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一直对自己抱有成见的方嬷嬷,此时正带着一个抱着装着一大堆衣服的大木盆的年纪约摸三四十岁的中的妇人,颐指气使地站在院子当中。
看到朱珠出来,倒也还算客气的施了一礼,样子貌似倒还谦恭:“奴婢们给王妃请安了!”
朱珠这几日闲的无聊的时候,也随着柳儿和小环四处观察过,院子外边不远处便是以前所见过的那帮先前那些妇人洗衣的地方是在不远处的小树林子处,朱珠在新婚第二日是亲眼见过的,只是自打她来到这里之外,再没听到过有欢声笑语传来。
柳儿年纪小,嘴也碎,当时解释说:“原本那些人也不是在这里洗衣的,不晓的那天着了什么道,都钻这边来洗了。而自打那日之后,王爷便把那帮妇人赶到水流的另一端洗衣服了,如此倒也自在,不然我们如今哪会如此清静?”
接过妇人手上的大木盆,饶是朱珠感觉自己还有两分内力,也不免被这沉甸甸的重量险些失手落地。
不是里边的衣服有多重,而是这木盆着实有些分量。
朱珠是个要强的人,一咬牙硬是撑住了,不理眼前的两个自称奴婢却一脸看好戏的女人,举步就欲往院子外走去。
小姐的命,丫环的身子,从古至今,你见过哪家的王妃还要端一沉甸甸的大木盆为王爷亲自浆洗衣服的吗?
方嬷嬷抬手拦着了她,“王妃慢走!王爷先前吩咐过了,说是怕王妃你将他的这些价值不匪的衣服掉河边让水流冲走了,这院子里有一口水井,王妃在井边洗衣服便可。”
方嬷嬷说着话,用嘴一呶南墙根的一眼挂着辘辘的水井。
朱珠冷眼扫视了一遍,果不其然,这大木盆里的所有衣服都是季凯平时常穿的,只不过,这位傻王爷虽傻但是身上的衣服却绝不掉份,从来都是那些不易熨烫不易清冼着的绫罗绸缎。
把大木盆随手扔在井边,里边的衣服顺势滚了一地,抬眼望一眼过午没多长时间的大太阳,朱珠擦一把额头的汗,发泄般的狠力把地上的衣服踩了几脚,嘴里还不停歇的嘟囔着:“叫你欺负,叫你欺负我!有事没事的,弄这么些衣服做什么?叫你臭美,叫你臭美!”
只是,在不远处她看不到的地方,一抹颀长的身影眼望着她这般好玩的动作,竟是“扑哧”一笑,再观察一番。
此时的朱珠虽然不十分熟练,却已经开始吱呀呀的摇辘辘汲水,看她没有什么太出要意外的反应,那抹身影如同一只大鸟般,飞回了不远处的书房。
☆、衣服辘辘和女人二
这古人洗衣服就是有个不好的地方,生产力不发达,科学技术落后,除了碱性极大,比较伤手的皂角以外,也没个可以抓一把随便搓搓揉揉就完事了的洗衣粉。
并且这王爷的衣服金贵,料子也与众不同,所以专门送来的这种东西清洗,自然也是极讲究着的。
如果是这个年代一般人穿的粗衣大衫的,拿个棒槌随便槌几下子,听个音,随便弄个响声,然后再随便在水里划拉划拉,还能图个轻省。
最起码衣服干了之后不会起那么些细细密密的褶皱,即便是熨烫也要容易些。
这些苏杭产的名贵丝绸朱珠当真还得用手一点儿点儿的搓洗干净,好在是,傻王爷的衣服数量虽多,但大多是穿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换一套的。
傻王爷有洁癖,这一点是朱珠所一直知道着的,除了在她面前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碰他的东西。
这衣服也是更不例外,洗的更勤,比如说去趟书房回来也可能换一套,去趟厕所也可能换一套,睡个午觉就更别提了,所以他这一天下来,没旁的事,都和这换衣服耗上劲了,一天下来,光是这要清洗的衣服,里里外外的也得有十几套。
听说以前就是有专人替他清洗着的,这一次倒好,专门清洗的人放假了,自己成了他的专用洗衣女工了。
还美其名曰,做女人要学会服侍相公,呀呀个呸,你都给人侍候了,谁来侍候老娘我啊?
抱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想法,朱珠苦哈哈的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好歹是把那一大木盆衣服给捞出来了,等她逐一晾在绳架上之后,太阳已经偏斜到西方,堪堪是晚膳时分了。
锤打衣服想来也是个体力活,朱珠感觉自己累得快要断掉的老腰。
从来不曾有过的劳累,又或许是久病初愈,终究身子还是虚了些。
朱珠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哪里还在意地上的水渍污渍,一屁股坐在地上,是动也不想再动一下。
而正当朱珠一脸心疼的望着自己洗了一下午衣服被水泡的有些发皱的小手之时,方嬷嬷如同鬼魅般冒了出来。
皱眉望着晾了满院子的衣服,心有不满的拽拽这个,扯扯那个,极其且相当之不满的说道:“王妃,也不是奴婢数落你,咱们王爷身子娇贵着呢!这衣服也如同人一样,伺候也要讲究个方子的,揉搓也要适度,你看这件衣服,显然是搓的比较用力了些,这一块洗的连金丝线都要暴出来了。这一件呢,一经比较分明是用力不匀,这边的衣服一经比对,颜色掉的多了一点,穿在身上,稍一留意,注定要有所区别的。如果王爷怪罪下来,奴婢可真的无法替你担待。。。。。。”
方嬷嬷虽然与朱珠有过节,但她所说所讲也是事实,经由她一提点,朱珠斜眼觑了一觑,自是如此。每一件衣服,连个小手帕都没排除,方嬷嬷都前前后后的数落了个遍。
☆、衣服辘辘和女人三
前前后后的数落了个遍,朱珠也索性不再理睬于她,反正自己不金贵,这身上的衣服也就有所区分了,翘起二郎腿直接倒了一旁的草丛上,对于方嬷嬷的谆谆教导置若罔闻。
这更惹得本来想停止无休止报怨的方嬷嬷不满了,“王妃娘娘,先前听太后宫中的老姐妹们也曾说起,王妃在宫中修习礼仪还算过的了关,如今却不永加保持以求巩固,竟是越发的无形象了,这若让王爷看到了,日后王妃还有得宠的日子吗?若是让外人看到了,岂不失了咱们福康王府的颜面?”
笑话,这外人看到了会因为自己而令福康王府颜面扫地的话,季凯这疯疯颠颠的样子,又该做何解释呢?
真是只许洲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看到就看到,左右不过是休了我呗,杀人不过头点地,还能如何?”
朱珠不再理会方嬷嬷无休止的唠叨,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大步流星的走进屋子。
方嬷嬷站在院子正中,抖索着右手,食指向走进屋子方向的朱珠,“王妃,王爷下的命令是衣服要洗干净,当天还要熨平整理妥当,若非如此,奴婢谨尊王爷的话——”
方嬷嬷的话还未说完,朱珠推开窗子,伸出大半个头来,一脸不屑的说道:“什么狗屁话,还不就是想白使唤人不给饭吃呗。姑奶奶我就是想要把衣服熨妥贴了,可也得有做熨物的东西?算了,算了,不跟你这老闲婆浪费唾沫星子了,老娘今儿个算是认栽了,省下来给嬷嬷你讨副药喝喝吧!”
之后,再不管气得将要晕过去的方嬷嬷,朱珠猛力放下窗子,气呼呼的翻身倒在此□□。
累,真他妈的累,这般卖力下去,还真能叫那个傻王爷给折腾个半死。
自己这小身子骨,宁愿做环肥,不想做燕瘦,还不没有减肥大计,须善待之。
平日里喜欢清静的朱珠总感觉小环和珠儿有点聒噪,如此安静的时候,倒让她倍感荒凉。
劳累了大半天,也不管身上的衣服是否会弄脏床/上的被褥,倒在上边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以她的人生逻辑,只要天塌不下来,地陷不了,睡觉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说吃饭吗?食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是活着,就能寻一口饭吃。
再怎么着,自己这一身的绝技,也比街头的乞丐强百倍吧!
正当朱珠睡的迷迷糊糊间,听得门外有人声响起:“王妃娘妨,小的们给你送来了熨衣服的烙铁和熨衣板,柴草和炉子都给你送来了,王妃自己生炉子熨衣服吧!嬷嬷说了,如果干不完活,今个儿就别想吃饭了!”
这帮人说话的时候,朱珠正在做梦啃烧鸡,烧鸡这东西是自她生病之后从来不曾大吃特吃过的,用大夫或是季凯的话说:“生病之人,脾胃虚弱,消化系统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尤其是似王妃这胃肠系统受了损害的人,更应该对难消化之食慎之又慎,所以,王妃这些日子还是服一些易消化的食物,如此才会日渐痊愈。”
☆、衣服辘辘和女人四
自打朱朱生下来,可以说是有记忆的那一刻起,朱珠感觉自己从来不曾间隔过这许多时候未吃过荤腥东西,这次生病是因为发烧兼中毒,来势凶猛,让她有些措不及防。
此前有柳儿和小环配合着大夫的话,虽也肯替她鸣不平,却也并不怂恿着她,倒更甚至说是监视着她,只是吃些清淡的能够让人的脸也能泛出绿光的绿色食品。
身体约略好些之后,又来了个哑姑,正经事儿找不到她,一旦自己想要做奸犯科类的,去厨房自力更生的弄些好吃的东西,那个哑姑就会不合时宜的,如同鬼魅般的出现在眼前,害得自己连厨房里食物的精华都闻不到。
这时间久了,便是做梦都能看到那些油光光肥嫩嫩的鸡鸭鱼肉在向自己嬉皮笑脸地招手。
方才亦是如此,正在做着美梦的时候,忽然听得外边的声音,平白断了她饱尝烧鸡之白日梦,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门外的人看屋子里漆黑一片,却也听不到动静,正想着再大些声禀告的时候,门“却哗啦”一声由里而外打开了。
朱珠一脸恼怒的站在门口,随便整了一下有些零乱不堪的衣服,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的对向门外的两个下人道:“我知道了,你们方嬷嬷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这个,奴才们替王妃生着火,为方便王妃熨烫衣服,看这天也黑了下来,顺便把炉子抬到屋子中吧,其它的事情奴才们就爱莫能助了!”
两个年纪不大的仆人,低着头不敢看朱珠一眼。
火旺的炉火很快被生着,工夫不大这个小破院子里便升起了一缕缕轻烟,动手把所带的东西七手八脚的抬到了屋子中。
朱珠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心里想的却是:这如果眼前的两个人是两只鸡该有多好,连毛都不用褪,直接就可以烤了来吃了!
抚了一下备受摧残的肚子,心里却是愤愤不平。
兴许是感受到了朱珠绿幽幽如同夜狼般的目光,两个仆人在收拾好了这一切之后,急匆匆的告退了。
熨衣服这件事,朱珠虽然从没做过,但是她知道,这些人大晚上的送东西过来,并不是送安慰的,只是催着她把外边晾的半干的傻王爷的衣服熨好,以回复那位方嬷嬷。
其实傻王爷的衣服,多的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如何会急着为这几件衣服似催命鬼一般?
左右不过是想给她小鞋穿,回想一下,还不是那个让人气愤的傻王爷做下一事情,别人才有空子可钻?心里便对季凯产生了几重幽怨。
这个时代想当然的无有电烙铁,即便是有一个现成的,无有电源也形同废品。
朱珠反复摆弄着手里那根铁块子做成的呈三角形的烙铁,望着正浓的炉火,心里有几分明白了,敢情古人就是用这东□□熨衣服的。
同时她亦知道,用这东西熨衣服,得讲究火候,尤其是对丝绸这种名贵料子,火候大了能烧焦烤烂,火候小了吧,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衣服辘辘和女人五
同时朱珠亦知道,用这东西熨衣服,得讲究火候,尤其是对丝绸这种名贵料子,火候稍大一点儿,但能烧焦烤烂,火候小了吧,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所以说,做这个属于技术活儿,不肖说自己不懂得如何熨衣服,即使是真的懂而不精,那也得花费相当大的力气。
朱珠从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这种事情虽然是初次做起,心里也感觉挺好玩的。
顺手把有着长柄的烙铁搁在火上,象模象样的摆上一件衣服,上边放一块打湿了的毛巾,眼巴巴的感觉她认为着的烙铁烧的差不多火候之后,用着以前的经验,在湿毛巾上一摆弄,耳听得一阵难听的滋拉声响起。
一股白烟过后,再看那件熨衣板上的上等的丝绸衣服连同上边的湿毛巾,被她生生烫出了一个大黑洞。
那个大黑洞如同一个魔兽的大嘴般,正在那里张牙舞爪的向她□□呢!
惊出了一层冷汗,擦了擦额头。
朱珠用力扯下那件已经成为废品的衣服,顺手扔在地上,又用力的踩了又踩。
也不知道她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傻王爷的气,把烙铁随手丢在木制的熨衣板上,自己翻身倒在床/上,感觉自己当真是个一无是处的人,这样想着,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滴个不停。
哭着哭着,感觉这屋子里忽然生了另一种异常的气味。
原本是因为烧焦了衣服,鼻子哭的又有点涩,一时间不曾留意。
这个时候猛抬一头,看到,那个方才被她随手弃于熨衣板上的烙铁穿透了那层薄薄的熨衣板,可巧落在她扔在地上的那件熨坏的衣服上,火星子正一点点引燃着其它的衣服。
看样子马上要引起一场火灾了,朱珠这下才真的慌了,三步两步扑至跟前,想也想脚踩水浇的可算是把将要燃起的火势给扑灭了。
不幸的是,那些自己花费了一整个下午洗好的衣服,如今也全都成了黑乎乎的一片,不是这件烧损了一个小角,就是那件穿透了一个大洞。
看着这一室的狼藉,朱珠此时真的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百无一用了。
(话说,在另一个世界,除了能够帮助那些有点收藏癖的师傅偷盗一些国宝级文物之外,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惊伟业的大事情。)颓然坐在地上,可巧不巧的肚子还“叽哩古碌”乱叫了起来,想想这一大下午的,自己不要说是吃口饭了,便是连水也不曾喝过一口。
没有了哑姑类的照顾着,现在如今这屋里的茶壶茶碗竟都是空空如也,走出屋子,费劲八虎的用木桶提了一桶水,索性直接将燃得正旺的炉火浇灭。
耳听得滋拉拉的熄火声,一股刺鼻的气味喷窜而出,朱珠猛力咳嗽了几声,用黑里麻花的小手,顺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很没骨气的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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