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路苦笑道:“爹,我一个人能搬得动多少银子啊?银子少了哪敢入您的法眼。刚刚我叫杨帆搬银子去了,听说您把十万两棺材本都拿去做善事了,我叫杨帆又运十万两来,您可别再拿去乱花了。”
第五卷 定四川 第十五章 郑老爷子的异状
“乱花?”郑老爷子大怒,拿起拐杖扔过来道:“做善事使点银子能叫乱花吗?你小子真是的,虽然做生意确实有点本事,但这说话就是没大没小的。”
他这怒倒也不是真怒,这个儿子最近越来越让他喜欢,哪里会真的对郑晓路生气,当下把声音放低,笑道:“又运了十万两来?还行,我再拿去捐给药局,让王镇宇多做点善事,多医活几个病人。嘿,爹这身子骨儿越来越不行了,便希望多救些人,多行些善,将来投胎转世别投成猫儿狗儿什么的,再做一回人也好。”
“……”郑晓路心里一惊,已经捐了十万两,老爷子还要再捐十万两?这么搞下去,我赚钱再快也经不起折腾啊,他赶紧陪笑道:“爹,您做善事当然是好的,不过家里的流水银子也不是很多,不知道您还打算捐多少啊?”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慢吞吞地道:“你那里仔细琢磨一下,能捐多少就多少吧。也不能把这个家给捐没了,还得给你和俊材留着够花一辈子的钱嘛,咱们算着点捐!”
有问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郑晓路的心里感觉到很别扭,但又说不上来别扭在哪里。老年人喜欢做善身,捐钱给寺庙或者爱心机构,这是很常见的事,在后世也常常有老年人捐大笔金钱给别人,算不上奇怪的事,但郑晓路的心里就是有点不塌实,总觉得老爷子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郑老爷子仔细想了想,又道:“这半年我们郑家的车货老是被匪人抢劫,我想报官,杨帆管家又说损失很小,不需要报官。惹来官家,会增加许多麻烦,因此只好作罢。我这心里就常常在想,我们不是有名的善人吗?做了许多善事,为什么强人还是要抢我们呢?后来和王神医聊了几句,我才慢慢想明白了。强人盯上我们家的原因,是我们家太富有啦,你想想,你以前穷的时候,是不是看不惯富人家啊?”
吓,老爷子怎么想到这里去了?仇富心理确实很多人都有,但强人为了抢我们家一千两银子的货,肯出四千两银子呢,哪里是看不惯我们家富,人家另有目的呢。郑晓路不方便明说,只好不停的点头。
郑老爷子又道:“我把你赚来的钱,多散点出去,我们家没这么富了,人家自然就不盯着我们家。我老了,快入土了,也没什么多的盼头,就指望着你和俊材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能光宗耀祖,能平平安安。钱赚够了就行啦,你就别再拼命赚钱了,赚得越多,这日子越是让我提心吊胆的。”
呃,我在秘密建山寨要造反的事,老爷子还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那还得了,那就不光是提心吊胆,只怕要提着刀杀人了,郑晓路忍不住汗了一把,这事儿要怎么给老爷子说呢?
老爷子见郑晓路不开口,还以为他认认真真在听自己训话,心里大乐,伸手从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叠纸花,笑道:“小路啊,这是浣花药局的剪纸花,这附近的人家都爱在家里贴这个。不光是官家、富商、平民,还有许多江湖混混、地痞、流氓都在家里贴这个呢,你把这个拿去,贴在我们郑氏的货车上,兴许那些在浣花药局看过病,治过伤的强人,就会网开一面,不抢我们的货车了。”
郑晓路道:“一朵纸花哪有这么大的作用,强人岂会给一个药局面子。”
老爷子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最近几个月,我把这个纸花交给杨帆,让他贴在走成都近郊的一些货车上,凡是贴了这个花的货车,没有一辆被抢的,嘿嘿。可见再坏的强人,心里也是向着善的,不会向神医的药局挥出屠刀……”
哦?还有这用处?郑晓路心里突然一警,这种作派,好像常在什么小说、电视里看到过,比如土匪要进村抢劫了,只要表示服从土匪的人,在家门口贴上某种信物,土匪就不抢这一家……郑晓路默不作声地接过纸花,放进袖子里收好,对老爷子道:“爹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那些烦人的小事,就交给我去处理吧。”
老爷子知道他能干,也就不再多说,转身拜菩萨去了。
“你说,爹是不是有点怪怪的?”郑佳怡轻声道。
“怪,非常怪!”郑晓路道:“这半年来爹都在做些什么?”
郑佳怡耸了耸肩道:“爹除了监督小弟读书,就是和王神医聊天,拜菩萨,别的啥事也没做。”
郑晓路皱了皱眉头,对郑佳怡道:“你去叫杨帆一声,叫他把给爹准备的银子交给你慢慢送去给爹,让杨帆立即来书房见我!”
……
郑晓路回到书房,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忍不住对着院子里大声叫道:“张逸尘,你躲在哪里?快出来!”话音刚落,张逸尘有如一道幽影,斜斜地飘入了房中,也不知道他本来是躲在什么地方的。
“汗,你到底躲什么地方的?”郑晓路忍不住奇道。
张逸尘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刚才听杨帆说东家要再调十万两银子给老爷子,感觉这事儿有问题,就去老爷子房里探了探,东家和老爷说的话,我正好在屋顶上全都听到了。”
“哦,都知道了?”郑晓路道:“那你觉得这事儿如何?”
张逸尘苦笑道:“不知道,我可不是玩阴谋诡计的料子,这事儿我嗅不出什么味道。但是,这个浣花药局一定得查,王镇宇也一定要查到底。”
郑晓路点了点头,道:“我这人最不喜欢阴谋诡计了,这事儿我也没什么想法,但是总觉得有古怪。你赶紧去查查浣花药局和王镇宇,越快越好。”
切,见鬼了,你不喜欢玩阴谋诡计的话,这世界上还有人喜欢那东西么?张逸尘心里一阵腹诽,他苦笑道:“东家,以后要联络我,不用对着院子里大叫,我也不会总是在你的院子里,你看到府里家丁服的左右双肩上都挑着个绿色线脚的家丁,那就是我安排的探子,你叫他联络我就行。”
左右双肩都挑着线脚?我郑府的家丁服有这么低质量么?郑晓路大汗:“喂,你的探子就不能换个看起来光鲜点的识别方法?比如,胸口戴一朵大红花,头上插一朵海棠花什么的?”
张逸尘懒得理会他的恶搞,身子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逸尘离开没多久,杨帆又匆匆跑了进来,进门就道:“少爷,十万两银子已给夫人了,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郑晓路从袖子里拿出纸花道:“这玩意儿你见过吧?”
杨帆道:“是的!浣花药局的纸花。”
“老爷子说,贴了这东西的货车,都没有被抢过?”郑晓路问道。
杨帆道:“这个倒不曾留意,因为老爷子一般不怎么管事,顶多就只有成都近郊的一些货车,才有几个家丁在老爷子的吩咐下去贴纸花,我当老爷子是图个好玩,也就没有在意。”
“哼哼,一点都不好玩!”郑晓路道:“这事情现在开始变复杂了,我本以为一直是锦都镖局在后面搞鬼,现在看来,这浣花药局,倒也有点不靠谱。”
杨帆道:“那我们要如何应付?”
郑晓路笑道:“把这纸花拿下去,照着样子剪上几万张,把我们所有的货车都贴上,嘿嘿,药局的纸花和我们自己的纸花各贴一部份货车,我倒要看看这纸花究竟有没有作用。”
杨帆应了一声,又道:“少爷,金竹帮主江百涛已经到了成都了,他送了个拜贴来,说是今晚在西月楼设宴,请您去聊聊。”
“西月楼?”郑晓路道:“这啥地方?”
杨帆苦笑道:“少爷您还算成都人么?西月楼就在成都西北面的西月大街上,楼背后就是横贯成都府的锦江,临江起楼,风水绝佳,乃是成都府里数一数二的声色场所呢!达官贵人,富商学子,大多喜欢聚集在那里,聊些风花雪月之事。那里的姑娘个个长得千娇百媚,不光成都府里人人知晓,就算整个四川,也都觉得西月楼是享受不尽的温柔乡。江百涛选在那里宴请您,也是有讨好之意。”
“哇哦,还有这种好地方?”郑晓路将口水一抹:“去,今晚去,哦,现在就去也行,哇哈哈!你要知道,少爷我去那里可不是为了什么风花雪月,少爷我是去和江百涛帮主谈正事的,正经事哦!”
杨帆苦笑道:“那是,少爷您为人最是正经,这一点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再清楚不过了。”
“嗯嗯!”郑晓路点头道:“是江百涛那老小子不正经啊,居然选个这么爽……呃,不对,居然选个这么低俗的地方谈正经事,太低俗了,我一定要去好好地批评他,杨帆,快去准备马车,少爷我先去一步,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养精蓄锐,晚上才能有力气好好地批评他一下!”
“……”
第五卷 定四川 第十六章 匪帮的行动
成蔑今年二十二岁,五短身材,面白无须,是都江堰附近的一个小混混,平日里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整日价穿街走巷,不务正业。他的家里也并不富裕,以前成蔑靠着老爹扛活儿还能生活,但两年前,老爹撒手归西,成蔑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这两年里,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的事情成蔑没有少做过,也只有靠着这些手段,他才勉强把日子混了下来。
不过这半年里,成蔑这小子突然发了几笔小财,手上开始阔绰了,身上的衣服也光鲜了,吃住也考究了起来。和他一起在街上崩哒的小混混们都有心学学他是怎么发的财,但成蔑守口如瓶,绝口不提自己的钱从哪里来的,别的小混混们只当他是偷来的,也就不好过问。
这天,成蔑和往常一样,穿过一排低矮的小屋,溜过一堆稻草杆儿扎起来的草垛子,七拐八拐之后,甩开了所有跟踪的可能性,向着“老大”指定的集合点走去。
“老大”这个人很神秘,他总是蒙着面,手拿一把钢叉出现在众人眼前。老大的话也很少,每次只是指定一个地方让大家集合,等人到齐了,老大就宣布今天或者明天,要去抢哪里哪里路过的货车,抢完之后就地分脏,老大又留下几句话,说明下一次集会的时间和地点。
“老大”从来不参与分脏,就像抢来的货物和他没关系一样,这一点让成蔑非常感动,因为不管哪里的规矩,当“老大”的都应该独占最大的一份,但这位“老大”总是无私地把所有抢来的货物都分给大家。
“老大”派他们去抢的都是川西大善人郑氏的货车,这让成蔑感觉到有点小小的后怕,因为郑大善人虽然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但毕竟是个有钱人,成蔑很怕郑氏报官,或者派出家丁乡勇把自己拖去打死,但抢来抢去,抢了郑氏好几次货车了,也没见郑氏有报复行动,郑氏的车货也很容易抢,只要排开比对方多的人,对方就主动把货交出来,不会拼命反抗。这样一来,成蔑的胆气就开始壮了起来,有心追随着“老大”混上一辈子。
成蔑知道,自己这一组人绝对不是“老大”手上唯一的一组,因为自己这一组只负责抢成都府附近的郊区,组里却还有别的人参与过抢劫蒲江县一类更远些的地方。成蔑不想管这些事,他知道自己加入的是一个很大的组织,这一点从参加抢劫的所有人都蒙着面就能猜出来,谁也不认识谁,大家认识的只有“老大”手上那把钢叉,以及“老大”说话的声音。这是为了组织的隐蔽性,这一点成蔑还是懂的,只是成蔑一直很好奇,自己究竟加入了一个什么组织呢?为什么“老大”不明确地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呢?难道,我这种人就叫做外围,是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
成蔑一边走,一边心乱如麻地胡思乱想着:“我一定要好好挣表现,将来成为‘老大’的亲信,真正被组织认可。”
成蔑走到“老大”指定的打谷场时,场中已经站了许多人,乍眼一看,不止三百,每一个人都照例蒙着面,有几个人成蔑从身材上可以认出来,是自己前几次抢劫行动时的搭档,不过这几个人和成蔑没有说过半句话,彼此之间也绝对不会眉来眼去,当强人这行当,是拿着脑袋在扛活儿,不认识别的强人那是最好,省得其中一个被抓,所有人都被供出来。
成蔑知道今天的行动是大行动,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超过三百人的集会,这意味着这一次的货物也会很多,每个人最后能分到的脏物也会更多。
“老大”是准时来的,他和以前一样,用一个巨大的斗笠覆盖着脑袋,看不见面貌。手上提着一把钢叉,一身壮实的肌肉。他走上一个高高的谷堆,让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然后提声道:“三天以后!”
这是“老大”惯用的开场白,指明下一次抢劫的时间,但是老大不会直接告诉大家地点,要到了时间,临近出发了,他才会把要去哪里说出来,接下来就是说这次抢劫的对手实力了。
果然,老大继续道:“这次的货不好抢,是由锦都镖局的镖师押送的,点子很硬,所以我多叫了一些人手来。这一次可能不见血是拿不到货了,你们给我把家伙都准备好。胆子小,怕流血,不敢和锦都镖局叫板的混球就不用去了,以后的行动也都不必再参加。”
成蔑定了定神,他很怕锦都镖局,十年前,他才是个十二岁大的小屁孩时,曾亲眼见过锦都镖局的一个镖师一只手提着一个石磨,在墙头上行走如飞。那一身功夫让他从小就崇拜无比,也曾动过拜师求艺的念头,但他好吃懒做没资格入镖局的门,因此那念头就成了童年时的一个梦想罢了。如今要和自己的梦想对着干了,成蔑有点心虚,但讨好“老大”,加入神秘组织成为骨干的念头又驱使着他赶走了恐惧,他忍不住闷着嗓子吼了一声:“我不怕,锦都镖局都啥好怕的,这里三百个兄弟,踩也把那些镖师踩平了。”
“老大”显然听到了他的吼声,从远远的谷堆上投来了赞许的眼神,这使得成蔑全身有点轻飘飘的。不过,想讨好老大的并不只有成蔑一个人,另两条汉子也在人群里吼道:“我两兄弟新加入,正求显些本事,立点功劳,老大,且看我们把那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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