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阿宝-今生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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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阿宝-今生误-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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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喉咙里呼噜着,对葡萄架上的家雀儿怪亲热地轻声吠叫,又用脑袋轻轻地蹭爹爹的腿。
  爹爹脸埋在手掌中,坐在葡萄架下久久不动。
  爹爹的这个举动,也是她从前从未曾看到过的。
  树儿觉得这时的爹爹好生奇怪。于是她猜度大约大人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令人觉着奇怪的地方。
  譬如爹爹。譬如柔华姨母。譬如母亲阿娇。
  母亲独自一人时会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语速飞快,而且说话时会眼睛发亮,面颊通红。她因为人小,像一阵小旋风似的旋来旋去,去哪里都无需人来通报,因此撞见过好几回母亲一个人自言自语。她一句也没有听懂过母亲说的是什么,但是心里却隐隐觉得母亲这个时候的神情有些可怖又有些可怜。
  爹爹则恰好相反,整日里沉默寡言,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句话。她有时嫌闷,便怪嫌弃地问爹爹为何话这般少。她记得爹爹回答她时倒说了老长的一句话。
  爹爹说:“因为爹爹本来就不爱说话……加之从前认识了一个话多又爱吵闹的人,大约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小心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光了。”
  她听得似懂非懂,心里想要问问那个话多又爱吵闹的人是谁,谁料转眼却又忘了问。
  爹爹身上让人觉着奇怪的地方还不止这些。再譬如,有时候她犯了错,拉了爹爹的袖子撒娇、把眼泪鼻涕抹在爹爹的袖子上时,爹爹会莫名地看着她出神,久久地静默,此时爹爹的目光必然是温柔无比的;或是常常与她正说着话时,忽然瞥见一旁毛球跑过,也会蓦然顿住,目光追随着毛球而动,随后神色则会变得不可捉摸,喜怒难辨,待回过神来后又会问她:“适才我说到哪里了?”
  总而言之,这回是因为她惹得夫子生了气,因此她爹爹便罚她在书房内练大字,怕旁人管不住她,又亲自在旁边看着。
  树儿又勉强写了两个字,便伏在书桌上淌着口水睡着了。锦延苦笑,将她抱起来,放到里间的榻上,小心地为她盖好薄被,理了理她额上的乱发,又擦去她脸上口水的痕迹。
  树儿才睡下不久,长安便来复命。锦延笑问:“这回他没吓跑吧?”
  长安躬身笑:“这回也跑了,不过已在城门口找到了,属下把他一家带回府里了。”
  “哦?”锦延闷笑了两声,又点头赞许道,“这莫松如此谨慎,倒是个难得的人才。”
  长安也笑道:“这回倒有趣得很……属下带人送银子前往莫松家时,莫松一家都不在,却正好遇着三个甚是凶恶的男子正在在他家里东翻西找,属下觉着奇怪,便命人捆了也带回府内了。这三人之中,为首的那个却是夫人的表兄,从前的武姨母的侄儿,名叫武大壮……”
  锦延坐直了身子,屈指叩了叩书桌,吩咐道:“把人都带上来。”
  不一时,莫松一家四口及武大壮等三人俱被带入书房,武大壮三人在前,莫松夫妇在后,七个人跪成了两排。
  莫松一家本已逃到城门口,却又被捉到将军府,这一路着实受了好些惊吓,难免要胡思乱想,原本猜想这回必然要死于周将军之手了,一家人抱头痛哭了许久,及至见了被捆住的武大壮三人,却又糊涂了。
  被捆的三人进了书房便抖个不住。为首的武大壮膝行两步,挤了满脸的笑,道:“周将军!妹夫!小的是阿娇的表兄!小的并非恶人,请听小的一言!”
  锦延抬头扫他一眼,随即伸出手掌,端详掌心的茧子,口中淡淡道:“你说。”
  武大壮道:“小的原本并不认识这姓莫的,是昨夜阿娇表妹派人来接姑母,说是想姑母,要接她去将军府小住几日……又顺便带了些银子给小的,让小的带两个人去城中找这姓莫的,把他一家从京城里吓唬走,赶到远远的地方去。”
  阿娇本来是要他将莫松一家捉到无人处杀掉灭口,武大壮虽然莽撞,但却并不傻,是以在锦延面前,将杀人灭口给换成了“恐吓”二字。
  锦延蹙眉,思索良久,方才问道:“为何阿娇要你这样做?”
  武大壮忙道:“小的也不甚清楚,来人只说是阿娇表妹不想叫从前的熟识之人知晓她从前的那段……那段过往之事而已。”
  锦延面现痛心之色,揉了揉眉心,沉吟半响,方说道:“知道了,你们走吧。只是下不为例,若是再被我发觉……”
  武大壮扑倒在地,重重磕头称谢:“小的不敢!待小的去表妹那里接了姑母便走……这便回家,这便回家,从此不敢再做歹事!”另外两个人也如蒙大赦,慌忙磕头退下。
  莫松夫妇两个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锦延让人给他一家端来座椅,又斟酌道:“倒让你们受惊了,既然阿娇不愿再见从前莫家的人,请安便免了罢……”
  莫松夫妇两个对望一眼,口中称是。
  又有人用托盘端来一堆的银子。这回莫松没有即刻收下,而是问:“将军为何要如此厚待小的?小的从前以为是二小姐看顾……既然不是二小姐,那小的便不敢再收将军的银子了。”
  锦延不愿与他互诉当年落难时的赠袄救命之情,只淡淡笑道:“这却不是因为阿娇求我送你银子……不管怎样,你收下便是,除了京城以外,你们无论想去哪里安家落户,我都会让人为你购置房屋田产店铺,你只管安心做你的富家翁即可。”言罢,笑了一笑,又加了一句,“如你所说,我若是想杀你,你一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活到今时今日,因此今后不必再无谓地担心这些了。”
  莫松又是疑惑,又是惭愧,还要推辞时,梅子拉了拉他的衣襟,他便住了口。夫妇二人给锦延施了礼,带着儿子转身退出书房。
  梅子堪堪退到书房门口时,听得里面有软软糯糯的稚嫩童声喊“爹爹”。梅子知道不大恭敬,还是忍不住驻足回头去看,只见书房屏风后转出一个四、五岁的粉□□娃儿。这女娃儿却是上回见到的。
  树儿在里间早已被武大壮等人说话声吵醒,心想爹爹大约是在说正事,便一个人躺在床上数手指头玩儿,好不容易等说话声都停了,这才爬下来找爹爹。
  梅子呆看了片刻,一时情难自已,不顾莫松来拉扯,三两步退回书房内,重又敛身行礼,小心恭敬问道:“不知将军是否知道咱们小姐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的章数,准备周末两天发完,天天刷后台,人有点浮躁,干脆发完省心~~~~
  各位只需要踊跃安利就行了,哇哈哈。

  ☆、周家树儿(四)

  锦延脑中“轰”地一声,手中的茶杯微微一倾,已泼洒了半杯出来,热茶倾洒到身上,却丝毫没有觉着烫。
  梅子怕锦延怪罪,又忙忙解释:“奴婢本是想问问二小姐咱们小姐的下落的,只是二小姐不想见咱们,因此只得斗胆问问将军了……”
  言罢,见锦延愣怔,眼神飘忽,不言不语,不由得又是纳闷,又是害怕,猜想大约是自己刚才话并未说清楚,于是小心陪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因为奴婢从小儿服侍的是三小姐阿宝……好歹主仆一场,这几年心中委实挂念她,只是苦于不知道她的下落……从前莫家的人都不在了,也无从打听……眼下奴婢一家即将离开京城,因此想去看她一眼,”又抬眼看看坐在锦延身侧、正津津有味地听大人说话的树儿,微微笑道,“小小姐的面庞倒与咱们小姐长得有几分相像呢。”
  莫松见不过短短一瞬间,锦延的神色已是变了几变,不仅脸色煞白,一杯热茶倾洒在身上竟然也恍若不知。他想上前去跟他说茶泼洒到身上了,却又不敢;而那边厢,梅子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还胆敢拿小小姐说笑,怕梅子不小心惹恼锦延,到时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多嘴阻拦。
  锦延沉默良久,方沙哑着嗓子问:“你既然从小儿跟着她,却又为何离开莫家?”
  许多年过去了,梅子面上还是热了一热,先长长地叹一口气,这才赧然笑道:“此事说起来话长:从前有一年上元节,咱们小姐带着奴婢与莫松两个去灯市看灯……本就是偷溜出去的,又逛得晚了,回去时偏小姐突发奇想,非要去那路旁无人问津的破土地庙内拜上一拜,谁料……总之又为此耽误了许久,回到府中已是大半夜了,老爷大发雷霆,将小姐训了一通,又抽打了几下,关了些日子,奴婢与莫松两个也因此被赶出莫府……”
  树儿忽然抬头问道:“爹爹你冷么?”
  锦延恍若未闻,树儿又有些担忧似的念叨:“爹爹,你在发抖呢。”
  锦延独自在书房内静坐至夜深,直至书童来催,这才起身,慢慢踱到阿娇的住处。
  阿娇的住处灯火辉煌,伺候的人却不见一个,仅阿娇独自坐着。
  阿娇一身诰命夫人的盛装,端坐于太师椅上,见他来了,并未像往常一样先奉上一杯热茶,而是挺直了身子不动,偏面上带笑,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等了你许久。”
  锦延在她身旁缓缓落座,抬眼看了看四周,问:“人怎么都不见了?”
  阿娇笑看他一眼,叹口气道:“这等事情,你当我会让别人来看我的笑话么?”
  二人对坐,沉默良久。
  锦延问:“你从何时起知道的?”问完,又自失地笑笑,“自然是从那回我遇着莫松并回来跟你说的时候便知晓了。”
  阿娇微闭双目,双手交叠放于胸腹处,长长地呼了几口气。锦延看看她的面色,抬手触了触她的手心,问了声:“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随即抽回了手,二人的手心皆是淋漓冷汗。
  阿娇微启双目,伸手过来,反握住他的手,含笑道:“无妨,不过是吞了两块金子而已……先前只吞了一块,你总也不来,心里煎熬,难过得很,怕死不了,忍不住又吞了一块。”
  锦延才要起身,阿娇又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笑道:“你不用叫人了,已是迟了……等了你那么久都不来。”又轻叹一声,抬手为他理了理衣襟及肩上的发丝,口中幽怨道,“以为你今儿也不来了,让我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呢……如今我想见你一面也不容易了……你有多久没来了?距上一回来,也快有一个月了罢,还是我生了病才过来的……”
  锦延复又坐下,哑声道:“你……何至于此?”
  阿娇笑着点点头:“我晓得你会这样说。这自然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使我陷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你这样的男子,你这样的男子……你知道么?为了你,便是教我碎尸万段也可以……我有时心中都会庆幸,庆幸莫家遭了这样一场磨难,才能使得我遇上你……更何况只是在阿宝面前撒两个谎——”
  阿娇面色酡红,双眼发亮,却是发烧了的模样,她自己像是没有发觉,语调愈加狂热,“我原也不敢奢望过多,便是一生无子无女、便是只能远远地看着你与阿宝相亲相爱、目中再无他人也不打紧,因为我已经心满意足,再无他求,我只要能在你心中占个位置、像柔安姐姐一样远远地看着你……我所求的,也不过如此!谁料到,谁料到……若是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唯独阿宝不行!唯独她不行!我便是即刻死了也不能叫自己的妹妹看到我的笑话,看到我一身的宠爱与荣华竟是偷了她的——”
  锦延眸色暗沉,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哑声问:“你撒了两个什么谎?”
  阿娇睨他一眼,咯咯轻笑道:“你如今已一清二楚,偏还要来问我,是嫌我还不够丢脸么?只是,只怕还有一件事情,你大约还不知道,说起来,我在这件事上却是对她不起……”
  锦延眸色如浓墨如寒潭如坚冰,搁在桌上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但只盯着她不做声。
  阿娇笑出眼泪,顾不上擦,喘着粗气,口中断断续续道:“她生树儿时是难产你是知晓的,只是你怕是不知道,那日你吃醉了酒时,我曾命产婆保小不保大……可惜,终究是她命大,还是活了下来……她虽然活了下来,却毅然决然地弃树儿与你而去,连一丝的犹豫也不曾有,想必是保小不保大的那番话被她听去了,并以为是你的意思……”
  阿娇额上渗出大颗汗珠,停下喘息一阵,面色愈加惨白,却依然笑道:“自然,我也不是没错……但一切的根源都在莫松一家,若不是他露面……若不是他露面!因此我才要找人去杀掉他一家!若不是他一家,我怎么会将自己逼到嫉杀亲妹妹的地步?若不是他一家,我自个儿又怎会落到眼下这个地步?!我错就错在那一年,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没有将他一家早些儿杀了——”
  锦延面色之白不亚于阿娇,先是无声冷笑许久,又将桌上茶壶茶杯“哗”地一声统统扫落在地,这才起身踉跄离去。阿娇伸手去抓他的衣袖,谁料才一起身,便软软地扑到在地,再也无力站起身,自然也够不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了。
  锦延已走得远了,阿娇依旧跪伏于地,哀哀哭求:“我唯一不放心的只有我的树儿,只求你莫要告诉我的树儿……只求你莫要叫我的树儿知晓……”
  阿宝烧了两三日,到了第四日上才略略好些,白日里是好了,夜间却总要烧上一小会儿,怕桑果知道了担心,不让她走,便闭口不说。桑果不许她再去竹林里转悠,她只好从早到晚地闷坐,或是看着大文与小武两个上蹿下跳。桑果与许老四两个苦劝她养好身子再上路,她死活不依,守着自己收拾好的包袱,不许人碰,又时时催着桑果也快些儿收拾。
  晚间,因桑果这几天连着守在她床头,已是累得够呛,阿宝叫她回去歇息,用了饭,便也早早关门歇息了。睡到下半夜,迷迷糊糊地渴醒,觉得身上微微发烫,想来又到了她夜里惯常发烧的时辰。
  她早已习惯,便伸手去摸索睡前备好的茶壶茶杯,茶杯未摸着,却有一只手将她的胳膊接住,重新塞回到被子里,随即有人将她轻轻扶起,拥在怀中,转眼又有一杯温水送至唇边,阿宝闭着眼,张口喝了,喝了几口,又有一粒药丸被放入她口中,药丸气味芬芳,只是有些微微的苦,阿宝皱起眉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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