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轻声说,紧紧皱着眉,墙倒下时,他正抱着凤先生,怕砸到他,他背过身,用背挡住了一块砸下来的墙板,当时没有事,也没感觉到疼,可方才却忽然疼了起来……
过了一会痛意就像来时那样静无声息地消失了,他扭了扭腰,发现确实一点问题也没有,一低头,看到宋容拧着眉,有些担心的眼神,他轻松一笑:“容容这么看着我,是终于发现你喜欢上我了么~”
宋容嗤笑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你刚才脸色不大对劲,怎么了?”
“没什么,”越醉庭不在意地说:“我在想,下面我们去哪里。”
宋容觉得,他刚才怎么都不是在想事情的表情,那样子好像在忍耐着难受之类的。宋容抿着嘴打量他一下,现在看起来又正常了。
真是捉摸不定的家伙!
宋容插着腰,犯愁地叹了口气,避开凤先生的尸体,看着旁边的地面说:“先将他安葬了吧。”
☆、别看我
找地方葬了凤先生,他们便启程去往上城。不过宋容受了打击;一直萎靡不振。而他们的那匹马在地震中受了惊;也总是惊疑不安,稍有动静就想撩蹄子狂奔。
天是更热了;宋容扯着袖子挡着阳光,整个人就像奄了的狗尾巴草一样,半侧着身;肩膀靠在越醉庭的胸前。
来找凤先生的这一路,没事的时候她就老想着什么什么神医会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如果答应了,又会用什么样的神奇方法治疗阮森呢?难道能让肉再长出来嘛?不知道会不会让阮森受很大的罪,不过阮森肯定不会抱怨的。好了之后他会开朗些吧?
她几乎想不起阮森以前的样子了。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了一路,做好了面对神医的各种刁难的准备;就是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医竟然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去了。
这时她的心情不仅仅是沮丧,还有没有了目标的迷茫,最多的,是对阮森的歉疚。
阮森不知道她为什么跑出来,肯定担心坏了。而她,以为终于能帮他一件事了。
她闷闷地塌下肩膀。
现在去找哥哥,也不是个好办法,见到她私自来边疆,哥哥一定会生气。但两人一马,都没精神越过处处有逃窜的蛮族人的地区回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了。
宋容在亮白耀眼的阳光中眯着眼,恍惚看到一个白团团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马儿就嘶叫起来!
胆小鬼马慌乱乱地跑起来了,宋容的腰上立刻圈住了一只坚实的胳膊,牢牢地将她扣在胸前。
她并没察觉,正是这样才令她不会慌乱的。她等着越醉庭将马儿控制住,可腰上的胳膊僵硬得像石块一样,除了紧抱着她,就没了别的动作。
马跑得越来越快,她被颠的几乎坐不稳,她侧着脸大声说:“你想干嘛?快停下来啊!”
她看不到越醉庭的脸,第一反应就是认为他在恶作剧。她有点愤愤,这一点都不好玩!
在她大叫着要他停下来时,迎面一根横生的树枝随着她极快的接近速度拍到了她脸上,就像被人用扫帚往脸上拍了一下样。宋容哎呦一声,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她捂住了脸,被树叶扫到的眼睛也流出了眼泪。
她难过地捂着脸伏下~身,觉得自己要毁容了。越醉庭始终没出声。马又小跑了一段,才停下来。
身后的人下了马,抓着她的手试图掰开:“让我看看……”
他声音有些疲惫,宋容却没听出来,她眼中都是泪水,擦掉也模糊地看不清。
越醉庭掰开她的手,看到了她的脸,沉默一会,竟然轻笑了一声!
被嘲笑的宋容顿时大怒,啪地打开他的手,下马,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旁的溪水边,用水净了净眼睛,她才在水面上看清自己的样子。
脸上的几道有两根手指宽的红痕是树枝打的,头发被小细枝挑得乱七八糟,还挂着一片树叶。
她都这么狼狈了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这样还不是拜他所赐,对她要停下的要求听而不闻,就是想看她这样子吧!
宋容背对着越醉庭坐在了溪边的石头上,都懒得回头。
尼玛多大的人了,还跟小破孩一样的搞这种不入流的恶作剧,有意思吗!
她都不愿意去看越醉庭那张脸,可坐了好一会,身后都没动静,她反倒更怒了。
真是情商负五的货,肯定没看出她生气了。
这样想,她就不该和他呕气?可凭什么被他捉弄了还得忍着!
她决定跟他吵一架。站起来一转身,那匹胆小鬼马还在,越醉庭却不见了!
宋容顿时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他是捉弄她还没够吗!一声不吭把她扔这儿是什么意思!
宋容转了一圈,然后就看到越醉庭从对面的林子里钻了出来。
她立刻横眉,不过越醉庭一看到她就立刻笑着举起了手,一只灰色的鸟跟着在他手下垂着头晃悠。
“我给你烤点肉吃吧。”
宋容忽然觉得饿了,她刚想了一□边好像没有调料,回过神来越醉庭已经拾好了树枝开始给那只鸟拔毛了。
情绪这东西就是时机一过就马上会泄完的,宋容开口,发现一肚子的气都没了,想气势汹汹地指责他一下,也想不起刚才组织好的话了。
有种脚沾不到地的感觉,她闷闷地站了一会,冷哼了一声,然后找了块草地坐了下来。
越醉庭很熟练地拔了毛,摘出内脏,用一根树枝插起来,放在火堆上烤。
宋容还想着连盐都没有肯定不好吃,谁知不一会香味就出来了,越醉庭竟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些能调味的植物,是方才顺手掐的。
口水不自觉地就流出来了,他烤好递给她的时候很乖地就伸出了手。
宋容接过来才觉得有些郁郁,而且整只都给了她,越醉庭没留自己的分,有点烫的鸟肉她拿在手中,下不了口了。
“……你不吃啊……”
越醉庭笑着说,看你吃就行。宋容顿时无话可说了,皱着眉头,瘪着嘴,盯着他。而越醉庭用一种溺宠的眼神回望过来,就立刻让她败退了。
搞什么啊,做出这样一幅好男人的样子……她恨恨地咬了一口肉。
越邻近上城,就越凋肃,到处都是被践踏过的样子。
路上乱七八糟的倒着碎砖石和丢弃的碗罐,宋容他们只好下了马步行。
还是见不到一个人,宋容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着也应该看到士兵啊。
宋容对现状的局势还不了解,只是从蛮族人逃窜的情况看出来主上他们似乎占了上风。
她瞧了眼走在旁边四处张望的越醉庭,他应该知道吧……不过自从大长老杀了那个赶车的小青年后,他似乎就无人可用了,以前有时能见的传消息的鸽子也看不到了。
这样想着,越醉庭这个教主大人做得似乎挺凄惨的,不过这算是他自己一手所为。长老们是他杀的,教中的人也是他派出去的。
用不着她来同情他。
宋容瞥了他一下,就扭过了头,没看到越醉庭忽然皱了下眉。
边疆苦寒之地,小城小镇的,道路都是不平坦的土路,宋容被抛弃在外面的一个翻倒的木箱绊了一跤,哎呦一声,挥着胳膊撞到了旁边的越醉庭,然后就扑倒在地上。
等她捂着下巴痛苦地爬起来,发现越醉庭竟然也倒在了地上。
他微微弓着背,正试图爬起来,宋容吃惊地看到他的手腕在颤抖。
“你怎么了……”
他额头滚落下一滴汗水,却是摇了摇头,强撑着要站起来。
在宋容扩大的眼瞳中,倒映着越醉庭反复撑起又倒下的身影。
他因在她眼前对身体的失去控制而感到羞惭,更加努力地想要将脊背窜起的寒厉的痛除去脑中,从指尖到胳膊的颤抖令他痛恨不已,可偏偏再一次,摔回了地面。
宋容犹豫地将手伸向了他,轻轻地碰了一下:“……你怎么了?”
越醉庭愤恨地闭上了眼,一边的脸颊贴在遍布尘土的地面上,他能想象自己现在是个怎么狼狈的样子,宋容的触碰令他颤动了一下,然后低叫:“你别管我!”
宋容有些无措,她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了,她完全没察觉出他之前有何异常,越醉庭突然间就摔倒在地上,像个残疾人一样爬不起来了……
还好他还是清醒的,可脾气暴躁地一直要她走。宋容不理解他不想让她看到的心情,蹲在他旁边也不敢动他,看着他紧闭着眼,眼睫上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汗水。
他这样子让她替他觉得有一点的难过,用衣角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越醉庭咬了咬牙,睁开了眼,然后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他垂着眼皮,避开宋容的目光,盯着衣角上的一处污迹。
疼痛又如潮水般慢慢退去了。浑身像被碾压过一样,酸软无力。他默默地握了握拳,猛地起身。
宋容随着他的动作仰起脸看着他,眼中还有丝担忧。
越醉庭咧开嘴,没事般地轻松地说:“我歇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他根本不想提的样子,宋容不解地站了起来,疑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刚才你……”
越醉庭笑挂在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第一次的时候他还不在意,可是接下来背部频繁的突如其来的痛让他也感到了不妙。
好几次他都忍了下来,宋容也没有察觉到异状。而越醉庭的想法是,凡是能在他控制范围内的,都不足为虑。
但刚才他竟然在宋容眼前站都站不起来,越醉庭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宋容皱着眉看着他:“你现在没事了吧?要是没事了,我们快点走,等找到我哥……”她顿了一下,说:“找到我哥后给你把把脉吧。”
越醉庭没吱声。
一路没有见到人的情况终于在看到远处猎猎旗帜的时候被打破。
宋容先是一喜,然后她发现连成一片青云的旗帜在往他们的方向移来,伴随着还有地面被踏的厚重如钟鼓的声响。
“要退兵了。”越醉庭说。
“咦?”
“左落言胜了。”
越醉庭说的没错。但是直到见到宋凌秋完好无伤,宋容才安下心来。
宋容被一个小兵领到宋凌秋面前时,她一时都没认出她的哥哥。
宋容觉得宋凌秋是不会上阵杀敌的,顶多在后方安排一下补给什么的,但他还是不可抵挡地沾染到了战场的杀伐之气。
见到宋容时,宋凌秋先是一愣,显然是被她的突然出现给惊到了,看了她好久才跳下马,大步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容容!你怎么到这了?”
宋容抱了他一下,然后冲他撒娇笑道:“想你了嘛。”
“容容!”
越醉庭低叱道。
“好吧……”宋容耸了下肩,回头看了眼越醉庭:“都是他……”
她将事情如实说了边,越醉庭淡然地让她说着。
宋容以为哥哥会对越醉庭大发脾气的,谁知却看不出宋凌秋的表情变化,等她说完,他就看向一边的越醉庭。
“有件事……我想现在就告诉你。这件事是我们的责任,希望你听了之后,尽量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更太慢了,抽打自己!
☆、莫
宋凌秋的语调严肃,脸上有宋容很少见到的沉重表情;这令宋容的心莫名地沉了下去。
而越醉庭轻哼了一声:“说吧;我就没指望能有什么好消息。”
宋凌秋凝重而又迟缓地开口。宋容盯着他的嘴,慢慢瞪大了眼;然后蓦地看向越醉庭。
他的脸像一块石板,表情僵硬,睫毛如同在空气中凝结了一样;一动不动。
宋凌秋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越醉庭突然一拳打向了他!
宋凌秋避了一下;还是被揍中了腹部。他唔地一声,捂着腹部弓起了背。
越醉庭按住宋凌秋的肩膀,挥起拳头还想再打。宋容惊叫出声,扑上去挡在了宋凌秋身上。
“我哥也没办法!要怪怪你自己啊!”
有丝血迹从哥哥的嘴角留了下来;将她的眼底隐隐刺痛。她极轻地帮他擦了擦嘴角。
璃花教,在三天前的一场反攻中,被左落言调去前锋,全灭。
包括重坤。
她觉得震惊,却没了别的感情,第一反应就是越醉庭再没了威胁。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主上有意为之的,但是他竟敢打她的哥哥……
宋凌秋忽然碰了一下她愤然的脸:“容容。”
他低声说:“别这样,不论前事,这次确实是我们没理,是我们的失误……”
宋容抿了抿嘴,她何尝不知道,越醉庭把整个教的人交给左落言,可不是想葬送在他手中的。但她不想看哥哥觉得对不起越醉庭,从某方面来说,他不是活该的吗?
这么想着,宋容看了越醉庭一眼,然后刚才的想法顿时让她觉得没办法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瞪大着眼睛瞪着宋容,紧握的拳微微颤抖着,低声重复地说:“我的错么……”
她觉得受到了他的指责,不禁立刻建起了防范心理:“既然答应了主上将你教中的人给主上调用,那你就该有这个准备,你在做决定之前,就没想过要他们去的地方是战场吗?”
宋容顿了一下,虽然心底觉得说出来也许会伤到他的心,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为别人的死伤心。”
“……哦,对了,对你而言,他们代表的仅仅是力量吧……”她扭脸看着另一边嘀咕道。
越醉庭扯了下嘴角:“他们死不死无所谓,教主这个称呼,我一点也不在乎!璃花教存在与否,我也无所谓。”
“那你……”
“哈,”他蓦地一笑,“你就不担心谨柔的安全吗?”
宋容脸色微变,她没想到这一点,谨柔也是教中的人啊!虽然谨柔她……但宋容想起她,总还是觉得有一丝暖意的。
“她——死了?”
“没有,她没跟过来。”越醉庭收了笑,“重坤死了。”
重坤?
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在眼前浮现出来,同时他总是影子一般陪在越醉庭身后的样子也鲜活了起来。
在越醉庭身边的那些日子,宋容也了解了一些,越醉庭亲近的人很少,能得到他信任并且长期跟在他身边的,也只有重坤一个人了。
就算她不知道背后发生过的故事,可看越醉庭的样子,他从未有过的受到重创的样子,那泛着灰白色的脸色和吞噬了一切光线的黑洞般的眸子,令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心底翻涌的情绪。
宋容说不出话来了。
而越醉庭盯着她,一直等她开口。两人之间一片沉寂。
良久,越醉庭轻轻一笑,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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