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命令的,可能就是某个参谋,某个大佐,甚至只是中佐。
这件事,不能用明朝的思维去套,也不能用清朝的思维去套,甚至不能用英、法、美、俄、德……等其他正常国家的思维去套。
正常国家遇到这种事,肯定是先让飞机降落,控制住了,然后再向国内报告,然后是内阁、或政府高层紧急开会,没有十几个小时,研究不出方案来。
但日本是个不正常的国家,要用不正常的方式来考虑。
向小强从后世来,他纵观过整个二战,整个太平洋战争,看过大量的解密资料和军史学家分析。他比这时候的其他人更知道日本陆军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日本陆军有“下克上”的传统。他们的中下级军官(即将级以下)习惯于自作主张,自行其是,特别喜欢瞒着高层自己做决定。外人可能会很奇怪,这和日军一贯的高度服从性太矛盾了。但日本陆军就是这么一个充满矛盾的怪胎。这支军队在战术上是博士生,但在战略上是小学生。它可以打出相当漂亮的战斗、甚至是战役来,但在战略决策上,却总是显得很没脑子。很多足以影响日本国运的重大决策,往往就是一帮佐级参谋瞒着政府、甚至瞒着军部,擅自搞出来的。
比如9。18事变,就是关东军的一帮参谋们瞒着国内搞出来的既成事实。当然这一次运气很好,果子吃到嘴了。不过由于这一次导致的自信极度膨胀,几年后的所谓“支那事变”,他们发现无论自己的嘴巴张得再大,也无法咬下整个“果子”。反而将日本举国拖入了泥潭,拉开了最后“一亿玉碎”的序幕。
向小强在后世看过一个笑话,抗战重庆大轰炸时,蒋介石烦躁地说:“娘希匹的,我也给他们炸烦了,要不,就跟他们谈判?可是找谁谈呢?天皇不顶事,首相走马灯似的换,连个谈判的对象都没有。”这时候,旁边的幕僚说:“委员长,要跟日本人谈判的话,就要找三个人。”蒋问:“哪三个人?”幕僚说:“大佐、中佐和少佐。”
……
向小强心里很清楚,在这十几分钟里,作下这个重大决定的,就是驻朝日军陆军航空兵部队的某个大佐、中佐或少佐。
日本也和明朝一样,不单设空军,而是把航空力量分属陆海军,称为陆军航空兵,和海军航空兵。平壤机场的人,正是那帮桀骜不驯、习惯“下克上”的日本陆军中下级军官。
要是接到报告的是个将军,肯定就要报告国内了。但一个机场不可能有将军。接到报告的只会是个“佐”。做这种胆大包天的决定,正是这些“佐”的风格。
但向小强不得不承认,做这个决定的那个“佐”,这次的确高明的很。如果明朝女皇座机降落在朝鲜,那对日本方面一点好处没有,只能是个烫手山芋,连扣留都不好扣留,只能礼送出境。
如果落到清朝手里,就有好戏看了。不管清朝现在想不想和明朝打仗,礼送明朝女皇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么明朝不管想不想打,遇到这种事,按照一贯的对清策略,只能是一个字,打。
日本肯定会在一旁扇风点火,尽量让战争打火、打大、打全面。待双方都打得精疲力竭时,日本养精蓄锐之师大举出动,趁火打劫,就算吃不下整个中国,也可以与某一方签订城下之盟,搞到一块垂涎已久的大陆领土。至少以清朝一贯的风格来看,肯定要拿土地换和平的。
这是向小强在杜子腾的基础上,做的进一步分析。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日本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女皇座机上坐的并不是明朝女皇,而是一支全副武装的突击队。
第三卷 敌后千里 第5集 将计就计
想到这里,向小强趴到驾驶座旁边,问道:
“我们现在在哪儿了?”
飞行员愁眉苦脸地盯着仪表盘,又盯着飞行图板,手指犹犹豫豫地指着:
“可能在这里……也可能在这里……反正差不多在……这里、这里和这里之间吧……”
他手在图板上面划拉着,把北到济南、南到蚌埠、东到临沂、西到商丘这么一大块都划拉了进去。
向小强现在已经适应这个飞行员的风格了。他平稳一下呼吸,继续很耐心地问:
“我们现在在往哪个方向飞呢?”
飞行员看了一下仪表,踌躇道:
“仪表显示是245,但刚才挨了那么些下,不知道还准不准。”
245方位就是正西南。现在在往清朝大陆腹地深入。
“掉头往东南,飞过长江油还够吗?”
飞行员一指油表:
“你看看。”
油表还剩最后一格,已经是红色的那一段了。
“就是说飞不过了?”
“肯定飞不过,刚才引擎打着火,烧掉了那么多,现在可能还漏着呢。再说就算没这事,飞回去也不够。”
那就是说现在前不搭村,后不着店,处境已经很清楚了。
向小强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沫,对他说:
“这样,你减慢速度,降到合适高度,我们就在这儿跳伞。”
飞行员吓了一大跳,望着他道:
“你们跳伞,那我呢?”
“你继续飞,保持这个方向飞,能飞多远飞多远,飞到没油了你就跳伞。”
飞行员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不行,要跳一起跳,干嘛要我自己一个人?”
向小强道:
“你照我说的做。现在日本人已经认为自己把大明女皇赶到清虏这边来了,很快会通知他们抓捕。我们的任务是在这里跳伞,然后去设法去劫火车。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开着这架女皇座机,飞得离我们尽量远,把清虏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这样,可能我们干的反而容易些。”
飞行员一怔,瞪着眼睛争道:
“我日,凭什么我去吸引注意力?不行,我不干!”
向小强火了,一把抓住他的飞行帽,吼道:
“我日你妈,陛下怎么找了你这么个人开飞机?你摸摸良心,你还是个大明人吧?你还是个男的吧?你不开谁开?除了你,这里谁还会开飞机?我要会开飞机,我还想干这活哩!给你个没危险的轻松活,还不想干,想跟我们去送死啊?”
飞行员叫他吼懵了,结结巴巴地道:
“啥……啥意思?”
向小强捏捏肩上的粘杆处军衔,压低声音吼道:
“看见了吧,我们穿的这身衣服,逮住了叫间谍,要马上枪毙的,懂吗?你跟着我们也得一块儿挨枪子儿!我们干的这是送死的活儿,九死一生,跳下去不定能活到天亮不。你自己跳下去,就叫战俘,受国际法保护,要受优待的。就算不投降,你一个人也好跑得很,脱下飞行服,找老百姓弄身衣裳一穿,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跑不掉?长江那么长,找个地方弄条小船就过来了。每年清虏那边都有多少人跑过来啊!你打听打听,看有蛇头没,跟他们一块儿跑!”
“蛇……蛇头?”
“要是不小心让逮住了,他们问你女皇呢,你就说和你一块儿跳伞的,跳下来就找不到了。听见没?就这样说!”
“啊?”飞行员脸都吓得变色了,“要……要是他们不相信怎么办?要是拷问我,给我上刑呢?”
向小强拍拍他肩膀:
“你傻呀?要是你一口咬定女皇不在飞机上,他们才要给你上刑哩!”
飞行员想了一下,醒过味儿来:
“哎?也对啊,他们一门心思想逮住陛下,我要是真说实话,他们反倒不会信哩!”
向小强很满意,拍拍他肩头道:
“就是啊!人要是认准了一件事,你想拗过来可难了。所以你也别费那个劲儿,让他们满世界的找大明女皇去吧。对了,你也别让他们一问就说,你先咬定陛下不在飞机上,就你自己开着飞机出来兜风的。你先装得坚强些,一副为了保住陛下,视死如归的样子,等他们真的要给你上刑了,你再装的吓破胆,再说陛下跟你一块儿跳的伞。这样他们也更容易信。”
飞行员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向小强又拍拍他的肩膀,握住他一只手,用力捏了捏,郑重地说:
“保重!”
飞行员紧张地点点头,喉咙干涩地道:
“保重!”
……
向小强转身喊道:
“弟兄们!”
手下都望向他。
“弟兄们,大家做好准备,我们马上要跳伞了!现在我们飞机快没油了,往北,飞不到东江基地,往南,飞不过长江!怎么着都是落在清虏地盘里!所以,我们索性跳下去,想法去执行任务!
“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更有利的条件!清虏以为我们陛下就在这架飞机上,落到他们地盘上了!到了天亮,乃至今后几天,他们都会一窝蜂地找大明女皇,他们会找一个年轻女子,而我们几个大男人不会被注意!
“可以这样说,现在那几个明朝潜艇兵,已经没人关心了,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明朝女皇’!他们甚至会抽调守卫津浦铁路沿线的军队去参加搜捕!
“粘杆处的人可能会四处活动,我们要小心,但这也有利,我们正可以冒充粘杆处,以搜寻明朝女皇的名义,大摇大摆到处闯!原先不敢闯的好多地方,我们可以大胆闯进去!没人敢拦我们!
“就算跟他们打起来了,他们也只会以为我们是来营救女皇的,不会往营救潜艇兵上想!这样,我们只要跑出去,脱离战斗就行,他们不会分兵来搜捕我们,因为他们要把所有的兵力用来搜捕女皇!
“弟兄们,这么好的条件,大家有没有信心?”
全体手下爆喝一声:
“有信心!!!”
“好,准备跳伞!”
全体成员站起来,在机舱里排成一排,一个紧挨一个。
“大家好好跳,千万别跳散了!这三天大家跳的还不错,现在就当是训练!”
蜗牛在队里带头说道:
“队长,放心吧,弟兄们不给你丢脸!”
向小强点点头,从舱后把那个圆筒形的大包裹搬到舱门口。
舱门顶上红灯亮了。
所有人都盯着红灯。当它变成绿灯的时候,就该往下跳了。
飞行员降到了合适高度,减慢了速度。
向小强用力拉开舱门,“哗”的一下,狂风呼啸进来,两耳只有风声,脸上如同刀割。
下面黑茫茫的,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灰白的大地。视力所及之处,没有一丝灯火,说明这一带都是农田。
……
绿灯亮了。
向小强立刻把大圆筒包裹投下去,然后一挥手,第一个人跳下去了。紧接着第二个人跳下去了。这时候第三个人把第一对捆在一起的自行车扔下去,然后跟着跳下去了。
然后是第四个、第二对自行车……一个紧跟一个,谁也没有在舱门口犹豫一下。
待最后一人跳下去后,向小强把最后一辆自行车扔下去,然后默念了一声“上帝保佑”,纵深投入了无边黑暗。
第三卷 敌后千里 第6集 黑沉的大地
向小强闭着眼睛飞速坠落,耳边呼呼风声,心中什么也不想,按照训练的步骤,数够了数后,猛一拉拉环,“砰”的一声,一股巨大的拉力把他向上一提,风声消失,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仰头看。头顶上巨大的白色伞布张开着,涨得鼓鼓的。他松了一口气,开始往四周看。
周围很安静,一丝声音也没有,完全感觉不出在下降,好像就是静止的,漂浮在空中一样。这种感觉很舒服。
远处,十几朵白色的小点分布在夜空中,稀稀落落,有高有低,有大有小。那正是自行车、包裹和他弟兄们的降落伞。
他数了一下,连人加货,正好十九朵。距自己的距离有多远,他看不出来,不过看起来还可以,不像分布的很散的样子,待会儿应该不太难集中。
向小强欣慰地出了口气。这是他们跳得最好的一次,比前三天训练时跳的那三次都好得多。
好兆头。
……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十几来朵伞花陆续的飘落到地面上,然后被人一下一下的拉扯缩小,陆续消失了。
向小强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看着灰白的地面越来越近,田垄上的两三棵树迅速变大,然后连枯草和土坷垃也看得见了。
耳边迅速一阵风声,他双腿一缩,关节被重重撞了一下,一骨碌滚在地上,头顶降落伞像大幕一样把他盖住了。
向小强在伞布下揉揉生疼的腿,庆幸自己第四次跳伞仍然没摔断腿。别看是降落伞,他知道这玩意儿即使是专业伞兵,运气不好也会把腿摔断。
他双手抓着沉重的伞布,一下一下把自己扒出来。脑袋刚一露出来,便停下动作,屏息倾听了一阵。
周围很安静。由于是冬天,没有田间夜晚的虫鸣蛙叫。也没有一丝风,《兄弟连》里边那种跳伞下来还被大风拖出十来米的情形并未出现。
向小强迅速理清身上的伞绳,脱下跳伞背心,手脚并用,将大片的白伞布归拢成一团。
他把这团伞布坐在屁股下面,检查了一下腰里的一只大肚匣子,和另一只卢格手枪,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根小玉米棒子那么大的消音器,试着旋在卢格上。不错,没撞坏。然后又旋下来装好。
向小强举目四望,虽然月光很亮,但仍然看不出多远去。十来米外枯树下,有一座大坟,上面荒草萋萋,堆着几块石头,像个人头一样。
向小强心中一阵糁得慌,掏出一只东厂特制的小哨子,放在嘴上轻轻吹起来。
寂静的夜空中传出一阵猫头鹰的凄惨叫声。向小强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着自己的哨声,还是一阵毛骨悚然。
这种叫声可以传的好远,寂静的冬夜中,很是吓人。他又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吹着。
过一会儿,远处光秃秃的田地里,隐隐传来土坷垃被踩破的声音。向小强立刻抽出快慢机,伏下身子,盯着那个方向,咬着哨子,又轻吹了一下。
远处出现一团白色的东西,一飘一飘的过来了。向小强头皮一阵发麻,扳开机头,指着那里轻声喝到:
“站住!”
那边轻声叫道:
“姑爷!”
是蜗牛的声音。
向小强长出一口气,一阵轻松,垂下枪口,坐在伞包上。
蜗牛肩扛着一大团白伞布,一手推着一辆自行车,歪歪斜斜地过来了。
“很好,”向小强点点头说,“你是第一个。没伤着吧?”
“姑爷放心吧,啥事没有!”
他俩坐在各自的伞包上,蜗牛着检查装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