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森!”宋容打断了他拒绝的话,“真是意外吧。”
她眼中亮亮地闪着光,整张脸都焕发着光芒,这么开心吗?就因为他会成家?还是想快点摆脱他呢?阮森的思路忍不住往这个方向跑去,令他坠入冰冷湖底的心上又压了一块重石。
宋容高兴之余,仍是对文老爷说道:“要是可以的话,哪天能让阮森和您女儿见一见吗?毕竟成亲是人生大事,尤其对女孩子来说。还是让您女儿看一看,要都合了心意才是喜事一件,您说是吧。”
岂料文老爷立刻横眉:“要不是阮大侠她爹我早死了,叫她嫁给阮大侠还了这份恩又有什么不行的?阮大侠这般人品还能亏了她不行?必须嫁!”
宋容讶然,不过文老爷最后还是答应了让两人见一面。宋容放了心,虽说这位文老爷将他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可要是阮森不喜,说什么也得拒绝的。
“那,我们后天去文老爷家拜访,好么?”她询问阮森的意见。
阮森定定看着她,许久未语,直到宋容有些担忧地皱起眉,他才惨淡一笑。
“好。”
当晚,阮森回房前,宋容叫住了他。
“怎么了?”他疲惫问道。
“阮森……你心里是不是有事?怎么看着……不高兴呢?”
他盯着眼前那堵墙,一只灰色的蛾子在蜘蛛网上剧烈的挣扎,然而终究是挣脱不出,蜘蛛在它身上缠上了一根又一根的银丝。
他觉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沉默许久,才聚集起开口的力气:“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他扯了一下嘴角:“我想睡觉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宋容张了下嘴,迟疑一下,说:“那,那你就早点歇息吧。”
结果第二天,再问起时,阮森仍是说昨天只是有些累,虽然昨天压根没什么能累到他的事,可宋容见他今天精神了许多,便没有再问。
“那明天……你还想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然后急忙补了一句:“还是你不愿意的话咱们就回了这事。”
“去,怎么不去。”阮森浅浅一笑,垂下眼皮。
☆、离去
这天一早,宋容便早早地起来了;谁知阮森比她起得更早;衣衫整洁,让宋容一愣。
“阮森;好早啊。”
他看她一眼,随即便移开了视线,淡声说:“嗯。”
“那你今天……”要不要去?宋容犹豫地问道。
阮森一阵烦躁;他勾着衣领松了松,转身。
“去;怎么不去。”
他没告别,就往外走去,宋容忙追上:“我跟你一起。”
“不用!”阮森语气有些重,宋容怔了下;停下脚步。
他吸了口气,没有回头。
“我一个人就行。”
门被他随手带上,宋容盯着门掉漆的背面,郁郁地出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阮森的心思,如果不愿意,那干吗还要去?可若说他上了心吧,又分明不是找到合意人的开心的样子。
“容容,回头。”
越醉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是什么时候跑到她后面的啊?!
宋容一扭脸,立刻张大了嘴。
“你这身衣服……”
宋容觉得眼睛都被他给照亮了,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穿过这么亮的红色。
越醉庭素来都是冷色系的衣衫,今日一身大红,简直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墨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披在胸前,与他格外白皙的皮肤相称,极端的色彩搭配,让宋容意外地觉得,这与他的性格似乎挺相配的。
越醉庭浅浅地翘起唇,张开手臂向她展示:“如何?”
“……挺好看的。”她如实回答,“不过干嘛忽然穿成这样?”
要是上街回头率绝对很高。
“只是先试试,我看成亲的时候新郎也是要穿红衣的,你看如何?”他放下手臂,“对了,里屋还有一套女装你穿上试试,让我看看。”
宋容顿时囧了。
“什么啊——”她冷笑一声,“你倒是想得远,谁要跟你成亲了?你想穿喜服就穿,穿一辈子我也不管,可你想让我穿和你一对的,那你想想也就得了。”
扔给他一个白眼,宋容绕过他。
越醉庭却没恼,笑容清浅:“没关系啊。”
他轻声说:“反正除了我,你也不能和别人喝下交杯酒。”
“你嘀咕什么?”宋容忽然扭头皱眉问道。
越醉庭冲她微笑,初阳下黑色的眼眸从深处闪着细碎的光芒,宋容一时失神,反应过来后忙转移视线。“真是神经病。”她轻哼一声,就要回房,刚反手关门,却被越醉庭用手挡住了。
“衣服在你床上,试试。”
“犯什么毛病……”她凶狠地关上了门,走到床前,看到那一叠整整齐齐的衣裳,不用展开,都能看出做工的细致,将手放上去就如同清凉的泉水起伏流过。
最终还是忍不住拎着衣领展开,顿时像一片火焰流泄到了地面上,盖住了她的脚面。
宋容怔愣半响,又扔回了床上。
“那么长肯定不合身,还用试嘛。”
心底起了些波澜,宋容皱巴着脸将越醉庭那身红色的身影扔出脑子,努力将注意力放回阮森身上。
也不知他这一去见到文老爷的女儿,印象到底好不好。
……
阮森这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天彻底黑透了,宋容脑中的猜测已经发展出了无数版本。
“不会被文老爷压着一见面就让他俩结了亲吧?”她轻声嘀咕,趴在窗前,忽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阮森你回来了?”她急忙端着烛台跑出去。
在蜡烛小小的亮光中,阮森疲惫的神色尽入眼底。
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她放轻了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我要走了。”
“什么?”
“什么!”
宋容的声音和越醉庭同时响起,只不过一个是惊讶,另一人却是毫不遮掩的惊喜。
越醉庭勾着嘴角轻快地步下台阶,走到宋容身边,对阮森说:“真是难得啊。”
宋容没空搭理越醉庭,急忙问道:“干嘛要走啊?你今天没见到文家小姐吗?”
“没见到。”
阮森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她不想嫁我,所以离家出走了。”
“文老爷气急攻心,又担心女儿,病倒了。”
宋容瞪大眼,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
“文老爷拜托了我,今晚我就动身去把他女儿找回来。”阮森语声淡淡的,从头到尾都没看宋容一眼,更没有理睬越醉庭,他说:“我收拾一下行李,待会就动身。”
这、这就走吗?没等宋容消化完这个消息,阮森就已经进房。
越醉庭在一旁轻笑:“竟然逃婚了,可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倒是阴差阳错地满足了他的愿望,越醉庭略得意地想到。
阮森很快就挎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背着剑出了房。他站在台阶上,夜风轻柔地穿过发丝吹过去,他从遮住眼的几缕发的间隙中匆匆地看了宋容一眼,随即便像针扎了一样转移视线,却撞到了越醉庭的脸,他正冲他不怀好意地微笑。一阵反胃,他更想逃离这个地方了,远远地离开她,离开这两个人。
“……我,我走了。”
他低着头,大步地从宋容身边走过。
“等等阮森!”宋容大叫着追上去拉住他,“等等!”
他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怎么了?”
她有什么理由让他留下呢?不对,她为什么要留下他?阮森又不是小孩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干嘛要干涉他?
只是太突然了啊……
她嗫嚅了几下,说道:“已经晚了,明天再走吧。”
她软软的声音就在身边,那么近。下一次再这样的靠近,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了。
阮森垂着头,失神地看着脚边一株草在风中轻轻摇摆。
“你……保重。等、等我回来,千万别……”他语无伦次,差点将心中的话一股脑说出来。他惊慌地住嘴,把剩余的话咽回肚中,扔下一句我走了,便抽回她手中的衣袖,逃也似的打开门离开了。
宋容快步地跟着走出站在了街上,阮森大步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很快就在没有半点灯火的寂静中隐匿了身影。
“一路保重啊阮森!我等你回来!”宋容在他身后大声喊道。
最后彻底看不见阮森了,周围又恢复了安静,被宋容的那声大喊吓到的昆虫重新鸣叫起来。一股惆怅像雾一般弥漫在舌尖心头,宋容不禁叹了口气,将那股郁结之气吐出来。
“阮森肯定很快就能把文老爷女儿找回来的。”她自言自语道。
越醉庭笑了一声,“嗯,没错,说不定她还会喜欢上他呢。”
宋容瞥了他一眼,搞不清他口中的“她”和“他”,可她有种感觉,阮森再回来的那天,会是她想象不到的样子。
并不坏的预感。
手中烛火在风中摇了摇,她回转身:“回去吧。”
越醉庭有些得意,阮森的离开如此顺利和迅速,让他觉得上天都为他开路。而他也确实觉得成亲时穿的红色喜服很适合他。
“下个月十四日子不错,不如我们挑那天成亲吧。”
早饭时,越醉庭对宋容如此说道。
“成亲个屁……”宋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自十天前,他每天都要说上这么一句。一开始她还会对他冷嘲热讽,可越醉庭怀着她无法理解的信心,对她的嘲笑拒绝置之不理。
然后她更改方法,苦口婆心地跟他讲道理,告诉他他们两人是不可能的,他压根拿她的话不当回事。
于是现在宋容也对他成亲之类的言论当做了耳旁风。
一顿饭吃的胃疼,她擦了擦嘴,打算出门去逛逛探听一下京城的消息,可越醉庭也立刻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用的~”他笑眯眯地说,一副纯洁的样子。宋容又是一阵胃疼,无力地摆摆手。
“算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吧……”
巷口是一家烧饼铺,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三餐几乎都是在外面买的宋容也已经和烧饼铺的这一对夫妻相熟了。
“蔡大哥、蔡大嫂,生意不错?”她笑着打招呼。
一脸黝黑的蔡大哥包了三个烧饼递给客人,也笑着对宋容说:“还行,还行。你和你家的出去啊?”
“啊?”宋容愣愣的。越醉庭弯起眼睛,接下话头:“嗯,我们出去一趟。”
蔡大嫂哎呦一声,调侃道:“天天见你们俩同出同入的,感情可真好啊。”
宋容终于反应过来,急忙纠正:“大嫂你误会了,我和他……”
“还没成亲,”越醉庭截断她的话,轻笑道:“不过快了,日子就定在下个月。”
“等等!喂!”宋容顿时跳了起来。
夫妻俩却同时笑了起来:“那可得请我们吃喜酒啊。”
越醉庭歪了歪头:“喜酒?”
“我说,你别乱说啊!”宋容咬着牙,拽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拉得弯下了腰。
☆、亲事
被宋容揪住了衣领,越醉庭顺着力道弯下了腰;她咬牙切齿;可脸羞窘得红彤彤的的,一点都没威胁力。他笑容加深;侧过脸在她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
宋容顿时僵住了,潮湿温软的一个吻在皮肤上挥之不去,她捂着脸忽地蹦开;吭吭巴巴地说:“你、你干嘛!”
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她暗暗爆了句粗口;暴躁地叫道:“谁让你碰我了!”
将越醉庭推了一把,说:“滚,别跟着我!”
怒气冲冲地快步走远,她转到一个狭小的胡同中;捂着脸无力地靠着墙蹲了下来。
尼玛,只不过是被他亲了下竟然心跳得那么厉害,而且为什么要害羞啊!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
她将脸埋在手中,脸颊上的温度持续着降不下来。她又不是白痴,这种小鹿乱撞的情形对她而言太罕见了,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一定是她进入青春期的缘故。都是荷尔蒙的错!
于是宋容开始对越醉庭避之不及,偏越醉庭猫逗弄老鼠似的喜欢追着她戏弄,看她被他拦住后一脸懊丧,他就很是欢乐。
在追与被追中,宋容终于得知了来自京城的消息。这个帝国的最高领导者,已经成为了那座皇宫的主人。
尘埃落定了。
三天后,一人便找到了宋容,说是新任户部尚书派他来接她入京。
宋容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方面是为了哥哥,一方面是她终于能够摆脱越醉庭了。
二话没说,她便跟随那人上了马车,甚至连行李都没收拾。
“快走快走!”宋容拍着车厢对那人说道,越醉庭刚刚出去,得趁他回来前快些离开。
车轮辚辚地滚压在石板上,宋容独自坐在马车中,双手交握,心砰砰地跳得很快。
宋容提心吊胆了好久,越醉庭都没有追上来,这时已经离开很远了,估计他再追也找不到方向的。她渐渐平静下来,想起很快就能见到哥哥,还有新的环境,又有点坐不住了。
她探出头,问道:“那个……请问你怎么称呼?”
自称艾纶的男子明显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对于宋容的问题有问必答。只是对左落言登基前的事避之不谈,宋容倒是能理解,大概并非多么光明的手段。
这倒无所谓,她也完全不在乎,大局已定,哥哥身为左落言的左膀右臂被任命为户部尚书,以后再也不用出入于刀锋血雨之中了。那她也终于可以享受一下达官贵族家小姐般的待遇咯?
“……这就是哥哥住的地方吗?”
想象中的高门大户在现实中却是虽大却陈旧的破落府宅,都不知之前多长时间没人住过了,艾纶扶宋容下车,带她进了府。一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她忍不住问道:“没有丫鬟仆人吗?”
艾纶走慢一步,与她并肩,耐心解释道:“大人上任得匆忙,京中没有合适的宅子,所以暂住这里。新皇登基诸事繁琐,大人经常夜宿宫中,所以这边也是不常住的。”
宋容点了点头,但单看这住宅,哥哥看起来倒真像清官。户部尚书啊,这可不是小官,哥哥虽是左落言的人,但一下子就被提拔到了这个位置上,看不惯的人不知有多少,朝廷上那些为官多年的人,相互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不知会不会对哥哥使绊子,他又能不能应付过来?
听艾纶的说法,哥哥挺忙的,宋容还以为会等到很晚才能见到他,所以吃了艾纶带过来的东西后,就睡了。
房间里有一股霉味,宋容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头皮疼了一下,她猛地睁开眼,宋凌秋一脸尴尬地手停在半空。
“弄醒你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