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紧接着一头栽下马去,手中的火把翻滚在枯草从中,立时引燃了一片的火头,与此同时,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轰然响了起来。
“敌袭!”“敌袭!”受了惊吓的契部游骑一边掉转马头往大营方向冲去,一边高声地叫嚷了起来,霎那间,开阳城内外的军营全都乱了起来,没想到会在此时遭袭击的拔野古部众大呼小叫地就跟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
不肖说,那神奇的一箭自然是李贞所射,其目的不过是要打草惊蛇,趁乱取势罢了——开阳城小,无法容纳拔野古部万余骑兵,此刻拔野古部大半军队在城中,各部落统兵官也基本上都在城中,城外的军营中只有一些低级军官在,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李贞此举的目的就是要快速击破城外的军营,而后虚张声势,令城内的拔野古部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不敢擅自出兵迎战。
风在吼,血在烧,一箭射死了契阿达的李贞心情激荡不已,收起铁胎弓,从得胜钩上取下亮银枪,高呼一声:“跟我来,杀!”霎那间已在暗处隐蔽了两个多时辰的一千大唐骑兵立刻奔涌而出,杀气腾腾地向着慌乱中的敌军营寨扑将过去。
近了,更近了,借助着敌军营垒中匆忙点起的火把之亮光,李贞已经能看见鹿角、栅栏等障碍物的存在,心跳得飞快,一股子热血涌上了头来,李贞的双目立时变得通红,死盯着愈来愈近的栅栏,手中的长枪猛地一个上挑,大吼一声:“开!”借助着雪龙驹的冲劲,李贞一枪便将老长的一条栅栏挑上了半空,雪龙驹一声嘶鸣,驼着李贞一头冲进了混乱中的军营,数十名乱窜中的拔野古部众突然见到敌人已经冲进了营垒,立刻持枪挺刀上前,试图挡住李贞的去路。
“杀!”李贞狂吼一声,手中的长枪猛地一抖,数朵枪花喷薄而出,转瞬间刺倒了数人,余者见李贞来得凶悍,发一声喊,四下逃散开来,而此时后续骑兵也赶了上来,狂野地冲进了大营之中,与此同时,侯国忠率领下的另一营骑军也从大营右侧杀将进来,一千大唐骑兵如同两条狂龙般在拔野古部大营内横冲直撞,掀起一阵阵的腥风血雨,杀得措不及防的拔野古部众尸横遍野。慌乱间压根儿就无法搞清楚唐军究竟来了多少兵马,拔野古部五千余众愣是被一千唐军杀得四散奔逃,眼瞅着开阳城方向没有唐军出现,溃散的败兵立刻蜂拥着望开阳城中跑去。
开阳城县衙内,正拥着抢来的美女睡得香甜的拔野古部头领屈利失猛然间听到城外杀声四起,连衣袍都来不及穿,操起把刀,赤着身子便狂叫着冲出了房门,领着亲卫急匆匆地赶往开阳城头,才刚上城门,就发现城外的军营中已是火光冲天,城门口一群群败兵或是光着身子,或是只披件皮袄子,不管不顾地径直往城里逃,顿时大怒起来,狂叫着道:“来人,快来人,拔野拓何在?”
拔野拓,拔野古部最骁勇之战将,此时正在城门口疏导着溃散入城的乱军,一听到自家大统领正在城头大呼小叫个不停,忙冲上了城头,单膝点地道:“大统领,属下在此。”
屈利失跳着脚道:“快,带上人马,给本统领杀出城去,快去!”
“不可,万万不可。”还没等拔野拓领命,拔野古部大祭司纳隆从人丛挤了出来,一迭声地道:“大统领,唐军在暗我在明,况且敌情不明,此时出击,一旦中伏,怕是连开阳城都保不住,还是等天明再议不迟。”
“放屁,等到天明,大营就没了,还不快去救大营,快去!”屈利失盛怒之下,那肯听纳隆解释,跳着脚破口大骂道。这也难怪屈利失着急,这些天从开阳抢来的财物大多都放在大营中,大营一丢,财物必然不保,如此一来,拔野古部此次出兵岂不是损兵折将而又一无所获,这等结果可不是屈利失能接受得了的。
“遵命。”拔野拓不敢怠慢,忙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下了城头,试图整军出战,只不过这当口溃兵将整个城门口都堵塞了,拔野拓的人马一时半会哪能出得了城,而更加让人郁闷的是:开阳城小不说,还只有一个城门,拔野拓所部就算是想绕开溃兵都没办法,反倒被溃兵冲乱了自家阵型。
“大统领快看,大营的火全灭了。”正当屈利失在城头焦急地打着转悠的时候,大祭司纳隆突地高声叫了起来,但见城外的大营此时已然静了下来,别说没一丝声响,便是刚才被点燃的帐篷之类的火头也全都熄灭了,暗夜里的大营死气沉沉地,静得可怕,也静得诡异,屈利失咬着唇,双目充血地死盯着大营的方向,好一阵子沉默之后才狐疑地问道:“大祭司,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纳隆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又接着道:“大统领,唐军来得诡异,其中必然有诈,我等还是守城为上,一切等天明再看看罢。”
“不成,大营一丢,我军退路已失,如何等得起!”屈利失一口回绝了纳隆的建议,紧赶派出身边的亲卫去催促拔野拓赶紧出兵。
纳隆眼瞅着劝不动屈利失,苦笑了一下道:“大统领既是要出兵,不如这样好了:派些人攻一下试试罢,若是敌势太强,出战的将士也不必回城,若不然,唐军尾随着进了城,我军只怕连开阳都守不住,真要是打不下来的话,干脆让拔野拓率军前往神武,请仆固部出兵相助,顺道一并通报大王子好了。”
屈利失想了想,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了下头道:“那就让拔野拓带一千人去冲一下,看看情况再定行止。”
申时二刻,刚关上的开阳城门突然再次轰然洞开,一千余拔野古骑兵点着火把冲了出来,一路呐喊地奔向离城门不过两里开外的营垒,有意思的是:拔野古骑军喊声倒是不小,可速度并不快,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一里,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直到拔野古骑兵都已经到了离营垒不过三十来米了,营垒中却始终静悄悄地,听不到一声响动,莫名其妙的拔野古骑兵不敢就此冲将进去,纷纷疑惑地停了下来,主将拔野拓立在队列前,静静地听了好一阵之后,手一挥,十数名骑兵向着营垒洞开的大门冲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巧入神武(一)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这令李贞也很是有些子无可奈何——按预定计划,拿下拔野古部的大营之后,本该就此分兵,除李贞率少数兵马在大营中多设军旗、火把以为疑兵之外,侯国忠将率骑兵主力绕过山阴小道走鹅毛口去偷袭杀虎口的,可令李贞没想到的是:大营是顺利打下来了,可兵却分不得了,无他,缴获太多了些。
打仗嘛,能有缴获是好事,犒赏士兵也能有个由头不是?可缴获太多了却也是件大麻烦——拔野古部简直就跟捡破烂的一个样子,那等贪婪劲儿,简直像要把整个开阳都搬回草原一般,啥东西都要,还都装上了马车,呵,好家伙,破烂玩意儿足足装了数百辆大车,更别说还有数百被捆绑在大车后头的青壮大唐民众了,很显然,拔野古部已将这回侵掠大唐的所得全都打好了包,不日就要撤军了。如此一来,问题可就冒出来了——依着草原部落的习俗,打仗的目的就是为了财物、奴隶,李贞把人老巢给端了,闹得拔野古部白出了一趟兵,依着那帮子草原部落的性子,如何可能就此罢手回军的,还不得跟李贞玩命?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靠的是实力,别看唐军一千骑拿下拔野古大营不过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还杀得拔野古部五千余人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可那是偷袭,不是正儿八经的正面交锋,真要是让拔野古察觉出大唐军马不多的话,那开阳城里头的拔野古近万人马杀将出来,李贞除了抱头鼠窜之外,只怕也没第二条路可走,这可不是演义,一个打一百个的故事压根儿就是传说罢了,当不得真事儿,原本计划的疑兵之计也就暂时派不上用场了,不过嘛,反其道而行之却也不失为好计——李贞一发现那些缴获,立马下令将全营垒的火头:不管是火把还是失了火的帐篷一律扑灭,所有人马保持寂静,等待拔野古部前来攻打,赌的就是拔野古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不敢全力出击。
很显然,李贞赌对了,就在拔野拓示意手下十数骑兵先行入营查探之际,李贞暴喝一声:“放箭!”霎那间早已在暗处待命多时的大唐骑军同时张弓搭箭,千余支羽箭如同飞蝗一般呼啸着划破夜空,罩向了措不及防的拔野拓部,顷刻间便射倒了百余人,还没等拔野拓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见漆黑一片的大营深中突然呐喊声四起,近千支火把亮了起来,一群群的大唐骑兵从大营中冲将出来,原本就担心中唐军埋伏的拔野拓哪敢多呆,立刻调转马头,高呼一声:“撤!快撤!”也不回城,按照事先的预定计划,顺着大营左侧的大道向着神武方向逃去,大唐骑军并不追杀,一见拔野古部落荒而逃,立刻兜转回营,多半会,战场上再次安静了下来,除了频死的伤者和战马的哀鸣声之外,再也无一丝旁的声响。
开阳城头,屈利失眼瞅着自己手下的一千余骑连一个照面都没打就逃了,心都凉了半截,哆嗦了好一阵子,这才发现自个儿竟然还光着身子,立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恨恨地一跺脚,径直走下了城头。大祭司纳隆盯着火光渐渐熄灭的大营看了好一阵子,可依旧看不出唐军的虚实,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令全军保持戒备,无趣地也赶回了县衙。
“侯国忠,刘铁涛听令:本王令尔等即刻率军启程,按预定计划行事,务必在后日拂晓前拿下杀虎口。”刚打退了拔野拓的试探性进攻,李贞并未浪费任何的时间,立刻将手下诸将全都聚在一起,下达了作战命令。
“什么?按预定计划?”李贞话音刚落,配合作战的雁门关骑曹刘铁涛立刻叫了起来道:“殿下,不可,万万不可,我等此时一走,殿下身边仅有二十亲卫,若是拔野古部再次来攻,如何是好?”
“没事。”李贞笑着挥了下手道:“拔野古部没那个胆子再次出城,嗯,这样好了,传令诸军换上拔野古部的衣甲,换下来的盔甲就此留下,本王自有妙用。”
“殿下,那些青壮并无相关训练,点火把、呐喊几声还凑合,若是让他们列队操练,只怕会弄巧成拙,末将愿以一营兵马去取杀虎口,还望王爷恩准。”侯国忠隐约猜出了李贞的打算,忙出言劝止道。
呵呵,小猴子还是有点能力的嘛,能如此快地反应过来,倒也不可小瞧。李贞心思动得飞快,可脸上却满是笑容地道:“无妨,本王并非要那些个青壮民众去作战,此事本王自有分寸,不必再议,唔,杀虎口易守难攻,虽说守军不多,可要想顺利攻下,还得尔等多费些心思,一千人马已经很是紧张了,若是再留人手与本王,尔等就算能攻下也守不住,我军主力能不能抓住薛延陀大军就指望尔等了,呵呵,时间不早了,再要拖延,天可就亮了,一旦被城中察觉尔等之动向,别说拿下杀虎口,便是本王都危险,去罢。”
眼瞅着李贞主意已定,侯、刘二人也不敢再劝,互视了一眼,各自带着手下军官们退将出去,自去安排换衣甲,包裹马蹄之事不提。李贞大步走出了帐篷,抬头看了看远处被火把照得透亮的开阳城头,耸了耸肩,领着人径直往后营而去。
“王爷。”一见到李贞从暗处走了出来,正看管着被解救出来之青壮的亲卫队长李戈忙抢上前去,躬身行礼。
“嗯。”李贞点了下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但见青壮群中一阵骚动,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急匆匆地便向着李贞身前跑去,惊得李贞的亲卫们慌忙抢上前去,打算将此人擒下。
“放开我,放开我!王爷,王爷,小的有话要说。”那名大汉被李贞的亲卫们一把摁倒在地,拼着命地挣扎着,口中叫嚷个不停。
嗯?这小子想干什么?行刺?没那个可能!李贞眉头皱了一下,一挥手道:“放开他。”
那名大汉挣脱开亲卫们的控制,跌跌撞撞地走到李贞的面前,一头跪倒在地道:“王爷,小的姓陈名亮,本地人氏,求王爷让俺投军吧,小的自幼行猎,能开四石弓,求王爷收下小的。”
啥?四石弓
呵呵,好家伙,咱也不过才玩得转五石弓的,这小子能开四石,那可是稀罕货了。李贞心中一动,不过却并未马上回话,反倒是皱起了眉头想了一阵之后才沉着声道:“尔既能开得四石弓,当初开阳城被围之际,为何不助守城池,嗯?”
“王爷,小的确曾助守城池,只是城破之际,才力尽被俘的,小的要报仇,求王爷开恩,收下小的吧。”陈亮磕头如捣蒜般地说着,头都磕出了血来,黑红色的血顺着额头留下,在火把的映照下,一张胡须邋遢的脸显得格外的狰狞。
报仇?呵,这倒是个理由。李贞淡然地笑了一下道:“报仇?尔有何仇须报的,且说来与本王听听。”
陈亮放声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道:“王爷,王爷,小的、小的一家老小七口全都,全都……,王爷,小的要报仇啊,王爷……”
得,陈亮这一哭,后头数百青壮全都哭了起来,个个口口声声要报仇,人人喊着要从军,还真是热闹非凡,吵得李贞头都大了——按李贞的计划,确实要用到这群青壮,不过用归用,李贞可没想让他们去当兵的,开玩笑,大战将起,谁有那个胆量带着一群未受过训练的士兵上战场的,别说啥子杀敌了,闹不好李贞这个主将都得被一起子农夫给拖累了,可面对着一群想要报国的民众,生硬地拒绝却也不是个法子,总不能打击众人的积极性罢,没奈何,李贞也只好等众人都喊累了,这才温声道:“诸位要投军是好事,只是兵危凶险,尔等方脱大难,本王实不忍诸位再遭劫难。”
“王爷,小的不怕死,您就大人大量,收下小的吧。”陈亮见李贞不肯应允,拼命地磕着头,哀声求道。
“是啊,王爷,您就行行好吧,我等与蛮子势不两立,求王爷开恩!”
“求您了,王爷。”
……
一帮子青壮跪满了一地,哀求之声响成了一片,闹得李贞也没了办法,暗自寻思了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