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阮森的面具毫无意外地引来了众多的视线,走在他身边的宋容同样承受着这些目光,浑身都不自在,只好将视线定在路面上。
走在一旁的阮森,背脊挺直,步伐走得极稳。
宋容吸了口气,拉住他的袖子:“走快点,晚上我还要回去。”
她拉着他,小跑起来。
城外有个马场,是宋容此行的目的,她至今还没学会骑马,急着行路时没得马车可坐,她总不能一直和人同乘一骑。
趁着这一段时间还安稳,就把这项技能掌握了吧。
选了匹体小温驯的母马,宋容由阮森搀扶了上去,他牵着缰绳,先带着马走了一圈。
她虽没自己骑过,但跟哥哥同骑了挺长时间,溜溜达达了一会儿,宋容就叫阮森放手,自己握住缰绳,轻轻碰了碰马肚子。
马儿走得很稳,阮森又一直陪在一旁,宋容就松了心,不想马儿也许是感觉到她轻松的情绪,撒蹄子轻快地往前小跑了两步。宋容一时不妨,没坐稳,心一慌,就松了手去抓马鞍。
但是手一滑,反而没抓准,落入了一个人宽厚的手中,同时胳膊肘被托住,稳住了她的身子。
宋容定了下神,扭头向阮森嘿嘿一笑。
他看着她,眼睛藏在面具下的阴影中,迟迟没有松开手。直到马儿不耐烦地动了动,他才恍然收回了手。
将缰绳放入她手中,说:“别松开缰绳,注意重心。”
端湛刚驾着马走进马场,就看见宋容小心地坐在一匹红色的马儿上。
与他同来的几个子弟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驾着马撒了缰地跑。
听到这一场动静,宋容扭头向那边看去。嘴角一抽,她装作没看见,默默地扭过头。怎么在这里也碰见他?
想一想端湛那挑事的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开吧。宋容倾身对阮森说:“我好像有点饿了,我们回去找点东西吃吧。”
阮森自无话可说,伸出手想帮她拉缰绳,谁知宋容直接将手搭在胳膊上,使力下了马。
她的手一离开,阮森就退了一步,宋容笑眯眯拉住他:“来的时候路过平悦街,闻到好香的面汤味,一会回去的时候去吃吧。”
阮森默然看着她双眼明亮,唇角笑意欢盈,面具下长时间冷硬的面孔微微动容。
“哼,好巧啊,那个……宋容?”
端湛高坐马上,俯视着宋容挑眉而笑。看到她极自然地向他一笑,不禁觉得寡然无味,眼光向旁一扫,眼中有一抹异色掠过。
“这人……”
端湛驾着马绕着阮森走了一圈,冲宋容问道:“这人是谁?为何要带着面具?”
他打量着他,傲然道:“面具摘下来。”
宋容心中一咯噔,看了阮森一眼,不大高兴地向端湛说道:“阮森是五王爷身边的侍卫,此时是来教我骑马的。”
她朝那边看了看,指着说:“六王爷,您的朋友在叫您呢。”
她说他是左落言的人,端湛就厌恶地从他身上收回了视线,低声说:“在平扬呆着就好了,一回京就处处碰见他。”
与他同来的几人在远处叫着他,端湛没好声地叫道:“等会!”
“你不是想学骑马吗?我来教你吧。”
宋容抽了抽嘴角,干脆摇头:“谢王爷好意,我有些累了,还是先回去,不打扰您了。”
端湛立刻扬起了眉毛:“本王难得好心一次,你竟然不领情?”
“并非如此,”她有些苦了脸,“王爷,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既然不是,那就上马吧,我带你跑一圈。”
说着,端湛驾马走了几步,到宋容马边,弯腰去牵缰绳。
缰绳原本拿在阮森手中,端湛一扯,他却没有松手,缰绳在两人之间绷直。
端湛一眯眼,冷冷地盯向阮森。
作者有话要说:
☆、王子和灰姑娘
缰绳在端湛和阮森之间绷成一条线,宋容的心也像这根绳子一样绷紧了,生怕阮森暴起,王爷可不是他能随便打着玩的。
比起阮森,端湛的身体瘦削许多,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马下的阮森,隔着衣服都凸显出鼓起的肌肉线条,显然他为了不输给阮森,用了很大的力。
这僵持让宋容胆战心惊,但端湛很快露出了一个有些轻蔑的微笑,五指张开,放开了缰绳。
“想要,我给你就是了。”端湛微扬着下巴,从眼皮底下睨着他,用表情将他的不屑和傲慢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冷笑着说:“除了会些拳脚,体力比我强外,你还有什么?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勇猛无畏?你到底凭什么竟敢和我对着干?”
“宋容,”他看向宋容,嘲讽道:“你这个侍卫真令我吃惊。”
宋容咬咬唇,说:“王爷,他只是为了护着我。”
“你?区区一个奴婢,有什么好护的?”端湛将锋芒对准宋容,不爽地钳住她的下巴:“嗯?我五哥还专门派了人给你?”
他的手刚刚碰到她,阮森就放开缰绳,快如闪电般去擒他那双手。
但端湛的手一碰即收,阮森抓了个空。
端湛冷笑着看他一眼,正要说什么,一个年轻人纵马奔了过来,在他肩上重重地捶了一拳,嚷道:“磨蹭什么呢,快过来!”
端湛调转马头:“臭小子!”
他故意直直地从阮森的方向经过,阮森背后是宋容的马,他避让不及,被马尾巴甩了一脸。
宋容忙扑上去抓住阮森的肩膀,生怕他会冲动。
阮森低下头,握紧了拳。
宋容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忧虑更加深。她在心中暗自痛骂端湛。现在的阮森本就有创伤,甚至有一些自卑,端湛这是在他心口又戳一刀吗!
她又急又气,左右看看,跑到一边抓了一个小石子塞他手里,在他耳边急匆匆地说:“扔他!”
阮森猛地回头看她,面具下的眼睛充满了不曾预料的惊异。
宋容推推他的手:“他欺负我们,我们不能骂回去,就用点小手段也平衡些嘛。”
她看到他的眼睛弯了弯,还未看到他的动作,就听到了一声马儿的嘶鸣。她连忙转头,看到端湛的马直立起上身撩着蹄子,他身边的同伴有些受惊地嚷着什么。
端湛有些狼狈地控制着身下的马,毕竟是驯服的马,很快就平静下来,不过还是在打着响鼻,看来阮森打在它屁股上的那颗石子疼得很。
端湛的衣领都斜了,宋容咧咧嘴,就在这时端湛忽然回头,她看见他狠狠地瞪向这边。
他不是在看她不是在看她!
宋容拉着阮森快步走了出去。
阮森低头看着她握着他的手,软软的,滑滑的。
将石子掷向端湛时,他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如果单论武力,只需要一瞬他就能杀了他,虽然他不能动他,但这样小孩子气的报复手段也不会让他开心。只是因为是宋容让他这么做,他才觉得开心,为什么……大概,是觉得被在乎了吧……
她回头,有点紧张又有些兴奋道:“我们快回去吧。”
脸颊红润,眉梢眼角都是少女的青春生气。
总觉得负着一块大石的心在此刻突然挣脱了重负。
他翘了翘嘴,说:“先去吃面吧。”
宋容回去了端原简府中,再住两天,宋凌秋就来接她回去了,到时候就可以不见到端湛了!
她笑眯眯地想,仿佛觉得美好生活就在眼前。
就在她去崔细细那里的路上,两个婢女从后面走过她的身边。
“快点走,王妃等着喝呢。”
“小心别把汤洒出来了。”另一个婢女说道,小心地扶了扶茶碗,说道:“五王爷好像也朝这边来了,又是来看王妃的吗?”
“不是来看王妃还是来干嘛的,我们的王妃人那么好,自然是五王爷也爱戴啊。”
两人说着,一边稳稳地快步离开了。
宋容眨了眨眼,忽然也提起步子快步朝那两个婢女同样的方向跑了过去。
“两位姐姐等等,我也去给王妃问安。”
她赶上她们,笑着说。
虽然不想这么想,但是端湛八成是来找她麻烦的,还是在王妃身边安全些。
死丫头,他还没找她的事呢,竟然还敢为了那个面具男冲他使坏!
端湛大步生风地走在鹅卵石小道上,面容平板,嘴角紧抿,透露出一丝恼意。
想起她被他捉弄后不以为然的笑脸,他以前只是觉得无味,但是现在他一想起来就是一肚子火!他堂堂端朝六皇子,她一个小丫鬟不恭恭敬敬地就罢了,跟他对着干是不把他看在眼里吗?
还是说她真觉得五哥会保护她?她是真蠢还是假蠢?五哥这样的人就算稍微喜欢了她,也不会为她放弃太多的!要是哪天他觉得不喜欢不值得了,把她抛弃以后,看她还能这样不知轻重——端湛忽然顿住,慢慢眯起了眼,如果他把她从五哥那讨过来……
他有些恶意地微微一笑。
宋容在崔细细那里喝着刚泡的茶。
崔细细刚睡醒,还懒懒的样子,但仍坐得很端正,她轻笑道:“现在天天睡很多还是犯困,听闻你在五王爷在平扬时就跟着他了,就给我讲一讲平扬的风物面貌吧。”
她随宋凌秋到平扬才几天就上京了,连街都没上过,她微笑着,正努力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就听到崔细细的一个丫鬟回道:“王妃,六王爷来了。”
太好了这下她不用回答崔细细的话了。
然后下一秒她就唾弃了自己。
因为来的是端湛。
虽然知道在崔细细面前他不会做太出格的事,但在他坐在一边的时候,偶尔对上他的视线,她总觉得其中包含着令她泛寒意的东西。
小心谨慎地在端原简府里度过了三天,平安无事。她很开心地随着宋凌秋回了左落言府中。
“虽然王爷的府宅我也不熟悉,但因为有哥哥在,觉得住起来安心啊。”她挽着宋凌秋的腕臂,轻快地说。
宋凌秋微微一笑,似是溺宠:“什么时候嘴变这么甜了?”
“我说的实话嘛。哥,为了庆祝我回来,晚上请我吃顿大餐吧!”
“在那里吃的还亏了你不成,外面哪处餐馆能比上王府里从宫里带出来的厨子?”宋凌秋从怀中掏出一物:“用这个庆祝怎么样?”
“咦?”宋容接过他递来的瓷瓶,只有一指长,比蜡烛稍粗。她灵光一闪,忙抬头看他道:“是晴玉膏?”
宋凌秋笑着点头:“井芽帮忙弄来的,拿去给阮森吧。”
她还以为这个东西那么稀少,要很长时间才能搞到的,才几天井芽就送了过来,她十分意外。
激动地紧握在手心,她对他说:“那我去给阮森了!”
“阮森!我回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跑到阮森的房中,因为太高兴而忘了敲门。
他没来得及带上的面具停留在手中。
宋容顿了一下,扑上去压下他的手:“不用带。”
她抓着他的手腕,仰面看着他的脸:“这样子也比你的面具好看多了。”
“我能看到你是不是在笑。”
阮森的眼皮抖了一下,视线慢慢移到她的脸上。
她目光平静,很柔和地与她对视。
与这样的目光相比,他仿佛觉得他的面容或者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慢慢动了动嘴角。
宋容轻声笑出来,内心也轻快起来。她向他晃晃手中瓷瓶:“哥哥帮忙找来了这个药,可以帮你把疤消掉,效果听说很好的,我帮你敷上吧!”
凡山上,春暖花开。
越醉庭站在一棵盛开的桃树下,凉凉地扔下了一句话。
“容容不在青阳。”
璃花教真是落败了,连她一个人的踪迹都查不准。他匆匆赶来,却扑了个空。
一个下属跪在他面前,声音有些发颤:“是、是属下们的错,她不在青阳,重新传回来的消息说,她随左落言到了平扬,然后一起去了京城。”
“京城?”越醉庭眼梢一挑。
“是,就住在五王爷府上。”
越醉庭走到他跟前,靴尖踢了踢他的额头,阴冷冷道:“如果这次又搞错了……”
他忙叩首:“绝对无误!”
越醉庭轻哼一声,对一直站在一旁,默默无言的重坤说道:“走吧,我们去京城。”
“去京城,找我的未婚妻子,呵~”
宋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只有两天,但她总觉得晴玉膏发挥了药效。
“是不是颜色变浅了一点?”她问阮森,凑在他脸前仔细盯着。
他一直没有看过镜子,她这样问,他也只是别扭,或者说是羞涩地侧了下脸,避开她靠得太近的脸。
“哎?今天涂了药没?”
宋容有些迷糊地抓抓鼻尖。
阮森叹了口气:“你忘了,今天一早你就过来帮我涂过了。”
“忘了。”她憨憨地嘿嘿一笑。傻乎乎的样子让阮森扯了下嘴,然而嘴角一动,他就感觉到牙龈一凉。想到自己笑时的样子,他僵了一下,收了笑。
宋容看在眼中,想劝他什么时,门响了两下,宋凌秋的声音响起:“容容,在吗?”
她忙去开门:“哥?”
宋凌秋站在门外,他盯着宋容,神色严峻:
“容容,端湛找我,说想收你为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班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生物钟了!
但是这样子日更就很困难了,这章码完就要赶紧去睡觉了,大概扫了一遍,脑子有点迷糊了,可能有虫没抓到,大家发现就说一声吧~
晚安菇凉们~
☆、为妾
端湛……收她为妾?
宋容嘴角很僵硬地抽了抽:“他只是说着玩的吧?”
但是宋凌秋的表情告诉她,他不是在开玩笑。
宋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荒谬了。
难道端湛为了恶心左落言,都愿意牺牲自己去娶她这个身份低下的丫鬟了?别开玩笑了!
等等,他说的是,妾?
传说中要从侧门进府任正妻教训打骂的……妾?
“哥,你没答应他吧!”
宋凌秋摇摇头:“当然不会,可是容容,你做什么了,端湛这是在针对你。”
混蛋,臭小子……宋容暗骂,她任他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除了马场那次,哪让他不满了?
她拧着眉坐下,“他不会死心的吧,一定不把我折腾死不死心……”
阮森已经将面具带上,他开口,声音冷冷然:“无妨,他要你,总要经过左落言才是。”
也是,宋容猛一精神,端湛口口声声说她是左落言的女人,那宋凌秋说什么没用,总得从左落言那过一趟啊。她相信左落言的拒绝会有足够的重量。
宋凌秋叹了口气:“总是在关键时刻横生事端。”
新皇已丧,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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