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大帅,不可轻忽,唐军狡诈,恐有埋伏啊,我等还是先稳守中军的好。”
……
一起子将领们纷纷出言,只是意见并不统一,大体上青年将领高呼出战,而老成持重的老将们则主张稳守中军,静观其变而后再加定夺。
“众将听令!”思索了一阵子之后,无法舍弃次子的阿史那瑟罗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一瞪,高声下令道:“鲁达,尔率本部兵马五千从右翼袭击来犯之敌,嘛赤,尔率本部四千人马出左营,攻击敌方左翼,尔等两部务必小心,不可恋战,只须击退唐军便可,切不可盲目追击,其余诸将各自领兵紧守中营,不得擅自出营!”
“是!”一听有仗可打,早已憋坏了的阿史那鲁达一跃而起,高声应诺,大步冲了出去,径自奔向自己的部队,阿史那瑟罗望着长子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叮咛些什么,可到了头来却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皱着眉头暗自出了口气。
唐军?没错,来的确实是唐军,不过却不是正规的唐军,而是董千里、刘七所率的六千沙盗——自打李贞降服了哈密地区的沙盗之后,并没有将这些沙盗编入安西唐军之中,而是派出了不少心腹到这支沙盗队伍中任职,将其训练成军,并令其对周边地区的沙盗队伍进行清剿和收编,仅仅四个月不到的时间,部队的规模便由原先的三千余人扩展到了如今的六千余众,其战斗力虽距离正规唐军尚有一定的差距,可在武器装备上却相差无几,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支强军了,而这就是李贞的底牌之一。
“杀,儿郎们杀啊,放火,放火,烧他娘的,哈哈……,杀,再杀!”董千里率部在西营中杀得开心无比,口中瞎嚷嚷个没完,这也难怪,出身独行大盗的他在当了沙盗头子之后,虽也打过几仗,可却都是小打小闹,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阵仗,这一杀起来自是有些子忘乎所以了,尤其是眼瞅着在眼前这帮子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西突厥军竟然被自己所部杀得狼奔豕突、几无反手之力之时,更是令董千里开心得难以自持。
“挡住,挡住,不要乱,跟本将上,父帅的大军即刻就到,莫要被唐军逃了,尔等莫忘了唐人屠戮我部族之血仇,杀上去,灭了唐人!”眼瞅着兵败如山倒,阿史那赫鲁心急如焚,不管不顾地领着手下千余亲兵勇猛地搏杀着,拼死挡在中军大帐外,拼着老命地嘶吼着给手下的将士们打气,心底却是一片的懊恼——他手下之兵全都是些小部族兵,前些日子攻打柔远本就已伤亡不小,士气低落,再加上听闻自家部族被袭击,哪还有甚战心,不说别的,就连宿营守卫都松懈得很,再加上阿史纳赫鲁本人也没想到唐军会出现在此地,也无甚相关的防备,这才导致了兵败的结局,此时的阿史纳赫鲁拼死作战除了是试图稳住己方的阵脚之外,也不凡以死来洗刷耻辱的决心,还别说,他手下那帮子亲卫队都是五弩失毕部精选出来的勇武之士,个个勇悍得很,虽被唐军压迫得节节倒退,却始终败而不乱,拼死地抵挡着唐军的凶狠冲击。
“他娘的,敢挡老子的道,儿郎们冲上去,干翻他们!”董千里正杀得性起,却被阿史那赫鲁所部挡住了去路,立时心头火起,不管不顾地挥军便冲杀了过去,手中的弯刀舞得飞快,不断地将迎上前来的敌骑斩落马下,径直瞄着正指挥防御的阿史那赫鲁杀将过去。
董千里或许不是名智将,可一身的武力却是高明得紧,他这么一搏命,可真谓是挡者披靡,原本就处于绝对下风的阿史那赫鲁亲卫队立刻被冲得七零八落,转瞬间便被董千里杀出了条血路,眼瞅着仓促迎战的阿史那赫鲁,董千里脸上露出了丝怪笑,宛若猎人看见了心动的猎物一般,嗷叫了一声,纵马便打算杀将过去,可就在此时,一骑突然从斜刺里奔了出来,拦住了董千里的去路。
“千里,快走,敌军从两翼杀过来了!”来者正是这支沙盗队伍的副统领刘七。
董千里乃是“旭日”高手,消息自是灵通得很,知道刘七来头不小,乃是越王李贞所看重之人,又敬佩刘七的为人和练兵的本事,平日里无论大事小事都是跟刘七商议着办的,此时听得刘七出言,董千里虽不甘心就此放过了阿史那赫鲁,可也不敢冒着将全军陷入敌军重围中的危险,无奈之下,只能勒住了奔驰的战马,狠狠地瞪了眼不远处正紧张地戒备着的阿史那赫鲁,一拧马头,高呼道:“儿郎们,风紧,扯乎!”话音一落,一马当先地右翼,绕过中军大帐,呼啸着杀入后营,趁着两翼敌军尚未来得及合围之际,大摇大摆地穿营而去,只留下满营的大火和一地的敌军尸体。
“父帅,孩儿该死,疏于防范,竟叫一帮贼子给偷袭了。”顾不得打扫完劫后的营垒,阿史那赫鲁急匆匆地便赶到了中军大帐,满脸子羞愧地跪倒在阿史那瑟罗的面前,低着头说道。
“罢了,伤亡如何?”阿史那瑟罗虽气恼,却不忍责怪阿史那赫鲁,黑着脸,挥了下手道。
“禀父帅,孩儿无能,所部兵马死千余,伤八百,可,可近半部众已溃散。”阿史那赫鲁脸色黯淡地答道。
“哼!无能!”阿史那瑟罗虽早已料到会是这等局面,却还是忍不住重重地拍案而起,怒骂了一句。
“孩儿该死,孩儿该死!”阿史那赫鲁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能是频频磕头告罪。
“算了,他们要走就走好了。”阿史那瑟罗久在军中,哪会不知道那些小部族之兵不怎么靠得住,苦笑着摇了摇头,扫了眼正磕头不止的自家次子,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可曾查清是哪路唐军所为?”
“禀父帅,孩儿等拼死作战,拿住了几个贼子伤兵,经审明,这些人根本不是唐军,乃是,乃是贼枭董千里手下的沙盗。”阿史那赫鲁脸色一红,吭吭叽叽地答道。
“什么?”一听袭击己方的竟然是沙盗,阿史那瑟罗眼立马直了,满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史那赫鲁,眼珠子瞪得险些掉出了眼眶。
“混帐,尔竟敢蒙骗为父!”阿史那瑟罗打了一辈子的仗,也曾剿杀过沙盗,在他的印象中,沙盗虽凶悍,却并无拼死作战的勇气与决心,尤其是面对正规军时更是如此,何时轮到沙盗们杀上门来打大军的闷棍了,更何况据阿史那瑟罗所知,哈密地区并无哪家沙盗能有如此庞大的队伍,哪肯相信阿史那赫鲁的回答。
阿史那赫鲁苦笑了一下道:“父帅,孩儿不敢说谎,据俘虏交待,这支沙盗其实是越王的私军,队伍中大多数军官都是越王府亲卫出身。”
“私军?”阿史那瑟罗倒吸了口凉气,脸色变幻个不停,良久不出一言,眉头皱成了个大大的川字……
第二百三十二章 斗智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此兵圣之恒言也,是故,以能示之不能,谓之示敌以弱,或以不能示之能,谓之虚张声势,虚实变幻,以惑敌心,妙用无穷也,但凡能成名将者,莫不如是。
阿史那瑟罗虽非中原人氏,也不曾拜读过《孙子兵法》,但其征战经年,用兵严谨,颇识其中三味,算得上名将,可面对着李贞突如其来的这招袭营,却陷入了疑惑之中,实不清楚李贞的用心之所在——夫私军者,强军也,无论是西突厥还是唐军皆如是也,其战力往往要强于普通军队,一般都是作为主帅的王牌来使用,不到战事最激烈之际,此等军队一般都不会轻易出击,可眼下李贞竟然如此快便亮出了手中的王牌,若说其中没有蹊跷,阿史那瑟罗如何肯信,待得阿史那瑟罗所部之侦骑四出,狂搜周遭百里却未曾发现董千里所部之踪迹后,阿史那瑟罗心头更是疑惑丛生,在伊吾城下迁延了数日之后,终于还是没敢向安西进军——非不想,实不敢耳,无他,一者阿史那瑟罗不清楚李贞是否尚有其他私军的存在,二来阿史那瑟罗得到准确消息——龟兹国已发兵一万离开国都,正在向安西进发,阿史那瑟罗不清楚唐与龟兹之间是否有秘密协定存在,不想陷入唐与龟兹国联军的夹击中不可自拔,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决定率部向草原回撤,试图与留守兵力一道围剿李贞所部兵马,却不料半道上多次遭遇董千里所部之袭挠,虽因防范严密而不曾有何重大损失,可军行不速却是不争之事实。
董千里所部是李贞之私军不假,但其战斗力其实并不像阿史那瑟罗所以为的那般强大,充其量也就是支游骑兵而已,只不过这支游骑却充分发扬的沙漠游击队的本色,从不与西突厥军正面冲突,只是采取“敌驻我挠,敌疲我打,敌追我退”之战略,纠缠着西突厥军不放,也不莽撞地再次发动全军夜袭,只是干些放放火箭,击杀西突厥游哨之类的勾当,要么就是趁西突厥大军正在行军时突然冲到附近,哟嗬着作势要发动攻击,可等西突厥军列好了阵型,立马拍拍屁股走人,闹得西突厥大军几次暗中设伏全都落到了空处,直到乙毗拔夺所部之白狼军赶到了阿史那瑟罗所部附近之后,董千里这才率部远遁,不再露面,可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七天了。
七天,说长不长,可说短却也不短,在这等风云变幻的时辰,七天里已经足够李贞做出许多事情来了——编制奴军倒算不得太困难,左右不过是将各部族打散之后,按身体状况重新编排而已,无甚难度,可要想让这些奴兵乖乖听话可就难了,先不说草原之民本身就无甚纪律观念,况且这起子草原小部落兵本身都是被李贞胁迫来的,口服心不服,要想他们老老实实地听从军令哪有那么容易,皮鞭与赏赐虽能奏效,可所需要的时间却是太长了些,李贞耗不起那个时间,唯一能立刻将这起子草原之民掌控在手的只有一个字——杀!不听令者杀!动作迟缓者杀!逃跑者杀!以杀戮立威信,而后以赏赐结其心,饶是如此,这短短的七天时间也远不足以将这支奴兵军训练成百战雄狮,仅仅只能说是勉强成型罢了,但,对于李贞来说,这就足够了,一得到龟兹国乃至西突厥大军已经回撤的确切消息之后,李贞思虑再三,决定兵发月灵湖。
月灵湖,(古地名,现今早已干涸。)乃是天山脚下一个湖泊,其水来自天山化雪,湖泊面积不算太大,也就是三十里方圆左右,可对于天山以南这么个以沙漠为主的地儿来说却是个极为理想的越冬之场所,西突厥在天山南麓最大的两个部落——五弩失毕、索葛莫贺的越冬营地就在月灵湖,五弩失毕部在湖西,索葛莫贺部位于湖冬,双方隔湖相望。自打李贞血洗草原之消息传来,两大部落便已开始集结兵力,原本打算先行发兵去围剿李贞所部,可因着无法侦知李贞所部位于何处,两部族不得不罢了此议,但并不曾放松警惕,两部族留守之部众合计一万三千余众在索葛莫贺部头人索格索斯及阿史那瑟罗之弟阿史那别西的统领下,连兵结营,等候着阿史那瑟罗大军的归来,却不曾想等到的却是李贞所部的大军——贞观十七年二月十七日末时四刻,李贞亲率三千唐军骑兵连同四千奴兵抵达月灵湖以西十里处,安下了营寨,摆出了攻击的阵势,两大部族立时陷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申时正牌,尚未扎好营寨的李贞所部派出一名信使,将一封战书送抵五弩失毕部营中,听着那名唐军信使用流利的突厥语复述了战书上简短到了极点的话语——明日辰时,本王上门讨债,正聚集在中军营中议事的两大部落将领们立时被李贞的狂傲激怒地炸了起来,一时间群情激荡,满屋子喧哗不断。
“混账行子,太欺负人了,四叔,且让小侄领本部兵马出战,不取李贞小儿之命,誓不回军!”
“对,父亲,孩儿也愿领兵出战!”
“四伯,唐人无耻,该杀!”
……
是人都有自尊心,更何况五弩失毕、索葛莫贺这两大部落这些年来纵横西域,从未遭受败绩,两部落正处于蓬勃发展之际,尽管此时主力已被阿史那瑟罗带走,可剩下的部落兵力依旧有一万三千余众,而且基本上都是久经战阵之辈,哪受得了被人打上门来的耻辱,不单一帮子年轻将领们闹腾得凶悍,便是阿史那别西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愤怒地跳将起来,一脚将那名被派来送战书的小部落兵踹倒在地,暴吼一声:“老子劈死你!”正欲挥刀取了信使的首级,却不曾想边上伸出了一柄弯刀挡住了阿史那别西的刀势。
“且慢!”索葛莫贺部头人索格索斯拦在了阿史那别西的身前,一部白须被刀气激荡得倒卷了起来。
“索叔,您这是……”阿史那别西见出手阻拦之人是索格索斯,倒也不敢放肆,可脸上依旧满是怒气,恨恨地问了一句。
“汉人常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狗贼虽无礼,可好歹算是唐使,杀之无益,饶他去罢。”索格索斯年轻之时也是西突厥一员大将,如今年事虽高,已上不得战阵,可依旧有着大将的气度,在两大部落中素有威信,对着阿史那别西摇了下手,随意地说了一句,接着转过身来,看着那名尽管已被吓得脸色发白,却依旧没有出言讨饶的来使,很是平静地道:“越王殿下既然出言邀战,我等应战便是,烦请来使回复越王殿下,后日一早,我等与越王殿下会猎便是,来人,送客!”索格索斯话音一落,帐外亲兵一涌而入,将那名被吓得够呛的来使推搡了出去。
“索叔……”一听索格索斯将会战之日定在后日,阿史那别西脸上立时露出一丝不解,紧赶着开口发问,却不曾想索格索斯只是笑着摇了摇手,止住了阿史那别西的话头,待得唐军来使被赶走之后,这才沉吟了一下道:“别西,唐军远来,兵力虽薄,可士气正锐,明日便战,我军即便能胜,伤亡必重,多拖上一日,唐军之士气便低上一分,越王派这么个使节前来,左右不过是得知瑟罗将至,想激我等出战,使的是各个击破之策耳,何须理会之,现如今瑟罗所部正在兼程赶来,距老营也不过三、两日的路程罢了,待得瑟罗大军一到,唐军便是插翅也难逃了,何须我等与唐军死拼,明日不战,后日也不战,瑟罗何时到,我等便何时出战便是。”
五弩失毕、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