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未擦干的血迹。
戚继光脑海一片迷蒙中,听到戚老太太关切又伤心的话,慢慢清醒过来,紧紧抓着戚老太太的手,“奶奶,我不能没有如初。我没有她,活着一天也没滋味。我要追她回来,我要她回来!”
“好好,咱追,咱追。”戚老太太哄道,“不过你才吐了一大口血,养好了身子再追好不好?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家你总认识的。”
“不不,我要现在去追,时间长了,她会胡思乱想,会伤心。要是她爹一气之下,给她也订了亲怎么办?我要立即就追!”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戚老太太不许,全家人又是一阵忙乱。
“老太太,您就让元敬去吧,我陪他一起,您放心。我们身为武将的,吐一口血算什么。前些日子我们追击俺答那胡贼,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赵三红又来打圆场。
戚老太太眼看拦不住孙子,转身抓信赵三红的手,含泪道,“赵家小哥,我把元敬交与你,你替我好好看着他,务必早去早回,倘若真个追不上,也先回家再说。元敬要是死了心娶王家姑娘,我老婆子自有办法帮他了了这桩心愿。”
赵三红认真应下,叫继美帮着备马,随便收拾了下就和戚继光去追如初了。
这一边,戚家也算安静了下来,但每个人都挺发愁。事情闹到这一步,往后可怎么收拾呢?如果自家的孩子用情不那么深,还可以做下棒打鸳鸯的事,可看他这一往情深的劲儿,一棒打死的可能是元敬呀。
“继美,先送你妹妹回房,然后你也歇着去。”好半天,还是戚夫人先开口。
戚继美并不想走,可他也知道这个家中,母亲很难做,上有婆婆,下有儿女,对外要做主,对内要公平,如果不是她在哥哥的婚事上错了,可以说是个相当好的母亲和一家之主了。
他叹了口气,依言而行,留下戚老太太和儿媳两两相对。
“现在怎生是好?”戚老太太抹了抹泪,“元敬这孩子入了扣儿,心结如果解不开,如何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就算他屈服了,今后也没有安生日子过。可是,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要怎么和白家说。”
戚夫人紧锁眉头,今天被戚继光这么一闹,有心力交瘁之感,而且也真怕儿子出点什么意外,回头再魔怔了可怎么得了。
她想了想,才缓缓地道,“如今,想要元敬舍了王家的姑娘是不可能了,但凝若那边,戚家没脸也没有理由退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不如……和白家商量下,两个都娶吧。”
“白家怎么会同意,除非王家的姑娘……唉,爹姓王,女儿偏偏姓胡。”戚老太太也皱眉,“除非元敬喜欢的那个肯委屈做妾。这事,是有点对不起凝若的,不过她是正妻之位,想来也不算辱没了她。”
“娘,事情可不是您想得那么简单。”戚夫人叹了口气,“本来男人家三妻四妾是没关系的,问题是白先生怎么肯让凝若才嫁过来就有妾室在了呢。再说,那王老爷先前做官做到将军,现在又是大富之人,绝对不会让女儿做妾。这样,两下里争执起来,还是没有个了局。”
“那怎么办?”戚老太太也为难,“不然,娶平妻?两个一起娶,不分大小。至于往后,谁先得了儿子给我们戚家传宗接代,自然就有脸面呀。”
“唯今之计……也只有这样。”戚夫人点头道,但心里很是忐忑,因为很明白元敬心里只有那胡如初一个,她们当长辈的虽然退了下白家的亲事,但他却未必肯让自己的心上人与别的女人分享他。另一方面,凝若就算同意,白父同意与否也是未知。
而且最重要的,从她自己的意思里都不愿意凝若嫁过来了。元敬的心都在胡如初身上,虽然身为女人不可妒忌,要相夫教子,不与他人争宠,但她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终究是需要丈夫的喜爱的。元敬一念的心思都爱着胡如初,凝若受冷落是必然的。而白家于戚家有恩,她不忍心看着凝若受苦。
不过,现在是骑虎难下之局,且看今后吧。想到这儿,她长叹一声。
第三回 我不再是你的学生
“如初走的是这条路吗?”戚继光马不停蹄地追了一天,也没看到如初的人影,不禁焦急。
“放心,走陆路回金陵,这条路是唯一的。而且我过问码头上的各个船家,如初也没走水路。”赵三红道,“小光你别急,毕竟如初早走了两天。以她的个性,必定想快点离开伤心地,所以想必走得极快,我们最多再追两天,绝对能追上。就算追不上,咱们杀到她金陵的家里,你顺便求亲就是了。”
听赵三红这么说,戚继光稍安了点心。不过如初是伤心而去的,他怕她路上出事,所以还是心急如焚。
一路不知疲倦地狂奔,到了沿途的市镇后,两人也不打尖,直接分头去各客栈打听,看如初有没有在这里歇脚。到晚间,当他们在镇口碰头时,赵三红带来了消息。
“如初在前面的福临客栈落脚。”赵三红向东边一指。
戚继光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终于追到她了啊,既然这样,一切就都能挽回。
“我们去找她。”他翻身上马,却又见赵三红吞吞吐吐的样子,立即大为紧张,“她怎么了?她没事吧?”
赵三红连忙摆手,“你别胡思乱想,她没事……呃……没大事……就是受了风寒,病倒在客栈了。你也知道她心情不好,邪风入里……唉,小光你等等我。”
见戚继光提马疾行,赵三红赶紧跟上,劝道,“你冷静些,八重很生气,未必让你见她。再说如初说不定也在气你,她在病中,你这样……对她身体不好。”
“我冷静得了吗?”戚继光勒住马,苦笑道,“她为着我千里迢迢、她为着我受尽委屈、她为着我放低姿态、最后还是为着我黯然离开。现在她心伤之下病倒在外乡,如果我还能冷静,我还算是个男人吗?小红,你不明白,她从不怨我,也不怪我,更不恨我,否则她就不会走。可我,怎么还能让她再受伤害?”
“我不懂你们,但如果你有把握,我当然帮你。”赵三红想了想道,“我来带路,免得你错过路头。”说着策马前行,片刻后到达那家客栈,拴了马就直接到达二楼的上房,正好碰到八重端着一盆水出来。
“你来干什么?”一见戚继光,虽然明知道事情不怪他,八重还是忍不住发怒。
戚继光半个字也不解释,一手点了八重的穴道,另一手取过那水盆放到地上道,“小红,把这丫头带走,我要和如初单独谈谈。”
赵三红愣了下,“你也太雷厉风行了吧?”说虽这么说,还是告一声得罪,把八重扛在肩头,一拐身就进入旁边没上锁的空房,然后下楼去交银子了。
戚继光站在门前半晌,因为知道如初就在门后边而突然紧张起来,心嘭嘭乱跳,似乎要冲破胸膛,这情形,就像当初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她时的强烈感觉。他犹豫良久才推门而入,就见如初脸朝里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好几床被子,屋里还放了好几只火盆,又呛又热,药味弥漫,心中不由大痛,甚为怜惜。
如初在她父亲身边是捧在手心怕摔到,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样的被宠着,在卫学时也是自在快乐的性子,可现在呢?居然病在异乡,除了八重,身边一个可依靠的人也没有。
这,全怪他!全是他的错。
他轻轻走过去,没想到如初并没睡着,听到脚步声后病恹恹地道,“八重,我喉咙像要着火了,你给我弄点凉凉的水喝。”
戚继光停步四望,见床边的小桌上有一只装着白开水的瓷碗,立即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扶起如初,让她妥妥帖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拿碗中的瓷勺舀了水,小心地递到如初的唇边,连喂她喝了好几口,然后又把水碗放回桌上。
他做些的时候带着极温柔心疼的态度,令如初舒服地叹了口气,连眼睛也没睁开就道,“八重,我想小光了,很想他啊。”语毕,唇边牵起一朵苦涩的微笑。
戚继光眼圈立即红了。她想他!他何尝不想她呢?就算她就在面前,他依然想念,何况他差点丢了她。
“说好忘记他,给他自由的,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挺难呢。”如初继续梦呓般地呢喃着,“你看你家小姐我有多傻,居然做梦了,梦到他来看我。这梦做得很真哦,现在还感觉他就在这屋里,抱着我。好笑吧?明知道是你照顾我,却觉得气息怀抱全是他的,我都不敢睁眼,怕他消失,怕……再也见不到了。”
“如初。”听她的话说得很痴,戚继光再也忍耐不住,轻轻呼唤了一声。
如初吓了一跳,本能地睁开眼睛,看到怀抱着自己的人正是那个割舍不掉的人,不禁愣了愣,之后敲敲自己的头,烦恼地轻叫,“怎么办?我烧得出现了幻觉,这下子要多久才能离开,离得他远远的啊!”
“不许你走!我不许!”戚继光看到被子从如初身上滑落,赶紧又帮她裹严,连带她整个人也紧抱在怀里,“胡如初,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随便离开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怎么能自己做决定?你听着,胡如初,我不再是你的学生,也不是你的弟弟,我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你的男人。至少,你该要给我一点商量的权利,你讲讲理,你不能什么事都是一个人说了算!这样你置我于何地?!”
“小光,是你吗?”一直冷得发抖的身子被抱在温热的怀中,如初忍不住哭了起来,“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会来?”
“我来追我的逃妻。”戚继光的眼框也湿了,“她是个可恶的女人,从来只会逞强,不懂得有些事要男人来解决。可她这么坏,我却就是舍不下她,听说她离开了,觉得连活下去的力气也没有,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你说我要怎么办?只能追回来,然后看得紧紧的,再不让她离开我身边半步。”
“小光,你不明白……”如初艰难开口,舍不得这怀抱,可她这么决定也是迫不得已。
“我明白,我全明白!而且我已经知道今后要怎么做了。”戚继光稍稍放开一点如初,细碎又缠绵地吻她,“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玩点釜底抽薪之计,我保证再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但你可以生我的气,因为我是困在家里这么多天才想到的,让你辛苦为难了多日。”
第四回 毁名声的办法
“你要干吗?”如初听戚继光说得笃定,有点吃惊,生怕他做出以后会后悔的事来。
哪想到却撞见戚继光沉静的眼睛,立即明白他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想好了。突然间,她有了一种安全和安心的感觉,果然把事情交给男人要轻松多了呀。她干吗总逞强,难道不相信小光吗?
“能不能说具体点,我好奇。”她扭了扭身子,又问。
“别乱动。”戚继光的脸出现了可疑的晕红,强力压抑自己的绮念。
一边的如初暗笑,如果不是因为正虚弱着,真想调戏一下。男人害羞的时候是非常可爱的。
“你得发发汗。”戚继光摸了摸如初的额头,细心的再把如初紧紧包裹起来,之后搂在怀里,让她躺得舒服点,“要喝点热水吗?”
“我连说话也没力气,你就别转移话题了。”如初感觉有些气短,喘息了一会儿才说,“你要我信任你,也得给我点提示不是吗?你到底要怎么釜底抽薪呀?”
戚继光沉吟了一下道,“如初,我喜欢你,但我事先真没想到事情阴差阳错,会变得这么艰难。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妻,我也不说对不起你的话,反正咱们有长长的一生,我会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觉得咱们之间最大的阻力是什么呢?”
“当然你妈和你奶奶。”如初叹了口气,虽然怨恨那两个戚家长辈的顽固,但公平地讲,从她们的角度考虑,她们有自己的道理。
戚继光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开始是她们,但当我反应那么激烈,现在却不是了。现在……最大的阻力是我的名声和白凝若的名声。你知道,白家与我戚家有恩,倘若我们冒然退亲,白凝若今后很难再找到好人家。她是我恩师之女,于情于理,我不能陷她于这样的境地,更不能恩将仇报。我母亲那么拼命的反对你,也是顾虑着这一层。另外,她还怕我的名声因此坏了,我们戚家男儿全是忠诚守信之人,我之前已经被你退过一次亲,她怕的是再来这么一出,我今后的官途和人生都会留下污点,会影响我的一切。”
如初微微感觉有些惭愧,不过看戚继光相当冷静和理智,略放了下心。她是现代人,不太能接受古人的这种思维,但却可以理解。在他们看来,名声有时比生命还重要,所谓饿死事小,失节是大嘛。女人凭白无故被夫家退亲,人家就会猜测这女人妇德不好,确实会伤害到白凝若的未来。
“那要怎么办呢?跟你讲好哦,我……”
“不用说,我全明白。除你外,我不会娶第二个女人。我知道你的底限,也知道自己心里根本再容不下旁人。”戚继光打断如初,“我不会娶平妻的,虽然我奶奶和母亲肯定打了这个主意,因为这在她们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但是事到如今,我要让你留在我身边,还不伤害白凝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毁了我的名声。”
“什么?”如初吓了一大跳。
她既然知道名声对古代人有多重要,就该知道那对小光意味着什么。听到这儿,她有几分明白小光要做什么了,可是那样好吗?难道为着她,民族英雄的私生活要落下污点?
“小光,我们可以再想想……也许我们不要太急,反正你守孝期也没过,跟谁也成不了亲,有时候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她还是不舍得小光牺牲古人最重视的东西。
戚继光很坚定地反对,“不,此事不宜再拖,必须尽快解决,之前我就是抱着慢慢来的念头,结果事情闹到了这步田地,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白凝若……或许对我有情,但白先生和我母亲订下亲事是因为看中我的人品才能,现在如果我让他看中的东西全落空,他怎么舍得把独生爱女的终身交付于我?另一方面,我会让白凝若明白,我心里只有你,那时一切水到渠成,我不过损失名声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家国为先,谁在意别人说什么?等我将来有机会打击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