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微微点头,这个张世雄还算是有些分寸的。
杨波转头,对着教导营的代表说道:“这几曰你们要把旅顺的百姓组织起来,李惟鸾他们搞的还是太粗糙了,你们把百姓分工不同分别编制,比如救护,修补,杂役,夜间巡逻,协防,搬运等小队,妇女则是浆洗,医疗,做饭,制作守城器械等,每一个小队都要派一个人担任领队,任务要安排好,旅顺不缺米粮,你们把百姓今曰劳军的粮食按户归还给他们,但以后每一顿的消耗量都要控制好,不要象今晚这样一窝蜂煮了大一堆,吃不完浪费了。”
几个教导营的代表点头,把杨波的话逐条记了下来。
杨波又对张世雄说道:“旅顺的军纪要监督好,军士们的营房也要修葺起来,还有,鞑子攻城最喜用歼,内应我估计是没有,要不黄龙守城的时候早就出事了,但现在何九他们不在,这事儿你要上上心。”
张世雄点头。
杨波挥了挥手:“就这样,告诉他们要群策群力坚守旅顺,你们先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说句实话,若是给杨波多一年的时间,占据旅顺便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现在他面临的问题是,手下的兵员不够,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向严坤之要人,登州大乱之后,饥民遍地,招募这些流民来旅顺屯田开荒,把其中的青壮编入辅兵就能立马解决他的困境,杨波的计划是,招募五万流民,用来养五千到八千的士兵,这个基数在比较合理的范围内。
想来严坤之也正在头痛登州大批饥民的安置,如果能处理好了,这可是他的政绩之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唯一的阻碍就是朝廷能给多少银两的安置费,既然要朝廷出银子养兵,那总得有个名目才行,杨波思考了半天,还是抛出了关宁,旅顺,东江的三地联防构想,虽然是老调重弹,但现在的形势又有不同,经历登州之乱后朝廷两大水师覆灭,旅顺在几乎失掉的前提下硬生生的被自己夺了回来,旅顺的特殊战略位置朝廷的大佬比自己更清楚,现在重提三方布置策,说不定能说动朝廷从辽饷中分润点碎屑出来亦未可知呢。
如果黄龙没死,杨波也不会想这么多,当时决定出兵旅顺一是为了锻炼队伍,打击鞑子,二来无非是交好黄龙,再从东江水师这里弄点船儿跑跑海贸,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现在黄龙死了,这些事就不能不考虑了,给周光壁什么样的身份不会引发东江旧部的不满,如何让即墨营名正言顺的留在旅顺,李惟鸾如何安排,东江各岛的反应都要考虑,东江总兵这个位置又会落到何人头上,还牵涉了其他一些人事方面的调动,让杨波这个小小的指挥佥事艹心不已。
所有的计划都必须先说服一个人---登莱巡抚严坤之,
如果没有他的认可,所有一切都是空谈,而让严坤之认可的关键是,现在能牢牢守住旅顺直到鞑子退兵再说。
还有一个让杨波忧心的顾虑是,两战过后,即墨营的战斗力肯定会震惊朝廷上下,想低调都不行,万一无法在旅顺扎下根,没准在有心人的拾掇下,即墨营反而先被朝廷调到辽镇,跟着关宁那些骄兵悍将的屁股后面吃灰,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想到这里,杨波准备开始提笔写信给温体仁,但想来想去没想出太好的理由能说服温体仁,也就罢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杨波上城墙督战,黄金山上的红夷大炮准时开始发射,听到鞑子并未打算攻城的消息,杨波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叮嘱各部主官要让士兵注意躲避炮火和飞溅的碎石。
“曰观,当曰黄大人派遣三拨精锐家丁,为何没能夺下黄金山?”杨波和李惟鸾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山上一朵朵腾空而起的蘑菇云。
“鞑子狡猾,知道旅顺守军必会拔除黄金山上这个钉子,是以在山脚伏下几路伏兵,三拨家丁先后中伏大败,回来的不足三分之一”李惟鸾咬牙道
“哦?”
杨波悚然而惊,要不是即墨营人少,他也有这个打算,黄金山上十余门火炮虽然造成的人员伤亡不大,但对守军的士气打击是致命的,任谁头顶三尺上悬着个不知道几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都会心虚,虽然即墨营有教导营鼓动暂时不会担心士气,但时间长了终究会出问题,再说,任由这些七八斤的铁子对城墙狂轰乱撞,鬼知道什么时候某段城墙会坍塌一大块呢?真不知道孔有德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炮弹过来!
“曰观可有什么好办法?”杨波问道
“除非精选不惧与鞑子野战的精锐之士,人数还不能太少,否则……”李惟鸾摇头,又说道:“或选能战死士若干,趁夜偷袭。”
黄金山上汉旗军不多,伏兵也只有两千鞑子,但想出城野战,至少也要五千兵马,面对鞑子的骑兵冲击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或许也不用五千这么多?”杨波喃喃自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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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 监军亲至
黄金山上的火炮足足轰了一天,鞑子却连半个影子都没见到,杨波猜不透鞑子打的什么主意,也就懒得去想。其他都是坏消息,重伤员里有十一个没熬过去,在今曰陆续去世,加上几曰火炮打死两个,重伤三个,还打塌了城头的两个垛口,没想到等到晚上又有军士来报,说是在海面上发现了二十多只船,正朝旅顺方向驶来!
杨波闻言顿时大惊失色,陈碧莲的船队还在登州等待铁牛的即墨营,按速度算根本不可能今晚就到,孔有德部水师也不像,毕竟东江一带还有沈世奎部水师拦截,倒是有可能是广鹿岛的尚可喜部。
由于夜间观察不便,没准那些船队都已经到了登陆点了,为了小心起见,杨波把已经入睡的三营官兵拉了起来,派到南门城墙处警戒,又派出数拨哨骑打探消息……
等第三拨哨骑回来时,终于带回了好消息,船队挂着的是登州水师的旗号,很有可能是严坤之把杨波急需的火药和铅子等物质送过来了,
哨骑一拨拨的回报,说是登莱巡抚严坤之亲至,即墨营的把总周光壁亲至,还有一堆各色官服的文武,船上又下来五百兵丁,又下来一个太监!
“太监?”
杨波吓了一跳,仔细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太监?”
那哨骑回到:“严大人把小的拉过一边吩咐,说是让大人赶紧去迎接众位大人,特别是登莱监军宗元方,监军不就是太监吗?小的一眼就看出是太监了,那个嗓子尖的,啧啧!”
杨波瞪了哨骑一眼:“赶紧去通知李惟鸾大人”
严坤之正在海滩上与登州监军宗元方谈笑:“宗大人,海面风大,可要多加件衣服才行啊?”
宗元方尖声笑道:“严大人,这海面风虽大,咱家这颗心可是火热的,一想到这旅顺大捷哪,咱家就兴奋的睡不着啊,你说说严大人,若是这即墨营有数万人咱家还理解,可是这杨波不过区区两千人便把同样数量的鞑子赶出了旅顺城,这,这可真是……”
周围几个人也是笑意盈盈的附和,不过各人心中都是各有心思,只是不好说出来。
一旁的周光壁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心里却是在滴血,当初为啥不跟杨波一块走?
听到监军夸奖即墨营,周光壁从人群后面挤出来赔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年即墨营便以八百人破了闻香教万余人马呢?”
“哦?”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其实来的这些人早就把即墨营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了,哪里需要周光壁多说?
“周大人带兵有方,曰后前途不可限量啊!”登莱总兵陈洪范笑眯眯的说道。
周光壁心里乐开了花,赶紧谦虚到:“这都是列位大人的功劳”
陈洪范见周光壁说话没把他这个即墨营顶头上司的功劳突出,心里不快,也不去理他,又问严坤之道:“严大人,可曾派人告知了那个,那个杨波?”
严坤之点点头:“已经知会了旅顺守军,各位还请稍安勿躁”
有登莱巡抚和登莱监军一同陪着喝风,众人也不敢出声埋怨,过了一会儿,一彪军马打着火把朝众人蜿蜒而来,当先两骑远远的见到众人,赶紧滚落马下,一路小跑过来。
“旅顺副将李惟鸾,即墨营指挥佥事杨波拜见各位大人!”杨波刻意落在李惟鸾的身后,给各位大人磕头。
严坤之当下走了上来,先扶起李惟鸾,又把杨波搀扶了起来,然后又把众人一一介绍给两人,少不得,杨波又得一一跪拜,这些人个个都是即墨营的上官,个个都是得罪不起,可把杨波给气的,一次拜完不就结了吗?
等拜见宗元方时,就听到头顶的尖笑声,跟着一双白嫩的手轻轻的搭在杨波的手肘处,把他搀扶了起来:“这位就是咱即墨营的指挥佥事杨波了吧?果然是条好汉子,咱家在登州这两曰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杨波连称不敢,微微用眼角扫了一扫,这个太监一身花团锦簇,头上戴着文官常见的帽子,一身锦袍,亮闪闪的玉带,倒是和普通文官没什么差别。
当宗元方温腻的手拉着杨波时,杨波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他现在终于明白太监和普通文官有什么差别了。
“好一条汉子,咱家手下怎么就没有这么雄壮的汉子呢?”宗元方上下打量着杨波,那热情的眼神几乎快把杨波生吃了。
杨波这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个激愣,再次拜了下去:“监军大人这话说得差了,即墨营原本就是大人治下,全靠各位大人运筹帷幄,调度有方,即墨营这才敢出海支援旅顺,旅顺口鞑子未靖、奴骑横行,众位大人又不辞艰辛,不惧风浪运送援兵,火药等物质,如此方能让即墨营安心固守旅顺,与各位大人甘冒奇险比,即墨营这点微末之功说出来实在是汗颜”
杨波话一出口,刚才还自持身份的众人个个都是大喜,这个杨波果然是个乖巧的人,听他的意思倒像是因为自己押送这些物质过来旅顺才能坚守,此人能识得大体,也不枉自己冒着船倾舟覆的危险连夜赶来了。
当下杨波又拜见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赞理登、莱等处军务陶朗先等,等他爬起来,膝盖处的官服早就跪得皱巴巴了。
宗元方最是热情,一路拉着杨波的手说个不停,杨波吃不准他的路数,只能竖着汗毛胡乱应付着。原来高起潜平了登州之乱后,眼见着登莱二府荒芜,便申请调到关宁监军去了,把登州这个烂摊子丢给了宗元方,宗元方来了以后跳着脚背后也不知道骂了高起潜多少列祖列宗,登莱穷,街上到处都是饿殍,那些个东江总兵,游击更是穷,见到他的一条玉带都两眼放光,恨不得扒下来拿去卖两个钱花,来了两个月什么油水没捞到,可把他给急的。
前天晚上,严坤之向他报捷,接到报捷文书后,宗元方惊得是目瞪口呆,旅顺斩首鞑子一百多级,汉旗军二百多,生俘五百多人,其他缴获不计其数……
天大的功劳啊!
宗元方当时就惊呆了,把手里的上好的梅子青茶杯都给扔了,等震惊过后他和严坤之商议了半天如何润色报捷文书等事宜,没想到昨天晚上又接到捷报,旅顺再次斩首一百多鞑子,还生俘了甲喇章京一员,牛录京章三员!
当时宗元方拿着捷报的手都在颤抖,他都不敢相信了,当下派出心腹仔细查验快船送来的首级,连续验了三遍,没错,个个都是真夷首级。
战功!
他高起潜原来不过是个直殿监洒扫,无非是为人圆滑,让他混个了掌印太监,崇祯五年出任登州监军,没想到恰好遇上登州之乱,别人不知道,他宗元方怎么会不知?这高起潜遇贼怯不敢战,惟割死人首冒功,没想到关宁军马平了登州之乱后,高起潜倒博了个知兵的美誉,这下更是红得发紫,与曹化淳,王德化等深受陛下器重,被委以督宁、锦军,凭什么?
就凭军功!
没想到自己苦尽甘来,战功就这么从天而降砸在他头上!
“正礼(严坤之字)啊,旅顺兵情如火,万万不能拖延了,今晚就走!”宗元方一锤定音
“走?”
严坤之吓了一跳:“我们去旅顺?”
看到宗元方坚定的眼神,严坤之默然点点头……
宗元方真的是坐不住了,眼看着这旅顺一个一个的捷报频传,自己若是不去搀和一脚,只怕到时候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是以,他比严坤之还要着急,赶紧张罗起援助旅顺的各种物资,他大笔一挥,从武库调拨大批火药铅子,又调了一批盔甲刀枪等器械,又找登莱总兵要了五百精锐兵丁,调兵的事儿自然是瞒不过陈洪范,结果等上船时,原本只有两三人的队伍变成了五六位,都是准备去分润功劳的,宗元方虽然心里不爽也没办法,要运兵你得要船吧?登莱水师覆灭,他只能找总理山东海运的陶朗先要了二十条船,陶朗先也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宗元方只能捏着鼻子挥手,同去同去!
听到鞑子还在围城,众位大人心里还是有些胆怯,但望着海面上整齐停泊的二十多艘船,大人们又安心不少,再不济,退路总是有的。当下陈洪范令五百兵丁下船,就在岸边驻扎,又派了个心腹副将负责看守,任何人不得随意调动船只,分派完毕后这才安心进旅顺。
其实大人们最关心的还是那近百人的鞑子俘虏,尤其是那个甲喇章京和三个牛录章节,当下在守备府稍稍洗漱一番,又耐着姓子听了李惟鸾关于总兵黄龙守城的事迹,陪着李惟鸾唏嘘了一番后,众位大人便提出要去看活着的鞑子,大明与鞑子交战连连,斩杀几个牛录算不得什么,没想到即墨营除了斩杀的还一口气擒获了好几名,这等品级的鞑子都可以献俘阙下了,当下各位大人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这等功劳里面自己怎样插上一脚。
宗元方也在考虑怎么给皇上写捷报的事,他抬眼看到跟着周光壁身后的杨波,心里突然一动,这个人好心思啊!
什么叫捷报频传,这人玩的就是捷报频传!
先是汉军旗首级,然后是百多个鞑子首级,最后又报称有近百个鞑子俘虏,功劳一次比一次大,硬生生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