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刘知州闻言,不禁捋着胡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赵虎又对刘知州说道:“大人,今日就要按贼人的要求去交纳赎金了,在下留在此处已无法再帮大人的忙了,因此在下想离开田州,回盛州去。”
刘知州赵虎说要走,忙出言挽留。赵虎去意已决,刘知州挽留不住,再加上他也觉得赵虎说得对,今天就要交赎金,赵虎留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用了,就同意了赵虎的请求。
赵虎辞别刘知州,打马出了田州城。他并未朝着盛州而行,而是来到了田家洼的外面。赵虎远远看到有一条小路蜿蜒伸向山顶,他先将马儿栓在山脚下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然后顺着小路来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不少树木和大块的山石,赵虎找了一块位置合适的山石,将身子缩成后面,露出头来,观察着山坳之中田家洼的情况。
此时秋阳当空,晒在身上颇为温暖,再加上秋风微微,初时赵虎还觉得颇为惬意,不过,当他在山顶待到午后的时候,开始渐渐地觉得腹中饥渴,腰肩疲劳。此时赵虎依然没有看到有任何外人进到田家洼中来,小小的田家洼如同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连一点涟漪也看不到。
赵虎站起身来准备四处走动走动,活动一下微微酸痛的双肩和后腰,顺便看一下山顶之上有没有野果可以暂时果腹。他刚刚起身,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穿过那条羊肠小道,走进了田家洼。
赵虎心中一惊,立刻伏下身去,仔细地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只见那人来到田家洼的酒家门前,看看四周无人,就闪身而入。此时赵虎全神贯注地看着下面的情况,把腹中的饥渴和身体的酸痛全都忘到了一边。
过了片刻,赵虎看到又有一人顺着羊肠小道进入了田家洼。那人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只见他来到田家洼酒家门前,先探头看了看店中情形,然后就跨门而入。从这人的身形和动作来看,赵虎判断他应该就是小王爷的侍卫李子健,而他手中所提的袋子里装的也应该是赎金。
李子健在酒家里面逗留了一会,很快就空手而出。待他走出酒家,顺着小路出了田家洼之后许久,赵虎才看到先进入酒家的那人走了出来,他出来时手中还提着一个袋子。那人出来之后,朝四周看了看,接着便朝着那条通往外面的小路走去。
看来这人就是来取赎金的贼人。赵虎立刻起身下山,待他匆匆忙忙赶下山后,那人已经出了羊肠小道。赵虎看他手中拉着一匹马,正要上马逃走。赵虎来不及找自己的坐骑,就快步追了上去。
好在赵虎离那人不远,他追过去时,那人才刚刚上马。赵虎一把将其从马上拉了下来,然后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袋子。
那人猝不及防,被赵虎拉下来之后摔倒在地。他一个鲤鱼打挺,随即从地上站了起身来。那人起来之后,先是抖抖了衣衫,接着就抽出腰间悬着的一把长剑,一步一步地朝着赵虎紧逼过来。
宝剑出鞘,寒光四射,赵虎不由得暗暗心惊。他既也不会武功,手中也无寸铁,而对言不但手中有剑,看来身手也相当不错,此时的情况十分危险。
赵虎一边后退,一边打量对方。他发现此人年纪不超过二十,相貌清秀,穿着华丽,乍一看并不象是一个打家劫舍的贼人,倒象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那人越逼越近,赵虎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大叫一声:“小王爷。”
那人闻言微微一怔。赵虎趁他愣神的空当,忙说道:“你和李子健做的事情,在下全已知晓,希望小王爷不要再执迷不悟,徒给一方百姓官府添乱。”
那人闻言站住了脚步,盯着赵虎问道:“你是何人?”
赵虎说道:“在下赵虎,是应刘知州之邀,来处理小王爷您被绑架一案的。”
“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王爷您和李侍卫二人预先商议好,您隐藏形迹,假装被人绑架,然后再由李侍卫送赎金,这样一来,你们二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笔金子纳入囊中。”
小王爷闻听此话,脸上现出惊异的神色来,他接着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还有谁知道此事?”
赵虎说道:“小王爷勿惊,此事除了您和李侍卫二人以外,就只有在下知道了。昨日在下通过信上写的‘田家坳’三字,知道了写信之人一定不是田州人,此后又想起那封信上指明了送赎金之人必须是李侍卫,便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后来又记起田家洼酒家的伙计说过,此前曾有两个出手大方的年轻公子到过这里,因此在下觉得小王爷被绑架这事似乎别有内情。不过,那时在下还只是猜测。”
侠义小王
赵虎说到此处,诚恳地看了看小王爷,表示自己对他并无伤害之意。他看到小王爷对自己的戒心渐渐消除,就接着说道:”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在下曾虚报过一个消息,说田州城门口有一个类似小王爷的人在跟人斗殴。李侍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坐卧不安,脸上显现出忧虑的神色来。他很快就找借口去了田州城南门,在下发现李侍卫从南门回来之时神色泰然,于是就断定小王爷一定没有被人绑架,李侍卫一定知道您的行踪。”
小王爷不太理解:“这是为何?”
“如果小王爷您真的被人绑架了,这么多天来音讯全无,李侍卫听到在南城门处发现了您的踪迹后,一定会喜出望外。可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满脸忧色,显然他担心您真的在那里跟人斗殴,这说明了他知道您其实并未被人绑架,仍然是行动自由。后来在下尾随李侍卫到城南门去,发现他回来之时神色泰然,应该是因为他在那里没有发现您和人斗殴,于是就不再担心。他这种安然无忧的神情,也正说明了他知道您是安全的。”
小王爷说道:“言之有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李侍卫绑架了本王爷呢?”
赵虎想了想说道:“在下也曾想过此事,不过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发生。李侍卫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挟持王爷要挟官府,除非他想造反。”
小王爷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分析听来倒有些道理,现在真相已被你知晓,你将意欲何为?”
赵虎说道:“这笔金子是刘知州四处筹集才筹够的,其中一半还是他自己的私产,小王爷如将这笔金子还给他,在下决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小王爷闻听此话,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他筹够了信上所说的数额?你又怎么知道其中还有一半是刘知州的私产?”
“昨日夜间,在下偶然听到刘知州与他家夫人深夜低语,夫人嘤嘤哭泣,想来是舍不得出这么一大笔钱财,刘知州则说‘破财免灾’,想来他应该是决意自己拿出金子来凑足信上要求的数目。在下早上也曾试探过刘知州,看他的情形,多半是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做了。”
小王爷说到:“你的心思倒也是机变百出,不过,你知道本王爷为何要用这个办法来从刘知州身上榨出这笔金子吗?”
赵虎闻言一愣,他说道:“这个……小王爷终不过是少年人心性,贪图好玩,应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刘知州的这笔金子!”
其实,赵虎也知道小王爷耍了这么多手段拿到这笔金子,决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好玩,他的目的一定是想将金子收入自己的囊中。不过,赵虎现在想哄着小王爷把金子还回去,因此他不敢把话说得太直。
小王爷微微一笑,说道:“你错了,本王爷做这事决不是为了好玩,目的就是拿走这笔金子。”
“王爷府中金珠美玉数不胜数,又何必为了这些金子难为刘知州呢?”
“你这话说对了,本王正是想难为刘知州。”
赵虎听到此处,十分不解。小王爷看他一脸疑惑,就说了自己做这事的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今年秋水泛滥,田州也有不少地方遭灾。刘知州上报灾情之后,朝廷就拔了金银米粮来赈济灾民。刘知州拿到这些赈灾物资之后,并未将其用到灾民身上,反而是将金银贪污,将粮食拿到黑市上高价卖出。
刘知州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手脚十分干净,并未有外人知道。当小王爷带着李子健来这里玩的时候,才偶然从灾民的口中发现了其中的玄机。他本来想回到京城向皇上禀报此事,不过,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刘知州不但与庞太师走得很近,与朝中许多大臣交情也都不错。
小王爷知道这些人平时得了刘知州不少好处,如果自己向皇上禀报此事,那些人一定会帮刘知州说好话。他自己一人一口,对付不了那些在宦海之中沉浮已久的老奸巨滑之辈。
在与李子健商议之后,小王爷决定兵行险着,于是就做了一场假装被人绑架的戏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榨出刘知私吞的救灾银两。
赵虎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他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侦探所能应付得了的,既然小王爷这样做是事出有因,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插手了。赵虎想到这里,掂了掂手中的袋子,把它交还到了小王爷的手中。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这笔金子?”
“本王爷会妥当安排,将它们全部用到救济田州灾民这件事上。”
赵虎想了想又问道:“小王爷打算怎样对付刘知州?”
“本王会继续把绑架这出戏演下去,务必给刘知州安上一个为官不力、治理无方的罪名。”
赵虎拱了拱手说道:“愿小王爷得遂所愿,在下告辞。”
赵虎说完,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小王爷他:“你如此放心地把这笔金子交到本王爷的手中,难道就不担心本王爷骗你吗?”
赵虎说道:“在下初到田州之时,也曾看到过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从他们的情形看来,确实是未曾受到过官府的任何救济,因此在下相信小王爷所说的话,赈灾物资一定是被刘知州贪污了。此外,方才对峙之时,小王爷你手握宝剑,那时要取在下的性命易如反掌。这里四周无人,小王爷做此事后大可一走了之,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不过小王爷你并未这样做,因此在下相信小王爷不是一个恃强凌弱的暴虐之人。在下信得过小王爷的人品,不担心被王爷你欺骗。”
小王爷闻言哈哈大笑:“好,好。”
笑声刚落,他就对赵虎说道:“本王爷还有事要办,你我就此别过。”说完便翻身上马。
赵虎拱手相送,说道:“小王爷慢走。”
这时小王爷又在马背上回过头来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赵虎。”
“嗯,赵虎,好,好,哈哈。”小王爷转过头去一挥马鞭,那马儿四蹄飞扬,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赵虎看看小王爷已经走远,就也翻身上马,顺着官道赶回了盛州。一路之上赵虎快马加鞭,催着马儿快跑。绕是这样,当他回到盛州之时,也已经是月出东山了。
这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周边还发出微微的红晕,挂在东边的树梢头,煞是好看。
赵虎披着这柔和的月华来到了州衙之中,将马匹交还后,准备到后衙与章知州打个照面。
赵虎刚刚踏入后衙,就看到章知州正和一些人在那里饮酒赏月。章知州看到赵虎回来,忙把他叫过来说道:“赵义士,今晚是中秋佳节,义士不妨过来与我等饮酒赋诗,共享这无限清景,如何?”
月下赋诗
章知州这么一说,赵虎才想到,原来今天是中秋节。他看到在坐的人多不认识,正欲推辞,章知州却盛情邀请他入座。
赵虎落座之后,章知州向他一一介绍在座的诸人。原来那些人多是些盛州城中的文人墨客,平昔喜欢吟风弄月,又常常与章知州诗酒唱和,因此彼此之间甚是相得。
赵虎与这些人一一见礼,多不过说些“久仰盛名”之类的客套话。那些人得知赵虎就是现今名重盛州的神机义探,也纷纷上前和他见礼。
赵虎遍视四周,没有发现城中名儒方博望的身影。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因:虽然同为读书人,但是这些人全都是诗人,其中不乏放浪形骸之辈。方博望学问人品固然出众,只是性格古板拘谨,与这些诗人在一起,很难有共同语言。
重新坐下之后,那些诗人开始联句作诗。赵虎对于此道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举杯频饮。众人闹哄哄地赋诗饮酒,不知不觉已经是月近中天。
此时月亮已不似刚才那般脸色红润,而是亮如银盘,它将万道清辉撒落人间,直把后衙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章知州和那些诗人们已经俱各微醺,面对着这皎洁的月亮,他们不由得诗兴更浓。众人轮流吟诵自己所做的诗句,一旦有佳句出现,旁边的人就会连连叫好。
赵虎发现其中一位叫谢子凌的年轻诗人最受众人推崇,他吟出的每一首诗都会得到大家的赞赏。谢子凌在众人的夸奖之下显得十分得意。他朗诵诗歌的时候常会摇头晃脑,偶尔还会手舞足蹈,看起来他也十分欣赏自己写的诗。
赵虎被谢子凌这特别的朗诵方式吸引住了,他停下酒杯,想听一听谢子凌的诗是什么内容。只见谢子凌执酒杯,抬头望月,开口朗诵道:
玉殿广寒明月间,嫦娥清影舞蹁跹。
千般孤独泪千行,万种相思情万端。
桂花年年染罗衣,彩云岁岁映玉颜
应悔当日别后弈,何如人间做小蛮。
赵虎平时也偶尔会看一些诗词,不过做诗就不大会了,他对那些“十三元、十四寒、十五删”之类的韵脚,和那些“平平仄仄平”的格律,基本上是不甚了了。
他能听出谢子凌这首诗说的是嫦娥很虽然住在天上,不过她很孤独,还不如人间一个叫小蛮的女子幸福。以赵虎的水平,也就是听出了这点意思而已,至于说这首诗好还是不好,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评价。
谢子凌朗诵完他的诗之后,众人先是叫好,接着便有一个人说道:“谢兄高才,连嫦娥的心思都能被你读出,看来小蛮姑娘跟谢兄在一起,定会快乐胜过月中仙子。所谓才子佳人,谢兄与小蛮姑娘正堪此论。”
另一个人接口说道:“小蛮姑娘貌如天仙,冰雪聪明,有这朵解语花相伴,谢兄当真是艳福不浅。人言‘红袖添香夜读书’,谢兄真是羡煞旁人。”
赵虎听了这些人说的话之后,才知道谢子凌身边当真有一个叫做小蛮的姑娘。他看到众人一谈起风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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