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儿就瞒不了唐军,一起子沙盗要想藏身大漠,其难度之高可想而知,不用唐军多做些什么,来几场突然袭击就能要了大家伙的命,除非逃离哈密地区,否则实难跟兵力雄厚的唐军相抗衡。
“沙二当家的怕还蒙在鼓里罢,可怜啊,可怜!”秦文华满脸子怜悯状地看着沙魁,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句。
“你……”沙魁被气得满脸通红,怒气勃发地指着秦文华,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秦文华丝毫也不在意沙魁的暴怒,呵呵一笑,接着道:“呵呵,沙二当家的,某来问你,先不说如今越王是官,我等是盗,双方岂能和平共处,再说了,每年‘燕记商号’出的买路钱各位可是都拿到手了,总数如何只怕诸位心中始终没个底罢,嘿,先前各位头领总怀疑我‘旋风盗’依仗着总瓢把子之势多吃多占了,现如今,某便将帐目全都公开出来,谁若是有兴趣的不妨自己去查好了,嘿嘿,以前倒也罢了,左右总数大家都有数,每年也不过是一万贯左右而已,可自今年初以来,到如今才不过八个月不到,总数已是七万贯出头,若是越王就任安西都护府之后,只怕还会更多,如此大的一笔钱,越王肯白白送与诸位么?就这么两条,越王殿下不出手剿灭我等才真是怪事了!”
“燕记商号”的卖路钱每一笔都是先交由“旋风盗”,而后再由“旋风盗按各山头之间的协议比例往下发的,各山头只能是估算出个不怎么准确的总数,唯有“旋风盗”这个复杂文房的秦二当家才知道真正的底细,此时众人一听秦文华报出七万贯这么个几近天文数字的钱数,→文·冇·人·冇·书·冇·屋←满堂盗贼全都傻了眼——这还仅仅只是这半年多的买路钱,那一整年下来,那数量岂不是惊人得很——虽说十月之后便已是商路断绝,可如今才是七月中,到十月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又都是旺季,这一年下来十万贯岂不是跟玩儿似的,有了如此多的钱,大家伙都无须再忙活着去抢劫了,光是坐家中便可活得很是滋润了,又如何不令一起子头领们惊讶莫名的。
“不,不可能吧?”原本正在气头上的沙魁也傻了眼,结结巴巴地道:“‘燕记商号’哪来的如此多货物,这怎地可能?”
秦文华撇了下嘴,露出了个苦笑道:“很遗憾,这就是事实,每一笔款某都记录在帐上,沙二当家的若是不信,请自去查好了。”秦文华说到这儿,耸了下肩头,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若光是钱与官的问题倒也罢了,偏生这位殿下野心勃勃,竟打算在安西之地征战四方,而后开州治县,如此一来,势必要跟诸方势力来场大血拼,在此之前,其势必要有个稳固的后防,很不幸的是,他的后方正好就是诸位所在的地盘,加上这一条,我等与越王之间势必无并存的可能,该如何做,就看诸位的意思了。”
秦文华的话音一落,满堂嗡嗡之声顿时大作,担忧者有之,激愤者有之,更多的则是在骂娘,唯有一名年岁约摸四旬的中年壮汉脸露不信的样子站了起来道:“秦二当家的,尔是从何得知越王要在安西之地征战四方的?这开州立县之说又是从何而来?”
这名出头的中年壮汉名为阿莫提,并非汉人,而是西突厥人,其手下也有着三百多号人众,人马虽不算多,可背后有着西突厥的支持,在哈密地区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他这么一站出来,众人立时全都竖起了耳朵,等着看秦文华如何自圆其说了。
秦文华点了点头道:“阿莫提当家问得好,诸位当知我家总瓢把子与瓜州刺史之间的恩怨了罢,也不瞒大家,我‘旋风盗’在官府中埋有不少的人手,还算是有些地位,能接触到一些机密公文,也能参与一定的机密,越王殿下对安西的一些策略以及跟瓜州刺史的秘密出兵协定都已落到了我等手中,双方加起来将出兵一万余众并联合西域诸国对我等进行绞杀,后果如何,各位自己掂量一下罢。”
唐军的战斗力如何在场的各位统领都心中有数,灭高昌那等强国也不过出动了六万不到的大军,有个一万唐军再加上西域各国的仆从军,灭哈密地区的各股盗贼自是不在话下,待得听秦文华这话一出,满大堂的盗贼全都无语了,一时间茫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
“狗操的,干他娘的,拼了,干掉那狗王爷!”一片死寂中,沙魁第一个跳将起来,面红耳赤地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
“对,跟他们拼了!”
“干掉狗王爷!”
……
一帮子沙盗全都乱嚷了起来,气氛顿时热闹非凡,秦文华却笑而不言地坐了下来,不再开口,倒是始终默默不语的刘旋风却豁然起立,一压手道:“既是要战,那就战好了,可该如何战却必须有个讲究,各位以为如何?”
一见刘旋风站了出来,满大堂的沙盗立时静了下来,人人面色紧张地看着刘旋风,眼中既有激动之色,又不凡焦虑之感,谁都晓得唐军凶悍,李贞骁勇,若是刘旋风不能拿出个让众人满意的战法来,大家伙可就得琢磨着搬家逃走了。
众人的心思自是瞒不过刘旋风,但见刘旋风冷冷地一笑道:“来人,上地图!”话音一落,自有数名小盗搬着副卷好的巨大羊皮地图匆匆而入,将地图在大厅的地上铺展开来,李旋风大步走到地图前,指点着地图道:“诸位请看,越王李贞要想到交河,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第五道,其二便是山河道,我等自有消息能得知其出发的准确消息,当可妥加埋伏,以有备击无防,若是其走第五道,则我军当可……,若是走山河道,我军亦可……,只消我等齐心协力,自可稳获此战之胜,但有一条,切不可伤了越王的性命,能抓住活的,方可保诸位无虞,若不然,惹来唐军主力,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所,都听明白了么?”
“我等遵从总瓢把子之命!”一起子沙盗见此计划几近完美,自是人人叹服,个个高声叫嚷了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军校雏形
自打李贞立下夺嫡之志以来,一个疑问始终在心中缠绕不休:那就是强盛无比的大唐为何会走向覆灭——王朝更替自古不绝,可情形却并不一样,但一般而言,不是亡于外患,便是因内部贫富悬殊过大,导致社会矛盾日益尖锐,民众起来反抗暴政所致,可就大唐来说,到了盛唐时期,其实已经无外患之忧,内部也无太大的贫富不均,人民的生活水平在当时的世界上也是首屈一指的,甚或在政治上也不算太昏乱,可就在这等强盛之际,却突然因安史之乱而急速走向了衰败,到了平定安史之乱后,整个中原大地旋即陷入了藩镇割据的战乱之中,中央政权已是名存实亡,大唐的辉煌实际上在安史之乱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换句话说,安史之乱之后,实际意义上的大唐其实就已经不存在了,这里头究竟有何蹊跷?
关于大唐的盛衰,在后世的史学界中争论不少,可大部分学者都将罪责推到唐明皇后期的昏庸无能上,要不就是将安绿山的野心当成大唐衰败的罪魁祸首,只有极少数学者将根由归结到大唐军制的败坏上,可因着这些史学家并不精通兵法,所说所言其实并没有说清大唐的军制究竟是在哪出了乱子,只能笼统地说是因府兵制出现弊端,从而导致募兵制兴起,接踵而来的便是节度使拥兵自重,最终酿成安史之乱的恶果,在李贞看来,府兵制的衰败是大唐覆灭的根子并没有夸大之处,可对于那些史学家们提出的所谓根治办法,诸如重建府兵制,辅以募兵制,或是啥子建立健全法律,以规范府兵制,要不就是彻底推翻府兵制,一开始就全部采用募兵制之类的说法,李贞只是晒然一笑,根本就不以为然。
府兵制在战争年代无疑是极为适合的,这一点从大唐初年唐军的战斗力便可看出端倪,可问题是在和平年代府兵制却是个极大的社会隐患,政治清明的年代还好说,顶多就是军队的战斗力下降,还不至于有甚子大问题,可一旦到了朝代的中后期,政治必然会出现腐化,到了那时,府兵制的麻烦就开始了——最先出问题的一准是府兵的操练,而后便是府兵的待遇,最后一准是以府兵不断逃亡,导致府兵制的名存实亡而告终,这一点已经是被历史所证明了的,倒也无甚可争议之处,可究竟该如何改进,却令李贞很是挠头。
变是必须的,关键是如何变,若是为了保证内部的稳定,不至于出现武将造反不断的现象,毫无疑问,后世宋朝的强干弱枝,重文轻武无疑能最大限度地限制了武将作乱的根子,可问题是这等政策的结果必然导致自废武功,从而为外患的兴起创造了个绝佳的氛围,最终必将导致国亡之于外族的可悲下场,道理很简单——武人无地位的话,谁又肯去从军,军无战心,又谈何威慑四方,外族不趁机兴起才是怪事了,很显然,此路行不通!
似盛唐时期那般给予武人以极高的地位,甚至让各节度使能按编制招募足额士兵,并加以训练,当然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至少在外战上是绝对不会吃亏的,可如此一来,却又埋下了武将作乱的隐患,而且必定是无解的隐患,就算没有安禄山也一样会有其他节度使起来造乱,中央政权一样要毁于内乱之中,毫无疑问,这条路显然也行不通。
军队乃是国家的暴力机制,太过强势不行,太过弱势也不成,要想取得一个平衡点实在是太难了,难得即便是活了两世人的李贞都为之挠头不已——尽管李贞目下还只是个亲王,考虑这个问题似乎太早了一点,可对于李贞来说,他既然穿越而来,那自是要有所作为,哪怕经过努力也无法登上帝位,他也不想碌碌无为地过完这一生,总得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自己的印记才是,就李贞本人而言,他是绝对希望站在世界之巅的大唐能永远地走下去,始终保持强盛不衰,哪怕李贞将为此付出天大的代价,他也绝对不会后悔,所以,他不断地在探索着,私图解开这道难题,武举固然也算是一种尝试,可李贞却深深地知道武举并不解决此问题的良药,只能是个缓和剂罢了,对改变朝廷无将可用能有一点帮助,却无法彻底解决府兵制的不足,故此,李贞思虑再三之后,打算尝试一下军事学院制。
军事学院制算是近代的产物,后世军事强国的军队建设基本上都是采取这种制度,已经被近、现代史证明是可行的建军之道,当然,要想实施这等制度,有着众多的先决条件——其一,拥有一大批有经验的教官,其二,要有成体系的教学理论,其三,要有如此建军的现实需要——战争便是最好的理由,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要能得到最高领导人的认可。
大唐对外战事不断,有战争经验的军官是不缺的,可能有资格充当教官的却是不多,不过真要找,却也算不得难事;至于教学理论,那就更简单了,中国自古以来就不缺各种兵法,远的如《孙子兵法》,近的有《卫公兵略》,各类兵书可谓海了去了,头两条都好满足,可后两条却不是那么简单了——不说如今大唐对外战事节节胜利,根本无变革的动力,也不说说李世民那头未必会认可这一策略,就算老爷子能同意试试看也未必就能成事,无他,军事学院制必然会冲击到现有武将集团的根本利益——如今军中将领基本上都出自军人世家,即便是各亲王的卫队也大多如此,唯有李贞手下这支亲卫队算是个特例——其中大多数军官都是李贞从草根中挖掘出来的,很显然,李贞若是仓促提出军事学院制的建军思想的话,一准是大败而归的下场。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一条乃是恒古不变的真理,李贞自是心中有数,他也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之所以要选择安西作为自己的之官所在地,除了因是要建立一个稳固的基地,为后续的夺嫡打下个良好的基础外,更为重要的是李贞打算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一展抱负,实验各种新式武器,先进思想,以备将来一旦能夺得帝位,立马可有借鉴的东西,而安西之地便是军事学院制一个很好的试验场所——安西乃是边疆,并不实行府兵制,而是采用边军的募兵制,兵员上的限制虽有,可并不算严格,就目下的三千五百兵马而言,离足额六千人尚有很大的缺口,更别说将来一旦打起仗来,兵额的限制还将进一步放松,能有如此一个试验新军制的场所,正是李贞所想之事,不好生利用一番,那李贞也就枉自穿越了一回了。
贞观十六年七月二十三日,奉旨接任安西都护府大统领的越王李贞抵达玉门关,旋即以王妃有孕在身不好轻动为由,派人以六百里加急向远在京师的李世民上了折子,请求暂缓赴任,帝应允,下诏安抚,并派御医两名赶赴玉门关,准李贞暂住玉门关,待王妃稳胎之后,再行动身,由是,李贞一行在玉门关已滞留近月。
王妃有孕不宜起行固然是实,可却并不是李贞滞留玉门关的根本原因,当然,更不是因李贞畏惧安西之艰险而不敢前行,实际上,李贞之所以停在玉门关不走是在等,除了等自家老爷子的诏书之外,更重要的是在等大漠深处传来的消息,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老爷子的诏书到后不久,李贞翘首以盼的大漠之消息终于也接踵而至了,这令李贞好一阵子兴奋,立马下达了召集令,传令王府亲卫队正以上的军官即刻集合,准备议事。
李贞手下一干子将领或是粗豪,或是儒雅,性子、样子各不相同,可有一条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年轻——从典军陈武、副典军林承鹤、校尉刘七一直到下头的各队队正,都是年轻人,岁数最大的林承鹤也尚不到三十,其余诸如燕十八、鹰大等“旭日”高手也同样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之辈。年轻固然是经验不足的代名词,可冲劲乃至接受能力却是极佳,尤以服从性更胜,这不,李贞刚下达了召集令,还没等作为时间指示的清香燃到一半,所有的将领全都已集合到了玉门关镇守府的议事堂中,人人面色肃穆地按阶位站好,静静地等候着李贞下达将令。
“很好!”李贞很是满意一起子手下到达的速度,尽管有些人很显然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