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前来,而是率两万五千骑兵参与其事,此时正列在右翼军阵之中。
阿鲁台下令吐度迷去攻击唐军,除了试探一下唐军的应手之外,未必就没有趁机削弱一下回纥势力的想法,这一点赛那刺自是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是咧嘴一笑道:“好,老哥这主意好得紧。”
左右都督之想法既然一致,这军令自然就下达得极快,但见一传令兵纵马奔到了右军,高声将出击令传达到了吐度迷的军中,原本抱着看戏心理的吐度迷险些气炸了肺,然则军令如山,不从是不可能的事情,无奈之下,只好将几名亲信将领召集在一起,低声地吩咐了几句之后,让号手吹响了出击的号令,两万五千余回纥骑兵开始向前压出,只是速度却并不快,丝毫也没有打马冲锋的架势,走到离唐军阵前六十丈开外的距离上之际,随着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响起,回纥骑军不但没有发动冲锋,反倒有一半的士兵下了马,同样摆开了五出梅花阵,这等奇怪的举动立时令严阵以待的唐军队列中出现了阵轻微的骚动。
林挺久在塞外,见识过不少的草原会战,此时一见回纥部的举动,立时明了回纥军的打算,生恐林承鹤没防备下吃了大亏,忙不迭地赶到正凝目注视着回纥军一举一动的林承鹤身边,低声道:“林统领,贼子打算步战了。”
“嗯。”林承鹤轻轻地哼了一声,却没有甚特别的表示,无他,林承鹤乃是军中的帅才,又怎会看不出回纥的算盘——回纥之所以列出此等阵型,左右不过是担心一旦战不利,唐军会趁势追杀,这是在预留后路罢了,却也不放在心上,道理和简单,没有进取心的军队哪怕兵力再多,又有何能耐可言?
“林统领……”林挺见林承鹤一派神闲气定的样子,实是有些子放心不下,张了张口,还待要劝,林承鹤一抬手,止住了林挺的话头,面无表情地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坚守本阵,不得擅自追击溃敌。”
“是,末将遵命。”林挺见林承鹤已然有了决断,自是不敢再多说些甚子,拱手领了令,自去按排传达不提。
回纥军的动作很快,前后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已经布好了阵型——在唐军两大方阵前方的回纥军列出的是与唐军完全相同的五处梅花阵,两侧则各有五千骑兵压住阵脚,至于吐度迷本人则率三千余骑兵列于阵后,两军相隔六十丈静静地对峙着,竟无一丝的声响,压抑的气氛中,时间宛若就此凝固了一般,战云密布之下,便是烈日亦就此黯淡了下来。
“骑军出击!”吐度迷阴沉着脸看岿然不动的唐军阵列,咬着牙下达了出击令,但听一阵呜呜的号角响乍然而响,排在回纥军列两侧的万余骑兵随即纵马而出,然则并没有向唐军阵列发动冲锋,而是在离唐军仅有三十余丈处交叉盘旋,张弓搭箭,将一拨拨的羽箭射向唐军的阵列,而躲在马匹组成“长城”之后的唐军自也不甘示弱,同样是以弓箭加以反击,一场对射之战就此展开,但见数万支羽箭破空穿梭,遮天蔽日,呼啸往来,密如飞蝗,顷刻间便激起一阵腥风血雨,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同样是弓,回纥骑兵手中的弓不过是骑弓罢了,其威力、射程、准头比起唐军手中的制式步兵大弓来说,差了老大的一截,再加上唐军又有着战马墙的掩护,这一场对射下来,毫无疑问,自然是回纥骑兵吃了大亏,这才开战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中箭落马的回纥骑兵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之多,然则回纥骑兵却兀自苦战不休,并没有向后溃败,而是不断地将箭雨洒向唐军阵列,尤其是对排在唐军阵列前的战马加强了攻击,数轮箭雨覆盖之后,数千匹战马组成的肉盾终于宣告不支,垂死的战马躺满了一地,哀鸣之声响彻云霄。
眼瞅着唐军阵列前的肉盾墙终于被打开了数十道的缺口,吐度迷兴奋地挥了下手,高声下令道:“吹号,前军压上,率先冲破敌阵者赏牛羊千只,骏马百匹,敢擅自后退者杀无赦!”此令一下,原本在唐军阵列前往来驰骋的回纥骑兵立刻向两翼撤回,前军万余回纥兵从战马墙后头涌了出来,冒着唐军射来的箭雨很快便排成了三个整齐的方阵,随着号角声的响起,狂吼着如波浪般向唐军阵列席卷而去,咆哮的喊杀之声甚至压过了箭雨的呼啸声。
“佰刀手出阵!”一见到回纥军变阵,始终默默无语的林承鹤终于下达了接战之令,随着唐军阵列中的号角声响起,两千余佰刀手从后阵走出,很快地便在阵列前形成了两道刀墙,牢牢地压住了阵脚,而盾刀手则掩护着弓箭手继续向冲锋中的回纥军挥洒着箭雨,虽也射杀了不少的回纥军卒,但却无法遏制回纥军冲锋的势头,如潮水般涌至的回纥军很快便漫过了两军阵列前的开阔地,杀至唐军阵列之前。
“举刀!”自百叶河一战后已升为果毅校尉的葛夏冷眼看着即将冲到近前的回纥军,脸皮子抽了抽,眼一瞪,发出了声大吼,双手一振,粗长的佰刀已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得了令的佰刀手们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扬起了刀头,数千把佰刀如林般立了起来,雪亮的刀锋在烈日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杀啊!”汹涌冲上前来的回纥军挥舞着弯刀,也不管唐军阵列中不断射出了箭雨,拼死劈砍着唐军阵前残存的战马之墙,以付出了五、六百人的生命为代价,终于将所有的战马全都砍翻在地,而后冲过了躺满了一地的马尸,向着唐军佰刀队冲杀而去。
“出刀!”站在佰刀队正中央的葛夏暴吼一声,霎那间如林的佰刀便呼啸着劈了下去,千余柄佰刀一击之下,汹涌扑将而至的回纥军便有如海浪撞上了海岸一般被生生撞成了碎末,刀锋之下,血肉翻飞,残肢断臂漫天飞扬,惨叫声中,冲在最前列的近千回纥官兵顷刻间变成了残破的尸体,然则杀红了眼的回纥官兵并没有被这等惨烈的场景所吓倒,趁着第一排佰刀手来不及收刀的当口,奋勇向前扑击,试图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只可惜第二列的唐军佰刀手却在此时冲上了前去,一阵如轮的刀墙过后,胆敢越过马匹尸堆的回纥官兵瞬间便被扫荡一空。
这才一个照面的功夫,出击的万余回纥官兵便已倒下了一千三百余人之多,算上被唐军弓箭手射杀的官兵,开战才不过两刻钟多一点的时间而已,回纥军竟已损失了两千出头的兵力,这等惨痛的打击,顿时令在战场后头观战的吐度迷气得暴跳如雷,浑然忘了开战前所想思的保留实力之想头,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直指着唐军阵列,大吼大叫地嚷道:“出击,全军出击!”此令一下,刚撤回到本阵中的回纥骑兵立刻纵马飞奔,沿两翼杀奔唐军阵列而去,隆隆的马蹄声中,大地为之振颤,烟尘滚滚中,杀气冲霄暴起。
回纥骑兵这一发动之下,声势浩大之极,自是瞒不过林承鹤的观察,眼瞅着回纥军要拼命,林承鹤冷笑了一声,一挥手,高声下令道:“传令:盾刀手上,佰刀队撤到两翼,务必挡住敌骑兵之冲击,敢后退一步者,杀!”此令一下,原本列在佰刀队身后的唐军盾刀手即刻涌上前去,接替了佰刀队的防守,与冲杀而来的回纥步卒绞杀成一团,而佰刀手们则向两翼集中,成三排布置,面对着奔雷般冲杀而来的回纥骑兵。
六十丈的距离对于纵马飞奔的回纥骑兵来说,实在算不得甚太远的距离,这一打马加速,顷刻间便冲到了唐军阵列之前,紧贴着早已打成一片混战的中央战场,如两道卷地狂龙般向尚未完全排好阵型的唐军两翼杀将过去,气势骇人至极。
回纥骑兵来得太快了,快得刚撤到两翼的唐军佰刀队甚至来不及排出个完整的三排配置,眼瞅着敌骑军已然杀到,正忙着调配队列的葛夏不由地急了,索性不再管队列有没有成行,大吼一声:“全体举刀,杀!”话音一落,率先猛地一挥刀,劈向当面冲将过来的一名回纥骑兵,刀锋过处,人马俱断,惨叫声中鲜血漫空飞洒,人马虽死,其冲力尚在,生生向葛夏撞了过去,由不得葛夏不往边上闪躲开来,然则,就在此时,还没等葛夏再次举刀,一名回纥百户长已然冲到了近前,手中的弯刀如雪链般向着葛夏当头便劈将下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清水河会战(三)
这一刀来得极快,如闪电般划破了空间,转瞬间便已劈到了葛夏的头顶之上,雪亮的刀锋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刀未至,刀风已刮面生疼,躲已是来不及,更何况此时葛夏的左右都是人,身后更是一帮子尚未来得及整好队形的战友,一旦葛夏让了开去,整个佰刀队阵型必将被来敌冲乱,挡又无法挡,此时葛夏的佰刀正陷在马尸深处,急切间也无法拔将出来,至于腰间的横刀更是来不及去抽,面对着敌骑那闪电般的一刀,葛夏不得不拼了,但听葛夏暴吼一声:“给老子下来!”脚下一跺,人已飞扑直上,压根儿不理会头上将落的刀锋,一把拽住那名回纥百户长的腰间,奋力一扯,便已将来敌拖下了马来,二人翻滚着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葛夏力气虽大却不识摔跤之术,那名回纥百户长却显然是摔跤的个中高手,虽说先前被葛夏突然拽下了马,连着挨了几记老拳,可一旦回过了神来之后,却仗着技巧,反倒将葛夏压在了身下,偷空抽出了马靴中暗藏的一柄短刀,对着葛夏的胸口便刺,好在葛夏反应得快,双手一合,生生架住了那名百户长的手腕,仗着力大,试图将短刀夺将过来,怎奈对方全身都压在刀上,葛夏竟无法得手,只能是苦苦地支撑着,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葛夏是力大,却没大到似高恒等人那般天生神力的地步,此时被身高体壮的对手压在身下,气渐渐地紧了起来,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地弱了许多,锐利的刀尖渐渐地逼近了葛夏的胸口,就在葛夏快要支撑不住的当口,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那名回纥百户长硕大的脑袋便已如西瓜般落了地,在地面上蹦跶了几下,滚入了乱军丛中,猩红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脖颈的断口处滋滋地喷将出来,洒得葛夏满头满脸都是,还没等葛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一只大手突地伸了过来,竟生生地将葛夏魁梧的身子轻松地拎了起来,一声大吼在其耳边响起:“好小子,接着杀贼!”话音一落,那人已向前方的乱军丛中杀了过去。
葛夏死里逃生,惊魂刚定,这才注意到救了自己一命的正是顶头上司步军副统领林挺,心头顿时一热,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水,俯身操起一把不知是何人遗落在战场上的弯刀,大吼一声:“杀贼!”健步如飞地杀进了乱军丛中……
佰刀之威就在于排开阵形如墙而进,若是分散作战的话,则威力有限得很,几无可能击溃汹涌而来的骑兵之冲锋,就在葛夏陷入苦战之际,唐军佰刀队也与凶狠冲杀而至的回纥骑兵展开了血腥的厮杀——回纥骑兵在付出了数百骑的代价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趁着唐军佰刀队立足未稳的机会杀入了唐军的两翼之中,只不过到了此时,回纥骑兵的冲击势头也被彻底地遏制住了,只是依靠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优势在作战罢了,并不能真儿个地击溃唐军之两翼,待得唐军盾刀手冲上前去之后,双方立马绞杀成了一团,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可就在此时,中路战局却已分出了胜负——回纥乃是马背上的民族,擅长的是骑兵作战,虽也有一定的步战能力,可如何能跟严格训练出来的唐军步兵相提并论,别看冲杀上来的回纥步卒人数比唐军盾刀手要多了近一倍,可无论是个人战力还是整体战术都差了老大的一截,双方才刚一交手,回纥步卒便吃了大亏,被唐军步卒打得节节败退,再被躲在阵后的唐军弓箭手好一通子冷箭招呼,几个照面之后便垮了下去,被唐军步兵杀得狼狈鼠窜,险些溃不成军。
“撤军,快,快吹号!”先前还怒气冲冲地要击破唐军的吐度迷一见自家步卒被打得落花流水,生恐连两翼的骑兵都陷了进去,忙不迭地下达了撤军令,号角声一响,回纥步骑两军全都败退回了战马墙之后,而唐军也没有趁胜追赶,只是在原地以弓箭送了回纥败军一程,这一场惨烈而短暂的肉搏战就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从开战到此时,前后也就半个时辰多一些罢了,唐军死伤千余人,但却斩杀了回纥军四千五百余众,可以说是小胜了一场,然则,敌强我弱的局面依旧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守敌攻的态势依旧,况且随着原本作为掩护的战马墙的不复存在,形势对于背河坚守的唐军来说,反倒更严峻了几分,好在两军阵列前四下倒伏的人马之尸体不少,这也造就了回纥骑军无法全速冲刺的障碍,勉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罢。
心疼,无比的心疼,望着败退回来的残兵败将,吐度迷心疼得脸都绿了,有心撤退,却又没听到本阵中的号角声,他还真没胆子就这么撤了回去,怕的就是薛延陀汗庭借着擅自撤军的借口将自个儿斩杀于阵前,可要吐度迷再次发动这等决死冲锋,他自也不肯再玩命了,此时见唐军并没有出击的意思,他也就乐得轻松,索性领着手下兵马躲在战马墙之后,跟六十余丈外的唐军玩起了“西线无战事”。
吐度迷那等掩耳盗铃的小把戏除了骗骗他自己外,旁人可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唐军见回纥不进攻,自是懒得去多加理会,除了列阵以待的前军之外,后阵的官兵加紧着浮桥的搭建工作,数十架大型投石机也趁此机会树了起来,十余台组装完毕的大型弩车从后阵移到了大军的前列,一字排开,但并未对射程之内的回纥军发动攻击,而是很有默契地与回纥军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对峙;唐军是没打算跟吐度迷过不去,然则薛延陀本阵中的阿鲁台却是放吐度迷不过,一见吐度迷在那儿磨叽了老半天也没发动攻势,立马派出了传令兵,言辞俱厉地下达了有进无退的攻击令,与此同时,本阵中作为监军的数千薛延陀骑兵开始缓缓前压,人数虽不多,可带给回纥军官兵的心理压力却是巨大无比的。
继续进攻?没那回事!吐度迷一想起此前那一战的惨烈,便是一阵的心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