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呈上两人所写的内容,包大人仔细看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二人全都言之凿凿,本官一时也难辩真伪,今日暂且审到此处,待本官细细思量后再行审理,退堂。”
陈家是当地的富户,陈元方也精通人情世故,故此他一到开封府,就吩咐跟着的家人为他上上下下地打点。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虽然听闻了此事,也只当做不知,并未过问。
陈元方在开封府的牢中并没有受到半点的委屈,吃的喝的全都是家人给他送来的上好饭菜,牢头狱卒对他也都相当客气,从不直呼其名,而是称他为“陈员外”。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赵虎赵捕头就不是这样。他似乎对陈元方特别感兴趣,有事没事总爱到陈元方所在的牢前转悠。陈家下人送上的银子,赵虎照收不误,但他似乎抱定了“贪赃不枉法”的宗旨,拿了陈家的钱,在陈元方面前依然威风凛凛,还时不时地陈元方呼来喝去。
陈元方一看到赵虎心里就打鼓。他从其他差役的口中,已经听说了赵虎近来性情有变的事情,因此每当赵虎过来时,他就格外小心。
俗话说,财去人安乐,陈元方深通此道。当赵虎再一次到他的牢门前转悠时,陈元方看看四周并没有其他的差役在,就忙伸出手来,一把拉住赵虎的胳膊,跪在牢里说道:“自来到开封府后,多承赵捕头关照,小人无以为报,现有家传玉佩一块,就此奉上,聊表谢意。”
说话之间,陈元方松开双手,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了赵虎。
每次赵虎来牢前转悠时,陈元方都觉得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腰间所带的玉佩。这块玉佩虽说不上价值连城,但也是价值不菲,就这么送出去,陈元方着实有些心疼。只是赵虎三番五次地来他的牢前指手划脚,陈元方还真怕这个捕快会借故找他麻烦,那时不但玉佩没有了,保不齐还得皮肉受损。
算了,只要能安然无恙地出了开封府大牢,一块小小的玉佩又算得了什么。陈元方反复计议之后,终于痛下决心,决定将玉佩送给赵虎。
看到陈元方双手奉上的玉佩,赵虎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伸手接了过来。
这时赵家的家丁正好来给陈元方送饭,待家丁放下食物,走出监牢后,赵虎从后面跟了出来。
赵虎思量此时已经脱离了陈元方的视线范围,不用担心被他看到,于是就将这个陈家家丁一把拉住,带进了开封府的后堂……
这天傍晚,开封城外五十里处的霍松庄,庄主的书房内灯光通明,有两个人正在密谋商议着一件事情。这二人神情紧张,其中一人脸上的刀疤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出可怖的血红色。
这二人正是赵虎在陈元方家门口看到的两个人。那个慈眉善目的长者,是霍松庄的庄主霍员外,就是陈元方的远房亲戚,而那个刀疤脸则是他的护院武师洪通。
这个武师不但功夫了得,同时为人也极其狡猾,很有心计,因此,霍员外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有什么事都不瞒他。
霍员外此时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一直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洪通做出了一个恶狠狠的用刀向下劈的手势,霍员外思考了片刻之后,微微地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前院传了过来,接着就有家人进来禀报,说陈家下人送来了陈元方的一封亲笔书信,内有要事相禀。
霍员外闻听之后,让人把那个陈家下人带进了书房。他接过对方递来的书信,仔细看了之后,盯着那个陈家下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封信是你家老爷亲笔所写的吗?”
那个下人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忙回道:“这书信确实是我家老爷所写。老爷在开封府牢里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写家书时并没有被差役阻拦。对了,老爷还让小的带来了一个信物,说霍老爷您一看就明白了。”
下人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霍员外伸手接过了这块玉佩,放在灯下端详了一番,这才放心地问道:“你家老爷现在可好?”
那个下人道:“我家老爷现在的情况尚可,霍老爷您不用担心。老爷说您只要按照信中所说的去做,一切自然会安然无恙。”
霍员外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把信交给了洪通。
看过书信之后,洪通对霍员外说道:“既然陈员外如此安排,小的认为不妨就按这信中所说的做吧!如果老爷您同意,我这就去布置此事。”
霍员外思考了片刻后,开口说道:“也好,且记小心行事。”
洪通允诺一声,跟那个陈家下人一起退了出去。
第六章 伏法
洪通与陈家的下人来到大门外时,看到有一辆马车正在等着。洪通骑上马,陈家下人和马车跟在后边,一行人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地向着后山前进。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一路之上他们走得嗑嗑绊绊。洪通回过头,瞄了瞄后面的马车,只见马车仍然不紧不慢地跟着。
路上有道较深的沟坎,洪通拍马一跃而过,马车走到此处时,却陷在了里面。那匹马奋力挣扎,仍然不能从中出来。洪通下得马来,和陈家的下人一起奋力推车,这才把马车从沟坎中推了出去。
夜色中洪通的脸上显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他骑上马后,突然调转马头,扬鞭猛抽,马儿嘶啸着奔下山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个陈家下人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原处。
洪通拍马跑了没多远,看到下山之路已经被人堵上了。他想拔马进入山林之中,却见四周突然火把通明,看不清有多少人将他围了起来。洪通抽出腰刀,欲做困兽之斗,不妨一支冷箭射来,他便应声落马。
这时那辆马车之中陆续钻出了两个人,正是王朝和马汉。那个赶车之人也跳了下来,正是张龙。从后面埋伏的众人之中,赵虎也走了出来。
他们四人重新聚在一起,王朝对众人说道:“陈元方之嫂应该就在这附近,大家仔细搜查。”于是跟来的差役打着火把开始在山上四处搜寻。
马汉说道:“想不到霍家的这个护院武师还挺狡猾,看到马车过不了山路上的沟坎,他就怀疑马车的重量,然后想到其中藏的有人。”
张龙接口说道:“不过,他还是跳不出我们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安排下的天罗地网。”
赵虎也说道:“包大人的计策真是妙呀,让小弟我讹诈陈元方的玉佩,再由公孙先生模仿陈元方的笔迹,加上由陈家的下人送信,多管齐下,不怕霍庄主这个老狐狸不上钩。对了,陈家的那个下人怎么会那么听话,包大人难道不怕他送信的时候说出实情吗?”
王朝说:“公孙先生早已查明了他的底细。此人虽是陈家下人,但是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大人晓以利害,施以恩威,他知道陈元方已是将要定罪之人,又何苦继续帮陈元方做恶呢?”
这时,有差役高喊:“找到了,找到了,这妇人原来藏在山顶的小屋之内。”
众人闻声全都围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包大人升堂,吩咐将陈元方和正空和尚,连同霍松庄的霍员外一起带上堂。武师洪通昨晚被一箭射中要害,现已毙命,暂时停尸等待另行处理。陈元方之嫂体弱,有需要之时再上堂和众人对质。
陈元方眼见大势已去,知道无法再抵赖,就交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陈家虽然饶有家资,但是陈元方之兄在世时,家中事务都是由他处理,银钱的事,陈元方从来都不能插手。兄长意外去世之后,陈元方担心嫂嫂以后会继续掌管家里的财产,就意图谋害她。
陈元方一直有个心病,就是没有子嗣。虽然他没少求医问药,也娶了一妻二妾,可是全无所出,为此陈元方一直心中烦闷。
正当陈元方准备下手图害嫂嫂时,无意中听到了他的嫂嫂向正空和尚求救的话,得知她已有了身孕。于是陈元方就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任由正空和尚将嫂嫂偷偷救走,然后他找人假扮流匪,掠走嫂嫂,放在自家后院柴房的地窖中。待嫂嫂产子后,将其子据为己有,再将嫂嫂杀害。回过头来,陈元方又状告正空和尚拐走了他的嫂嫂,让正空为他嫂嫂的失踪负责。
此计在陈元方看来天衣无缝,如果碰上一个昏庸颟顸的官员,可能此刻正空早已人头落地。不过,陈元方这次碰到的却是包大人。
当日赵虎夜探陈家后,陈元方连夜将其嫂嫂转移到了一向与他交情不错的霍松庄庄主那里,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包大人给查了出来。
包大人听完陈元方的供述之后,勃然大怒。他一拍惊堂木说道:“大胆陈元方,兄长尸骨未寒,你就意图害嫂,狼子野心,人神共愤,且将其收入死牢,待本官上奏之后再行处理;霍松庄庄主明知陈元方作恶,却甘愿助纣为孽,一并押入死牢,等待处理;洪通虽然一同作恶,但其人已死,不再追究。”
包大人说完此话,看了看正空,然后说道:“正空和尚,你为救人而甘愿舍身,虽然善心可嘉,却几乎让奸人奸计得逞。你所行之事功过相抵,本官亦不再追究。你若愿继续清修,本官可将你当堂释放,你可自行离去;你若愿还俗,昔日陈元方在开封府中上下打点之银两,本官可交与你,助你一时生活之资。孰去孰从,任由你自己选择。”
正空和尚正欲回话,却听到公堂之外有一妇人呼道:“郎君,还记得月娘吗?”
他闻声忙回来头来,看到堂外人丛中有一妇人抱着一个小孩,正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此人正是吴月娘。
正空顿时双目含泪,意欲起身,但是在开封府大堂上,他不敢擅自行动,只是低着头啜泣。
包大人点了点头笑道:“正空,本官说过,你已当堂开释,速与她母子相认去吧!”
正空叩头在地说道:“多说大人成全。”
说完此话,他起身走出了大堂,与吴月娘母子二人相认。一家三口在开封府大堂外抱头痛哭,堂上堂下的众人都看得唏嘘不己。
这个案子就这么破了,当赵虎最后看到陈元方伏法,正空一家彼此相认时,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此外,赵虎在办完这件案子后,还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当他和众人一起到霍松庄,大家乱嘈嘈地去抓人时,霍庄主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玉佩被人撞落在地却无人发觉。赵虎一脚踩去,觉得脚下发硬,捡起来一看,正是充当信物的那块玉佩,于是就捡了起来。此后赵虎忙着和大家一起押送人犯,查封霍松庄,把捡到玉佩这事给忘到了脑后。
包大人心细,他在审案之时,曾查问过玉佩的下落,意欲还给陈家。赵虎一经包大人问话,才想来玉佩在自己这里,他拿出来要还给陈元方的嫂嫂。
谁知那妇人说这块玉佩是陈元方所戴,她担心以后见到玉佩会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为免触景生情,她执意不要。另外,她也知道赵虎在此案中出力颇多,因此,请求包大人同意,要把这块玉佩转赠给赵虎。
赵虎虽然有心推辞,但是包大人看那妇人心意已决,就示意赵虎收下了这块玉佩。
此时的赵虎并不知道,正是这个玉佩,让他在另一个案件中又立了一功。
第七章 明珠被盗
人们常说“君子如玉”,这说明了国人对玉的喜爱。赵虎对此道却没有太多的研究,对于玉饰也并不是特别喜爱。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决定将这个玉佩拿到城中有名的“藏宝坊”出售,想将它换成银子在带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这个“藏宝坊”来,在开封城中也是享有盛名。“藏宝坊”里不但有各种上等的金银珠玉出售,店中的伙计也个个是鉴别珠宝的能手。尤其是掌柜谢承训,更是一等一的珠宝行家。赵虎心想,自己的这块玉佩一定会在这里卖出一个好价钱的。
开封城中的人对于开封府内的各个衙役,大都认识。赵虎担心万一“藏宝坊”的那个谢掌柜认出来自己来,在价格上给自己太多的优惠,那岂不是等于要接受了他的一份人情。
赵虎不愿意承担这样不明不白的人情债,就决定乔装卖玉。上次扮过了乞丐,赵虎这次依葫芦画飘,轻车熟路地再次扮成了一个乞丐。
刚进入藏宝坊,就有伙计上来接待赵虎。那个伙计走上前来,看他这副邋邋遢遢的样子,以为赵虎是来讨饭的,就塞给他两个铜板,然后要推他出去。赵虎奋力挣开伙计的手,径直来到了柜台前。
一个年过四旬的人在柜上做事,他看到赵虎走过来,正要发问,旁边的小伙计忙过去对他说了几句话。听小伙计说话时的称谓,这人应该就是“藏宝坊”的掌柜谢承训。
赵虎凑上前去,将手中的玉佩展示给谢承训看。一看到赵虎手里拿着的那个玉佩,谢承训的眼睛顿时一亮。他示意紧跟过来的那个小伙计退到一边,然后开口问道:“这位客官来到敝号,不知有何贵干?”
赵虎不愿在这里停留太多的时间,他把手中的玉佩往柜台上一放,说道:“我要卖这个玉佩。”
谢掌柜把那个玉佩拿到了手里,左右看了看,说道:“这确实是件好东西,不知客官想要什么价钱?”
说到价格,赵虎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首先他不太清楚这块玉佩的真正价值,其次他对于当时的物价也不是特别了解。
赵虎想了想说道:“掌柜的你看着给吧。我家里本来也是个富户,不过前些年突遭巨变,不是走到山穷水尽的一步,我也不会把这个祖传的宝贝拿来卖的。”
听了赵虎的话,谢掌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玉饰,然后开口说道:“这确实是个好东西,玉质晶莹,造型美观,实在是上好的饰物。”
这时小伙计在一边插口说道:“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跑到一个乞丐的手中?说什么祖传的宝贝,也不知是不是偷来的。”
小伙计说着此话,虎视眈眈地盯着赵虎,一副要过来动手抢夺的样子。
赵虎看到这种情形,心中一惊,顿时觉得骑虎难下。如果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自然不用担心玉佩被人抢去,只是这实在是太过尴尬。可是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万一谢承训一声招呼,店中众伙计一拥而上,那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赵虎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到谢承训说道:“且慢,我看这位客官虽然衣衫破旧,却有一股磊落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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