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刘谦学震惊地看着楚非。
“她是自由自在的桃花夭夭,她这样,比和我在一起好。” 楚非轻轻吁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心口的地方,有细细的痛,不是不遗憾啊……
“我去找她回来!”刘谦学蓦地站起身,还没走到门边,身后传来楚非清冷的声音,轻轻地,好似叹息:
“然后让她陪着我等死吗?”
刘谦学蓦地回头,愕然看着楚非深静的眼,忽然一阵心虚,他别开眼干笑:“说什么呢,心脏衰竭又不是不治之症!”
“那脑癌呢?”楚非静静道。
“你……”刘谦学震惊地抬头,瞪着楚非,他的表情太平静,平静得让刘谦学背脊上一阵一阵地发寒。
好久,他才轻轻地吐出几个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大约三年多以前,楚非曾在工作中昏倒,送医诊察中,他意外发现楚非的脑中竟然长了瘤。只是,他一直以为他们瞒得很好……
楚非笑了,笑得沧桑而憔悴,第一次没有隐瞒地,目光里流露出深刻的痛苦:“所以我不能再接近她……”
那么自由自在的桃花夭夭,和生命走到尽头的楚非,不配啊……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刘谦学望着好友,目光里充满复杂的情绪,半晌,他沉重地拍拍楚非的肩:“脑癌也不是绝对的不治之症。桃花夭夭是个坚强的女人,我觉得,你至少应该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刘谦学想起桃花夭夭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她在工作时那种豪气干云的利索劲,还有她刚刚撞了柱子之后,骂楚非时掉下的那滴眼泪。也许,他是自私的,但这么多年,从楚家那个冷冰冰的家庭,到柳菲的死,到这些年的艰辛,楚非过得太苦;他希望楚非能过得好一点,而桃花夭夭,显然是这么多年来那个唯一可以让楚非笑得多一些的人,他忘不了,在桃花夭夭离开之前,那是柳菲死后的那麽多年里,楚非笑得最多的一段日子。他叹口气,看着好友:
“楚非,你该学着放过自己,自私点,因为,你也需要幸福……”
楚非垂着眼睫,只是沉默。
他其实很自私,就是因为他怕,怕一旦开了口,不论她留下还是甩甩手走开,结果,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见他半晌不言,刘谦学正想再说些什么,楚非已经摇摇头:
“我们出去吧。”说着,他站起身,往外走,摆明了不想再谈下去的意思。
刘谦学愕了愕,看着楚非固执的背影,跺跺脚追了上去:
“哎哎,榆木猪脑袋,我懒得管你!”
然而,楚非刚刚走出休息室,就蓦地站住。
后面跟过来的刘谦学差点撞在他的身上:“怎么回事?”他从楚非背后探出头,不明白为什么好友突然浑身僵硬;然后,不足一米之外的地方,他看到桃花夭夭正站在那里发呆,脸上还挂着残留的泪。
“桃……”刘谦学还没开口,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夭夭!小心!”
几乎同一时间,刘谦学眼前一花,然后,巨大的照明灯直直坠下,刘谦学大叫——
“楚非!”
“你刚刚到底听到了多少,”门外,庞海音看着泪流满面的桃花夭夭叹气:“他好像也没说什么甜言蜜语吧……”
桃花夭夭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却止不住眼泪从指缝之间流下来。
他说,因为她是桃花夭夭……
为什么,既然拒绝了她,又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仿佛很了解她的话来……
四年前,她对他说,也对自己说,只等他三年。可是,整整四年,午夜梦回,她会偶尔想起她和楚非,她和他,其实能够回忆起来的事情实在少得可怜。或许因为这样,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秒,她都记得那样清楚,好像只要一回头,他就会在她的身后。可是,他却不肯接近她……
四年前那个晚上,她拎着行李洒脱地上飞机,可是,没有人知道,威风凛凛的背后,她无数次回头,渴望看到有个人能追上来,对她说一声“夭夭,别走。”
终于,电梯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她看到遥远的几重玻璃门外,那个熟悉的影子,可是,他一动不动。他来了,却也一动不动。
所以,她走了。
她告诉自己,OK,他来了,表示他对自己还是有心的,一切,并非只是自己可笑的自作多情。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默默地等待,她从没想过要他忘记柳菲,每个人都有不能忘记的过去,她只是希望他能够明白,桃花夭夭不是柳菲,楚非爱过柳菲不等于不可以再爱桃花夭夭。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她唯一能见到他的机会,只有偶尔电视、杂志报道上“欧赫楚先生”这样冷冰冰的几个字,冰冷到仿佛千山万水一般的遥远。而他拥抱着她说“桃花夭夭,做我的女朋友吧。”;他发着高烧,拉着她的手指说“别走”的日子,也在时间的耗殆里,渐渐模糊得像一场又一场也许不曾真实发生过的梦……
她一年一年地等,可是,他一直都不出现,一直都没有……而她,却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桃花夭夭。
但是没关系,回不去还可以继续往前走,因为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桃花夭夭。
我等你,三年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掉。
三年忘不掉,那就四年,四年忘不掉,那就五年……总有一天,她可以忘掉的,不是吗?
他不愿意走出过去的阴影,他情愿一辈子痛苦地活在过去,也不要幸福地过未来七十年,那是他高兴。
而她,不会一直等他下去。桃花夭夭爱一个人不是没有条件的,她可以等他,却不会等他一辈子。
所以,四年过去了,她不会继续等下去,整整一万多个一个人孤单的日子,够了,足够了。她回来,因为她决定要把他忘掉!
可是现在,他偏偏站在门外,用那么悲伤、思念的目光看着她,却不说一句话地离开;他偏偏对阻拦海音的刘谦学说“叫醒她吧,因为她是桃花夭夭。”……
在狠狠地丢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四年之后,他又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到底想做什么?这个可恶的混蛋,懦夫,骗子!
还有,还有更加可笑的,只是因为他那一眼、他那一句话,就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她……
庞海音只是静静地看着桃花夭夭无声地哭泣,当发现桃花夭夭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时候,她推推她,面无表情地说:
“没关系,楚非算个屁,你还有我和大辉,我们可以3P。”
“……”桃花夭夭僵硬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乱七八糟的眼泪,可是悲伤的情绪却好像被一瞬间戳破的肥皂泡,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
好一会儿,她叹口气:“海音,我很感谢你的安慰,但是,你的幽默实在令我痛不欲生……”这个笑话,真的好冷。
“你不要太挑剔。”庞海音叉腰看着她:“有空在这里多愁善感,不如赶快去干活。”
“我偶尔表现一下我的女人味不可以吗?”说完这话,桃花夭夭忍不住翻个白眼,她抱住头:“老天,真不知道严峻怎么能忍受你这么多年,和你说话总是会神经错乱。”
“我会把你的赞美如实转达给严峻。”庞海音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给你几分钟整理情绪,我去帮你倒杯水,喝完水又是一条好汉。”不伦不类地说完,她往角落的饮水机走过去,可是没走出五米远,就听到一个声音尖叫——
“夭夭,小心!”
她回过头,惊恐地看到一盏沉重的备用钢制灯架朝着毫无所觉的桃花夭夭砸了过去,而比照明灯更快的,是一道削瘦的身影扑向桃花夭夭——
咫尺天涯的遥远
“你不过去看看他吗?”
“他不是没事吗。”
“人家救了你。”
“我说谢谢了。”
“夭夭……”
“做什么!没看到我快要忙死了吗?你有空不如帮忙收拾东西。”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把小陈已经装好的箱子又重新装了一遍,还丢了两个道具托盘没有装。”庞海音无辜地将两只磨砂托盘递给桃花夭夭。
桃花夭夭一把抢过托盘,用力塞进箱子里,盖上箱子盖,封箱,然后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发了会儿呆,她低声问:
“我是不是特没人性?”
“嗯,是有点。”庞海音拍拍她的肩膀:“不过没关系,反正是他先惹你的。”
静默……好一会儿,桃花夭夭轻轻地问:
“他……没事吧?”屏息……
庞海音叹口气:“他刚好在灯砸下来之前就抱着你滚到了一边。我问了他那个跟班医生,听说在倒地的时候扭到了肩膀,但发布会之后他就去参加了拍卖晚宴,估计问题不大。”
“那就好……”桃花夭夭抬起头,看着头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然后,就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傻啦?”庞海音大惊小怪地看着她。
桃花夭夭跳下箱子拍拍庞海音的肩膀:“算啦,一切总会过去的。”是的,现在还介意他,但努力去忘记他,一定可以变成不介意的。
庞海音看着桃花夭夭一边哼着小柯的“你说我容易吗”,一边努力工作,忍不住心酸,刚想伸手去抱一抱她,就看到桃花夭夭接起突然铃声大作的手机,不到三秒钟,立刻变得容光焕发地对着手机开心地大叫“帅哥,帅哥,你为什么是世界上最帅的帅哥,我爱死你了。好好好,我等你来接我,我在XXXX……”
报过地址,收线,桃花夭夭得意地回过头冲着庞海音说:“看见没,行情,这就是行情!”庞海音看她一眼:“装,装,跟我面前你还装,要不要我抽你两巴掌。”
“干吗?”
“帮你充胖子呗。”庞海音戳戳桃花夭夭的脸蛋,指尖轻甩,一滴,两滴,全是湿漉漉的眼泪。
小露台上,隔绝了晚宴上的衣鬓香鬟,楚非静静看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冲进一个高大的男人怀里,两人狠狠抱在一起,男人亲热地和她亲吻彼此,宠爱地揉她的头发,然后两人钻进跑车里,很快绝尘在夜色里。
刘谦学微讽地在他身后摇着头:“怪不得英雄救美也打动不了美女的心。”
楚非没有说话。
刘谦学提醒他:“楚非,桃花夭夭不是一般的女人,你如果再不去找她,也许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刚刚在发布会后台,巨大的照明灯掉下来,楚非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桃花夭夭,可是,当他冲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的时候,他看到桃花夭夭眼里一瞬间的心神俱裂,可当她看到楚非并没有被砸到时,便立刻硬生生将已经伸出的手收回来,然后客气地对楚非说了一声谢谢就走开了。他记得桃花夭夭的背影,她用力握紧拳头捶在身体两侧,好一会儿,还是坚决地走开了,不回头看楚非一眼。这个女人,意志坚定得吓人。
楚非只是静静地望着墨黑的夜色,好一会儿,淡淡地说:“这样很好。”
刘谦学用力地翻个白眼,气得掉头就走——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楚非一个人,靠在小露台的大理石栏杆上,看着空寂的夜色。
这是个非常宁静的夜晚,桃花夭夭离开四年后终于回来的第一个夜晚,她终于回来,也将要永远地离开……
桃花夭夭是认真决定要从此忘记楚非,可是,有的时候,老天就是喜欢开玩笑,越想忘记,越不得不靠近,比如现在。
桃花夭夭用力对着冒烟的车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垃圾!”
站在一旁的俊美男子似笑非笑看着她又踹了车屁股几脚,才慢悠悠走上前来:“歇会儿吧,我已经打电话请警察叫拖车来。”
“可恶!”桃花夭夭叉着腰喘气,因为今天是她离开那么久之后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一大早,她特地穿上了平时鲜少穿的套装,打扮得美美的出门,为了搭配套装,显出职业女性干练又不失妩媚的气质,脚上还特地蹬了一双三寸高的高跟鞋,可车子刚开上二环主路不到5分钟,居然抛锚了?!
更可恶的是,身边的男人中看不中用……
“绣花枕头!”她恨恨地瞪着身边的帅哥。
“嘿,嘿,小姐,你性别歧视哦,谁规定男人必须会修车的?”
桃花夭夭翻个白眼。
“现在怎么办?”帅哥看着桃花夭夭。
“这种环路上不许随便停车,几乎叫不到空出租的,看看能不能拦辆私车吧,拦不到就只能走下环桥到辅路拦出租了。”
帅哥很干脆:“OK,你出卖美色还是我出卖美色?”
两人不约而同卷起袖子,异口同声大喝:
“剪刀石头布!”
平局。
“剪刀石头……”胜负未分,一辆黑色房车无声地靠近,停下,黑色的玻璃慢慢落下,淡淡的嗓音在桃花夭夭身后响起:
“需要帮忙吗?”
“需要!”
“不需要!”
帅哥讶然地看了桃花夭夭一眼:“夭夭?”
桃花夭夭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到那一张决定要忘记的脸,好不容易平静一点的心又紧紧地缩得发痛,她用力地看着他,默默地对自己说三遍“OK,桃花夭夭,你可以的”,然后客气地说:
“麻烦你了。”
楚非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示意司机为两人打开车门。
桃花夭夭怔怔看着楚非苍白沉静的脸慢慢隔绝在升起的黑色玻璃之后,一些说不出感受的失落在胸腔蔓延,他比她,还客气……
噢,她在想些什么!
桃花夭夭甩甩头,仿佛甩掉一些呼之欲出的情绪,她打起精神招呼道:“帅哥,走人了。”说着,她回到自己的车里,拿了皮包,上了车,意外地看到刘谦学正笑咪咪地看着她:
“嗨,小桃花,又见面了。”
桃花夭夭皮笑肉不笑:“是呀,庸医,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帅哥惊讶地左看右看。
桃花夭夭关上车门,白他一眼,明知故问!
下意识寻了距离楚非最远的位置坐定,抬头看到刘谦学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装作没有看到,眼角不小心瞄到楚非,他像入定的老僧,表情淡淡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笑,体会咫尺天涯的味道。
车子慢慢启动,很快,平稳地滑入车道。
桃花夭夭抬起头,还是第一眼就看到那张最平静的容颜,心口象顶了一口气,她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谢谢你让我们搭车。”
“不客气。”客气而轻描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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