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退。
“杀,杀啊!”姚桐口中大呼小叫地狂吼着,手上的大刀也是挥舞个不停,左砍右劈,刀刀见血,硬是以一人之力挡住了侯家军几次狂冲,只可惜他人生的道路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侯国忠出手了!
自打冲上了城头,击溃了拦路的十数名羽林军官兵之后,侯国忠并未继续参战,他相信侯家子弟兵有足够的实力冲过去,与城门楼处的主力会合,前后夹击守军,目下他所关心的是唐军援兵何时会动,故此他只是静静地站立在城墙上观察着玄武门内的一举一动,直到发现己方杀上城头的子弟兵酣斗了良久却始终不曾取得突破,这才提刀赶到前线。
这场不期而遇的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刻还是大雨倾盆,后一刻却又是月朗星稀,云开雾散,明亮的月色再次笼罩着大地,浑身是血的姚桐提刀在手,如同杀神在世般立在城头,口中呼喝有声,毫无畏惧地看着包围在身侧的侯家子弟兵,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令侯国忠心中一疼,可一想起家族的利益,侯国忠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提刀在手,默默地走上前去,也不开口,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沉着声道:“请!”
姚桐原先也曾在十六卫任职,跟侯国忠自是熟识,知道侯国忠的武艺高强得很,若是往日,他倒是不怕侯国忠,可眼下身受重伤,苦战之余,早已非往昔可比,自知不免,却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哈哈大笑着道:“好,请,某在地下等尔便是!”话音一落,大吼一声:“杀!”魁梧的身子奋力一个前冲,手中的横刀猛然挥出,划出一道弧线,一招“力劈华山”照着侯国忠当头便劈了下来。
刀是好刀,招式也凶悍得很,力大势沉,只可惜重伤在身的姚桐速度上却是慢了不少,远不及平日的一半,如此凶悍的一刀在侯国忠看来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尽管侯国忠很是佩服姚桐的忠心,也很是欣赏他那等视死如归的气概,也真心不想杀了这位忠直之士,只可惜侯国忠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出刀!
就在姚桐冲到侯国忠身前三尺之际,始终屹立不动的侯国忠暗自叹了口气,身形一闪,人已从姚桐的身边冲了过去,就在两人身形相交的那一瞬间,侯君集手中的横刀在月色下跳动了一下,只一刀,便已划破了姚桐的喉头,但见姚桐高大的身子晃动了几下,脖颈间一道血箭突地喷了出来,手中的刀无力地垂在了地上,整个身子摇晃着仰面倒下,姚桐战死!
“唉!”侯国忠叹了口气,眼角一颗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过并没有什么表示,挥了下手道:“杀!”话音一落,一马当先向着城门楼冲了过去,身后的侯家子弟兵也蜂拥着跟在侯国忠身后冲向了城门楼处的战团。
侯国忠所率的兵力并不算多,拢共算起来也就是百人不到而已,可就是这么点人手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被侯家子弟兵分割成数段的羽林军官兵此时的士气早已低落到了极点,只是仗着人数众多在苦苦支撑罢了,再被侯国忠这么一冲,顿时全军崩溃了,落荒而逃的官兵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刃,拥挤着、推搡着沿着城门楼附近的楼梯逃了下去,恨不得爹娘多生几条腿的狼狈样子更是令久战之后的侯家子弟兵们士气大作,除部分人手围攻城门楼中央残余的羽林军官兵之外,其余大部紧追着羽林军败兵杀下了宫城,冲入了玄武门两边的回廊,大有一举占领玄武门的气势,形势对于唐军来说已到了极为不利的关头,若不是因着几道街垒和那些箭楼的存在,只怕侯家军真有可能就此拿下玄武门——侯家军士气正旺,可惜的是玄武门不是旁的地方,毕竟是羽林军经营了多年的重地,内里的防卫设施实在是太齐全了,就在侯家军紧追着败兵冲出了长廊之际,街垒两侧数座箭楼突然射出了一阵密集的箭雨,转瞬间将侯家军射倒了一大片,因着赤膊上阵的缘故,措不及防的侯家军死伤惨重,不得不再次退回了长廊,试图重整旗鼓,再次发动攻势,可就在此时,一阵号角声从宫墙的南面响了起来,近千名身着羽林军服饰的官兵正沿着宫墙向着玄武门冲去——唐军的援兵终于出动了!
一见到从南边杀过来的羽林军官兵,侯国忠便发觉了不对,一边下令身边的两百多号人马前去阻击,一边下令冲下了城头的侯家子弟兵立刻撤回城上,准备应变,当然,侯国忠也没忘将事先藏在腰间油布包里的烟花取将出来,不过却并没有立刻燃放——侯国忠尚无法断定来的那支唐军是不是就是自家老爷子所说的唐军伏兵,他想再确认一下。(文*冇*人-冇…书-屋-。电子书)
或许是打惯了软弱如绵羊一般的羽林军,受令前去阻击唐军援军的侯家子弟兵并不怎么紧张,尽管人数仅仅只有对方的五分之一,可照着实力对比,没人会将一千羽林军放在心上,即便是统军前去阻击的侯承宗也是如此的看法,可惜的是他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来的唐军虽也身着羽林军制服,却是不折不扣的陇州强军,常年驻守边关,不时与草原部落激战的陇州兵实力之强哪是羽林军可以相提并论的,即便是侯家子弟兵体力旺盛之时也不见得能是陇州兵的对手,更何况现如今侯家子弟兵早已是疲惫之师,再加上轻敌大意,哪能有甚好果子吃,刚一个照面,两百多侯家子弟兵便被放倒了大半,就连侯承宗也成了陇州兵的刀下之鬼,于是乎;一追一逃的场景再次出现了,只不过这回逃的主角换了个儿,轮到侯家子弟兵疯狂逃窜了。
不好!侯国忠眼力好得很,一见来者战力高得惊人,心中暗自吃惊之余,也顾不得许多,忙打亮了火石,将手中的烟花点燃,奋力地掷向了空中,顷刻间一朵血红色的礼花在夜空中绚烂地绽放开来,大战终于到了转折的关键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喋血长安城(九)
蒙蒙细雨间散散步,遛遛狗或许算得上一种难得的享受,别有一番风情的,可在大雨瓢泼的夜晚行军,那可就是件令人头疼万分的苦差事了——被大雨浸泡得沉重无比的衣甲穿在身上本就难受得很,再加上视线受阻,目力所及不过三、五步,纵然是想急行军只怕也不可得,除非你打算一头撞上街边的墙角,考验一下自个儿的肉体之强壮程度,否则的话,就只能是在雨幕中艰难地摸索前进,这等跋涉又怎个苦字了得。
苦是苦了点,可李贞却还是能忍得下来,毕竟打小了起李贞就在秦琼手下习武,那会儿啥样的苦李贞都受过,相比于那会儿所吃的苦头来说,眼下这点雨中行军实在算不得什么,只不过内心里的急却令李贞有些子难受,当然,李贞急的并不是尽快赶到皇宫,说实话,就算没这场大雨,李贞也不会急着赶到皇宫,道理很简单:首先,侯君集目下打出来的牌全都是虚招,并不是最后的杀手锏,在没看清侯君集的整体布局前,李贞不想妄动,打蛇就得打七寸不是吗?其次,李贞很清楚老爷子对在京诸皇子都有着很深的戒心,也一准安排了相应的后手,提防着诸皇子们趁乱行事,若是急着赶到皇宫的话,没准老爷子不产生些不甚好的联想,若是其他兄弟再来个暗算啥的,没准老爷子事先准备好的板子可就要打下来了,那等疼李贞才不想去尝试一下的,再说了,目下自家队伍后头还跟着老六那个不稳定因素,天晓得那小子会不会哪根筋搭错了,来上个黑的,坑李贞一把,这也是不得不防的罢,故此,李贞虽是率部冒雨向皇宫进发,却并不是很心急着要赶到皇城,真儿个令李贞心急的是到了如今李贞还是看不清侯君集的后手会放在何处。
妈的,该死的雨总算是停了!李贞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心里头暗骂了一句,刚打算下令全军点燃火把之际,却听一阵马蹄声响起,蜀王李愔已领着几骑人马打着火把冲到了近前,不由地戒备心起,暗中打了个手势,示意燕十八等亲卫保持戒备,自个儿却停在了街边,等候着李愔的到来。
李愔与李贞一般,都是身着厚实的铠甲,唯一不同的是李愔并不曾戴上头盔,而是带着顶武弁冠,此际因被大雨浸泡,早已是冠斜发散,再加上略微佝偻的身形,显得极为的狼狈,再也无往日里那等豪雄的气概,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在火把亮光的映射下,更是如同鬼魅一般煞白,满是阴霾的双眼里露出了丝痛苦挣扎的神色,愣愣地望着李贞,好一阵子不曾开口说话。
嗯哼,老六这小子要下决心了?李贞本就是精明过人之辈,一见到老六这副样子,心中一动,立时猜出了李愔的心思——先前李贞已经暗示过李愔,可自打李贞裹好伤,率部向皇城挺进之后,李愔却始终不曾追上前来,也不曾远离,只是率部跟在了李贞所部的后头,彼此间不过间隔百米不到的距离罢了,这也是李贞没有催促全军急行军的缘由之一——李贞在等,等着李愔做出最后的决定,当然,李贞并不指望能就此收服老六,而是在等李愔供出些有用的信息,毕竟李愔先前也是侯君集一方的人物,就算不是核心阶层,可核心秘密多少还是能知道一些的,若是他能说将出来,对于李贞的最后决策无疑是极有帮助的,这也正是李贞没有拿下李愔,反倒透露出救他一把的暗示之根由所在。
李贞不说话,李愔也没有开口,气氛一时间显得极为诡异难明,双方默默地骑马在原地僵持了好一阵子之后,李愔突地像是苍老了十多岁一般,长叹了一口气,挥了下手,霎那间其身边一道剑光在黑夜里闪耀了出来,飞快地闪动了一下,立刻便消失不见了,立时引来了燕十八等众多高手一阵“锵啷”的抽剑声,一起子“鹰组”高手迅即飞跃而出,将李愔等人团团围在了中央,刀剑如林般指向李愔等人的身周要害所在,就在这等混乱之际,原本跟随在李愔身后的一人突地摇晃了下身子,僵硬地从马背上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在满是积水的街面上,双腿一阵蹬踢,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呵,看样子老六是真的已经下了决心了,有意思!李贞眼力好得很,纵然是在夜里,可那电光火石般的一剑李贞还是看得清楚无比——出手的人正是当初在岐州城外交过手的那名叫叶宁南的神秘女子,而她所杀的人李贞也认得,正是李愔的狗头军师王方东,即便是李愔此举的真实用心李贞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王方东其人若不是侯君集一方的暗桩的话,也必定是掌握了李愔与侯君集交往的关键人物,李愔来上这么一手,左右不过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要告知李贞他已决心跟侯君集一伙人划清界限罢了。说实话,叶宁南那一剑虽是突兀无比,也凶悍得很,可在真阳诀已然大成的李贞眼中,早已算不上什么了,挥手间便能破解那必杀的一剑,不过李贞却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嘴角含笑地看着叶宁南将王方东斩于剑下。
“都退下!”李贞挥了下手,示意“鹰组”高手们收起刀剑,扫了眼如重病在身般的李愔,很是平静地开口道:“六哥,请!”话音一落,一拨马头,向着街边的一条小巷子口走去,李愔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压了下手,示意身边的侍卫不必跟上,默默无言地策马跟了上去。
兄弟俩默默地并肩骑行了一段路,李愔声音嘶哑地开口道:“八弟想问甚子便问好了,只消是哥哥知道的,一并说出便是。”话音里满是疲惫和颓丧之意。
李贞想知道的事情多了,不过却也明白李愔说得虽是诚恳,却未必会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默默地想了想,很是平和地问道:“六哥,小弟有几处不明之所,还请六哥不吝赐教:其一,七叔与侯君集虽都算是位高之辈,可朝廷封禄却并不算丰厚,家中明面上的产业也不多,如何能有偌大的财力练出如此多的兵马?其二,七叔既然敢与侯君集这等阴险之人结盟,是否有甚凭仗在手?其三,小弟想知道若是七叔等人攻下了皇宫,又将如何处置朝野的反对浪潮?”
李愔原本担心李贞会追问他如何与侯君集等人勾搭上的,却没想到李贞根本不问那些事儿,不由地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才定了定神,略一沉吟道:“八弟的三个问题哥哥都不是太了解实情,只是听到了些风闻,至于是真是假,哥哥也不敢肯定,八弟姑妄一听便是了。”话说到这儿,李愔停了下来,看了眼李贞,见李贞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街口追问的意思,只得无趣地接着道:“侯君集累经战事,无论是灭吐谷浑之战还是灭高昌之战,都没少收刮两国的浮财,也正是为此,父皇才会将其下狱,这一条哥哥不说,想必八弟也是一早便知道的,当然,那些都是明面上的罢,侯君集纵然能大发横财,却也不足以维持军备,据哥哥所知,侯君集练兵的场所乃是军费全是出自七叔之手,嘿,别人不知七叔底细,哥哥却是知道一点的,长安的万花楼、洛阳的明月楼、江都的翠羽楼、岳阳的麒麟楼可全都是七叔的产业,嘿嘿,七叔有的是钱,虽比不得八弟你这个大唐首富,比起哥哥来,却是富得流油之辈了。”
“什么?万花楼是七叔的产业?”李贞一听之下,顿时吃了一惊,有些子不信地追问了一句——李愔所言的那几座酒楼可是满大唐都极为有名的酒楼,能进出这些酒楼的全都是富贵中人,每年的盈利高得吓人,李贞也曾派人调查过万花楼的背景,却始终查不出其背后的神秘老板,此时咋一听万花楼是汉王李元昌的产业,还真是吃惊不小。
“嗯,该是如此,哥哥手中虽无甚证据,可确实曾听人说起过。”李愔并没有明说是听何人说的,可语气中却是肯定无比。
妈的,这就说得通了,嘿,奶奶的,有了如此雄厚的经济实力支撑,再加上老猴子的练兵才干,要想练出一支精兵确实不是啥难事儿,唔,李元昌既然敢跟老猴子结盟,只怕还另有凭仗,倒不见得只是财力上来控制老猴子的野心!李贞默默地沉思了一阵,看了眼李愔,并没有开口,只是抬了下手,示意李愔继续往下说。
李愔会意地点了下头,接着开口道:“七叔除了支撑侯君集练兵之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