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佳怡苦苦一笑,嗔道:“又来装怪。好好的商人不当,要去当什么山大王。不过你要当什么,我便跟着去了。只是恐怕我们会连累父亲、小弟、大姐和三妹!”
郑晓路脸色一沉,道:“佳怡,我何尝不知道这事有可能连累家人,但是天下将乱,如果我没有能够保护自己,保护你们的力量,家人们终究在这乱世里逃不过一劫。”
他不能告诉郑佳怡以后四川的六百万人口会被杀得只剩下八万人,这事情说出来也没人会信,现在如果怕连累家人,不建立自己的军事实力,以后家人一样是等死的命,与其如此,不如奋力一搏。这些话说不出口,要怎么才能说服小辣椒呢?
没想到小辣椒居然转了性,郑佳怡将身子靠着他,轻轻叹道:“和你相处这两年来,你总是对的,每次我都是错的,唉!其实在我看到妹妹胸口那道伤口时,我就在想,要是当时我有一把火铳,或者我像马将军那样有一只军队,一定会把伤害相公的那个人碎尸万段。也许,你建个山寨,有些手下保护你,这样会更好。”
哇呀,辣块妈妈的,你这女人原来也有造反的潜在意识!郑晓路心里腹腓道,女人带兵,何其可怕,别把你也弄成马祥云那种母老虎,现在你虽然是块小辣椒,但辣过之后还有一点回甜味,或是学成了从头一直辣到脚,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郑晓路无良地拿双手拼命摸向兰索光滑的肌肤,心想,还是只有我的小阿妹,最是柔肠百结,最是温柔动人!
才想了没两秒钟,就听到向兰索很认真道:“姐姐,我们去找马祥云马将军学枪法吧,将来可以拿枪扎那些想害相公的人!来一个,扎一个,来一对,扎一双!”
哎呀我的妈妈呀!郑晓路大惊,赶紧将向兰索往怀里一抱,大声道:“使不得!拿枪尖扎人这么S。M的事,想都不准想!”
“扼死扼门?”向兰索奇道:“什么意思?很好玩么?”
“呃,这个问题问得好!扼死扼门虽然很好玩,但是,它是一种只准相公对你们做,但是你们不能对相公做的事!”郑晓路一本正经地道:“记住,这是原则问题,千万不能搞错……咦……怎么我嘴边有口水,不对啊,我没那种爱好的啊……”
此时的郑晓路,正在马车上赶向成都。而此时的张逸尘,也正星夜向成都急奔,他受够了阴谋诡计,受够了暗箭难防。他有一身盖世的武功,却连和敌人交手一招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整得死去活来,心中的不忿已经快要暴炸。
他将张子元在没被粪水污染的江水里泡了两下,洗干净了他身上的污物,便立即冲进重庆城。
张逸尘的飞鱼服和绣春刀发挥了奇效,朝天门的重庆卫所兵,没有一个敢上来挡他的路。他提着张子元一路狂奔,冲进朝天门旁边的兵营里,抢过两匹战马,将张子元向马背上一放,打马向成都疾奔而来。
张逸尘的想法很简单,搜魂剑和碎梦刀,以及一大堆不认识的贼子还在江面上,此时自己占了先机,抢马直奔成都,这一下你们这群贼子总不成还能抢在我前面去安排阴谋诡计。
“郑小路,你给我等着!”张逸尘在马背上恨恨地想道:“我一定要破了曹府灭门案,把你这个贼头子绳之以法!”泡在水里的五百忠州兵,以及自己和张子元的二十名手下,张逸尘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反正他们随后会自己想办法跟来。
至于张子元,这家伙吓破了胆,也被臭气熏昏了头,一路上再也不敢叽叽歪歪,乖乖在伏在马背上,随着张逸尘一路急奔向成都。
第三卷 兴山寨 第十章 赌局
郑晓路到了成都没多久,王小满带着搜魂剑和碎梦刀也到了成都,便赶紧来郑府参见郑晓路。
“见过东家!”搜魂剑对着郑晓路拱了拱手道:“我是‘搜魂剑’闵展炼,旁边这个是我弟弟‘碎梦刀’闵子若!若是东家不嫌弃我二人江湖出身,以后我们愿跟随东家做事。”
郑晓路当然愿意,他见这两个江湖汉子满脸风霜,身形魁梧,举手投足之间显得落落大方,不禁生起了好感,而且这两人敢于向东厂和锦衣卫叫板,正是自己需要的那种胆大包天,敢于造反的人才。
喜欢归喜欢,郑晓路脸上却故意装成沉稳的样子道:“江湖出身有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欢江湖出身的英雄好汉,以后就劳烦二位多多帮忙了。”
搜魂剑颇开心,笑道:“这一路给东家办事,真个爽快,不用打打杀杀的,东家随便几个小计策,就整得鹰犬们生不如死。可惜的是张逸尘武艺太高,每次都被他从绝境里杀出一条生路。”
郑晓路心想,朝廷的高手,的确是要比草莽的英雄更高一些,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真正的强手,都在朝廷里吃着大锅饭,看来人才要从朝廷里抢比较靠谱。想是这般想,嘴上却安慰道:“没关系,张逸尘与我本无仇怨,他不过是奉命查案,我也不一定要致他于死地。”
这时杨帆走了过来,也不避忌搜魂剑和碎梦刀,就在旁边报告道:“少爷,我们按您的吩咐布下许多人手盯着重庆至成都的路线,最后终于等来了张逸尘和张子元,他们两人打马狂奔入城,没有再去召集重庆卫所兵,而是租了间小屋子躲在里面,这屋子……就在我们郑府旁边!”
“哦!”郑晓路笑道:“有趣之极,看来张逸尘怕暴露了目标又被暗算,他决定暗中查访了。”他扬了扬手中的一把描金折扇,笑道:“让我来猜猜张逸尘现在在哪里!”
郑晓路环顾了一眼四周,郑府府墙高筑,院子四面都是刷得板白的墙壁,墙外两颗高大的黄桷树,枝繁叶茂,从墙头上探出一大片的树叶来。夏风吹着黄桷树,那些树枝摇啊摇的,树叶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郑晓路对着那两棵黄桷树,大声笑道:“张千户大人,何不出来聊聊天,老是呆在树叶堆里做甚?”
树叶一阵抖动,一个人影从树梢上跃起,在郑府的高墙顶上一点,空中翻了一圈,轻轻巧巧地落在了郑晓路的面前,金色的飞鱼服、细长的绣春刀、腰悬一块巴掌大的锦衣卫令牌,来人正是张逸尘。
他落地之后便一动不动,拿一双神光暴射的眼睛盯着郑晓路看了半响,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终于站到你面前了!”
几个月的四川之行,途中无数心酸与苦涩,历经多少阴谋诡计,终于在里找到了正主儿。张逸尘原本怒火中烧的心情,在面对郑晓路的一瞬间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冷静地问道:“我感觉自己隐藏得很好,连我所在的树枝,也跟着别的枝叶一起随风在摆动,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那里?”
郑晓路极为骚包地神秘一笑,道:“我不是用眼睛来发现你,我用的是心……”
原来张逸尘与张子元连夜打马冲至成都,再也不敢和当地的卫所接头,害怕调动官兵目标太大,再次被江湖上的恶贼用阴谋诡计暗算,便悄悄躲进了一间郑府附近的民居里,那户人家看到飞鱼服与绣春刀,再看到张子元一身东厂档头打扮,吓了个半死,乖乖地让出了房子给他们暂住。
张逸尘一心要查到郑晓路私藏火铳,屠曹府满门的证据,便叫张子元留在屋子里,自己仗着武艺高强,跑到郑府旁边来打探消息。好不容易找到一颗视线比较宽阔的黄桷树,躲在上面偷看郑府里的情形。还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被郑晓路一口喝破行藏,只好现身了出来。
“用心?”张逸尘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张子元那么好糊弄?”
郑晓路笑了笑,心想,你倒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不过哥不是照样整得你死去活来,肝火上升,血压升高,哈哈。想归想,嘴上却道:“你打马狂奔,想赶在我的兄弟们前面来到成都,甩脱追兵。想法是很正确的,可惜马跑得没有鸽子快,我早布下了人手,监视着重庆到成都的所有交通要道。你进了成都之后,没去卫所,而是在我郑府附近弄了个房子住下,我就料定你要来探我虚实,要探我郑府虚实,当然是在那两颗树上最佳。”
郑晓路笑道:“你说我算不算是用的心?”
张逸尘沉默不语,低头想了半天,又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一路上本官已知你心计厉害,本官被整得不冤枉。”
“曹府灭门案是你做的吧?”张逸尘不喜欢耍花枪,很直接地问道。
“是我做的!”郑晓路笑道:“但是你没有证据!”
张逸尘眼光一亮,冷笑道:“本官是锦衣卫千户,要拿人,又何必一定要什么证据,把你抓进诏狱,打上几百板,上了夹棍,你自然招认。”
哟,你小子吓我,可惜我可不是吓大的。郑晓路哈哈笑道:“如果是张子元给我说这句话,我定然就信了。但是张逸尘大人给我说这个,我就不大信,你甘心被我整了又整,最后没拿到证据,浑浑噩噩的拿了我归案?若真是这样结了案,我看你定然会好几年睡不着觉吧,哈哈!更何况,你既然查过我,应该知道我在四川的名声,若是没有证据胡乱拿我,你就不怕激起民变?哦,对了,我未婚妻马祥云手上还有些白杆兵,你没证据乱抓我,不光是民变,还会兵变的,哈哈。”
张逸尘眉头一扬,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一路上被人阴谋暗算,几次险中求生,如果真的不明不白把对手屈打成招来结案,他还真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郑氏在四川确实声望不错,胡乱拿人,如果拿不出确切的证据,确有激起民变和兵变的可能性,如果因为自己胡乱拿人激起了民变,到时就算拿对了人,只怕也要掉脑袋。
他压了压心中怒气,冷然道:“先不说曹府灭门案,只凭你手下这几个人对我和张子元做过的事,我就可以拿了你归案。”他说的手下几人,自然就是站在旁边的搜魂剑、碎梦刀和王小满了。
不料他话音刚落,搜魂剑就接口道:“我们江湖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暗算你和张子元是我们自己的主意,与这位郑大官人没有关系,你若要抓,便来抓我吧,正好我们手底下见见真章。”
张逸尘心里大怒,刚才我在旁边的树上,还听到你叫他“东家”,现在转口就变成“郑大官人”了,这撇清关系的速度还真快。
他还没来得及发怒,就突然听到郑晓路蹦出一句让全场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的话:“张大人,有没有兴趣来我府上办事?别再当什么没前途的锦衣卫了。”
锦衣卫这么有前途的工作,你居然说没前途?放着锦衣卫的千户不当,来你府上办事?张逸尘听了这话,差点没晕了过去。场中站着的王小满、搜魂剑、碎梦刀一起打了个寒噤,心想,东家就是东家,这话说得拉风,就是太不靠谱了点,难道是有点发烧?脑子不太清楚。
张逸尘被这句话震着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以嘲弄的口气笑道:“在本官破案之日,你就要被抓进诏狱,以私藏火器、屠戮良民、谋害朝廷命官等大罪,等着秋后问斩。以你这种身份,有什么资格对本官堂堂锦衣卫千户说出这样的话?”
郑晓路嘿嘿地笑了:“只需要一个理由,我就有资格说这句话!”
“愿闻其详!”张逸尘虽然并不期待他说得出什么有用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自信心使得他想听一听。
“魏忠贤要倒了!”郑晓路一出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刷地一下张开了手里描金扇子,很骚包地扇了两下,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羽扇纶巾的神算之才:“魏忠贤一倒,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马上就会跟着倒台,到时候你这位被指派出来办大事的‘心腹’,也要跟着完蛋!”
郑晓路笑道:“你武功越高,越招人忌讳。到时候满朝文武,无一人不想杀你。莽莽天下,无一人敢留你。使只有我郑小路,才有用你的胆量与器度。”
郑晓路这几句话一说完,场中诸人一起震惊,别说张逸尘了,就连王小满等人都吓得混身一激棱。魏忠贤是什么人啊,那是九千岁,权倾朝野,到处都建着魏忠贤的生祠,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郑晓路再厉害,敢说能扳倒魏忠贤?
张逸尘哈哈一声笑:“郑小路,本官虽然佩服你的阴谋诡计,但你说能扳倒魏公公,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郑晓路一听,咦,我只说魏忠贤要倒台,没说是我要去扳倒他啊,你咋这样理解?本想解释两句,突然转念一想,我解释这个做什么?就让他理解成我扳倒的,岂不是杀伤力更大。此念一通,顿时胸有成竹,把那扇子扇得更加骚包了:“我不需要你相信,别人都怕魏忠贤,我却不怕这个奸贼,张大人,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如何赌?”张逸尘冷笑道。
郑晓路心里默默一算,现在是七月,八月木匠皇帝病死崇祯帝即位,九月魏忠贤的姘头客氏被驱逐出宫,十月文官群起弹骇魏忠贤,十一月魏忠贤就要被崇祯搞死。
心中算定,于是笑道:“我和你赌个局,一个月之后,朝中局势将会大变。两个月后魏忠贤羽翼被削。三个月后魏忠贤焦头烂额。嘿嘿,四个月后,魏忠贤就要魂归地府!你信么?”
众人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张逸尘心想,你说要扳倒魏忠贤,我已经觉得你疯了,想不到你还要给出具体时间,还一个一个月的有计划的列出来……张逸尘摇了摇头,冷笑道:“痴人呓语!”
“哈哈!张大人既然不信,我们就把赌局摆在这里,若是四个月之后魏忠贤不死,我乖乖认罪,让你抓进诏狱去。若是魏忠贤真的死了,张大人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的亲信,必已无处容身,不妨屈才到我府上来办事,如何?”郑晓路笑道:“对了,这四个月里我不会再暗算你了,你可以安心地等着京城里来的消息。”
“不用等四个月那么久,我会在四个月之内,查到你私藏火器的证据,将你捉拿归案!”张逸尘冷冷地道,他不想再和郑晓路这个“疯子”继续谈下去,转身走到郑府的墙边,也没见怎么动作,身子便贴着墙轻轻巧巧地飞了上去,在墙头一点,消息得无影无踪。
“还有搜魂剑和碎梦刀,今天先放你们一马,等到破了案,定将你们一网成擒!”张逸尘的声音一转眼已经去得很远,只留下余音还在院子里回响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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