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吃些东西?”君少卿以为她不舒服,将她拉到湖边的石凳坐下。
海茉摇摇头。
“住的不习惯?”他们下午才搬至龙影镖局,晚上便来到这瘦西湖查访冉瓣,君少卿也知道这些事情明明自己一个人就能办,却偏偏放心不下,带着她也一起出来。
海茉还是摇摇头,稳了稳心绪,轻声道:“我没事,只是人太多了,有些不习惯罢了。”
君少卿没有说话,静静的注视着她,那灼灼的目光令海茉心生慌乱。
“你……你的毒解了吗?” 海茉连忙找到一个话题,别过眸光,想着她回来以后,这一路并没有见他发作。
“已经解了,眉妩找来了解药,吃下就没事了。” 君少卿回过头,看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没有一丝情感。
“是那位救我的白衣女子吗,你们是……?” 海茉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对那名少女有些好奇。
“和秦良一样,我救过她。” 清透的月光投射到君少卿冷峻的侧脸,如月神般清俊华贵,他回过眸,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她和你一样。”
和她一样?海茉心忽然一跳,他似乎话里有话。
一阵清风吹来,吹落琼花朵朵,吹散海茉颊边的发丝,海茉习惯性的将散乱的发丝往耳后一绕,像是想到了什么,往头上一摸,随即大惊失色:“我的簪子……簪子不见了。” 说着,提起裙角慌忙的拾阶而下。
一定是刚才人群拥挤的时候挤落了,对,一定是的,海茉焦急的跑回绿荫园,四处张望,那是灵儿送给她的桃花簪,是她唯一的回忆,怎么能丢呢。
“在哪里……在哪里……”海茉猫着身子,在拥挤的人群里四处寻找,到处都是锦袍玉靴,哪里还有簪子的影子。
“嘿嘿,小美人儿在这找什么呢?” 一个尖嘴猴腮,浑身酒气的红衣醉汉踉跄着走近海茉,看她孤身一人,不免起了□之心,正要靠近时,忽然觉的眼前一暗,周遭一片寒气凛然,他定睛一看,一名白衣如雪的冷峻男子,面罩阴霾,狭长的冰眸正冷冷的扫向他,竟有几分肃杀之意。
醉汉一下被这冷若寒冰的男子吓醒了酒,连忙低头哈腰,哆嗦着身子:“对不起……对不起…… ”
“滚!” 君少卿一声厉喝,醉汉连滚带爬的从旁边逃掉。
“你做什么从来都不想想后果吗?”君少卿阴着脸,使劲拉起了海茉,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正是那支桃花簪!海茉大喜,一下子接过,如若珍宝的捧至胸间,欣喜的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君少卿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看着她满头大汗,拧紧眉头:“就在亭子附近,你也不好好想想,做什么都这么慌张。”
海茉微微一笑,扬手将脸颊旁边的青丝轻轻挽好,最后用桃花簪牢牢固定。
耳后连同脖颈上的肌肤在月色下如凝脂一般雪润细滑,君少卿连忙别过眸,望见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忽然说道:“跟我来!” 不由分说,立即拉起海茉的柔荑,朝前方跑去。
晕黄的灯光下,热气腾腾,海茉和君少卿坐在一家小吃铺前,买了两碗牛肉面。
“你不饿吗?” 过了好一会儿, 君少卿抬眸看着海茉,他们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吃饭。
海茉用筷子挑起一根面,端详了半天,唇边逸出一抹笑意:“原来你喜欢吃这个?” 她一下想起了端午节那个夜晚,他们也是这个时候在一家小吃摊上吃着两碗牛肉面。
冰眸闪了闪,褪去平日的寒冷,露出几分依恋:“小的时候,父亲常带来我来吃。”
海茉只知他的父亲君烈豪是前任武林盟主,又听他说过父亲在敦煌神秘失踪,一下起了好奇之心:“后来呢,你父亲是怎么失踪呢?”
君少卿一下停住,寒光一凛,海茉连忙放下筷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我也不知道,十二年前他带我来到江南,也是在这样的晚上,吃完一碗牛肉面说有事情要办,便让我一人留在那里,而他再也没回来。”过了许久,君少卿低沉的声音才慢慢传来。
海茉一怔,看着他的眼眸是掩饰不住的黯淡,没想到冷傲如此的他也有落寞的往事。她叹了一口气,拿起另一双筷子放至他的手中,莞尔一笑:“快吃吧,我们一起吃。”
君少卿微愣,她那温煦的目光带着无比的真诚如同一缕阳光照进他冰冷的内心,令他心跳加速,血液有了温热之感。他接过筷子,鼻间充满了牛肉与香菜混合的浓郁香气,一时之间,竟然胃口打开,他低头,大口大口的吃着。
海茉笑了,也埋头慢慢的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月色正浓,花魁的评选也接近尾声,瘦西湖两岸的人群逐渐散去,一时之间,有几分空旷。空气间尽是胭脂水粉的轻柔香气,在这个轻柔宁静的月夜,灯火万点,长亭桥下星影萤光,湖水幽幽。
海茉与君少卿并肩静静的走在街上,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要不要前面歇息一下?”
海茉点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
他们来至岸边的八角亭下,一阵风吹起,片片白色的花瓣在月色中轻盈翩飞,纷纷扬扬,洁白如玉的花瓣在银色月光中,打着转儿,进行着花之旋舞,漱漱的飘荡在夜空,清淑淡雅。
“琼花……真的很漂亮。” 海茉痴迷的望着随风飘舞的花瓣,似乎可以嗅到那迷人的清香。
“你若喜欢,有时间我们便常来看。” 君少卿灼灼的注视她,眸光有几分温柔。
“姐姐若喜欢,每年的今日我都会陪你一起看。”
海茉心一跳,忽然想起一个月前,有一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一时之间,徒生几分感伤,她别过头,静默不语。
“虽然不知冉瓣为什么要来扬州,这其中必有古怪。”君少卿沉思片刻,忽然说道。
海茉从刚才人们的议论声中,已经得知锁烟楼的冉娘当选了今年扬州的花魁状元,她也有些奇怪:“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还要再杀人吗?”
冰眸闪过一丝不解,君少卿叹口气:“也许和我爹的事情有关。”
“你说,我们……不……那些半脸人……为什么要残忍的杀害那么多人?” 海茉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紧张。
“杀人自古何须理由,不是谋财便是报仇。” 君少卿冷冷一哼:“只是我爹一生光明磊落,不知怎么招惹上他们。”
海茉垂下眸子,神色黯然:“他们……杀害了那么多人,一定都恨死他们了。”
“这与你无关,你不必将自己和他们混为一谈。”君少卿定定的看着她,黑眸深如幽潭。
拈上一朵翩飞的琼花,摩挲的白净的花瓣,海茉忽然飘忽的笑着:“怎么与我无关呢,我也和他们一样……用同样的手法杀过人,一个、二个…… ”
琥珀色的眸子宛如湖面上淡淡雾气般氤氲,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尽的哀伤,君少卿心一怔,摸出腰间的寒竹萧,指间飞舞,一阵清婉泠泠的萧声幽幽荡漾开来。
月下飞花,雾气轻绕,幽幽玉萧、在烟姿浩淼的湖面上构成一副绝美的画卷,美好的如同梦幻。海茉静静的望着,心思也随着萧声慢慢飘扬起来,越过高山,飞过时光,恍惚间又回到的小时候:她喜滋滋的蹲在一旁看着灵儿啃着烧饼,给他擦去额间的汗水;她拎着他的小手,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捡拾人家丢弃的旧衣和剩饭;在挽芳楼的厨房后角,他们紧紧依偎,一起品尝可口的糕点;她戳着灵儿脸颊上微凹的酒窝,轻轻的烙上一吻,那感觉如同浸入蜜里,暖了她的心,醉了她的情。
萧声渐止,君少卿回头看着依着亭柱沉沉睡去的海茉。清风吹过,颊边的几缕松散发丝悄悄抚上她的容颜,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楚楚风情。他坐至她的身旁,展开手臂,将她的头轻轻扳到自己的肩窝处,静静的注视着她。
下巴抵着的是清亮如坠的柔柔发丝,耳旁是均匀浅浅的呼吸声,鼻端充斥的是女子身上的幽幽体香。君少卿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山洞里地上那摊暗红的鲜血,记忆里隐约激情,那晚的疯狂火热。他缓缓的凝向她的脸蛋,暗夜色的冰眸愈发的幽深。
微微苍白的容颜柳眉淡淡,弯月似的眼眸被长长的羽睫轻轻含盖,俏鼻下,微翘的唇瓣染上淡淡的樱红,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迷人的光泽。这时,片片琼花忽然被一阵风吹进亭内,像个顽皮的精灵在他们身边翩翩飞舞,其中一瓣轻轻的落到了海茉的脸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花瓣,却停留在那细嫩的脸颊,缓缓下摸来到了柔软的唇腹,指间传来的清凉令君少卿心神一荡,毫不犹豫的俯下俊脸,轻轻的印上那如花瓣般柔软芳香的唇瓣。
一时之间,君少卿忘记了一切,好似天地之间只有这个女子牵引他的心魄,唇间传来的柔软滑腻、冰润清凉,让他心神一震,迷了情,惑了心。那迷人的幽香使他抛却所有理智,轻轻的描绘她的唇瓣,慢慢含弄,不禁的加重了这个吻。
夏夜的晚风卷着琼花片片飞舞,洁白的花瓣从天边漱漱而下,纷纷扬扬。月色蒙蒙,花香淡淡,一阵轻盈的脚步慢慢走近,看着亭中的画面,手中的酒坛一下摔落在地。
针锋相对
海茉一下被酒坛的摔碎声惊醒,眨眨双眼,发现自己竟然依着君少卿睡着了,慌忙的要从他怀里退却,无意间却看见亭子的对面站着一个人,她大惊失色:“灵儿?”
是的,灵儿就站在那里,黑衣俊影,却俊容错愕,手指间残留的酒液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易风凌站在那里,万万没想到朝思暮想的姐姐竟然出现在扬州,晚上拗不过曲烟的嚷嚷,随她在街上闲逛,无意中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颇似姐姐,以为看花了眼却还是跟了过来,没想到居然看到这样一副情形。
那个男人……这该死的君少卿,他什么时候和姐姐呆在一起,居然还亲吻姐姐!易风凌越想越憋闷,心中好似有一把怒火在熊熊燃烧,他攥紧拳手,黑眸半眯,重新见到姐姐的狂喜很快被一股莫名的怒气取代。他一步步的上前,目光炯炯的盯着海茉。
海茉从没见过这样的灵儿,剑眉紧锁,垂下的几缕黑发掩饰不住眸中散发的戾气,他从纷飞的花瓣中一步步的走来,熟悉的俊容却是满面憔悴。海茉着急的想要上前,左肩上传来的力度紧紧的按住她。只见君少卿霸占似的扣住她的肩膀,冰眸一片酷寒。
肩膀上传来的温度令海茉心焦不安,看着脸色铁青的灵儿,她拼命的想要挣脱,带着近似乎恳求的语气小声道:“放开我…… ”
〃放………开………她!” 一声厉喝,易风凌的脸色越来越沉。
“你是谁?” 冰眸冷然,君少卿依旧搂住海茉的肩膀。
“他是我弟弟,求求你放开我。”看着两人之间弩箭拔张的危险气息,海茉着急的推搡着。
君少卿盯着她苍白的小脸拧起秀眉,一脸的焦急,心里顿时一沉,掌心的力度忽然松懈,眼看着她连忙从自己怀里挣脱,凉薄的嘴角勾出一丝淡淡的嘲讽。
“跟我走!” 二话不说,易风凌拉起她的小手转身要离去,却发现掌心的力量一滞,他回头,黑眸闪过一丝不解:“怎么了姐姐?〃
海茉静静的凝向思念已久的俊脸,水眸蕴着万般的不舍与眷恋:“我不能跟你回去!”
易风凌身形一震,黑眸充满惊愕与不解,他顿了顿,挤出一抹微笑:“说什么呢姐姐,跟我回去!”
海茉攥紧冰凉的手心,轻轻的摇摇头:“我真的……不能回……”
“跟我回去!” 易风凌猛的打断她的话,不由分说,硬拉着海茉往亭外走。
“她说了不回去,你想强迫她吗?” 一丝冷峭的讥讽,海茉觉得另一只手臂又被人往回拉,她回头一看,是君少卿。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用你管!” 易风凌抿紧薄唇,紧紧的盯着君少卿。
君少卿的嘴角勾出一丝森森冷笑:“如果我偏要管呢?”
海茉只觉的身体被两股力量不断撕扯,疼的她几乎轻呓出声,她看看灵儿,又回头望着君少卿,深吸一口气轻声喊道:“放开我!”
几乎同时,易风凌与君少卿立即松开了手。
过了许久,才传来易风凌低沉的声音:“姐姐,灵儿这回又错了,不论以前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亲人,跟灵儿回去好不好?”
海茉心里一震,丝丝酸楚涌上心头。
“跟灵儿回去…… ”那声音饱含浓浓的深情甚至恳求。
“是啊,我是你的亲人…… ”海茉微微的笑着,却带着阵阵苦涩:“我只是灵儿的亲人。”
易风凌心一紧,看着她那带着自嘲的苦笑,连忙辩道:“不是姐姐……你先跟我回去。” 说着又向她伸出了双手。
海茉笑的飘忽,使劲的摇摇头,想起这一个多月的经历,还有自己可怕的面容,她全身一颤,连忙转过头,慢慢的后退,琥珀色的眸子惊魂不定:“我不跟你回去,我不跟你回去!” 说着,踉跄着跑下亭子,飞奔而去。
一道白影迅速闪过,君少卿眼疾手快的追上去,钳住她的细腰忽然腾空而起,足部轻移,转眼之间带着海茉凌空而去。
易风凌大惊,踏起步伐运起轻功正要追去,却被人一下拉住,他回头一看,是易曲烟。
“凌哥哥你在和谁说话?我找了你好半天!”易曲烟撑着腰,气喘吁吁。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易风凌皱着眉头,眼神望向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里一阵低咒。
“爹爹和二师兄等着你回去呢。” 易曲烟紧紧的拉住他的手臂,香汗淋漓:“二师兄已经设好酒宴,说要给你介绍个朋友,叫什么……寒竹郎君?”
动作一僵,易风凌眸光一凛:“你没听错?是寒竹郎君?”
易曲烟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惊讶。
易风凌猛然转身,运起轻功朝着回去的方向迅速赶去。
“凌哥哥……………你等等我…………………” 一跺脚,又是铃声阵阵,易曲烟撅起小嘴连忙跟去。
踏着绝顶的轻功带着海茉回到中原镖局的门口,如轻羽沾地,看着她褪去血色的脸蛋,以为她被吓到了,君少卿轻轻问道:“你还好吧?”
海茉点点头,慌忙脱离他的钳制,神色恐慌。
“你怎么了?” 君少卿蹙起眉头,移步向前。这一路上她实在有些奇怪,平日里清冷沉静,可有时像是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就像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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