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身份未明,一切还是未知数,他也不方便对这孩子投入过分的关注。
云臻便抬起脚步往外走。
李墨就跟在他身后。
云臻转过头,低头看他。
李墨就仰着小脑袋,无辜地看回去。
云臻眨了一下眼睛,又回过头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客院走出来。
阳光照在云臻身上,在他身后投下一条长长的黑影,李墨娇小的身体就被这个黑影笼罩着。
从侧面看,就好似云臻后面跟了一个小尾巴;从正面看,则完全看不出他身后,还有个小不点。
两人就以这种有点滑稽的姿势走入花厅。
纪师师和云璐见了这情况,都忍不住笑起来。
“墨儿过来!”
纪师师冲李墨招手,李墨便像只小鹿一样蹦跳着过去,脑袋上扎的小包子发髻一颠一颠。
云璐笑道:“墨儿,好久不见了。”
李墨依在纪师师腿边,好奇地看着云璐,乌丢丢的眼睛眨了好几下,突然说道:“我记得你,娘亲说你叫云大小姐,我们见过呀。”
小人儿童音稚嫩清脆,很是好玩。
云璐笑眯眯道:“是呀,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你可以叫我云姨。”
李墨就点头,乖巧地叫了一声“云姨”,然后就低着头,不住地从脖领子里面掏着什么。
云臻、云璐、纪师师三人就都看着他。
小包子费了半天劲才从脖领子里掏出一根红绳,上面坠着一个红珊瑚珠子。
云璐看着有点眼熟,似乎是自己送给李安然的那串。
果然李墨说道:“这是云姨送给我的吗?”
云璐便笑道:“是我送的,你娘让你戴的么?”
“嗯,娘亲说等我见了云姨,要自己说谢谢。”李墨便又像刚才给云臻道谢那样,将肉乎乎的双手叠在腹部,躬身道,“墨儿给云姨道谢,谢长者赐。”
云璐便开心地笑起来,对纪师师道:“墨儿真是可爱,李娘子把他教的真好。”
纪师师点头道:“是,墨儿是个小宝贝,我们都很喜欢他。”她用手温柔地摸着李墨的头发。
那日云璐将红珊瑚手串送给李安然,说是作为给李墨的礼物。红珊瑚是佛教七宝之一,代表富贵祥瑞,只是李墨年纪小,戴不了手串,李安然便拆了一颗珠子下来,用红绳系了,给他戴在脖子上。红珊瑚有消灾定惊之意,给小孩儿戴也很好。
不管是因为当初第一面就留下的好印象,还是因为李墨身份有值得推敲的地方,云璐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孩儿的确是发自真心地喜欢,便拉着他说了好些话。
“啊!原来云姨肚子里也有小宝宝啊!”李墨听了云璐说自己怀孕,很是惊奇,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她的肚子。
云璐此时怀孕快三个月,还没到显怀的时候。李墨只觉得这样平坦的肚子里怎么可能有小宝宝,又是好奇又是疑惑。
“等云姨的小宝宝出来,墨儿做他的小哥哥好不好?”云璐笑眯眯地拉着李墨的手。
李墨点头,很有兴趣地道:“嗯,我很愿意做他的小哥哥。他是弟弟,还是妹妹?”
纪师师就笑起来:“这孩子还挺心急。”
云璐也笑:“等他出来你就知道啦!”
李墨眼中就充满了期待。
云璐摸着他的头发道:“你以后要常来看云姨,陪小宝宝说话,好不好?”
李墨点头:“好,我让娘亲带我去。”
云璐欣慰地点头,目光移动,在云臻脸上划过。
云臻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以后打伏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天不早,该走了。”
他说道。
云璐便道:“是了,那我们去向李娘子告别一声。”
护国侯府虽然是一等一的权贵之家,但云璐看起来是真心把李安然和纪师师当做朋友,否则以她的身份,哪里用得着纡尊降贵跟一介民女道别。
不过他们一站起来,李安然便已经在裴氏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纪师师道:“你来得正好,云侯和大小姐正要走了。”
李安然微微诧异道:“这么快就走?安然还未谢过云侯救命之恩。”她说着屈膝给云臻行了一礼。
云臻伸手虚扶,淡淡道:“不必多礼,贵府小公子已替你道过谢。”
李安然微微一愕,看了李墨一眼,微笑了一下,道:“小儿胡闹,叫云侯见笑了。”
云臻嘴唇抿了抿。
云璐便道:“娘子身体不适,不必多送,我们这便走了,娘子赶快回屋歇息吧。”
李安然忙道:“前次大小姐送墨儿礼物,还未有回报。原打算登门拜访道谢,只是见了大小姐几次,心中觉得大小姐平易近人,未必喜欢我这样客套。若是小姐不嫌我礼仪不周,今日便收了我的回礼如何?”
云璐笑道:“正该如此。我与娘子投缘,只做朋友论,若是一味客套,反倒疏远了关系。娘子何必登门,今日我既然来了,只管赠予我便是。”
李安然心中微松,她也是想看看云璐是不是真的要跟她交朋友。李安然的性子,其实有点跟纪师师接近,两人的身份在世人眼中,多少都有些不好的影响,但偏偏两人内心都有些骄傲,尤其李安然,骨子里倒有一些反传统反世俗的桀骜。
云璐肯折节下交,她便也不怕高攀。
当下,她便叫丫鬟端来了一只高高的锦盒,打开盒子,里面便是一瓶镶嵌在软绸中的兰贵人香水。
“这瓶香水名为兰贵人,是我的一点拙劣手艺,请大小姐笑纳。”
云璐看着那水晶瓶,道:“好精致的物件。我听说,近日贵女之中流行一种名叫香水的化妆之物,原来便出自李娘子之手。”
纪师师笑道:“安然出自程家,于调香一途极有研究,大小姐回去用用这香水,必然喜欢。”顿了一顿,她又嘻嘻一笑,“容我在此讨个巧,安然的商铺不日也要开张了,大小姐若方便,开业之时欢迎来观礼。”
云璐便笑道:“若方便,我一定来。”
李安然便将那锦盒盖好,交给她身边的红歌。
云臻此时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花厅,令侯府下人到后院准备好车马。
临行之时,云璐又回过头来,对李安然说道:“娘子的过往,早已告诉过我,我冒昧的要劝娘子一句话……”她的视线移到李安然头上,“夫妻未成,何必守节。这妇人发髻娘子不梳也罢,大好青春,不可辜负。”
她也不等李安然回答,说完这句话,微微一笑,便回过头,带着红歌等下人,径直去了。
李安然自然有点惊讶,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脑后圆圆的发髻,有点失神。
纪师师却微微一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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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忙碌(第一更)
花朝节过后没几日,便是惊蛰。
李安然的风寒并不算严重,吃了四五天的药,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病一好,她便开始操持起一品天香开业的事情来。
白手起家,千头万绪。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她跟纪师师都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铺面的重新装修,柜台重新打制,伙计招聘培训,这些都由李安然制定章程,虽然繁琐,但实际的实施,她交给了纪师师负责,自己则抽身出来,带人做一品天香出售商品的生产制作。
香水自然是第一等的招牌货。
根据原店主的推荐,李安然招了两个原来就在这铺子里负责生产作坊的伙计,一个年近四十,名叫李自山,大家都称呼一声老李头;另一个则是老李头的徒弟,小年轻柳三胡。
李安然和纪师师都见过老李头,认为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给他开了比原来还高两成的薪金,老李头也不负众望,带着徒弟柳三胡,和几个新招的伙计,将作坊打理得井井有条。
铺后面的宅子是两进,原店主将作坊放在第一进院子,李安然也未改变这个格局。
按照李安然的吩咐,老李头他们用蒸馏法制作香水,李安然提供香水的基础配方和独家配料“神仙水”。
神仙水就是她的灵台金泉,她故意起个名字,就是为了增加神秘性,这样大家都认为这是李氏香水的商业机密,人人都有保密意识。
雪里香、玉台娇和兰贵人自然都已经付诸制作生产,有神仙水这个神奇配方在,老李头等人都对制作出来的香水叹为观止。
除香水之外,李安然又着老李头制作胭脂、水粉、香胰子三样。
贪多嚼不烂,她刚刚开业,要一下子做到大而全,也不现实,有香水、胭脂、水粉、胰子四样商品,便也可以了。
于是乎,前面是商铺的装修工程进展得轰轰烈烈,后面作坊的生产也是如火如荼。
李安然和纪师师还忙着敲定各家供应商,花朝节那日没去成栖兰山庄,后来两人又找了个时间去了一趟,与对方谈妥了供货事宜;然后李安然让老李头出面,谈妥了香料供应商。
值得一提的是,这香料供应商正是程家的产业,叫做祥福记香料行。在灵州地界上,香料生意做得最好的就是程家,程家商行的香料是最齐全、质量最好、价格最公道的,在商言商,所以李安然选择的还是程家的香料商。不过她也多了个心眼,让老李头出面,这样就避免了一些可能会出现的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跟程家再扯上关系。
纪师师原本只想着给自己置一份产业,哪里想到开一个店铺,竟会有这么多繁复的事情。她虽然精于各种应酬场合,但在经商上却并没有李安然的天分和经验,只得被李安然指使得团团转。
不过能跟最要好的姐妹一起经营属于自己的产业,累则累矣,却也甘之如饴。
除了李安然和纪师师忙得不可开交,裴氏也是各种火烧眉毛。
商铺的事情,李安然既然揽了大头,后面宅子的修缮布置,自然就落在了裴氏的肩上。
这宅子是老宅子,原主人夫妇要入京,考虑到京中居花费靡多,便将家里能够变卖的东西都卖掉换了银子,家具本来可以直接卖给李安然,只是李安然觉着这些家具太过老气,又用得旧了,便没接手。如此一来,等于整个宅子都得重新粉饰、买家具,还得买丫鬟聘长工等等。
以李安然的积蓄,自然是各种捉襟见肘,只得又先向纪师师赊账。好在她们两人都对一品天香的前景很乐观,李安然倒也不愁将来没银子还债。
反正纪师师也说了,若是将来亏了本,便将李安然自己抵账,给她做一辈子的丫鬟好了。
裴氏在程家的时候,虽然本职是奶娘,但是李安然长大之后自然不用她再喂养,所以实际上,倒是李安然身边的大管家仿佛。有了这样的经验,操持起宅子来,倒也不露怯。
反正大事情,她都会跟李安然商量,李安然拍板了,她再去办理落实。
刷墙除草修屋顶,买家具打扫等等事宜罢了,她还找了人牙子,准备买丫鬟和仆役。
春分刚过,这天清晨,李安然起了个大早,她跟纪师师约好,今日要去验看商铺收工。
这些日子她们都是忙的昏头昏脑,有时都睡不到几个时辰,李安然昨夜便只打了个盹儿,以至于起来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即便梳洗完毕,也还觉得有点手脚发软。她坐在梳妆台前,两手握住长发在脑后盘髻,却是盘了半天都盘不成形,将银簪插在上面,也是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
正好纪师师带着朵儿蕊儿进来,便直接走过来,将那簪子一抽,李安然的头发便哗一下子散落。
“盘什么髻呢,要我所,那天云大小姐说的就是没错。你跟程彦博既无夫妻之实,拜堂未成也可以算没有夫妻之名,何必替他盘起这妇人的发式。”
李安然道:“我不是为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纪师师没好气道,“既然不是为了他,为了你自己就更不需要如此了。你到底还年轻,将来难道不嫁人了么?虽说你是被程家休了的,但自身却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何必自降身价!”
她硬性地将那银簪拍在梳妆台上,干脆地道:“听我的,不需再盘髻了。朵儿蕊儿,过来替她梳头!”
“是!”
朵儿蕊儿高兴地应了,扑上来按住李安然的肩膀,就替她梳起头发来。
李安然见纪师师虎视眈眈地监视着她,也只得任由她们施为,只是拿起了被纪师师拍在台子上的银簪,细细抚摸。
银簪很普通,就是市面上几钱一个的那种。簪身有个微微弯曲的弧度,簪头是一朵玉兰花的形状。
这支银簪是程老夫人给她的,当初她从程家出来时,春樱不让她带走一点值钱物件,但这银簪实在太多廉价,便也没有管,任由李安然戴着走了。
程彦博虽然负心薄幸,但程老夫人对她却实在有恩有情,想起过往种种,她不禁有些痴了。
“好了!”
朵儿一声叫,让她回过神来。
只见梳妆镜里,一个清秀佳人。
71、从此再无李娘子
朵儿蕊儿只将李安然头顶部分的乌发盘起,用两朵珍珠攒的珠花固定住,右边插了一根绿玉雕雨后荷花滚露珠的簪子,剩下的长发都披散在背上,又清爽又别致。
纪师师双眼发亮道:“看,这样装扮多好看,比你那死气沉沉的发髻惹人喜爱多了。”
李安然苦笑道:“人家看见了,不知要怎么想我,都已经是做娘的人了……”
“做娘又怎么了,墨儿不是你亲生的,你知道我知道,墨儿自己也知道,将来还会有更多人知道。你本就是黄花闺女一个,何必因为程家的错误,耽搁自己将来的婚配。”
纪师师按住她双肩,强行道:“反正我瞧着这样很好,不许你改掉。”
李安然见她满脸严肃,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无奈道:“好好好,依你就是。”
纪师师这才放开手。
“不过今日要去铺子里,这样总归有些不方便。”李安然将背上的长发拢过来,编了一根长长的辫子垂在右肩,然后又拈起那根银簪,簪在脑后发髻交叠处,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有这根簪子。
纪师师和朵儿蕊儿看了,都说这样也好看,又干练又清爽。
这时候,裴氏进来道:“人牙子已经来了,娘子先挑挑有没有中意的丫头……”
说话间,李安然回过身来,她便有点愕然道:“娘子怎么……”不过顿了一顿,她便满脸都是欢喜,“是了,是了,早该这样打扮。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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