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有成竹的代苫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慢慢地放下,这才说道:“我料定载洵的起事必败,但却给了我们一个可以利用的大好机会。起事那天,北京城里必然把主要精力放在载洵那里,杨度的总理府防御肯定松懈,那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了。我手下有十几个忠诚精干之士,贵父子常住总理府,只要你们到时候能协助我们打开总理衙门的大门,大事可成!”
裕庚点头说道:“这个没有问题,杨度对我们父子还是比较信任的,一个原因是北京的一些事还得请教我,一个原因就是德龄和杨皙子交往甚密。”
“好!”代苫接着对蹲在地上的一个人叫了声:“张老五!”
那个蹲在地上闷头抽着旱烟叫张老五的汉子,大约四十多岁,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听到代苫叫他,也只“恩”了一声,然后继续抽他的旱烟,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他的旱烟更加值得他重视了。
“张老五,攻进总理府的事就交给你负责了,记得,要在弟兄们中挑选为人忠诚,身手敏捷的,人数少点也不打紧。”代苫吩咐道。
还是“恩”了一声,张老五熄了旱烟,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对屋里的人视若不见。
勋龄对这个叫张老五的态度非常不满,怎么奴才对主子一点尊敬的意思没有,连最起码的请安都没有:“代苫大哥,这个人是谁,可也太没规没矩了,能信任不?”
心里鄙视地笑了下,代苫嘴头上说道:“老弟放心,这个张老五随我有些年头了,一身的武艺,至于能不能信任,当日我能逃出皇宫,全靠着他一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路。”
勋龄这才不再说话。
代苫对于勋龄这些靠着祖宗积德才有今天的公子少爷们是打心眼底看不起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出王公贵族,主子奴才的那一套,这样怎么能让手下人甘愿为你效死命。
对宝贝儿子,裕庚也是没有办法,这个儿子从小志大才疏,一点也不象自己,将来怎么能够托付家业?又想起两个女儿,喜欢上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上反贼的总理和海军部长,自己可真是丢尽老脸了。
代苫阴阴地说道:“只要能杀了杨度,李国勇等于废了一条手臂,北京也会乱成一锅粥,接着我们就可以把柳波成这些人一一找机会刺杀,我倒要看看李国勇在北京能呆多久。”
“接着呢?”裕庚可不象儿子一般心浮气燥,他更关心的是将来的命运。
往外看了看,代苫压低了声音:“裕庚大人,我也不怕告诉你,日本人向我们提供了武器,而且给了我明确地承诺,只要我们的行动能够成功,日本必然会插手干涉,您可别忘了,在满洲,可还是日本人的十几万军队。日本陆军可是连俄国老毛子都打败的,虽说在厦门小小的失利,可那是人家为了专心对付俄国人才没有尽全力,这次正好也是他们报仇的机会,就凭李国勇的部队,想打败日本人,那是做梦!”
裕庚这才放心,虽然他对勾结日本人心存疑虑,但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不这么做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德龄公主这两天也觉得心里不安,父亲和大哥的举动总透着诡异,似乎在进行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虽说自己也是满人,可大清亡了就亡了吧,毕竟它已经失尽了民心。看看新政府的所作所为,看看老百姓对它的拥护,何苦老想着恢复大清呢?
满人统治汉人几百年了,现在充其量是把江山还给汉人,有什么不好?自己在国外这么多年,亲眼看到了国外的高速发展,可中国呢,常年的闭关自守,裹足不前,老沉浸在泱泱大国,四方来朝的梦幻之中,李国勇和他的帝国,象一把大榔头砸碎了这个梦想,他们一门心思的要带着中国走向富强之路,为什么那些人总是看不到这一点,难道非要把中国拖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他们才开心?
德龄心中对大哥有些怨恨,按说这个大哥也接受过西方教育,可老喜欢撺掇着父亲做一些坏事,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会激怒李国勇和杨度的。
这么想着,德龄公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杨度的办公室。
看到气质高雅,美丽的脸上透露着淡淡忧愁的德龄,杨度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他和德龄公主已经相恋了好几年了,可最近两个人见面后话越来越少,总象有着什么东西阻隔着双方。德龄的性格不象妹妹般开朗,正如杨度也不象赵灿薛的性格敢作敢为,所以这份恋情总透着一丝丝的苦涩。
“杨度大哥,我找你有点事,现在方便说话吗?”德龄打破了僵局。
杨度微微笑了下,他猜到了德龄公主的来意:“是为你父亲和大哥的事情而来吧?”
“是的,我总觉得他们最近的举动很古怪。”德龄说道:“最近他们老显得神神秘秘的,我怕他们做出些什么错事,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杨度大哥,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别让他们再错下去了。”
第161章 选择
德龄公主楚楚可怜的表情让杨度感到心疼,但他又能够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德龄,你知道明逸最狠什么吗?”杨度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德龄公主茫然地摇了摇头。
杨度叹了一口气:“明逸这个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无所谓的,也很大度,三省独立运动中,他放走了魏光焘,因为他曾经和日本人血战;歼灭满清海军战役中,他指示雪之不要杀萨镇冰,因为萨镇冰是个真正的中国人;推翻满清后,他把光绪带到了南京好好养着,因为光绪做过对中国有益的事,坚持国土的完整。但是,明逸最不能忍受的是和外国人勾结,尤其是日本人,出卖中国的利益!”
德龄公主不明白杨度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来求杨度救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又和日本人有什么牵连?
“你知道吗,德龄?”杨度慢慢地说道:“南京经历过一次刺杀元首的事件,具体的内容我也不方便对你说,但却牵涉到了日本间谍和你的父亲,大哥,按照明逸的脾气,该杀的就杀,该抓的就抓,甚至于他的一位老部下,曾经救过他命的人,也因为和日本人勾结而失去了生命,明逸甚至没有眨一下眼,但是他却放过了裕庚和勋龄。”
越听越惊讶的德龄公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父亲和大哥竟然和日本人有来往,而且还逃过了一劫,自古刺杀国家领导人都是罪无可赦的,李国勇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
“明逸不是不敢杀,而是他不愿意杀,他怕破坏我和你之间的感情。”杨度说到这也不再忌讳什么了:“如果杀了你的父亲,杀了你的大哥,你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明逸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很多事情又怎么能够瞒得住呢,我真的很感激他这么做。”
德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很多事她都是第一次知道,很多事她都闻所未闻,事情比她想像得复杂的多。
“但是,”杨度的口气逐渐地严厉了起来:“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和民族利益相比,个人感情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不会去劝你的父亲和大哥的,任何一条路都是自己选择的,谁要选择错了路,那他就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希望他们能悬崖勒马,好好的为国家做点事,否则就算明逸不杀,我杀!”
严厉的口气,却无法阻止杨度内心的伤痛,他对德龄的爱,是埋藏在心底的爱,他不会表达什么,但他想用一辈子保护着德龄不受伤害。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在个人感情和国家利益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谢谢你,杨度大哥,我想我明白一些事情了。”德龄竟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你是一个好的总理,你能和元首一起带着中国迎头赶上西方国家前进的步伐;诚如你所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父亲和大哥做出了选择,你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想我也有我的选择。也许回到中国是我的一个错误决定,也许爱上你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可我既然做出了选择,我就不会后悔,这条路是对是错,我都会一直走下去。”
心情激荡的杨度正想说什么,却被德龄制止了:“听我说完,杨度大哥。我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觉得父亲和大哥这次一定会出事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最后一件事。”
杨度点了点头。
“安排我回法国。”德龄公主的口气是那样的坚决:“我请你安排我回法国,我不想看着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里,可我也无法阻止这事的发生,或者逃避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
杨度的眼神渐渐地暗淡了下来。
德龄公主脸上带着笑,可眼睛中却噙着泪光:“等到有一天我想明白了,想通了,我会回来的,我还会回到你身边的,好好保重,杨度大哥。”
说完,她走出了杨度的办公室,没有回头,她的背影,显得那样的凄凉,无助,却又那样的坚强。
“保重。”杨度轻轻地说道。
德龄公主,1903年由法国归国,著名才女,在中国居住近3年后,于1906年“北京叛乱”前经上海准备搭趁商船回法国。
但在登船前夕,却遭到一伙神秘绑匪地挟持,不知下落。据亲眼目睹绑架事件的人述说,这群绑匪对德龄公主极其客气,绑架过程中没有使用任何暴力手段。而就在事发地不远处的上海警察局却置若罔闻,在事发后半小时才姗姗来迟。
还有更加匪夷所思的说法,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绑架者使用的汽车是元首府的汽车;更有人信口雌黄的说,他们亲眼看见德龄公主被绑架者带到了帝国军舰“李牧”号上。但说这些话的人很快就被陶自强请到了党卫军内部调查署。
当这种流言传到帝国元首李国勇的耳朵中时,元首只是笑了笑,没发表什么看法。可是根据元首夫人王青颜的闺中密友传出来的话是,帝国元首亲口对两位夫人说:“他妈的,皙子为中国做了这么多事,真正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老子为了帝国总理动用点特权,少杀几个人,成就段美满因缘,谁敢说三道四的!”
当然这些都是民间传闻,事后很久有人向陶自强证实此事,向来不苟言笑的陶自强居然难得地笑了,他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当然我也不知道此事。不过党卫军内部调查署前些日子进行了一次成立起来最滑稽的行动,‘月老行动’,这次行动只怕是内部调查署历次行动中最温馨,最有人情味的一次行动了。”
至于因为散布流言而被抓进去的几个人,没几天也被放了出来,他们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懊丧害怕,相反还带着喜庆,有人问他们为什么,他们的回答都是一致的:“不可说,不可说,我们可不想再被抓进去了。”
最后“月老行动”全部行动细节在几年后被当事人透露了出来,一时这事成为了民间的美传,好事者还为此编了个评书段子,叫“党卫军绑架成美事,李元首用计成因缘”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而在总理办公室里,德龄公主前脚才走,后脚2师师长柳波成和贺融祥就脚步匆匆地赶了进来,将一纸电报递给了杨度。
看完电报,杨度抬起注视着他们:“元首准备动手了?”
第162章 叛乱前奏
“是的,”柳波成回答道:“元首命令2师各部做好战斗准备,把满清残余顽固分子彻底铲除!”
杨度手里拿着那份电报,久久沉思不语。在这件事情上他和李国勇之间意见分歧很大,满清顽固分子的叛乱计划,他和李国勇早就知道了,杨度的建议是趁着叛乱还没有开始直接一网打尽;但李国勇执意要在叛乱开始之时才动手,那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屠杀。
当然仔细想想李国勇的做法也有一定道理,这些满清的遗族仅仅靠道理是无法说服的,在叛乱没有正式形成前公开的抓捕也必然引来舆论上的压力,但杨度心中却还是不希望在政府才建立的时候就血流成河。
贺融祥看出了杨度的心思,他说道:“总理,其实您也不惜多虑了,那些人顽固嚣张得很,根本不把政府看在眼里,他们已经定于4月17日造反,借着这个机会把他们一举铲除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叹了口气,杨度摸着眼角越来越深的皱纹,依旧没有说话。
“总理,您放心吧,我回让士兵们尽量手下留情的。”柳波成权威着杨度道。
颓然地挥了挥手,杨度说道:“去吧,尽可能的让他们投降,实在不行再用武力解决,中国大地上流的血太多了。”
但两个人并没有走,相互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杨度,象是有什么话要讲。
“说吧,还有什么事?”杨度看出了他们的表情。
贺融祥摸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放到了杨度面前。
将纸上的内容逐一看了遍,杨度的表情从愤怒到悲哀,又从悲哀到无奈:“难道满清的存在是他们活着的全部吗?为什么他们始终不愿意为中国的前途着想?为什么他们总喜欢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中国的内耗上?”
柳波成说话有些嗫嚅,全没有在战场上的威武:“因为次事牵涉到了总理,所以,所以……”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杨度表情复杂地道:“没有任何情面好讲,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从总理临时办公室出来,柳波成和贺融祥走一步叹息一声。
“总理实在太苦了自己了,”柳波成喃喃地道:“为了国家,总理几乎奉献了全部,可他个人却失去了一切!”
贺融祥虽然也在同样叹息,不过他的脸色却显得比较放松,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悄悄附在柳波成耳边说了几句话。
“真的?”柳波成的神色一下开朗起来。
“嘘”了一声,贺融祥低低地说道:“这是元首亲自下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违抗,包括总理在内。”
柳波成开始笑了。
“走吧,我的柳师长,要问你买枪支弹药的人还在我那等着你了。”贺融祥笑着说道。
走了几分钟,进了贺融祥的和祥茶楼,德亲王奕仁和一个穿着满清官服,留着一把颇为威风的大胡子的满人官员已经等了他们很久。
“贺老弟,怎么现在才来,我和奎荣奎大人可等了你很久了。”德亲王亲热地叫着迎了上来,这几年来,德亲王对贺融祥的称呼是每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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