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也在?李贞愣了一下,立时反应过来,老爷子这时分找自个儿一准是为了齐州平叛的事情,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后勤上的事还是总体战略上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子愣了神,老半天没开口说话,胡松有些子急了,可又不敢大声催促李贞,只好陪着笑,小声地叫道:“殿下,殿下。”
“哦,公公先请,本王整理一下即刻便去。”李贞回过了神来,笑着摆了下手,示意自个儿明白了,胡松没敢再劝,点了点头,匆匆回宫复命去了,李贞走到书桌前将这些天来忙碌的结果匆匆地整理了一下,抱在怀中,出了兵部大堂,径自往甘露殿赶去。
今儿个不是早朝的日子,甘露殿周遭也冷清了许多,在殿外等候召见的朝臣也没几个,大体上都是些各部侍郎之类的人物,那些个朝廷重臣此时都不在此处,李贞的牌子才刚递上去没多久,甘露殿里便传出了话:——“宣。”
嗯,怎么都在?李贞眼神好使得很,才刚进甘露殿,就瞅见大殿中一副巨大的沙盘前站着几个人,除了李世民、李绩之外,尚有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两左右仆射在,心中疑云顿起,可又不敢多想,大步走上前去,恭敬地跪倒在地,高声禀报道:“儿臣李贞叩见父皇。”
李世民抬起了头,扫了李贞一眼,很是平淡地道:“免了,贞儿,你来说说看,这齐州一战该如何打?”
不会吧?老爷子还真问起这个问题了,娘的,这里头一准有文章 !李贞压根儿就不相信老爷子宣召自个儿来就仅仅是为了问这场仗该如何打,无他,老爷子本身就是个军事天才,打仗的事儿早就玩得烂熟了,面对着齐州此等再平常不过的小阵仗又怎会有甚疑难之处,再说了,李绩也是打老了仗的名将,这等破阵仗,闭着眼都能胜,又怎需要李贞这个后辈来多嘴。
疑心归疑心,老爷子既然开了口,这话就不能不回,李贞走到沙盘前,装着看沙盘的空子,好生将思绪整理了一番,指点着沙盘道:“父皇,诸公,请看,此齐、青、翼、淄四州互为犄角,四州之地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不然,如今齐州已反,青、翼、淄三州尚在观望中,我大军一发,其心必慌,势必聚众抵抗,若战事迁延时日,则山东一地必将糜烂,故此,儿臣以为此战当以正出以奇胜,迅速扑灭齐州之乱,不给山东诸州反应的时间为陀,若是大军明里放慢行军速度以懈敌军心,而以一支偏师走阱陉小道,直插齐州,以兵贵神速之态进逼城下,同时传檄各县,言明朝廷大军已至,只究元凶,不问其余,反正者皆有重赏,敌慌乱之下,不知我军虚实,则必起内乱,此战将不战自胜。此儿臣之浅见耳,望父皇明察。”
李贞所言不外乎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的变形罢了,最多再加上些心理战的勾当,并未有甚出奇之处,当然,这也正是李世民所考虑的战略,此时见李贞说得头头是道,李世民的眼中不经意地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甚至连评论都没有,只是语气平淡地追问了一句:“依你看来,此乱之根由何在?”
根由何在?好家伙,敢情这才是老爷子要问的真正问题所在,娘的,这可不好答了!到了此时,李贞才算是明白了老爷子叫自个儿来的用意,心中顿时一凛——齐州之乱的缘由海了去了,不单是夺嫡之争的缘故,还关系到大唐官制方面的失误,甚或民间有识之士怀才不遇从而导致极端不满都可以算是根由之一,这话题实在是太大了,要想答得稳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者,老爷子从不做无用之事,这当口问出这个难题,必定是有所指,若是一个不慎,回答的不好,只怕关碍大了去了,也由不得李贞不伤脑筋的。
李贞脑筋转得飞快,紧张地思索了一番,沉吟着回道:“禀父皇,儿臣以为齐州之乱的根由众多,可真能乱得起来的缘由却是朝廷现行官制的缺憾所致。”
李贞这个回答既不提齐王的忤逆,也不提夺嫡之争,却将根由直指现行官制,显然大大出乎李世民的意料之外,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看了眼李贞,想了想,平静地追问道:“说说理由。”
“启禀父皇,现如今我大唐三百多州,半数以上的州刺史为世袭,剩余诸州也有半数是我大唐宗室子弟担当,各地税收、政务均由各州刺史把持,属官任命也大体如是,百姓但知刺史,却未必知道朝廷,此为乱之源耳,现如今隋末乱世刚定,天下尚算承平,人心思定,尚无大碍,一旦朝廷政策有所闪失,若是同时遇上天灾人祸,各州之乱只怕将重演隋末那一幕,即便能平,其后果将不堪设想。”李贞口中述说着,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那个时空中的安史之乱来,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心里头第一次有了改变历史的责任感。
李世民脸色大变,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冷哼了一声道:“危言耸听,小儿之见耳,此朝堂大事哪轮得到尔来多言,还不退下!”
靠,问题是您老爷子问的,老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犯得着如此吗?李贞见老爷子发火,心中顿时又气又怒,可当这老爷子的面,却又发作不得,无奈之下,只好跪下磕了个头道:“父皇息怒,儿臣失言,请父皇责罚。”李世民似乎不想再听李贞解释,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示意李贞退下。
妈的,没事惹出一身骚,老子这是何苦呢?眼瞅着老爷子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李贞无奈地磕了个头道:“儿臣告退。”话音一落,起了身,小心地退出了甘露殿,也无心再去兵部理事,径直转回了自家王府,急吼吼地将两大谋士召来商议。
“殿下无须多虑,这不过是道考题罢了,殿下所答正是圣上所想,殿下过关了!”听完了李贞忧心忡忡地述说,纳隆哈哈大笑着率先开口道。
什么?考题?过关了?李贞满头雾水地看着纳隆,虽没开口,可眼里头却满是疑惑之意。
“纳兄所言甚是,圣上不过是指东打西罢了。”莫里见李贞尚未看透其中的蹊跷,笑着解释道:“今上乃马上皇帝,战略上的事情素来是独断专行的,又岂须问过殿下,找殿下去,自不会是为了齐州战事,那考题就是齐州为何乱得起来,殿下所答正是圣上所虑罢了,能答出此条,王爷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将大大提升一截,可喜可贺!”
指东打西?哈,我说嘛,议论军事怎地要两位正副宰相都出席,敢情老爷子也从齐州之乱中看出了点名堂来了,嘿,叫老子去,左右不过是想看看老子是不是“擎天柱”的合格人选罢了,奶奶的,看来老子在老爷子心目中还是“擎天柱”的命,嘿,走着瞧好了!李贞总算明白了两位谋士话里的未尽之意,苦笑了一下道:“这有何可喜之处,左右不过是场空罢了。”
“不然,殿下须知今日之因必结他日之果,有此一事在,殿下将来将大有可为之处。”莫离见李贞不以为然,笑着说了一句。
“不错,莫老弟所言甚是,殿下如今要好生抓住这个时机,某料定齐州一平,废除州刺史世袭之变革必然会提到日程上来,只需殿下过得了废储那一关,万事大大可为。”纳隆也鼓着掌笑道。
过关?嘿,妈的,哪有如此容易便能过得了关的!李贞一想起即将开始的这场大动乱,心情立时有些子烦躁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没有立刻接口,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开口道:“兵部后勤辎重大体上调配得差不多了,大军起行也不过就是这几日的时间,唔,算上奇兵抵达齐州的时间来看,齐州之战尚有半个月便能打响,京师这头也差不多就要动起来了,老四那头还是没消息,本王心中无底,若是过不了关,那……”
该放给李泰的消息早已经通过不同的渠道放出去了,可始终没能等到李泰那头传回来的反馈信息,不单如此,太子那头、老三那头也全都偃旗息鼓,静悄悄地,任何动静都没有,全然就是一派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也由不得李贞不忧心忡忡,便是莫、纳二人对此也满是忧虑,只不过这当口却是不适合有太多的动作,除了等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此时见李贞忧心,二人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是各自保持沉默,一时间书房里便静了下来,一股子诡异的气氛油然而起。
“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燕妃给殿下送了些东西来。”正当书房里静得压抑之际,管家刘德全匆匆走到了书房门口,大声禀报道。
送东西?老娘这当口送啥东西来着?这一向只有李贞往燕妃处送好东西,还从没有燕妃往李贞这儿送赏赐的事儿,李贞搬出皇宫如此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燕妃的赏赐,心里头顿时有些子好奇,想了想之后,挥了下手道:“知道了,将来人带到二门厅堂,本王即刻便去。”
奉命来送东西的是燕妃宫里的副主事太监秦无庸,一见到李贞进了厅堂,忙站了起来,恭敬地见礼道:“老奴见过殿下。”
“有劳秦主事了,娘娘送来了何物?”李贞跟秦无庸也算是老熟人了,倒也无需甚客套,李贞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意地问了一句。
“禀殿下,娘娘听说殿下这些日子操劳国事,休息得不好,担心殿下伤势未愈,特意让太医给开了副药方,令老奴给殿下捎来,说是要殿下按时服药。”秦无庸躬着身子答了一句,边说边从大袖子中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来,恭敬地递给了李贞。
药方?搞没搞错,老娘神秘兮兮地送这么副没啥用处的药方来,整个啥妖蛾子?李贞楞了一下,才伸手接过了那副药方,细细地看了一遍,却发现上头不过就是一副寻常调理伤势的药方子罢了,与当初那些个太医们给李贞所开的药方也无甚不同之处,一时间想不出个头绪来,扫了眼秦无庸道:“娘娘可还有甚交待没?”
“没了,娘娘只说让王爷好生修养,身体要紧,并无其他交待。”秦无庸摇了摇头道。
“哦。”李贞眼瞅着从秦无庸口中问不出甚名堂来,也就懒得多说些什么,点了下头道:“有劳秦公公回宫跟母妃禀报一声,就说儿臣多谢母妃关爱了,定会按时服药的,请母妃放心。”
秦无庸躬了下身子道:“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将话带到,时候不早了,老奴宫里还有事,这就告辞了。”话音一落,拱了拱手便退将出去,李贞手捏着那张药方,左看右看,却始终瞧不出甚名堂来,眉头一皱,大步向书房而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暗潮汹涌(上)
“王爷,燕妃娘娘捎来何物?”一见到李贞面色怪异地走进了书房,纳隆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药方。”李贞有些子无奈地笑了笑,随手将手中捏着的那张药方递了过去,疑惑地开口道:“二位先生都看看罢,左右本王是看不出有甚蹊跷之处的。”
不说李贞看不出此药方有何出奇之处,便是莫离、纳隆二人见了,也是一头的雾水,无他,二人都略通医道,自是一眼就能看得分明,那就是一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调养伤势的方子罢了,不说宫里的太医们,便是街头的郎中也开得出来,又何须燕妃娘娘如此慎重地送了来。
“殿下,娘娘送此药方来,可有甚交待?”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莫离开口问道。
“无甚特别交待,只说让本王按时吃药,好生修养。”李贞皱着眉头答道。
纳隆笑着解说道:“唔,那就对了,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话,娘娘一准是看出了如今朝局的不稳,不想殿下卷入其中,这是要殿下借着伤势未愈,请了假,好生在家养伤,避开风头罢了。”
嗯哼,十有八九是这样的,老娘在宫里混了如此多年,自是了得,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是冒险来提醒咱了。李贞素来不跟燕妃探讨夺嫡的大事,也甚少在燕妃面前说起政务,不过却很清楚自家老娘精明过人,此刻定是从宫中一系列的变化察觉到了什么,生恐李贞吃亏,这才有了送药方的事儿,只可惜如今李贞早已是骑虎难下,哪可能在这等时分收手,对于燕妃的好意提点,李贞也只能是心中感动,却绝无照此执行的可能了。
“罢了,不说这个了,老四那头既然还没有消息,那也只能接着等了。”李贞冷笑了一声道:“等大军一动,老大那头必然会露出些手尾来,本王就不信老四还能沉得住气,嘿,到了那时,就不是如今这个价了,怎么着本王也要扒了老四的一层皮。”
事已至此,两大谋士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相视了一眼,莫离开口道:“也好,那就等着罢,左右该传的话都已经传了,晾上一段时日也成。”
“嗯,那就这样定了,左右也无甚大事,今儿个就议到这儿罢,本王,本王,唔,到城外转转去。”李贞一想起这些天来冷落了裴嫣,不由地心中一颤,这便起了到城外驿站一行的念头,只是当着两大谋士的面说起,却还是有些子不好意思,话也说得不怎么利落了。
“哦,哈哈哈……”两大谋士看着李贞那副略带腼腆的尴尬样子,虽没说些什么,可却同时大笑了起来,笑得李贞狼狈不堪,也顾不得解释,一溜烟地便跑回了内院,由着侍女们服侍着换了身便装,领着燕十八及两名亲卫也不乘大轿子,骑了马便往城外的驿站赶去……
下雨了,三月的雨总是不大,稀稀疏疏地,可总也落个没完,细线飘飘的雨丝柔柔地抚摸着树上新出的嫩叶,房檐上的水滴点点地滴落在窗前的地上,迸碎之余,嘀嗒之声悄然而起,绵绵不绝,缠绵的雨,缠绵的音,正如此刻裴嫣那缠绵的心理,一身翠罗衫的裴嫣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雨,手中的团扇偶尔拍打几下,人却懒懒地斜靠在窗台上,眼里满是思念的迷茫。
“小姐,该用膳了,别想了,左右都快五月了,还想。”不知何时走入了房门的小丫环芸香放下了手中的食盒,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裴嫣的身后,突地伸手挠了一下裴嫣的细腰肢,笑呵呵地打趣道。
“哎,你这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好啊,敢取笑我,看我打你个小蹄子。”被撞破了心思的裴嫣一来是心里头害臊,二来也是被搔到了痒处,立时笑得全身发软,一见是芸香在搞鬼,如何肯依,立时要还以颜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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