。

不知何时,凤子沂出现在她身后,没有出声,单单看着她的背影。

“这女娃唱得太过悲凉,此曲是讲采桑女子踏青出行,遇上了心仪郎君极为愉悦的心情,看来真得好好练练。”她突然开口,仿佛知道凤子沂就在身后。

他走前与她并排而立,望着远处灯火阑珊,黯然道:“别太难过,沈诚非遭人所害,凌依与他家人已料理好他的后事,琉璃堂不去也罢。”

她问了几句,知他死前竟一句未提到自己,不由心中黯然,于情于理她都该到琉璃堂去见他最后一面,哪知凌依已将沈诚下葬。沈诚怎会意外身亡,她总是不信的,可是凤子沂却说亲眼所见,尸体没有任何古怪。没有的古怪其实就是最大的古怪,她想到的是一尘,那个和尚神鬼莫测,会不会是他做的手脚,一切都是针对她而来,如果她所料不差,那么沈诚就枉死之人,她连累他至死。

“我竟然没有去看他一眼,又或者昨日就该痛下决心,与他离开天锦。二哥,我竟没有去见他。”

“你想走吗?”那时他也劝她走,可她只是呆坐不动。

“自然是想的。”

“若是重头来过,你会走吗?”

她歪头想了想,长叹一声:“怕不会走,二哥,想必你也看出来,我与暮璟公子之间恩怨极深,积恨难消,如何能够撒手走掉。”

到底是何种仇怨,要她难为至此,凤子沂忍不住相询:“可要二哥帮忙?”

“怎可再连累二哥,我不告诉沈诚不能走的原因,便是不想他受牵连,这件事谁也帮不到我。”言下之意,便是对凤子沂也不可说,她能说出与暮璟公子之间有恩怨已是不易。

“那暮璟公子虽说武功高强,又有势力,但终究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中的手段。”

“只怕是任何江湖手段,也比不上神鬼之力。”她口中喃啁不已,不管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正色道:“二哥,你听好了,不得插手这件事中,否则你会后悔,又或者与沈诚一样的下场。”

凤子沂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有些烦燥,这么多年了,并未觉得门下众人无用,可是头一回,他觉得他们办事不力,一尘如何并不是重点,可就连那个古怪的和尚,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尘晓,别想太多,这盼花亭里还算安全,别苑就不要回去,我已谴人通知大哥你现在无恙。”

她没有回答,仰起头思念着过往,月光下显得更为出尘,象是要站到天明去。园中那女娃改唱起阳关曲,却偏偏还是二胡为伴,句句凄凉。

她略一思忖,点头同意,只是央求凤子沂将她在别苑所用之物全数拿来。

凌依三日后带着琉璃堂众人离京,欲出海东去,言说再不回京城,城中产业已尽数变卖,财产赠于沈家父母,临行前不知何故,竟未通知凤家兄妹一声便匆匆离去。凤尘晓深深失望,她打听了沈诚葬在何处,只待以后有机会才可去祭拜。

天锦城上空这几日不知为何乌云密布,看不见日头,也不象夜间无法视物,只是看着人脸白}阴森森,天上象是随时便要倾盆大雨。百姓们众说纷芸,均道皇帝昏庸惹得天怒,要降灾与天锦,有胆小的已拖家带口往城外避难,没走的也关门闭市,弄得天锦几近变做空城。乌云还在扩大,嘉庆帝仍不露面,只惹得朝堂怨气更重,人心浮动。忽一日宫中传出消息,说是一尘大师鉴于此等情形,在皇宫前搭建高台,他要颂经祈福,勒令城中各人三日后往宫门前集会,若有不从,便是违逆圣意。

一旨既下,天锦城更是乱了套,佛门信徒固然不少,可是大难来临,人生而本能要逃到远远的才行。宫中又下了旨意,四处城门早已关闭,任谁也出不去。

盼花亭里早没了往日热闹,凤尘晓行直在空无一人的园子里,只觉满目凄凉,到处散落着乐师和歌姬们遗弃的物件。除了她与凤子沂派在这里的护卫,此间已无别人,也亏得如此,她才下了楼。

都说花无百日红,枝头的花朵几日不见日头,多数已残,竟连百日都未过。她弯腰捡起一支箫管,用衣袖擦试干净,又随意吹奏几声,更衬得满园萧索。

凤子沂匆匆赶来,见她眉眼平和,更不懂小妹如今的心思。这几日她把自己关在楼上,日日为了沈诚的死自责,可遇上如此大事,她却无半分惧意,象是早已料到会有今日。

短短几日便有此大乱,凤家别苑那边也再无人监视,凤栖臣也传信说不日离京,要凤尘晓尽早离去,她却只是不走,凤子沂几次劝说无效。

“尘晓,此间不可久留,你与我出城去。”

“走?”她把玩着手中的箫管,沉吟不语,忽然一笑:“二哥,我有预感,你们走得,我却走不得。”

他早看出来蹊跷,心中担忧,口中却装作无事:“我若要带着你走,谁人能拦得住?”

“常人自是没有办法,可是,那人却不是常人。”

他马上猜到她指的是谁,曾听一个属下说过凤尘晓离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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