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抱着姑妄听听的李世民没想到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说得如此头头是道,登时便来了兴致,待得骆正声话音一落,李世民饶有兴致地追问道:骆爱卿所言之物事须得多少时日准备?
一见李世民对自己的禀报感兴趣,骆正声登时就更来劲了,满面红光地比划着解说道:回陛下的话,诸物体若是重新打造,所需时日最少也得半年余,然,微臣此番奉诏前来,随军带有各色机簧之数量如下:弩炮机簧两百套,若是人手充足,组装成器,所需时日约半个月,可组弩炮一百四十,余下之机簧为配件,供更换破损之用,弩车机簧三十套,组装成器所需时日亦是半个月出头,可组弩车十五两,余数亦是备用之配件,火油弹四枚为现有之物,随时可用,至于天车,非机簧之力动,只有铆钉、角铁等物,所有部件大多得重新打造,所需时日较长,若是要以之为攻城之主力,须得十辆以上同时动,方有效果,若如此,非两月余无法完工。
骆正声说得来劲,却浑然没注意到李世民的眉头不经意间便已微微地皱了起来,当然了,并不是对骆正声所言有何不满,恰恰相反,若是骆正声所言属实,那可是帮了老爷子的大忙了,至于半个月的时间么,李世民倒还是等得起的,然则一个疑问却悄然在李世民的心中冒了出来李贞是如何捣鼓出如此多的东西来的,又还有多少是自己所没掌握的?当然了,疑虑归疑虑,李世民自不可能在这么个当口上,将心中的疑虑表现在诸将面前的,故此,待得骆正声话音一落,李世民便即笑呵呵地开口道:好,既如此,朕便给尔半个月的时间,人手亦由尔调派,半个月后朕要看到成果。
陛下英明,只是诸般事物都可以解决,唯天车恐难按时完工,微臣实不敢妄言欺君。骆正声一听老爷子同意由自己督造诸般器具,登时便是一阵狂喜,不过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恭敬地回答了一句。
李世民对于天车虽说很是向往一见,可却不想在安市城下呆上两个月的时间,一听骆正声说天车无法按时完工,也就不再坚持,笑呵呵地一挥手道:此物事来不及那便不造也罢,其余诸般事宜整治出来即可,尔所造之物若是真能见功,朕便调尔入工部任职,去罢。
多谢陛下,微臣告退。老爷子金口一开,骆正声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应答了一声,匆匆地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去安排相关计划不提。
诸爱卿,既然器具制造尚需时日,那就半个月后再行攻城好了,诸爱卿这便随朕去看一下京观罢。骆正声退下之后,李世民也无心再就攻城之事议决了,笑呵呵地起了身,大步便行出了中军大帐,由着一大帮子将领们簇拥着向城下列阵的大军之前走去京观又叫武军,就是将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以此来炫耀己方的武力,自古便已有之,残忍而又野蛮,实算不上甚仁义之举,当然了,李世民之所以会同意筑造京观,并不是因着有施暴之嗜好,也不是似程咬金所说的那般是为了以牙还牙,而是为了刺激高句丽守军出战,说穿了,其实只因李世民心里头依旧不愿放弃胜的念头,隐隐盼望着城头的高句丽守军会沉不住气地杀出城来,与唐军来个硬碰硬。
昨夜一战中,出城夜袭的五千高句丽官兵,除了极少数溃散到密林里去,算是逃过了一劫之外,绝大多数都死于非命,奉命屠尽安市城的唐军压根儿就没留下一个俘虏,待得中军大帐中传来旨意,言及要筑京观之际,数千名唐军官兵齐齐动手,很快便在离城一里之处将京观搭建了起来,还特意将敌军主将高可澄的尸体留在了最上层,且埋土只埋到脖子,露出个丑陋的脑袋正对着城头,其状之凄惨,登时令城头上的一众守军愤概无比,人人咬牙切齿,个个高声怒骂不已。
高将军,出击罢,我等誓与唐军不两立!
高将军,您就下令罢,我等誓死也要夺回少将军的遗骸!
将军,杀罢!
城头上愤怒的高句丽将领们将面色铁青的高怀龙围在了中央,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来,个个要战,人人喊杀,一时间城头之上请战之声响成了一片,而高怀龙却始终不一言,只是双眼喷火地注视着京观之所在。
眼瞅着全军将士求战之声大作,早已闻讯赶到了城头的杨万春担忧地看着高怀龙,虽想着出言相劝,可一想起昨夜之败归根结底乃是出自自己的谋划,心中便满不是滋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然则杨万春却很清楚唐军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守军开城迎战,若是失去了城墙的掩护,原本兵力、战力都处于下风的高句丽军根本就看不到一丝胜利的希望,有鉴于此,尽管满心的内疚,可到了末了杨万春还是硬着头皮挤入了人群,满脸子歉意地看着高怀龙道:高将军,少将军之丧乃是杨某之过,高将军若是气不过,杨某人随高将军处置便是了,然则杨某以为唐军此举乃是故意激怒我军,高将军万万不可开城迎敌啊。
丧子之疼,疼彻心肺,京观之耻,更是令高怀龙羞愤难当,身为男儿,岂能受此大辱!然则高怀龙并非无谋之莽夫,自是已然看破了唐军明显到了极点的用心,原也用不着杨万春出言提点,只不过明白归明白,心里头的郁闷与气怒却依旧是难免的,先前之所以不一言,也就是为了压制住内心的冲动罢了,待得见杨万春如此说法,高怀龙默默地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环视了一下周边诸将,高声下令道:全军听令,紧闭城门,有敢私自出城者,杀无赦!话音一落,也不再理会惊愕的诸将,缓步便走下了城门楼,步伐虽尚稳健,可背影却是无比的萧瑟与寂寥
第四百六十四章 毒蛇的獠牙(一)
见天就要端午了,这可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大节日,对于素来重视传统的国人来说,端午节可是轻忽不得的,要准备的各项事物那可是海了去了,啥子雄黄酒、挂青用的菖蒲、沐兰汤的各种药物等等物事全都得备齐了方可,故此,尽管一夜的瓢泼大雨到了辰时方才消停,满城上下处处积水,可依旧挡不住人们采购的热情,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上都挤满了肩扛手提着各种包裹的行人,到处是一片的欢歌笑语,好一派歌舞升平之景象,直到一骑快马从北门外冲将进来,这才让喜庆中的人们想起了北方如今还正打得激烈着呢。
闪开,快闪开!浑身是泥水的驿卒一冲进了北城门,立马扯着嘶哑的嗓音,高声地哟嗬了起来,也不管街上的行人是否及时避了开去,就这么横冲直撞地沿着北大街向前飞奔,马蹄过处,激起泥水无数,不少来不及避让的行人倒霉地被溅满了一身,于是乎,臭骂声,瞎议论之声立时便糟杂四起,然则这名驿卒丝毫也不理会身后的喧嚣,一路狂奔地赶到了兵部衙门,不多时,就见留守京师的兵部侍郎卢承庆行色匆匆地走出了兵部大堂,径直往不远处的尚书省议事大堂赶了去。
诸侍中,大捷啊,北方大捷,陛下亲率大军于牛栏岗一战,杀敌无数,高句丽十六万大军飞灰烟灭!卢承庆几乎是闯着奔进了尚书省议事堂,一见到正埋头公文间的轮值大臣诸遂良,不等其开口询问,立马兴奋地嚷了起来。
哦?那可是大喜事啊,军报何在?诸遂良当初也是反对李世民亲征最执着者之一,然则一听到李世民宝刀未老之消息,同样感到兴奋异常,霍然而起,一伸手,紧赶着问了一句。
啊,在呢,在这呢,呵呵,下官光顾着高兴了。卢承庆腆然一笑,忙将手中握着的军报折子递了过去,口中兀自碎叨叨地念着:此军报方才送到,下官一接信报便即赶了来,呵呵,这等大喜事当得尽快昭告天下,以增端午之喜庆。
诸遂良根本没功夫去听卢承庆的碎嘴,迫不及待地将军报折子摊了开来,飞快地看了一番,长出了口气,笑了起来道:喜事啊,着实是件大喜之事,好,很好,此事重大,本官要即刻到东宫一行,卢侍郎随意好了。话音一落,也不管卢承庆是如何想的,急匆匆地便奔出了大堂,高声喝道:来人,备车!
诸遂良这么一走,可把卢承庆给郁闷坏了军报之管理乃是兵部之责,当然了,将相关信息向各方转呈也是兵部的活计,可诸遂良倒好,得了消息自己跑去找太子殿下报喜,却把自己这么个挖井人给丢在了一旁,这算个啥事么?只可惜官大一级便能压死人,更别说诸遂良的位分乃是宰相,着实不是卢承庆如今的地位所能得罪得起的,故此,哪怕心里头再有气,卢承庆也只好忍了下来,黑着脸,冷哼了一声,一拂大袖,怏怏地转回兵部衙门生闷气去了么小二郎啊,背着书包上学堂,丫丫,爹唱得好听不?来笑一个,呵呵,乖小丫,爹爹亲一个喽明月公主的寝宫中,一身明黄单衣的李贞正抱着安乐小公主开心地逗着趣,虽说歌喉着实很一般,却依旧逗得小安乐咯咯直笑,可把李贞给得意坏了,洋洋得意地低头亲了一下小安乐那嫩嫩的小脸蛋,却不曾想胡子茬将安乐给刺得疼了,小丫头不干了,张着小嘴,哇哇一阵乱嚷,登时就令李贞慌了手脚,忙不迭地吹起了口哨,试图安抚一下,那慌慌张张的样子让抱着小李敢的明月公主不禁莞尔一笑…
嘿嘿,丫丫乖,爹爹,啊李贞刚说这儿,突觉手上一热,再低头一看,得,小安乐竟然毫不客气地在李贞的手上撒了一泡,这完全是刚才李贞吹口哨的功劳。
李贞愣愣地看着舒爽了一把的小安乐,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那尴尬的样子登时就令明月公主笑得花枝乱颤了起来。
快,给丫丫换了。李贞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尿湿的小丫丫交到了强忍着笑的乳娘手中,看着自己被尿湿的腰腹,自嘲地笑了一下道:还是丫丫乖,知道天热,这是要本宫去澡堂子里轻松一下呢。
咯咯咯一听李贞竟拿这么个蹩脚的借口来掩饰,原本只是无声笑着的明月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抚着胸口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哈,好啊,小月儿竟敢取笑本宫,看打!李贞怪叫了一声,也不管自己满手都是安乐小公主的杰作,一伸手,便在明月公主身上乱抹了几把,而后得意地一笑道:得,这回公平了,小月儿该陪本宫一道去洗洗了,嘿嘿明月公主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湿痕,再一看李贞那暧昧不明的眼神,脸唰地一下子便红了起来,将怀中不明所以的小李敢也交到了乳娘的手中,挥退了室内的下人们,款款地起了身,轻移莲步走到了李贞身前,一伸手,环柱了李贞的腰,将头贴在了李贞的胸口上,轻咬着红唇,用细细的音调道:妾身是殿下的,一生都是殿下的。
好月儿。李贞一想起明月公主陪伴着自己渡过了西域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心中的柔情不由地便涌了上来,伸手抚摸了一下明月公主那一头金灿灿的长,呢喃地说了一声,低下头,静静地嗅着明月公主的体香,爱意在无声中悄然地在寝室里蔓延了开去。可就在这等无声胜有声之际,打搅却不期而至了王秉和急匆匆地便从外头转了进来,低着头禀报道:殿下,诸侍中求见,说是前线军报到了。
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这么个时辰来了!李贞无限美好的心境立马被搅得乱七八糟,气恨恨地看了王秉和一眼,可也没好意思作,毕竟此乃紧急公务,王秉和并没有行差踏错,李贞万般无奈之余,只好歉然地看着明月公主道:小月儿,本宫殿下,此乃正务,妾身懂。明月公主知晓李贞从不许后宫干政,压根儿就不问军报之事,一伸柔夷堵住了李贞的嘴,柔声地说了一句。
那好,本宫先去了,唔,本宫的晚膳便在此用了,吩咐膳房备膳罢。李贞歉意地吻了一下明月公主的掌心,抬了头来,笑着吩咐了一句,一转身便要往外行去。
殿下,且慢,您还没更衣呢。一见李贞穿着湿了一大块的衣裳便要出门,明月公主忙不迭地拉住了李贞的手,紧赶着道:让妾身侍候殿下更衣罢。
哦?哈哈哈李贞低头一看自己的湿衣,登时便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也再不多说些什么,任由明月公主亲手为其更换了身新衣,这才行出了寝宫,向着显德殿的书房赶了去老臣参见殿下。正在书房中等候着的诸遂良一见到李贞走将进来,立马躬身行礼道。
诸相不必多礼,请安座罢。李贞笑着虚抬了下手,客气地将诸遂良让到了客座上。
殿下,捷报已至,我军大捷,陛下英明神武,于牛栏岗一役,全歼高句丽十六万大军,当真是贞观以来不多见的大捷啊,殿下请看。诸遂良语气激动地一边说着,一边将军报双手捧着递给了李贞。
哦?待本宫先看看。李贞心中自是清楚诸遂良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热心,一来是为了增进与自己的感情,二来么,说穿了其实是为了弥补当初其坚决反对老爷子亲征的过失,然则心里头清楚归清楚,以李贞的城府,自是不会出言点破此中之奥妙的,这便笑着漫应了一声,伸手接过了军报,细细地看了起来。
殿下,而今恰逢端午喜庆,又得此捷报,可谓双喜临门啊,老臣建议将此捷报通传天下,以增喜庆之气氛,又可扬我大唐之国威,不知殿下意见如何?诸遂良偷眼看了看李贞的脸色,试探地问了一句。
三路合击安市城?果然还是要打安市城!李贞脸上虽是笑着,可心里头却是黯然一片李贞对于老爷子的整体战略思想压根儿就不认同,在李贞看来,无论牛栏岗一战中破敌多少都无济于事,一旦唐军踏上了攻打安市城的道路,这战只怕有得打了,尽管早已预计到会有这么一天,而李贞也安排了数处的布置,可依旧无法保证唐军一定能尽快地攻克安市城,而一旦仗打成了僵持,胜就已是不可能之事了,万一再有个闪失,闹不好还可能大败一场,当然了,大败的可能性是很低的,可无功而返的概率却是奇高无比,就老爷子那愈见刚愎的个性,一旦此战不胜而返,对其心理上的打击毫无疑问将是无比巨大的,问题是如此李贞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此时鞭长莫及,有劲也是不上去,除了心中徒呼奈何之外,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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