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柱听不明白,却没敢多问。只听田志娓娓道来:“当时我和我兄弟同时招亲兵,你跟了我。那个叫赵红福的跟了我兄弟。八年前,我兄弟战死,赵红福被人排挤现在还是个伙头兵。而你呢?我有幸活到现在,步步高升,你也跟着水涨船高。我现在是次帅,你已经是官吏了。这不是押对宝了吗?如果当时你和赵红福换换,现在你肯定是正给别人做饭的伙头兵。”
王三柱仔细回味了这段话,发现很有道理。他赞同的点点头,却发现田志叹了口气,“我一点也不比田野差,可他有个好姐姐、有个好老师,处处都压我一头,我不服啊。不服!我也在押宝,你押对宝了,我也要押对!”
王三柱小声说道:“主帅毕竟是国舅啊。”
“国舅?国舅算什么?还不是因为国相。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新君即位之后,真正掌握国家的是国相,他现在和穆宫主连成一线,齐王只有听命的份儿了。只要王柬大人上位压过了邓国相,到时候就是我得势,你还能再进一步。”
“大人,王大人没有国相权势大吧?咱们投靠国相把握岂不更大?”
“蠢材!十足的蠢材!”田志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个王三柱的脑筋怎么永远不开窍呢?而且还不能让他动脑子,只要他脑筋一转,提出来的问题保证一个比一个蠢。就好像他脑子一边是水另一边是面粉,不动则以,动起来就变成面糊。可是田志就是喜欢他,正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才可以让自己把心中的想法顺理成章地讲出来。
有人愿意倾听自己的计谋感觉真是好,田志说道:“现在邓国相如日中天,我再做也是锦上添花,人家不缺我。再说,田野是他的学生,我能比得过田野在国相心中的地位?可是王大人就不同了,他现在身边帮手少,我过去帮把手那叫雪中送炭,这样才能显出价值来。”
“王大人要是不记恩呢?”
“由不得他不记恩,我把孙女都嫁个他孙子了,他还能赖掉我?再说不记恩也无所谓,只要我拿下齐军主帅的位置,又有破燕之功,我将来只升不降。”
“大人,沧州都丢了……”
田志冷冷地说道:“归根结底你也认为我不如田野是吗?老柱子?这几年你当差当到猪肚子里了?等着,看我在盐山城下如何打败燕军。”
齐国王宫,早朝结束,众大臣散去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王柬这几日都神清气爽,齐王对邓国相的打压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王柬的势力得以迅速抬头。田野又闹出了家中小妾和燕国奸细来往密切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正在等待齐国在燕国暗桩的确认,但是田野下台是板上钉钉了。次帅田志又是自己的亲家,田志这个人素有野心,可是幸好身边有人盯着他。王三柱是王柬的同乡,他小儿子还在府里当差,只可惜这些田志都不知道。
往日早朝以后迅速离开的邓国相今天越走越慢,王柬猜到他有话要说。但为了显示自己的架势,走在前面的国相一慢,他也跟着慢。邓国相都快出宫门了,王柬还没跟上来,只得站在原地等他。王柬一看,心里不禁很美,但是架子不宜拉得太大,他慢慢踱到了邓国相身边。
邓国相率先开口道:“我相信我的学生不会干出那种事情,还望王大人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哪怕不说,求求情也好。老夫算欠你一个人情。”
“国相大人说的哪里话,我食大王俸禄,必要秉公处理。田野大人的为人我是知道的,都是误会,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清者自清的。”
国相看他不松口,只得再退一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田野掌握兵权了。田志提成主帅,军中将领的任命更换我袖手旁观可好?王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王柬沉吟一会儿,“将来得了燕地县府的人选我六你四,如何。”
国相使劲克服着冷笑,说道:“全是你的。”
“全是我的?”王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全是你的。我就想保田野的平安,可以吗?”
王柬脸皮不厚,这样的结局反倒弄得他不好意思了,“我会和大王详谈的。”
“那就有劳王大人了。”国相深深一拜。看着王柬昂首挺胸地走出王宫,邓国相面容立刻垮了下来。“父亲。”在一旁等候的邓家长子说道:“要准备后路吗?”
邓国相伸手打断了他,“宦海沉浮了几十年,亲眼看着天下被蛮族入侵直到现在诸侯并立,这小打小闹还真不能入我法眼。现在战事胶着,是赢是输还不好定论。可不管结果如何,他都逃脱不掉翻船的命运,让他最后折腾几下吧,闹得越欢死得越惨。你和穆宫主那边联系好,只要有稷下学宫的支持,我就胜券在握。”
“父亲,与穆宫主的联络我亲自负责,没有问题。我只想知道父亲的计划,怎么把王柬打败?”
“输了就栽赃,赢了就捧杀。这么简单的道理到现在还要去问吗?”邓国相不满地说。儿子是个老实人,斗争不是他擅长的事情。“得帮大儿子招纳一些帮手了。”他心里想着。
盐山城外,我们大军开到了。看着眼前齐军的阵势,宋承天在内的一帮将领都不乐观。盐山作为边防重镇,地理优势就不必提了;城防工事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损坏;面前是军容严整的二十万大军。要提轻松破敌,谈何容易。
齐军的阵营以盐山城为中心,向两翼依次展开,军旗蔽空,连亘数十里。在我军右侧还连出了几个营寨,据斥候的描述,那应该是齐国的马军。现在大敌阻挡在前,骑兵位于侧翼,稍有不慎全军皆败。宋承天几日眉头紧皱,召集部将不眠不休地商量对策。
有人建议道:“派兵试探一下他们的深浅。”
宋承天说道:“然后呢?又是旷日持久的僵持。我们二十多万,他们三十多万,两国都是孤注一掷,男子几乎被抽调一空。万一出现意外就是元气大伤,没有几十年别想恢复。如果我只是将领我可以这么来,可是统帅却不能,我要想到各种后果。况且我们和齐国不一样,北面还要防守突厥,兵力不能尽力抽调。”
“两国国家的常备军队都是将近十万,其他训练不足的民夫可以忽略不计。北方牵制了我们一些人,平舒、沧州两战又消耗了他们一批人。所以战力是相近的,现在就看谁能出奇兵了。”我从座位上起来,对着宋承天说。
第一百九十八章 长途奔袭(上)
宋承天点点头,问道:“你的计划?”
“根据这几日斥候刺探回来的情报,现在的敌我大致如此分布。”我转身手指着地图,“盐山城屯有重兵,在位于我们左翼的海丰镇也有齐兵活动的迹象。现在海丰的齐兵随时有可能抄截我们的后路,沧州正在筑城,可以说无险可守,如果盐山久攻不下那处境非常危险。而现在的情形就是没有几个月的时间盐山就是无法攻下。”
宋承天看着我面带笑意,没错,他前段时间对我的敲打很管用。我知道这军职和威望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狠劲钻研局势分析。宋承天问道:“你想出奇兵?说说你的打算。”
“现在僵持于我不利,所以只能出奇兵致胜。齐军控制盐山,盐山对面的无棣县也有驻军,他们自以为这边防线安全,所以把一部分军队运动到海丰镇想夹击我们,进而重夺沧州打通蓟都的通道。可是盐山毕竟地盘较大,盐山城南部的乐陵有兵驻扎,可是旁边的庆云镇就没有兵。我的想法就是从庆云突入,渡过鬲津河,然后越过黄河直插临淄。”
“直插临淄?”下边人开始引论纷纷,不少人都惊诧于我的想法。
我说道:“我们一个国家男丁有多少?这场战争双方兵力达到了近六十万,虽说九成是临时征召的黔首,可是这些人要是死了田谁种?粮谁纳?徭役谁服?所以谁也赔不起失败的责任。既然如此,不妨赌一把。利用沧州和我军主力牵制齐军兵力,如果他们持续坚守,那我们就‘围魏救赵’。如果他们班师回援,主力又可以趁势掩杀。到时候这支奇兵攻下临淄还则罢了,如果攻不下,还可以选择城池坚守,这样和前线的主力遥相呼应。我说完了,各位斟酌一下吧。”
“好,多说无益。就这样定了。”宋承天走出来断掉了讨论余地。“杨长风听令!”
“末将在。”
“现命你为马前军指挥,负责调度所编兵马奇袭临淄。”
“得令。”
“祖聪听令!”
啊?还有我的事呢?我心中一惊,“末……末将在。”
“这么不情愿啊?”宋承天幽默地说,引起下边一片笑声,“任命你为马前军副指挥,协助指挥杨长风完成奇袭。”
“得令。”反正这段时间也休息够了,应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啪,啪”宋承天鼓了几下掌说道:“今天就到这里,都散了吧。二位指挥留下,外面几个人进来。”众人散尽之后,外面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挑帘进来。宋承天笑着说:“怎么样?我就说肯定有很多人觉得你的主意太冒险。”
其实这个方法我考虑了一段时间,在前天和宋承天和盘托出。他考虑了好久,才让我今天在会议上提出来,然后他用权势禁止别人的讨论。这样也为怕这个奇袭计划还没有成型就泄露出去。宋承天说道:“你手里没有亲兵了,我给你几个。一共八个人,名字就不说了,叫他们宋大、宋二一直到宋八就行,方便好记。都是随我出生入死的亲兵,这次算是还你平舒城的债了。”
在平舒城和我关系近的军队伤亡殆尽,宋承天有意把他们调换一下在后边休整。于是桃花源州兵和剩下的天威军要么在平舒城驻扎,要么在沧州当监工。牟利鸣和大哥他们非要跟在我身边,我死活不同意。后边的路很长,我不想在提前失去谁了。虎子那天晚上被人打断腿骨,正在养身子。我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了。
宋承天说:“现在你们就是祖大人的亲卫了,你们要像护卫我一样护卫祖大人,听到了没有?”
“是!”
他又转向了我们俩,问道:“有什么要求赶紧提,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我们要好马。能够长途奔袭的那种好马。”
“军营这么多马呢,除了将领的坐骑,满军营的马随便你们挑。对了,按编制不是每人两匹马嘛,一匹骑乘一匹负重。现在多给你们一匹,每人三匹。”
杨长风听了兴奋非常,“末将定当无付将军重托。”
我说:“你当宋将军大方啊?咱们缴获了齐军这么多马,天天人嚼马喂的要消耗多少粮食?正好给我们一大批,自己省了粮食。这叫‘借花献佛’。”
宋承天笑着指着我说道:“你小子,真是猴精猴精啊。说正经的,我手里能征战的马军就两万多一点,我留下几千作为机动,两万人全给你们了。你俩要精诚协作,出了事情商量着来,千万不要内讧。用这两万人闹出点大动静来。”
我们俩都点点头,我说道:“将军,我还想要一样东西。”
“你说。”
“打沧州的时候,火药没用完吧?”
“哈哈,都给你了!”
杨长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就好像被人喂了屎一样。“少拿点吧!”他央求着我。
“那玩意好用。难道将军这回这么大方。”上回炸营的事情仍然让不少人对火药相当抵触,包括宋将军。当时在沧州城就想一次用完,可还是剩下一些,索性这次当顺水人情把这些棘手的东西全送出去。我因为用过猛火油,对这种神物特别喜欢。
宋承天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说道:“这一别可就断了联络,能不能见面都不好说了。长风啊,你和哥哥我几十年的交情了,保重。还有祖聪,保重。一定要保重。”
帐篷里的气氛有些压抑,等三人话别之后,我就走出了帐篷。后边几个亲兵跟着我回到自己的营地。我看着他们说道:“现在从宋将军的人变成李将军的人了,姓氏是不是应该改改?是不是应该叫祖大、祖二、祖三、祖四一直到祖八啊?”
几个人听了身形明显一顿,但还是犹犹豫豫地行了个礼,说道:“全凭祖大人做主了。”
“我做什么主?你们自己姓甚名谁别人能做的了主吗?告诉我你们的真是姓名。”秦宗权的悲剧我不能让它在我身边再次发生。也许大人物让自己的仆从姓自己的姓,或许这叫做恩赐。但是我不喜欢,你不能剥夺了一个人的祖根。
几个人向我说了他们各自的名字,我说道:“虽然要记住你们的名字还有要认识你们都需要时间,但是我愿意这么做。因为我们马上就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了。你们说呢。”
八个人眼睛有些湿湿的,他们齐齐行礼说道:“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动作整洁利落,一看就是多年演练出来的,但我相信这次他们是真心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长途奔袭(中)
事不宜迟,因为双方军营里都混杂着奸细,突袭的事情宜早不宜迟。所以经过一下午的忙碌,当天夜里我们就整装出发。大军静悄悄行进了一夜终于在天刚刚亮的时候抵达了鬲津河北岸。鬲津河不是很深,马匹可以顺利通过没有任何障碍。
等两万大军过完河就需要一个多时辰,我打着哈欠对杨长风说道:“走了一夜,我看那边的树林不小,咱们去那里睡觉吧。”
两万人带着马全部进入树林里休息,本来要安安静静睡觉的。有一个人拿出火药包来回把玩。旁边人说道:“把那玩意放下,赶紧睡觉。”
“我晚上在马背上睡了一夜,现在不困。”
“那也别玩这个,这玩意邪劲太大,你忘了沧州城烧成什么样了?”
“是啊,我也纳闷呢。就这小小的玩意能点这么大的火,真是怪事。”
马军有名的赌鬼“泼皮”凑过来说道:“把上边包的纸去掉,你们说这玩意还能不能烧起来?”
“能。”、“应该能吧?”、“没纸怎么点着?肯定不能”……
把玩火药包的人说道:“泼皮,你说能不能?”
“我看这玩意有没有纸都能点起来。”
“那我就说不能。泼皮,我上次赌钱欠你三十文,这次咱们再赌行不行?”
“怎么赌?你说。”
“就赌三十文的。我赢了,咱俩的债两清,我要是输了……”
“你欠我六十文。赌了,把纸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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