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澈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入掌心里,声息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倦怠:“擒贼先擒王。”
绯岚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觉得很是陌生。
究竟是对那个人有多深爱,爱到可以为了他毁弃自己曾经的过往,双手沾满曾经立誓要永远彼此忠诚相携相持的人的鲜血,只为了替他扫平前行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哪怕将要终生背负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督主,曾经大家入门的时候可是对着苍天起过誓的,督主这么做,不怕以后被人诟骂么?”绯岚小心翼翼地看着江予澈。
江予澈抬起头,对上绯岚担忧的眼睛,微微笑起来,眼神寒如冰雪,尖锐如针:“诟骂?再多一些又如何?反正已经有那么多罪名加诸于我,就算再多一条背信弃义又何妨!”
绯岚哑然失言,看着面前这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子,没人想得到这样一名女子背后背负了多少匪夷所思的罪名—谋权弑父、背叛家族、屠杀义兄。
天下人众口相传,皆言江予澈乃旷古绝今最心狠手辣、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尤其还是一名女子,竟是做出了上述重重皆不可饶恕的罪名。
绯岚不敢相信她是如何面对重重罪名加身下世人的眼光,更想象不出她是怎么一步一步的坚持走下来。
要是自己,恐怕早就经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了。
她忽然很钦佩江予澈,先不管那些罪名是否属实,当是这些罪名加身还一如既往的走下去,这样的勇气就很让人佩服。
天色越来越沉,战火也越来越浓烈。夜空里弥漫着血腥味,浓沉的好像修罗场。
呐喊声、厮杀声,没有一刻停歇。战场上的双方都像是饥饿的野兽一样,疯狂的撕咬、拉扯着对方,恨不得将彼此撕碎吞咽下肚,方才肯罢休。
江予澈没有回头,专心致志地观察着战况。忽然开口问绯岚:“现在什么时辰了?”
绯岚低头暗自算了算,又道:“快酉时了罢。”
江予澈轻轻蹙起眉心:“那差不多了,我看双方都有些身疲力竭了,士气也有些低沉。等我走了之后,你记得立刻着人传信给城内,要司徒晟立刻调一万人马赶往临县,务必保住姚小姐的性命。这边,要他一定要死守住城门,万万不可贸然打开城门出来援助我,否则敌人就会立刻攻入城内,届时情况就不好控制了。”
“这……”绯岚迟疑道,“您的意思是,您要孤身一人万军当中取对方主将人头?还不许王爷派兵增援?”
江予澈有些奇怪地看向绯岚:“怎么了?有什么疑问么?”
绯岚伸手拽住江予澈衣袖:“薛督主当日对绯岚有恩,薛督主曾传话给绯岚,要绯岚誓死护住督主。您这次的计划太危险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您让属下如何向薛督主交代啊?”
江予澈轻轻拂开绯岚的手,眼眸蕴满笑意:“我不去,谁去?你肯定不能去,这附近的影卫安排你比我清楚,你要是去了谁来指挥这些人?不是我不相信大家,只是这次情况太危急,来不及再等调身手比较好的人过来,何况一击不中,必然是会打草惊蛇,再要行动就会困难的多。所以,只有我去比较好。”
绯岚焦急地看着江予澈:“可是……可是属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督主这样身涉险境啊”
江予澈抬眼望望夜色重重的天幕:“不碍事的,一人行动目标比较小,就算出了什么问题,要逃跑比多人行动自然是要方便的多。说罢,她凑近富哦去,拍拍绯岚的脸,笑眯眯道:“放心,我很爱惜自己这条命的。”
绯岚无法,只得点头,叮嘱道:“那督主一定要万分小心,见机行事。若是一有不好的苗头,就赶快往林子这边退过来,我在此地接应督主。”
江予澈点点头:“行,那我这就走了,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情。”说完,就悄无声音地往林子外走去。
绯岚小声地在身后重复道:“督主,一定要小心啊!”
江予澈没有转身,只用手在背后挥了挥,示意她知道了。
绯岚望着那袭背影渐行渐远,不由暗自叹息。
江予澈小心地往李沐阳带领的大军方向行去,一路上注意着隐藏好自己的行踪。
大军正忙着全力进攻城门,没人注意到江予澈。她轻盈纵身,借力在地上轻点,几个起落便到了大军的背后。
周围有几名士兵发现了江予澈,还未惊呼出声,就被她砍杀在地。鲜血喷溅她满身白衣,她却丝毫不在意。
愈向前行,愈来愈多的敌人发现了江予澈,这名白衣的女子诡异地出现,身手诡奇莫测,出手狠厉,招招直夺人性命,丝毫不留余地。
这些兵士本来就是普通民众,根本就不是江予澈的对手,在江予澈全力的出招下,很少有人有还手之力。
她一路飞奔起来,足尖自纷乱慌张想要对敌的兵士身上踏过,纵身跃上半空,身法奇快地向着前方的主将袭去。
大军开始慌乱起来,顾不上对阵前方的敌人,纷纷包围过来,想要阻截这名半途杀出来的修罗样女子。
只见她自半空轻盈飞踏而过,白衣染血,面目肃然,杀气萦身。手中清光焕彩,幻境频生,招招不留回圜余地,只欲取人性命。
血花飞溅,腥气扑鼻而来。
无数的兵刃直冲江予澈而来,长剑短刀,缨枪长矛,弩箭长弓,纷纷向着她飞扑着去。
江予澈心知清歌还在体内压制着自己全部的内力,自己没有多少时间耗在此地,只有赶快从包围里突出,斩下主将头颅!
前方观战的将领们也察觉了后方的纷乱,齐齐回头查看。
江予澈却顾不得许多,手下狠劲挑开刺到自己眼前的数柄长剑,左手荡开几枚差点破体而入的飞箭。
可是还是迟了一点,远远处有人射来的箭还是狠狠地刺进了她的肩膀,死死顶入体内,几乎破体自背后穿出,箭上力道大得江予澈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足可见其下手之狠、力道之大。
肩上剧痛,连清影刀也几乎脱手掉落。就这一瞬间,无数的兵刃将江予澈团团围住,划破了江予澈的手臂、腿、背部,全身上下各处的伤痛一起袭来,饶是江予澈忍耐极好,也还是痛得她张口大口大口吸气,好像脱水濒死的鱼。
忽听有人厉呼:“住手!”
江予澈下意思抬眸望去,只见有人银甲凛凛,纵马逆向而来,包围着江予澈的兵士们见了那人过来,慌忙顿下手中的武器。
那人银色盔甲,衬得面容愈加清俊,眼底有着不可思议的震惊。哪怕隔着重重的人影江予澈还是清晰的望见了他眼底的疼惜和自责。
_5_此时,远处传来城门即将倒塌的“咯吱”声,听在江予澈耳里,声声如同催命的曲声。
_1_时间不多了!她暗自提醒自己,这个时刻不可以再心软退缩。
_7_没有退路了!
_z_马上定州城就要保不住了!
_。_不待那人再说话,江予澈猛然自原地跃起,忍住浑身的伤痛,身形极快地向着那人和身扑去。
_c_清影诡谲的光芒在半空堪堪划破,带着优美的弧度向着那人披落。
_o_周围的士兵们急忙举起武器包围住江予澈,团团将李沐阳护住。
_m_李沐阳没有任何的动作,他静静地坐在马背上,看着江予澈越来越近的面容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狠戾和决绝。
他知道这次她是下定决心要杀了自己。
为了那个人!
胸口忽然升腾起一股压制不住的怒火。
凭什么?!那个男人凭什么可以得到她的全部?而自己就必须死为了他而死在她的手下?!
凭什么?!
李沐阳不甘心地望着清影刀光映亮了她的眼睛,冰凉的好像冬日夜空里的星子。
这一次,我一定要擒了你回到我身边,哪怕你不愿意我也再不会放你离开!
李沐阳狠狠地咬了下唇,长剑莫残悄然跃入掌心,吞吐着凌厉的剑气。
永别
距离越来越近,近的江予澈可以看见李沐阳眼底不加掩饰的怒意和占有欲,以及他浑身的杀气。
江予澈从未见过这样的李沐阳,有些发愣,不由的顿了顿身形。
就是这瞬间,李沐阳敏锐的觉察了江予澈有些不明所以的停顿,他立刻一跃自马背上而起,纵身迎向江予澈的茫茫刀意。
江予澈见李沐阳来势汹汹,慌忙定下心神,全力以赴。
四周的兵士们见两人对上了招,赶紧往旁边让开一大片空地,使两人得以使尽全力的对决。
夜色下,李沐阳身上的银甲在战火中耀着森冷的光芒,莫残剑上吞吐着凌厉之极的剑气,堪堪迎向江予澈落下的清影刀。
江予澈也丝毫不留余地,一上来就是杀机毕现,刀光凛冽织成一张大网,密密地将李沐阳笼罩在里面。
“叮”“叮”“叮”数声金戈交击之声响彻天际,传在了空寂的夜色里。
多年来,两人时常一起练武,使得彼此对于对方的出招路数非常的清楚。
江予澈拧着眉,专心的翻转着手腕,流畅的在半空阻挡着李沐阳狠戾的剑气,不敢掉以轻心。她深知李沐阳的身手决不在自己之下,要想杀掉李沐阳,自己起码也得把命留下半条!
李沐阳也很清楚江予澈的实力。作为龙烨熙唯一的嫡传弟子,江予澈从小所学庞杂,集众家之长,使得她在江湖中年轻一辈的里算得上是顶尖人物。
只可惜,两人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彼此竟会刀剑相向,以命相搏。
两人缠斗在一起,过了近百招,还是未分出胜负。
江予澈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月升至中天,银霜散落满地,刀光剑影交相辉映。
清影刀意轻怜,莫残剑气绵长,一时间是不相伯仲。
忽听遥远的传来城门倒塌的巨大“轰轰隆”的声响,传至耳畔竟好像还有回声。四周围着的兵士们迅速就整队离开,向着倒塌的城门攻去,只留下对决的两人在原地。
火光冲天而起,映亮了半壁苍沉的夜空,整片苍穹升腾起了熊熊烈焰般似乎就要倾塌倾覆,血色和火光混杂在一起,就仿佛末日的来临。
联军在兴奋的呐喊着攻入城门里,厮杀声如潮水一样涌入脑海中。
至此,城破,定州不保。
江予澈心底一凉,手中清影随之一滞,下意识抬眼想要去看看城门上那不知是不是司徒晟的身影。
一截剑尖就猛然刺了过来,直逼面门。
江予澈慌忙回神,想用清影去挡,只是先前所受的伤使得她没有了往日的灵活,勉强举起清影刀迎向李沐阳的莫残剑。
谁知李沐阳竟是算准了清影的路线,长剑如灵蛇般绕过清影,生生朝着她另一边没有受伤的肩膀刺去。
江予澈不得已,只得往后连退数步,方才躲开他这致命的一击。
刚想缓口气,李沐阳目光冰冷,猱身而上,丝毫不给江予澈喘息的机会。
江予澈抬眸望向李沐阳,冰冷的眉目间似凝着冰霜,嘴角噙着讥讽的似笑非笑。
江予澈见李沐阳这般以命相击,招招狠戾,心底残存的几许愧疚和不忍立刻烟消云散。
只见李沐阳眸光一闪,提剑又迎面而来,江予澈冷冷一笑,往前踏了半步,清影刀徐徐在身前半画弧圆,将自己周身护得严严实实,泼水难入。
清影刀扬起清光万千,摇摇曳曳如梦如幻。李沐阳看见以江予澈为中心,刀光缭绕她周身,浑身浴血,白衣浸透了殷红。那张熟悉的脸上,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和冷然,横刀护于自己身前,冷冷与自己相对。
他不禁收剑出声:“阿澈,我们……还是别继续比下去了。你……你的伤……我会担忧。”
江予澈昂着头颅,斜睨着李沐阳脸上的担忧之色,没有答话。
李沐阳见她如此,正欲走上前劝她收起清影刀。
江予澈却猛然的抬手。
清影刀高举过头,携着重重的怒意,和着清冷的月光和漫天的火光,狠狠劈向李沐阳:“你刚刚不是也想杀我么,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做戏!”
李沐阳慌忙侧身躲开她劈落的刀,横剑向前一格,挡开了江予澈的突袭。
李沐阳颦紧眉心,弓身再躲过江予澈的一刀,沉声道:“你我何必这般以命相搏?”
江予澈拼着全身的力,一下一下快速地举刀劈向李沐阳,恨恨道:“若不是你要对司徒晟不利,我也不会想到要杀你!”
李沐阳不再接话,左手抬掌猛地拍在江予澈身上,江予澈猝不及防,止不住的往后倒退了一丈有余。
待江予澈止住后退的身形,只觉内里一阵血气翻涌,一口滟滟的血就喷了出来,顺着她的下颌流下来,脸色苍白的不正常,眉尖紧蹙,唇边的冷笑却愈来愈盛。
李沐阳见她如此,心下有些不忍,想要上去替她看看伤得怎么样。可是想到江予澈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来杀自己的,又压制不住内心强烈的怒火。
他刚欲张口,就听见背后有物破空袭来。他顾不得江予澈还在身后,猛然回身抬剑去挡,一只利箭汹汹地直冲他而来。
此刻,李沐阳背后空门大开,正是偷袭的好机会,可不知道为什么江予澈竟愣愣地盯着远处,没有动作。
情形危急,长剑无法挡开箭只,李沐阳迅速往后一弯腰,同时伸手抓住了那支箭。
还未直起身,他就听见远处有马儿疾驰而来,心下一凛,甩手就将手中的利箭和着真气向来人掷去。
一声声清晰可闻的马蹄声踏着一地的血肉模糊,跨过战火纷飞的战场,地冲着两人这边而来。
那人背着冲天的火光,看不清面容,只周身被勾勒出一圈红色的光芒。他见箭没有射中目标反而被人凌空甩向自己,从容不迫的抽剑荡开飞袭而去的箭。
只听“铛”一声钝响,那支箭斜斜的向侧边飞扑入地面,尾羽还在犹自颤颤巍巍。
江予澈眯着眼睛,想要看个究竟,就听得一个清润的声音在战火厮杀声中响起。
一霎间,如同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去,只有那人似渺远又似很近的声音回响在耳畔:“阿澈!”
仿若来自遥远的天际的天籁妙音。
呼吸一滞,江予澈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李沐阳亦看清是谁来了,冷哼一声,提剑就直冲司徒晟而去。两人立刻就缠斗上了。剑气交织成网,拢住对战的两人。
你来我往中,剑光映亮了彼此的眼眸。
李沐阳压抑不住满心的恨意,招招夺命。他恨这个人,恨这个人吸引了江予澈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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