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之际,其便是急先锋之一,战事经验可谓丰富得很,自是不怎么看得起如今早已衰败不堪的五大俟斤部族军,此番受命率近四万各部联军攻击由阿史那瑟罗所部构成的唐军之右翼,多兰葛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在他看来,打五大俟斤部这等破落户,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儿罢了,可没想到刚一开战,不但没能取得臆想中的绝对优势,反倒隐隐有被动之感,正自手忙脚乱地指挥后续兵马陆续投入战场,却猛然间发现一小支五大俟斤部军在一名小将的率领下竟然杀透了己方骑阵,正自气势汹汹地杀奔本阵而来,登时便是一阵恼火,却也没太在意,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派出手下一名大将塔赫达率三千骑兵前去迎击,在他想来,这已经足够吃掉阿史那坎宁那么点残兵的了,自也就懒得再去多加理会,转头忙着指挥作战去了,只可惜事实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错得究竟有多厉害。
塔赫达也算是同罗族中有数的勇士了,一身武艺相当不错,一向以力大著称,此时受命率部出击,并没有将对面冲杀而来的五大俟斤部军放在眼中,再一看阿史那坎宁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更是轻视之心大起,连调整冲锋阵型都免了,端着马槊,领着手下兵马乱哄哄地便冲了上去,打算一枪挑死阿史那坎宁再去收拾那帮子不识好歹的五大俟斤部族兵,却没想到这么一大意,不但送了自家的小命,也连累了全军。
“看枪!”阿史那坎宁大老远就瞅见飞奔而来的塔赫达,待得到了两马即将交会之际,阿史那坎宁暴喝了一声,双手一用力,猛地一个突刺,手中的钢制马槊毫无花巧地直取塔赫达的胸膛。
正所谓中平枪,抢中王,枪枪夺命最难防,别看阿史那坎宁这一枪没有丝毫的变化,却正合中平枪之要义,枪速极快,枪尖划破空气,爆发出尖锐刺耳的暴鸣声。塔赫达显然没想到阿史那坎宁这一枪竟然来得如此之快,登时就被吓了一大跳,措手不及之下,只好将马槊一横,全力一个上挺,试图架开阿史那坎宁这夺命的一枪,却没想到阿史那坎宁这一枪不但快,而且力道十足,其力量之大,远远超出塔赫达的想象之外——塔赫达的马槊是架住了阿史那坎宁的枪尖,但却没能将枪架开,只听“喀嚓”一声脆响之后,塔赫达手中的马槊已然断成了两截,而阿史那坎宁的马槊仅仅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便即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塔赫达的胸膛,一挑之下,塔赫达的身子已然飞上了半空,人还没落地便已一命呜呼了。
“杀,杀,杀!”阿史那坎宁根本没去管塔赫达的尸体,手中的钢制马槊抡圆了左挑右刺,口中暴喝连连,飞快地杀进了因主将惨死而慌乱不已的同罗族军中,好一阵大杀四方,威风八面,其手下军卒见自家主将如此勇武,自是士气大振,个个奋勇争先,呐喊着杀入了乱军之中,一阵砍瓜切菜般的厮杀,生生将塔赫达手下军卒杀得个落花流水,四下里逃散了开去,没了阻挡的阿史那坎宁根本不理会四散逃开的乱兵,匹马当先地向着不远处正骇然不知所措的多兰葛杀了过去,其气势之凶悍,惊得多兰葛面如土色,竟不敢上前迎战,慌乱地拨马便逃。
将是兵的胆,主将这么一逃,下头那些将士哪还有甚战心,再说了,这帮子将士本就不是一个部族的,先前是出于将令,这才由着多兰葛指挥作战,这会儿多兰葛自己都逃了,又有谁会傻到上前去跟阿史那坎宁拼命,如此一来,自是各自率部而逃,整个左翼后阵就这么转眼间便崩溃了,也算是件稀罕事罢。
左翼后阵一崩溃,前面正在酣战中的左翼前军立马就支撑不住了,在源源不断赶到战场的五大俟斤部军兵连番冲击之下,没了统一指挥的各小部族军再也无力抵抗,纷纷调转马头,向本阵败退而去,被从后头赶将上来的阿史那瑟罗所部追杀得溃不成军,至此,会战的转折点出现了。
嗯?怎么回事?阿鲁台这老小子在搞甚名堂?李贞一见到战场右翼的薛延陀大军崩盘,却没发现阿鲁台派出援兵去稳定战局,登时就起了疑心,一时间有些子迷糊了——右翼战场能得手,这早就在李贞的意料之中,无他,阿史那瑟罗所部为了能在北疆改制中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此战必定是全力以赴,而由薛延陀汗国内各小部族组成的军队除了指挥上的不畅,以及士气低落的影响之外,更因其素来有着只打顺风战的惯例在,只要这战一打成僵持,伤亡稍大一些,这些小部族兵立马就会陷入崩溃状态,阿史那瑟罗所部能战而胜之本就属常理。按李贞原先的想法,便是打算让阿史那瑟罗所部压迫多兰葛所部,调动薛延陀主力出援,从而为唐军骑兵的出击创造有利的战机,然则却没想到多兰葛会败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阿鲁台的中军会坐视左翼的惨败,也不管右翼俟斯萨度设所部已然不支的危急,竟然稳坐钓鱼台,这还真令李贞想不明白战事经验丰富的阿鲁台怎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可不管怎么说,战机既然出现了,李贞自是不会客气,从得胜钩上取下亮银枪,高呼一声:“全军出击!”话音一落,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清水河中,向着左翼战场冲去,陈武、刘旋风、游思凡等众将自是不甘落后,各自挥军紧紧跟上,霎那间两万余安西铁骑蜂拥着冲下了清水河,呼啸着向对岸冲杀而去……
“大都督,快看,唐军中军出击了!”就在拔灼与阿鲁台大眼瞪小眼地吵个没完之际,禄固哈突然发现己方左翼溃败,而唐军的帅旗已然冲过清水河,正在向俟斯萨度设的残部发动凶狠的攻击,立时惊呼了起来,此言一出,本正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位都督立时全都傻了眼,再也顾不得争执,全都往战场方向看了过去。
“糟了,糟了,快,快撤军,撤军!”拔灼一见到己方左右两翼全军溃败,而中路战场上也处于节节败退的劣势,顿时便慌了神,再也没有先前高呼全军出击时的勇气了,一迭声地高嚷了起来。
“吹号,下令各军后撤,中军不动,箭上弦,有敢乱冲中军者杀无赦!“阿鲁台也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整个战局竟然糜烂如此,心惊之余,却多了份沉稳,并没有盲目撤军,也没有下令中军前去增援,而是传令中军固守阵地——在他看来,只要中军能稳得住阵脚,这场仗就算败了,也不至于败到全军尽墨的地步,至于那些个被唐军杀得落花流水的前军他就顾不得了,这正是阿鲁台的老道之处——此时若是撤军,极可能被从后头掩杀上来的唐军赶得放了羊,而全军出击的话,在这等乱战之中,不见得就一定能遏止住唐军的冲击势头,搞不好连中军这六万人马都得赔将进去,一旦如此,别说挡住唐军了,便是逃都不见得能逃得赢。
两位主帅意见一致了,这命令自然就下达得顺畅了许多,很快,薛延陀中军便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六万余中军将士岿然不动,各自挽弓搭箭,全神戒备,随时准备迎接唐军的可能攻击,与此同时,前方各路薛延陀大军则纷纷掉转马头,向本阵溃败而回。
一见薛延陀各部要逃,占据了绝对战场优势的唐军各部如何肯依,各自奋勇争先,紧咬着薛延陀溃兵的尾巴不放,大有驱赶乱兵去冲击薛延陀中军本阵之意,然则却没想到薛延陀中军根本不管冲将过来的是自家溃兵还是唐军将士,一阵密集的箭雨便覆盖了过去,数万支羽箭泼洒下去,薛延陀各路败兵固然是死伤惨重,可随后追杀上来的唐军前锋也没能讨好,冲击的势头不由地缓了下来。”全军止步!”李贞也没料到薛延陀竟然连自己人都毫不顾惜地射杀当场,眼瞅着己方骑军冒敌军箭雨冲阵损失一准小不到哪去,自是不肯意气用事,下令身边的传令兵吹响了收兵号,各路唐军骑兵停住了追击的脚步,纷纷后撤,等候着己方步兵赶将上来,就在离薛延陀大军六十丈左右的地儿停了下来,重新摆开阵型,与惊魂未定的十数万薛延陀大军再次形成对峙之局面。
呵呵,不简单么,壮士断腕,好生了得,阿鲁台这老儿果然够狠辣!李贞虽没能想明白先前战场出现危急的时候阿鲁台为何没有调动中军投入反击,可眼瞅着此番阿鲁台敢于下狠心连自己人一块儿射杀,心里头也着实有几分佩服的,不过么,李贞此番作战的本意就不是要全歼拔灼所部,只是为了逼迫其从乌拉斯台隘口撤军罢了,眼见此战已然斩杀了近四万敌军,又吓跑了回纥、仆固两部落之兵马,战役的目的算是实现了大半,此时自也不想过于逼迫对方,也就没有下令再次发动攻击,而是无可无不可地与薛延陀大军对峙着。
唐军不主动进攻,被打得胆寒的薛延陀大军自也不敢再次发动攻击,双方就这么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和平对峙的局面,直到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了天边之时,双方同时缓缓勒兵后撤,脱离了接触,薛延陀大军将大营后撤了十里之后,安下了营寨,而唐军各部则将大营搬过了清水河,在离薛延陀大营三里外立下了营垒,至此,清水河会战算是暂时告了一个段落,此战中唐军以六千余伤亡的代价,取得了歼敌近四万的大胜……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京师之魏王党的反击(一)
雨淅沥沥地下着,不大,却令人烦得紧,屋檐上的滴水滴滴嗒嗒地落个不停,偶尔一阵风卷过,细密的雨丝便从窗外的夜里飘进了房中,被灯笼的火光一照,颇有种如幻似真的梦境感,然则相对而坐的苏勖与芩文本却丝毫也不曾被周遭的一切所影响,哪怕是面前几子上摆满的美酒佳肴也不能令他们分心一下,两位朝中显贵就这么安静地相对而坐,宛若两尊木雕的菩萨一般,寂静的气息在亮堂的厅中弥漫成一派的诡异,突然,一声木门拉动的“咯吱”轻响传来,呆坐不动的两位朝中大员同时抬起了眼皮,各自凝神向门口看了过去,眼神皆复杂难明得很。
“小的见过芩尚书,苏侍郎。”一身青衣的万重山稳步走进了厅堂,一躬身,恭敬地给两位朝中大佬见了个礼。
万重山乃是“响铃”的负责人,其身份地位在魏王府中也算是数得上号的人物,当然了,跟在座的两位大佬比较起来的话,自是差了老大一截,可也不是能随意轻辱的,故此,芩文本虽没有开口,但却微微欠了下身算是还了礼,然则苏勖却并没有丝毫的谦让动作,只是微皱着眉头,沉吟地问了一声:“情况如何?”
“回禀苏侍郎,现已查明情况如下:今日一早兵部侍郎卢承庆接相州急报之后,即将呈文转交于诸黄门,巳时末牌,诸黄门进了东宫,至末时方出,其间太子曾从东宫转回了皇宫,耽搁了约大半个时辰,之后又召萧中书觐见,所议之事不详;另,据查,在属下人手赶到前,刘侍中便已得到相关消息,疑是兵部员外郎刘善所传,某之属下不及阻止,刘侍中人便已到了大理寺,与孙伏伽理论,期间裴鸿绪多方挑唆,这才激化成争执,现刘侍中已被太子假借监国之名义免除了朝中权柄,如今正在府上大发雷霆……”万重山一听苏勖见问,忙不迭地将所得到的各种消息一一道将出来,然则絮絮叨叨了老半天,却没说到点子上,这令苏勖大为不满,眉头一皱,一抬手止住了万重山的话头。
“案情如今进展如何?”苏勖不满地瞥了万重山一眼,语带不耐地问了一句。
苏勖轻易不发火,可一旦让其不满意,万重山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是故,此时一见苏勖面色不善,万重山高大魁梧的身子竟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紧赶着答道:“回苏侍郎的话,大理寺已奉东宫之令谕查封了户部、司农寺相关账册,目下正在安排人手详查,小的已派人联络上了被关押于大理寺牢房里的刘铖本人,据其所言,此调拨函乃是其到户部第一天所发之公文,一切皆按兵部转过来的公文所拟,并无差错,只是其也记不清此公函上所划拨之粮仓号,属下以为这其中恐另有蹊跷,该是有人故意陷害刘铖。”
“嗯。”苏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沉吟了一下,接着问道:“刘铖进户部是何人举荐?”
万重山躬了下身子道:“回苏侍郎话,据查,是国子监太学博士林正诚所上的荐本,由吏部崔侍郎批复,并转呈东宫用了印。”
“怎么是他?”苏勖一听是林正诚上的荐本,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无他,这位林正诚乃是李世民新宠的大臣,出身微寒,是从科举一道出身的人物,任过御史大夫,去年刚调任国子监太学博士,其人极有胆色,颇有当年名相魏征之风骨,虽非越王一系之人物,却时常在朝堂上与越王一系之官员相唱和,此人竟也搅进了此事之中,极有可能背后指使的正是越王李贞,值此风雨飘摇之际,一旦东宫与越王合流,魏王一系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却也由不得苏勖不惊异了的。
“越王府那一头可有甚动静?”苏勖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问了一句。
“一切正常,属下并未发现那一头有异动之相。”万重山愣了一下,这才紧赶着回答道。
“加强监视,另,派人详查太子今日回宫究竟去见了何人,下去罢!”苏勖皱着眉头沉思了一番之后,挥了下手,将万重山屏退,这才面色凝重地看着芩文本道:“景仁(芩文本的字)兄,此事怕是难善了了。”
芩文本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接话,面上虽是平淡依旧,可内心里却是沸腾了开来,满心眼里一片悲凉之意——满朝文武中,身居三品以上文臣高位者,唯有他芩文本与刘洎以及魏征三人乃是微寒出身,如今魏征已死,刘洎此番又遭逢大难,就算能勉强过了关,不死也得去掉层皮,一念及此,芩文本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慨,更隐隐地后悔前些年轻率地卷入了诸皇子的争夺之间,只可惜如今人已深陷其中,想要脱身已是千难万难,此际悔意既生,心便再难安定,脑中各种思绪缠杂,实是无心去讨论眼下这场危机的,然则毕竟身在魏王营中,覆巢之下必无完卵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只是却无法真儿个地静下心来,只能是沉默以对了罢。
苏勖显然注意到了芩文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