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哎,先别说了,赶紧跟我进屋,不然你非冻死不可。”
郑煊微微吃了一惊,“你让我去你家?”
“咋啦?我家是雷峰塔啊?怕什么,快走!”小秀上前拉他,感到他的跟冰柱似的冷得没一点温度,忍不住蹙起眉。
郑煊呐呐的随着她进了门楼,小秀家住在一栋旧式建筑里,没电梯,楼也不高,而且还是一楼,所以一拐弯她就咣咣凿门,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来开门了,郑煊一眼认出她是那天把小秀拉进饭店,逼她当伴娘的女人,“妈,人命关天,快去煮碗姜糖水。”
原来她是小秀的母亲,郑煊慎重的向她问好:“阿姨你好。”
小秀娘瞠大眼睛,滚着眼珠子从头到脚的打量他,很是惊奇,喃喃道:“这谁家的闺女,长得真俊呀。”
小秀差点昏倒,“妈,你什么眼神啊?人家是纯爷们儿。”
郑煊尴尬的笑笑,终于有点明白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小秀娘似乎还没缓过劲,伸手就想摸他的脸,小秀一把拦下朝里嚷嚷:“爸,你孩子的妈为老不尊,年纪一大把了还企图性骚扰年轻男士!”
小秀娘狠掐她:“呸,死丫头口没遮拦,胡咧咧个啥?”
这时小秀爹缓缓的走出来,看着在大门口纠缠的三个人,说了一句:“外头冷,先进屋再说。”
还是她爹有范儿,知道进退,小秀笑眯眯的关上门,指挥郑煊把湿衣服脱了,又让她爹找了几件干净衣服给他换,小秀娘欢天喜地的去厨房张罗驱寒的糖水,手脚都止不住兴奋的哆嗦,这还是小秀头一回把陌生男人往家带呢,仿佛听到喜鹊的啁啾声,他们家终于要办喜事了!
郑煊被小秀推到浴室里捯饬整理,她自己则趴进沙发裹紧大披肩,真冷啊,耳朵鼻子快冻掉了,频频呵气搓手好使身体迅速回暖。
坐在旁边的小秀爹一会儿望望浴室那道窄门,一会儿望望小秀,毕竟是一家之主外加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那是相当有威严的,开口说的话就不一般,“怪不得你这丫头相了小半月的亲没看上一个人,原来早就暗度陈仓,藏了男人了。”
小秀闻言立马翻了个青白眼,“爸,你受我妈影响太深,中毒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小秀爹明显不信。
“他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郑炻的哥哥。”
“啥?他是那个不肯让弟弟打篮球,还害弟弟绝食住院的缺德哥哥?”端着糖水出来的小秀娘一听马上大喊,其中包含了太多的遗憾失望。
“哎哟……妈,这些都过去了,重点是你们别想歪,我们现在就特单纯的朋友而已。”
小秀娘放下瓷碗,“朋友你让他上家来干嘛?”
“他的车抛锚了,雪下那么大回不了家,暂时让他住一晚。”小秀小小的撒了个谎。
“他要住这儿!?”小秀娘发挥她多年的作战经验,敏感的嗅出事情不像女儿说得那么简单,“都这样了,你还叫我和你爸不想歪?”
小秀叹息,“他是高干子弟,身娇肉贵,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这样你们总该死心了吧?”
小秀娘和小秀爹对视了一眼,默默的摇了摇头,尤其小秀娘一发觉没戏,刹那失了兴致,撇着嘴问:“那他睡哪儿?”
小秀无所谓的说:“他睡我屋里好了,我到隔壁跟发小挤一挤对付一晚。”
“噢,那你自己看着办。”说着小秀娘打着哈欠进房睡觉了,小秀爹换了几个台找不到喜欢看的节目,也撤回了房。
小秀坐了片刻才起身进屋铺床,等郑煊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空无一人,愣了愣突然听见小秀的声音,“把桌上的姜糖水喝了。”
他遁着声源找到她,见她正在拍枕头便问:“你爸妈呢?”
“睡觉了。”
“这么早?”
“老人家嘛。”
“你在干嘛?”
“收拾一下,给你弄个新枕头。”
郑煊环顾一眼,“这是你的房间?”
小秀笑,“是不是觉得还没你家的厕所大?”
郑煊摇头,走进去,看到柜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杯,墙上挂着奖状、奖旗,一一述说往昔她斐然的成就,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球的?”
“小学三年级吧,当时体委的人来学校挑人材,起初我被体操队选中,有一天我逃课跑出来跟几个大哥哥打篮球让老教练看到了,他费尽口舌把我要进了篮球队。”想起那段往事小秀脸上充满了向往。
“好像你挺喜欢耍乌龙的。”郑煊中肯的评断。
“去,什么乌龙,不走点弯路咋知道什么最适合自己。”小秀不以为然。
郑煊噢了一声,神情非常意味深长,小秀耸耸肩,“我屋让你睡,晚上当心点,别把口水流到枕头上。”
“不用了,等雪小点我就走。”郑煊没想到她会留他睡她家,吓了一跳,这进展……未免太快,他一时适应不来。
“这雪大概要下一宿,你怎么走?”小秀别他一眼,走出去。
“那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到隔壁姐妹那边委屈一晚呗。”当然是委屈别人,小秀嘿嘿奸笑。
郑煊突然开始同情即将被她敲开家门的那户人,哎,多担待点吧,她不是故意的……
瞬间幻梦
这个房间是周小秀的……这个房间是周小秀的……这个房间是周小秀的……
脑海里不断有个声音在重复这句话,搞得郑煊根本睡不着,眼睛酸涩,很困,但,意识清明,毫无睡意。
索性坐起,扭亮台灯,瞪着房里简单的摆设发愣出神,这丫头还真的一点女性自觉都没有,随随便便就让一个大男人睡她的床,记得她曾经说过赵擎也在她家住过,难道那厮也分享过这张床?
寻思到这儿,郑煊坐不住了,跳下床溜达。她的房间果然很窄小,虽然不至于像她说的没他家厕所大那么夸张,但的确十几步就走完了。他把注意力放到一旁的书柜上,零零散散放着些旧书、杂志,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便是她百天的“裸 体照”……
郑煊感兴趣的挑眉,退回床上开始津津有味的看,一页又一页收藏着她二十几年岁月的点点滴滴,或幼稚或娇俏或青涩或怒或喜或悲,无论那种面目都非常的真实。
照片多半是她在篮球场上的飒爽英姿,其间穿插着几张各个时期的全家福;挂着两管鼻涕在幼儿园草地上打滚的留影;背着小水壶和同学们郊游的风景照;初高中的毕业照;与三五好友的合照等等。
他最喜欢其中一张她梳着两条羊角辫,一手抱着篮球一手举着奖杯,两眼弯弯开怀大笑的照片,浑身笼罩着灿烂的阳光,青春飞扬,活力四射,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相册的最后几页她依然在笑,但笑意里明显多了些其他的情绪,不再那么纯粹。相片的背景多为“罗马春天”,她穿着淑女装,貌似优雅的坐着,顾盼生姿。远离了她心爱的篮球,她的快乐清减了,换上了成熟、事故的精明,有点像是在给自己的店打广告的宣传照,透着不该属于她的虚假做作。
郑煊一路看下来,感觉似乎跟着她经历成长的磨砺,体味着她的转变,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若是她也来看看她前后的变化,是不是会发现些什么?感触应该比他更深吧……
昨夜迷迷糊糊的睡去,神智始终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折腾到东方透白才真正堕入梦乡,可是现在他又忽然被某种奇怪的感觉扰醒,郑煊伸手摸了摸脸颊,指尖传来黏腻的湿意,霍地张开眼睛,看到一张笑呵呵的娃娃脸,赶紧坐起来,手上亮晶晶的液体是——口水。
“阿姨。”
“叔叔。”
小娃娃不解,坚持道:“阿姨。”
“是叔叔!”他抽了一张纸巾擦手,并把小娃娃嘴角挂着一大串口水也擦了擦。
小娃娃扯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叔叔。”口水又下。
“你是谁?”
“你是谁?”
一大一小在床上大眼瞪小眼,须臾郑煊认输,“我是郑煊叔叔。”
小人儿踢了踢悬空的小短腿,“我是黄靖涛叔叔。”
叹息,好吧,跟一个管不住自己口水的小P孩较真的人是白痴,郑煊套上毛衣、裤子,一把抱起黄靖涛“叔叔”走了出去。
外面俨然是个孩子窝,只见七八个小鬼在客厅里呼啦啦的跑过来又哇呀呀窜过去,玩具枪哒哒哒的响,遥控车搭着布娃娃横冲直撞,一个小女孩举着玩具针筒表情严肃的说,“抢救伤员,注意火力掩护!”
“收到,阻击敌人,兄弟们,上!”
“冲呀……”
顿时一阵混乱,敌我双方杀得难分难解,轨道火车呜呜的进站,害得郑煊连忙跳了两步,差点踩到“军火库”。
郑煊放下剧烈挣扎的黄靖涛,那小子脚一落地就往厨房里跑,一边跑一边嚷嚷:“姨……姨……我把睡美人亲醒了!”
小秀举着锅铲探头,“哟,您老终于起啦?”
郑煊指了指陷入激战中无法自拔的孩子们,“你们家开安亲班的?”
“不是,昨晚不是下了一夜暴雪嘛,这些孩子都没法上幼儿园,他们的家长暂时让俺娘帮忙照看一下。”
“噢,你妈呢?”
小秀把抱着自己大腿使劲儿蹭的黄靖涛抓起来夹在腋下,“她和居委会的大妈们去义务扫雪了,去洗洗准备吃早饭。”
郑煊听话的走进浴室收拾去了,小秀拎着黄靖涛摇了摇,“团长命令你加入战斗!”
小不点点头,她放下他,他捞起挂在胸前的喇叭噼里啪啦的吹了吹,大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喂,不许丢东西,那谁,把靠枕放下咯!嘿,那是爷爷的‘不求人’不能扔呀!”小秀咋呼着,脚边滚过两个匍匐前进的“战士”,他们准备摸进敌军阵地实施偷袭任务,哎,乱呀。
郑煊坐到餐桌前,拿起烧饼咬了一口,他对面有一个在认真写作业的小学生,他问:“你怎么没去上学。”
小女孩回答:“不想去,请假。”
“这样不好吧。”
“我感冒了。”小女孩手边堆了一堆小山高的纸巾团成的球,她的鼻子红红肿肿的。
“噢。”郑煊明白了,不由得拉长视线望向在厨房里忙碌的某人,她围着围裙洗洗涮涮,脑后坠着一条乌黑大辫子,一会儿提醒客厅那头“奋战”的孩子们小心别打破东西,一会儿嘱咐桌边感冒生病的人别老擤鼻涕,免得耳膜发炎……让人不禁联想将来她做了贤妻良母的样子,宜家宜室,相夫教子,感觉很温馨。
这时,小女孩回头问小秀:“姨,什么是四书,什么是五经?”
小秀刷着碗,蹙眉想了想:“四书嘛,《西游记》、《红楼梦》、《三国演义》、《聊斋》,五经是《圣经》、《佛经》……呃,《道士经》、《尼姑经》,还有……啊,《喇嘛经》!”
“噗……咳咳……”郑煊立马捂住嘴巴,眼前一黑,瞬间幻灭了,他怎么会认为她是做贤妻良母的主?!
“干嘛?”小秀插腰瞪某个不安好心,趁机作怪的妖精。
“你不懂不要乱说,简直误人子弟。”郑煊咳得涨红了脸,对小女孩说,“四书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五经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小秀不信,“你说得对不对呀?”
郑煊咬牙,“你连四大古典名著都说不全,还敢质疑我?”
“古典名著?我说了吗?”
“你刚刚说的《西游记》、《红楼梦》、《三国演义》就是四大名著中的三本,最后一本是《水浒》,你说成了《聊斋》。”
“噢……呵呵……哎呀,书山无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丫头,今后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小秀摸摸小女孩的脑门,然后撤回灶台边,低头干活,刚刚露怯了,真糗。
郑煊狠瞪她的后背,想想又笑了,由微笑到哈哈大笑,笑得无法抑制,小秀大窘,转身骂:“死妖精,有什么可乐的?丫不就多读了几年书么?得瑟什么?神经病!”
“我的确神经有毛病了。”不然怎么独独看上她了呢?郑煊支着头,两眼闪亮闪亮的望着她气呼呼的脸。
“啊?”小秀听着有点懵,被他看得有点傻,这厮脑抽了,还抽得不轻,赶紧上医院吧,早发现早治疗,估计治愈的希望大些。
都不容易
九百九十九朵娇艳绚丽的红玫瑰惊现“罗马春天”。
一个穿越满城风雪送花的小弟吭哧吭哧抬着巨大的花束走了进来,给刚刚开始营业工作的众家兄弟姐妹来了一次震撼教育——现在生活不易,哪行饭都不好吃。只看到一海枝头乱颤的鲜花、飘飘洒洒的丝带和俩脚丫子华丽丽的移动根本不见人影。
撑着柜台的小秀把手臂打直指着一边的球球说:“找她签收。”
按照惯例这种耍浪漫、搞惊喜的戏码一定是因这个美艳的风 骚老板娘而起,所以球球也是相当顺手的拿起笔就要签下大名,结果一下秒往小秀面前一推,“花是送你的。”
小秀一呆,“我的?”
球球斜眼,“上面是这样写的。”
小秀满腹疑惑,抓过送货单一看,收货人真的是自己的名字,送花小弟艰难的把脑袋从招摇的花束后伸出来说:“您是周小姐吧,麻烦请签收。”有人送花是女人的荣誉奖章,这还有什么好迟疑的,换他立马兴高采烈的就签了。
小秀握笔唰唰唰签下大名,小弟如释重负的把花搁到柜台上,拽过收货单一边甩着酸掉的手膀子,一边一身轻松的离开了。
小秀瞪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大片花香四溢的红玫瑰,一时有点找不着北,还是球球提醒,她才忙不迭的抽出插在花朵中间的卡片打开来看,上面字迹工整的写到:祝君一天好心情。落款,知名不具。
靠,哪儿来的“知名不具”?丫你不具老娘咋知名?小秀皱着脸寻思哪个二百五暴发户玩这么俗的贱招,钱多捣腾这些个不能吃不能用的玩意儿,不如整一车白菜梆子给她值当。
球球瞅着她嘿嘿笑,“小样儿,现在股市狂跌,你却行情看涨,国家咋没找你去救市呀?”
“少废话。”她正忧愁着呢,难道是那个N号相亲男?敢情她娘没把她拒绝的意思跟他说透,让他仍然存有一丝幻想?可家境小康的他应该没这么多闲钱投资在指定没利益回报的项目上吧。
太后收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消息如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