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好,静静地等候着李贞下达将令。
“很好!”李贞很是满意一起子手下到达的速度,尽管有些人很显然是在大街上听到镇守府方向吹响的紧急集合号而狂奔而回的,满头满脸都是汗水,衣冠也算不得整齐,不过,能在紧急号角吹响之后及时赶到,便已令李贞足够满意了,这便微笑着对一起子手下点了点头,大步走到议事堂正中一幅显然是刚赶制出来不久的沙盘前,环视了众将一眼,缓缓地开口道:“本王已得到准确消息,大漠盗贼将主意打到了本王的头上,准备活捉本王了,诸位以为如何?”
“混帐东西,杀光他们!”
“好狗贼,千刀万剐的货!”
“殿下,您下令吧,我等即刻就发兵,拿下那群混球!”
……
李贞在众将心目中乃是神一般的存在,此时一听沙盗们竟然打算活捉李贞,先是一愣,尔后立马怒吼了起来,人人面带怒色,恨不得即刻率军直冲入大漠,将那帮子胆大妄为的沙盗杀个精光。
见众将急愤,李贞嘴角一弯,淡笑着挥了下手道:“本王召尔等来,可不是要听尔等的豪言壮语的,这群沙盗敢打本王的主意,自然是有本钱的,呵呵,据本王所知,如今哈密地区所有的大小山头都已联合了起来,总数已达五千八百余骑兵,我方眼下能调用的只有一千八百余众,这还是算上了从‘旭日’调集的人手,扣除保护王妃的兵力之外,我军实际能用之兵力只能按一千五来计算,四比一的兵力,这仗怕是没那么好打,该怎么打,本王想听听诸位的意见,唔,这沙盘上的便是哈密地形,陈武,尔率左手边诸将来扮演我军,林承鹤,尔率右手边诸将扮演沙盗,就在这沙盘上先行校演一番好了,至于双方的战力,就按我军可以以一当三计算罢,本王给尔等一个时辰考虑各自的战略部署,开始!”
沙盘乃是李贞儿时搞出来的一个新奇玩意儿,对于在场的诸将却算不得陌生,早在京师之时,他们就没少摆弄这玩意儿,时不时地来上几局过把瘾,可大多是进行攻、守城的演练战,对于沙漠之战还都没玩过,更别说分成两大集团来对攻了,自是人人跃跃欲试,李贞这才刚下完令,一起子将领们已经分成两个圈子围着沙盘指指点点地热议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原本还围在一起对着沙盘指指点点的众将们此时早已各自退到了角落里,拿出笔墨纸砚,在那儿边写写画画,边小声地交流着,当然,偶尔也会爆发出激烈的争论声,不过即便是争论,那声音也是压得极低,那一方都不想在李贞的面前输了这一仗,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随着香火燃尽,李贞挥了下手道:“时间到,开始沙盘推演。”两方将士立刻停止了讨论,围到了沙盘前,各自拿着一把代表兵力部署的小旗子摩拳擦掌地准备开战了。
林承鹤作为攻方自是首先站了出来,“禀殿下,我军兵力虽众,但所部过杂,并不适合与对手打硬战,再者,我方以为首要目的就是拿住王爷或是王妃,从而取得与殿下和平共处的谈判基础,故此,我方的战斗策略便是以殿下及王妃为首要战略目标,为此,我方首先要搞清楚殿下将走哪条道,从玉门关到交河有两条道——其一是第五道,其二是山河道,第五道比起山河道来说路程上要短一百五十余里,虽说道路较坎坷,可考虑到此时已是八月底,即将到十月大寒之际,故此,我方断定殿下必走第五道,沿第五道向西一路上皆是荒漠,适合伏兵的地点不少,共计有星星峡、月亮峡、野牛滩等十余处,我方将择一而布,只待对方一至,必可大功告成。”
林承鹤原本只是南衙军中的一名队正,后头因阻拦李贞探狱之时能紧守规则,遂被李贞相中,硬是利用自己兵部侍郎的权利,将其调入了亲卫队出任副典军,此人一向沉稳,不算是个多话之人,可这么一番话说将下来却是铿锵有力,显示出极强的自信心,也基本上说到了点子上,令李贞很是满意,可另一边的陈武可就不乐意了,无他,陈武自打神武一战之后便跟随了李贞,个人武艺出众,尤其是一手神箭比之李贞还要强上三分,再加上也粗通文墨,没少跟李贞学习兵法之道,心气自是高得很,原本对空降而来的林承鹤便隐隐有些子不满,只不过因是李贞的命令,他不敢公然反对罢了,私下里却对林承鹤极为冷淡,此时见林承鹤说得如此自信,心下自是不痛快到了极点,沉着脸,横了林承鹤一眼,大步站了出来道:“殿下,我方也已完成了相关讨论,我方以为对方兵力虽众,看似强大,其实不然,各路人马心本就不齐,一旦开战,若是对方能势如破竹倒也罢了,只消一成胶着之战,对方必将因各怀目的而溃不成军,故此,我方也料定对方绝不会与我方展开决战,唯一的可能只有两条:一是打埋伏,二是使出调虎离山之计,诱使我大军主力离开王爷身边,而后乘虚以奇兵偷袭王爷,除此之外,别无其它战法,是故,我军也已作好了相关之准备,请王爷下令!”
攻守双方都阐述完了自己一方的战略思想,还都说得很是有理,只不过说归说,做归做,既然双方的部署正好针锋相对,那究竟谁能最后胜出就得看临场发挥了,李贞也不多废话,挥了下手道:“好,那就开始罢!”
随着李贞一声令下,双方立刻开始了沙盘推演,林承鹤一方不断地派出小股游骑对陈武一方进行搔挠,可却从不正面作战,只是远远地放上几箭,一旦陈武派兵出击,立刻远遁,而陈武一方尽管行程因此而被拖延,却始终坚持原定战略,只是派出两路游骑在左右游动,中军始终稳稳不动,即便遇到峡谷、险滩也坚持必须先彻底侦查之后才谨慎地分批进入,一路小心,不给陈武一方以丝毫的可趁之机,双方你来我往地一路纠缠着过了星星峡、月亮峡,一直抵达了地势相对较平的野牛滩之后,胶着的“战事”突地起了变化——始终不曾出动过的林承鹤主力突然出现在了野牛滩上,并利用地形,对陈武一方发动了声势浩大的正面冲击,时间正好选择在正午刚过,人马最疲惫的时刻,大战一起,陈武不得不正面应战了,双方骑兵主力展开了对冲决战,一时间杀得个天昏地暗,而就在双方主力骑兵拼死对冲之际,林承鹤突然再出奇兵,但见林承鹤在沙盘上一掏,从陈武所部负责保护王妃的人马附近掏出了一面小旗子,赫然正是藏身于地洞里的伏兵,由于此时陈武主力被林承鹤死死地缠住,根本无法回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后队被袭击,更令陈武恼怒的是:林承鹤并不是冲着王妃去的,目标竟然是后队中那数百峰用来驼水等物资的骆驼,一战之下,尽管林承鹤损失惨重,可却将陈武所部的大部分物资储备废于一旦,在这等茫茫的大沙漠中,没了物资供应的陈武所部尽管还有相当的兵力,可最终却还是输掉了这场推演,不得不面红耳赤地退到了一旁。
“精彩,精彩!”李贞哈哈大笑地鼓起了掌来,无他,双方各自的排兵布阵其实都很是老到,尽管陈武输了这场推演,可那并非陈武不中用,而是因着天时、地利皆在林承鹤一边,这场战一开始陈武便处于战略上的绝对劣势,能支撑到野牛滩已经能令李贞感到满意了,这便笑呵呵地环视了一下诸将道:“本王决定,从即日起,若无战事,每七天举行一次沙盘推演,题目由本王出,各位可以自由组合,相互比试,胜者有奖,败者受罚,好了,今日的推演就先到这儿,燕十八,将尔所知道的敌情都说将出来好了,本王想听听诸位将如何应对。”
“是,殿下。”站在李贞身边的燕十八大步走了出来,手持一根木棒,就在沙盘上指点着说出了一番话,顿时令围在沙盘前的诸将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满堂寂静,无一人开口说话……
第二百零九章 先声夺人(上)
像,实在是太像了,燕十八说将出来的沙盗一方之部署简直就是林承鹤所施展的战略之翻版,所不同的是,沙盗一方设伏的地点并不单单是在野牛滩,而是十多处险要之地均有相关埋伏,不是陷马坑就是来上一通子暗箭,打完就跑,以游击战法来蚕食唐军的有生力量,消耗唐军的士气,待得唐军士气萎靡之后,再行最后一击,不以击溃唐军为目标,只以生擒李贞或是王妃为最要,同样是等唐军深入大漠之后,寻机捣毁唐军的后勤供应,从而导致唐军不战自溃,更令众将感到头疼的是——依照燕十八的分析,在玉门关守军中似乎有着通敌的将领,而且身份地位似乎不低,己方的所有行动只怕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线。
难,实在是太难了!尽管在场的诸将也都算是打过不少仗的老手了,可面对着沙盗所制定出的这种近似于无赖的打法,却显得一筹莫展,即便是同样想出了此法的林承鹤也找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来,无他,似这等游击战最能发挥骑兵的机动作战能力,唐军要想取胜,唯有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以机动对机动,充分发挥唐军强悍的作战能力才能办得到,可问题是如今唐军却无法如此行动,道理很简单,有王妃在,唐军根本无法机动起来,要想将王妃留在玉门关,而后先行深入大漠灭敌,却又因敌方有眼线在,此计未必能奏效,除非能将玉门关那些个沙盗眼线全部掐断才行,可麻烦的是如今出发在即,却不知对方的眼线有多少,又何谈除去?调动玉门关大军掩护己方前行固然是不惧对方使出任何手段,可惜却行不通——先不说瓜州并不属于安西管辖,李贞手中并无调兵权,就算何望隆想出兵相助也不成,除非是得到圣旨,否则何望隆的兵马根本无法离开瓜州之境,再者,就算圣上同意何望隆发兵也一样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玉门关出不了太多的兵——玉门关实在是太重要了,绝不容有失,要想确保玉门关左右的安全,玉门关里少说也得屯上三千兵马,如此一来,能派出来配合李贞所部的也就是两千多人马而已,而一旦玉门关的兵马出动了,很难保证沙盗们不会再去联络其他地区的盗匪,如此算将下来,唐军面临的依旧是个死结,至于安西四镇的三千余兵马在四面强敌的压迫下,仅仅只能自保而已,想要指望这四镇之兵来援,其希望简直跟水中捞月也无甚分别了。
“殿下,末将以为此战虽难,却不是不可胜,其关键就在玉门关内,若是能除去沙盗的眼线,而后将计就计,未必不能将沙盗聚而歼之。”一片死寂之中,先前在推演中落败的陈武率先站了出来,高声说道。
“殿下,末将以为陈将军所言甚是,沙盗本是分散各地,我大军欲想剿灭之,原本非得下死力不可,现如今沙盗狗胆包天,竟然敢聚在一起图谋殿下,这倒是个聚而歼之的好时机,唯一所虑其实也就是沙盗的眼线问题,不知十八郎对此可有办法?”陈武话音刚落,兵曹参军游思凡立马站了出来,高声附和了一句。
“是啊,若得‘旭日’配合,扫清沙盗眼线,此战当可胜之!”
“没错,是这样的!”
……
一起子武将纷纷站了出来,一时间满大堂都是附和陈武之言,谁都知道燕十八管的就是‘旭日’,人人都企盼地看着燕十八,指望着燕十八口中能吐出“没问题”三个字,可燕十八倒好,不管别的武将如何群情激动,他自岿然不动,面色平淡地闭着嘴,啥话都不说。
嗯哼,不错,陈武这小子刚败了一场,便能想到这一条,也不枉老子平日里的栽培了。李贞对于陈武败而不馁的作风甚是满意,不过却并未立马表态,只是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右手边的林承鹤,问了一句道:“子锋(林承鹤的字),尔有何看法?”
林承鹤一听李贞见问,自是不敢怠慢,站了出来,躬身答道:“禀殿下,末将以为陈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如今时间仓促,要想将沙盗眼线全灭恐难,一旦走漏了消息,反倒容易打草惊蛇,若是盗贼变更了计划,我军之被动局面恐难有所改观,至于该如何应对此局,末将一时尚未想得通透,可有一条末将却能确定,那就是——若无玉门关守军之配合,我军除非不带王妃同行,否则定无法安然通过大漠!”
林承鹤此言一出,满堂武将全都不服气地跳了出来,轰然一片地指责林承鹤胆小如鼠,畏敌如虎,不是为将者该为之事,不过李贞却不是这么看,在他看来,为将者本就是该先虑败而后方能争胜,光是这一条,足以显示林承鹤此人有成为一代名将的潜质,对其人立时高看了几分,不过却并没有说将出来,只是笑着挥了下手,示意众将安静,侧身看向了自始自终不曾说过一句话的莫离道:“军师大人,本王的事情已了,该您上场了。”
李贞举行此次军事会议的目的其实并不在于集思广益,甚或也不是要考察诸将的能力,而是要形成一种遇事探讨的氛围,而后逐步实现军中武校之目的,这一条李贞早先就跟莫离探讨过数次了,现如今此事已告一段落,莫离自是明白李贞要他上场的真实用心所在——立威,立的正是莫离之威,无他,莫离来李贞府中已有多时,可一向都是在内院,甚少与众将见面,甚至大多数“鹰组”的高手都不曾见过莫离的面,这就导致了莫离在诸将中并无丝毫的威信可言,而安西乱战一起之后,李贞无法全面兼顾,有很多事情势必要由莫离来主持,若是莫离无足够的威信,众将未必会甘心听从他的指令,如此一来,恐将误事,这可不是李贞愿意看到的结果,故此,李贞才会在这等时分将莫离隆重推将出来,便是给莫离一个立威的机会。
“殿下客气了。”莫离笑呵呵地站了出来,摇了摇手中的羽毛扇道:“陈将军所言甚是有理,事情的关键确实就在沙盗的耳目上,若不除之,我军一举一动都将落在沙盗眼中,实无秘密可言,林将军所言也不差,沙盗之所以能横行大漠,恐与其眼线密布有关,我方若是全力出手,或许能掐断一些,却绝无可能消灭全部,一旦走漏了消息,反倒不美,不过事无绝对,在某看来,若是我方不出手对付那些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