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爷先把案情给你讲一讲,爷先把话说在前面了,原告郑氏是爷的女人。”郑晓路不想暴露郑佳忻是自己的妹妹,所以说成自己的女人:“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然后郑晓路便将事情很简单地讲了一遍。
谢愽文心里暗想,你都说明了郑氏是你的女人了,现在又给我说这些案情有屁用啊,难道我还敢有别的想法不成,当然是按照你要的结果来弄这案子了。
郑晓路又叫谭宏在自己的家丁铳手里选出二十个相貌比较凶狠的,擦去脸上的墨汁,穿上衙门里的衙役衣服,手拿水火棍,跟着谢愽文布置在大堂里,搬了个屏风放在大堂的角落里,叫来郑佳忻,加上自己和几个心腹,则躲在屏风后面。大堂里除了谢愽文和皂莺外,全换成了四川带过来的班底,不用担心身份暴露。
好,安排完成,郑晓路吩咐谢愽文道:“去,把李魁提上堂来审案!”
谢愽文脸色一苦,心想,人在你手上,我到哪里去提?但他挺有些小聪明,略略揣磨了一下,就明白了郑晓路的意思,将惊堂木用力一拍,大声道:“来人啊!将被告提上堂来!”话音一落,就见碎梦刀提着李魁走进了大堂,谢愽文暗想,呼,还好我猜对了,人家早有安排,我只管像平时那样升堂断案就成。
谢愽文扶了扶官帽,清了清嗓子,道:“来者何人?”
李魁被碎梦刀打晕抓来之后,一句话也没和他说,碎梦刀又没涂墨脸,李魁混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突然被人提上公堂,只见为首坐了一个县令,旁边两排衙役手拿水火棍,个个长得穷凶极恶,他心中大惊,以为是自己这逃兵被官府给抓回来了,但是逃兵应该交给军队处置,怎么又是个县令来审案呢?李魁满脑袋问号,见谢愽文问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抬眼就去看谢愽文。
谢愽文有心讨好郑晓路,见李魁抬眼来看自己,就将惊堂木一拍道:“大胆刁民,本县问你话,你不但不答,还敢直视本县,来人啊,先打他十棍杀威棍!”
旁边的郑家家丁早得了郑晓路吩咐,立即跳出一人,这人长得五大三粗,将李魁一脚踢趴下,然后拿起水火棍,就是一阵乱打,直打得李魁哭爹喊娘,连声叫道:“十棍过了,十棍过了啊……”
谢愽文哪里管他被打了几棍,那郑家家丁打得过了手瘾,才慢慢停手,走到一边去站好,他打得极有分寸,专捡最痛的地方打,却打不死打残。
谢愽文见打完了,又将惊堂木一拍,道:“来者何人?”
李魁吓了一跳,赶紧应道:“川西李魁!”
谢愽文哼哼了两声,道:“李魁,你可知罪?”
李魁心里一抖,难道真是抓逃兵的?这可是死罪,不能认的,李魁赶紧道:“小人不知。”
“不知?”谢愽文嘿嘿一笑,道:“来人啊,再打二十棍,让他仔细想想!”
旁边立即又跳出两个家丁伪装的衙役,按住李魁又是一阵乱打,直打得李魁皮开肉绽,两人才感觉打得舒爽了,又退开到一边。
李魁痛得要死,他现在看出来了,这知县是有意整他,若是在当逃兵之前,自己也是个军队里的把总,算起来也是七品,倒也不怕这县令,但现在是逃兵身份,可不敢与县令硬抗,因此他趴在地上一动一敢动,低声道:“老爷饶命,小的有罪,有罪!”
“你且说说,你有什么罪?”谢愽文嘿嘿笑道。
李魁不敢乱答腔,只怕又被打,小心翼翼地道:“老爷,您给小的一点指点吧!”
谢愽文拿眼角去瞟屏风后面的郑晓路,见郑晓路向他点了点头,谢愽文便道:“好,本县让你心服口服,传证人搜魂剑……搜大爷!”他不知道搜魂剑的本名,又想讨好郑晓路,便称之为搜大爷,若是平时,定把屏风后面的郑晓路、谭宏、彭巴冲、郑佳忻和皂莺笑个半死,但众人看着李魁就心中有气,没人笑得出来。
李魁心里一奇,哪有不传原告人,先传证人的,有鬼,大大的有鬼。搜魂剑早已经在厅外等着了,见堂上叫他,便大摇大摆,走进了大堂里。
谢愽文见搜魂剑进来,立即道:“左右的,给这位见义勇为的好汉搬张椅子来!”
李魁心里咯噔一声,这什么情况?上堂还有给证人送坐位的?老子看了一眼知县就被打了几十棍,不妙啊,大大的不妙。
左右搬来椅子,搜魂剑大大咧咧地坐了,就开始述说李魁的罪行,堂上都是自己人,搜魂剑也不用掩饰,就将郑佳忻的遭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只不过把自己和碎梦刀的身份改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山中猎户。
李魁一听郑氏这名字,就知道要糟,但抛弃妻子也不算上什么大罪,顶多被打几十棍,他心里反倒安心,这比起当逃兵来说,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等到听搜魂剑讲完,他听到郑佳忻没事,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对郑佳忻并无感情,但扔下她跑路,送给歹人,良心上还是大大的有碍,何况这么漂亮的老婆,是个男人也不愿意白白扔了。
谢愽文一边假装着愤怒的表情,一听听完了搜魂剑的话,将惊堂木狠狠一拍,道:“李魁,你这下可知罪了?”
李魁趴伏在地,小心地道:“小的知罪了,小的该打,但不知我娘子现在何方?既然她没事,小人认罚之后便想将她领回。”
操,你这烂人还想将我大妹领回去?郑晓路在屏风后面大怒。他转头看旁边的郑佳忻,只见她满脸怒容,显然也对这个相公极为恼怒,是不愿意嫁入李家的。郑晓路抬起头来,对着谢愽文猛做眼色,这谢愽文揣摩上意的功力倒是极强,立即明白了郑晓路的意思,对着李魁冷笑道:“你这无赖,抛弃发妻任歹人凌辱,还有脸将其领回?左右的,先给我打他八十棍!”
两边家丁一拥而上,这些四川来的家丁对郑家是绝对忠心,郑家大小姐被欺负了,那可不是小事,十几人挥起水火棍,一阵乱打,怎么痛怎么打,但是却故意不打断骨头,也不打要命的位置,直打得李魁在地上翻来滚去,哎哟连天。
谢愽文冷笑道:“李魁,你可知本县为什么要打你八十棍?”
李魁已经被打得怕了,哭道:“小人不知。”
“按《大明律》,夫妻若有义绝的情况,当判离异,若不离异者,打八十棍。”谢愽文又补充道:“你和你妻子郑氏,已经义绝,但你还想将她领回,不正是该打八十棍么?”
李魁顿觉奇怪,这知县怎么回事,原告都没有,就一个证人在这里作了证,他就要问自己的罪,这事儿说不通啊,大明朝的知县什么时候这么热衷于公务了?这事情有古怪。他想到自己的娘子到这时都没上堂,顿时恍然,这知县定是得了郑氏的好处,故意来与自己为难的,川西郑氏,家财比自家只多不少,是她使了钱,要知县折磨自己。于是他立即大声喊道:“娘子,你在堂上么?你躲在哪里,快出来救救为夫,哦,不是,你饶了为夫吧!”
他这一叫唤,郑晓路顿时哭笑不得,奶奶的,这混帐行子脑筋转得倒快,要糟,只怕要糟,郑佳忻一直以夫为天的,被他这么一叫唤,只怕心就软了。
第四卷 乱陕西 第四十一章 讨要休书
郑晓路赶紧拿眼睛去瞅郑佳忻,这一瞅,心中倒是一奇。郑佳忻并不像他想像中那样露出柔弱的神情来,反而面色一沉,眼睛里透出丝丝坚定之色,她想也没想,一步从屏风后面窜了出去,对着李魁怒道:“相公,你真当我是你的妻子么?”
咦,我差点忘了,大妹这柔弱样子只是表相,她内心深处却是个刚硬的性子,郑晓路心中大定,原本准备跳出来说两句,现在倒不好插嘴了。
李魁见到郑佳忻,心中一喜,赶紧道:“当然,我不当你是妻子,当你是什么?”
郑佳忻呼吸急促,丰满的身躯在愤怒中颤抖,冷笑道:“妾身三岁识字,遍读百书,还没见过有一个当相公的将妻子送与贼人淫乐!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李魁脸露尴尬之色,道:“当时情况危机,为夫……为了保命……只得从权。”
“从权……”郑佳忻面现凄苦道:“若是当时我被那三个贼子侮辱,事后逃得性命再来见你,相公你可还肯要我?”
“这个……”李魁赶紧道:“当然要,当然要,你若为了保为夫的性命而失贞,为夫自然不会在意!”
“胡扯,全都是胡扯!就算你还肯要我,妾身失了贞洁,又岂能苛活于世。”郑佳忻双目含泪,灰心地道:“妾身十五岁许入李家,苦等七年,如今二十有二,千里寻夫,却没料到落得这般结局。妾自肝肠寸断,但求相公赐我一纸休书,与我断了这份姻缘。”
李魁对她本无感情,听她索要休书,想也没想,正要答应,突然心眼一动,不对啊,我要是写了休书,搞不好休书刚一递过去,这什么搜大爷就要一剑把我给杀了,那县令也不像是个善人,这种时候,千万要留好后路才行。何况就算这些人不杀我,郑佳忻以后回了四川,只要给别人说我没死,当了逃兵,到时候天下海捕,我也是死定了。他心中算计了半天,抬头冷笑道:“你这女人,好不守妇道,有主动找丈夫索要休书的女人么?”
说我不守妇道?郑佳忻脑袋一晕,眼泪滚滚,分明是你这般对我,怎么变成我不守妇道了。她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喃喃道:“既然如此,请相公休了我吧。”
李魁哪敢休她,他猜得没错,郑晓路早已经给搜魂剑下了命令,只要休书到手,立即将李魁大卸八块。李魁冷笑道:“休不休是我说了算,哪轮到你妇道人家叽叽歪歪,我今天偏不休你,待回了家,我再来慢慢收拾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
堂中诸人一起大怒,郑晓路差点就要踢翻屏风冲了出去,倒是皂莺一把抓住他手臂,将他按住,但是这么一动,断裂的肋骨又隐隐痛了起来,郑晓路被疼痛刺醒了脑袋,压下怒气,心想,现在我冲出去,可不太好,小心被李魁这人渣看出点什么破绽来。郑晓路此时墨汁涂脸,这个样子李魁前些天见过,知道他是阎王,如果这时候冲出去,以后带着郑佳忻回了四川,就很难解释郑佳忻是怎么回去的了,那身份就有点尴尬了,若是承认自己是郑佳忻的哥哥,恐怕给郑家带来麻烦。
郑佳忻见李魁不肯写休书,顿时彷徨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坐在上方的知县谢愽文却笑了,他是个断糊涂案的行家,若要依着《大明律》办案,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若是要恶搞恶判,对付地痞流氓,那却是他的拿手好戏。谢愽文将惊堂木一拍,怒道:“李魁,你好大的胆子,你没听到本县刚才说过吗?你们夫妻乃是义绝,当判离异,若不离异是要打八十棍的,你挨了八十棍还没醒?是想本县再赏你八十棍不成?”
郑晓路在屏风后面这才顺了口气,心想,对啊,有法律在这里嘛,李魁不肯离婚,法院判离婚总行了……皂莺见他面露喜色,知道他在想什么,凑到他耳边道:“大当家别高兴太早,虽然《大明律》可以判他们夫妻离异,但是这个离异仍然要走一道‘写休书’这个手续,若无休书,公堂上判了也没用。”
操,还有这种狗屁规定?郑晓路大大不爽,这古代的婚姻法不靠谱啊!为什么法院判了离,还要休书?依得老子的性子,一刀砍了李魁,爱怎么改嫁就怎么改嫁,但郑佳忻却是个典型的三从四德守旧女人,若是没休书就杀她男人,她指不定会怎么折磨她自己。郑晓路赶紧给谢愽文使了个眼色,要他狠狠搞,一定要拿到休书。
谢愽文见了郑晓路眼色,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欺男霸女,强索凭据什么的,本来就是他的特长,谢愽文将惊堂木“拍拍拍”一阵胡乱拍打,大声道:“来人啊,李魁这厮不服离异之判,不肯写休书,给我拖下去,再打八十棍。”
两边的郑家家丁一拥而上,也不数,就是一阵乱棍,噼里啪啦地乱打之下,李魁被打得血肉横飞,整个屁股都被打成了烂泥,忍不住惨叫连连。但李魁这人极度怕死,为了保命,他什么事也做得出来,此时虽然被打得极惨,但与小命比起来,显然小命更加重要,李魁咬死了牙,说什么也不肯认写休书,任那棍子乱打,他就是不松口。
“来人啊!上夹棍。”谢愽文对付死不松口的恶棍,那可是一套一套的,打不怕你,咱们就来更深层次的。夹棍,杨木制成,长三尺余,去地五寸多,贯以铁条,每根中各绑拶三副。凡夹人,则直竖其棍,一人扶之,安足其上,急束绳索,仍用棍一具,交足之左,使受刑者不能移动。又用一根长六七尺、围四寸以上的大杠,从右边猛力敲足胫,使足流血洒地。
夹棍这玩意儿非常可怕,夹上去会把人疼得欲仙欲死,不论多么凶恶的江洋大盗,多硬的嘴,只要上了夹棍,十个人中有九个得乖乖认罪,谢愽文这辈子断糊涂案,还没碰上过用了夹棍不认输的罪犯。
两个郑府家丁去提了夹棍上堂来,但是这玩意儿复杂啊,两个家丁又不是正经的衙役,不会用这玩意儿,摆来摆去,就是夹不上。谢愽文有心讨好郑晓路,便从正座上蹦了下来,亲手给李魁夹上了夹棍,指导两个家丁如何使用。
李魁早已被打得半死,见县令亲自来给自己上夹棍,他越发肯定了这休书对于堂上这群人来说志在必得,只要自己咬死命不写休书,这条命定然保得住,若是写了,只怕转眼就死。他比较奇怪的是,郑佳忻明显不是一个很硬心肠的人,这公堂一出戏,显然是另外有人在演,郑佳忻只是随波逐流的站在这里罢了,看来,不得幕后那个人松口,自己难逃一死,一定要撑下去。
谢愽文给李魁上好了夹棍,阴阴一笑,道:“休书你写是不写?”
“不!”李魁道。
“啊……”李魁刚说了个不字,谢愽文手上一使力,夹棍收紧,夹得李魁的小腿骨头嘎嘎直响,李魁一声惨叫,直冲上云宵。夹棍的威力的确不凡,普通人对夹棍的疼痛是完全无法抵御的,说是“钻心的痛”只怕是说低了夹棍,那痛楚根本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谢愽文夹了几夹棍,阴阴地道:“怎么样,现在你愿意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