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得门外传来柳妈与人的窃窃私语,朱珠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冲向门外道:“柳妈,可是寺里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朱珠发问,柳妈挑帘走了进来,低眉顺目的回话,“回王妃的话,王府派小顺子前来,说是数日不见王妃,甚为思念。娘娘你看,咱们是不是——”
未待她说完,朱珠放下手上的经卷漫不经心的说道:“既是王爷有吩咐,我们又岂能不遵从着呢?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收拾一下咱就回吧!”
看朱珠这几日在开元寺过的极闲适的柳妈,那回府的话语,柳妈虽提起过数次,她虽无有回绝,却也没有答应过,原本以为向她提出回府会是件极为难的事情,不想她竟是如此善解人意,心里有些激动地想着:不怪王爷如此心疼着这位王妃,还真是招人疼呢!
朱珠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腰肢,问向柳妈,“柳妈,惠元师傅如今可得闲?”
“听寺内的僧人言讲,大师傅此时正在屋内喝茶呢!”柳妈做事很尽职尽责,将方才她受的差遣一五一十的禀于朱珠。
“这寺里当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住的久了,不自觉将自己也融入了佛理之中。只是,如今既是王爷交待明日回府,当真离去,当真有些不舍。也罢,如今不如向大师傅求借几本经书,柳妈随我前去一趟吧!”朱珠言语之中的不舍盈满脸容,却又挂着对季凯的牵挂,这样的表情让柳妈感觉很无奈。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柳妈的回答如同一位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军人,不仅做事利索,答话的时候,也会于无意间透出受过严格训练的作风。
比如方才,她不似小环和柳儿们回答,“奴婢尊命”,而是是,奴婢这就去安排,无意中透露出的词色,显然是有着严重区别的。
惠元师傅的禅房位于主殿位的偏角处,院内几株高大的梧桐树为面南的几间北屋遮蔽着阳光,一进院子便感觉到一阵舒爽的清凉,因为寺院位于山体,天色将晚,甚至还有几许凉意。
朱珠不自觉的裹了裹身上的衫子,经由门口的小僧通报,扶着柳妈的手,两人进得禅房,分宾主落坐。
朱珠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老和尚的禅房之中发散着新煮出来的香茶的诱人气息,朱珠低下眉向着惠元福了福身体,睫毛未挑,“叨扰师傅了!”
“呵呵,有道是香茶待佳客,王妃娘娘来的正是时候呢!”惠元和尚脸色不惊的笑看着朱珠。
“如此说来,朱珠倒是有口福了!”朱珠抬眉依抱着同样灿烂的笑脸,眉目间约略挂着一抹小女孩子的欣喜,似是小姑娘得了便宜私下里窃喜的那种千般小女儿的娇态,让人看在眼里,内心却是说不出的喜爱。
坐在惠元和尚的对面,朱珠接过小僧递过来的香茶,轻呷一口,笑道:“想必是后山泉水泡出来的铁观音,经大师之手续烹出来的,却又是一番滋味!”
☆、开元寺解悟
“不曾想到王妃还是极懂茶道之人!”
对于朱珠的表现,惠元和尚当数意外,更不会想到她能品出这是从前山泉水泡出来的,而不是自己院子里现有的泉水。
朱珠内心里一阵纠结,非是她真的懂茶道,她可是喝着可乐和雪碧加咖啡长大的,只是,那体内注入深度思维的记忆中,那个小朱珠的娘亲以前甚是喜好饮茶,朱学臣为的让娘亲能够喝上好茶,天天遣人挑来开元寺后山的泉水泡茶。
据说,那一眼泉水,经暑夏不竭,一直以来都是好茶者喜欢的最佳源泉,较之那些早起的晨露,冬天未落地的雪水,更能让人充分体味茶之根本味道。
朱珠抿唇不语,依是堆着浅淡的笑,“想这院子里的泉水,虽也算是入口清冽的饮品了。但较之那眼颇富盛名的后山泉眼,当要逊色许多了。正如同是,我家王爷如今府内有也算有几房妻妾,与那位姜国的郡主相较,都要逊色许多了,虽同为女人,但若细细比较,简直是不可并提并论。”
惠元师傅不曾想到她会因茶引人,心里一惊,堆笑的老脸就有了稍微的一愣,继而谦卑地笑道:“生命在佛家面前是众生平等的,至于尘世间的凡俗事,老纳不敢妄言!”
一直在一旁伺候着的柳妈,不知道朱珠此话是想要传达什么信息,不自觉间竟是一阵紧张,感觉手心都冒出了约略的汗水。
朱珠重新端起茶盏,氤氲的白气在她的脸上划出勾勾道道,茶水的香气让她充分领略出了其中的精华,“朱珠此来只是想向大师讨一个说法。”
“王妃娘娘讲的说法,莫不是说当初太后的那一卦?”早便知道朱珠会有此一问的惠元大师在世人面前也算是德高望重了,重新拾起这个他早就应该想到的话题,握杯的手,竟是不自觉的轻颤了一颤。“呵呵,我家王爷宅心仁厚,是个难得的良人,朱珠此来是想向大师答谢的。试想,若然不是大师的指点,朱珠如此鄙陋的出身,如何能够攀上王爷这等金贵的身份!”
惠元大师所思所想所言不错,朱珠是想着向他寻问的,是想问问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但方才从他那不易觉察的颤抖中,她已经猜出了个八九。
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还要听那些再说出来便是敷衍人的话语呢?
惠元大师看朱珠脸上依是堆着平淡的笑,放下手中的茶盏,长嘘了一口气。
这一切均无一遗落的落在了朱珠的眼里,如今的她脸上依是清清淡淡的笑,“大师傅是极有修为之人,朱珠还想讨教一件事。这轮回之道朱珠不敢妄猜,但是朱珠却想知道这世上之事。”
朱珠一时寻不到可以合理解释自己昏睡时候所发生的事情,稍做停顿之后,方才重新问道:“大师不仅深通佛理,并且朱珠听闻还颇通医学。何样的情况下能够令得一个人突然失却记忆?”
☆、开元寺解惑
显是不曾想到朱珠会有此一问,惠元皱眉深思片刻方才回道:“回王妃的话,据老纳为限不多的所知所闻,若是年轻人平白失却记忆,一般是因为大脑突然受伤,或是受到了某些剧烈的刺激,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想要忘掉之前的是是非非,会暂时忘记以前所发生的一切的。”
朱珠点点头,“是了。那么,这些记忆是会终其一生不再能想起呢,还是会在特定的环境下如同一些隐疾般,适时而生呢?”
“如果是离开了原来的居住环境,此种事兴许会终生不再能够想起。但是,设若是再回到原来的旧环境,那些刻意遗忘了的其实却已经深深刻入脑海中的事情便会适时冒出,初始的时候,会让人在一种不自觉的意识下,向着自己的习惯或是记忆中的建筑物的方向行进。”
是了,朱珠记起初至朱府的时候,自己曾经无意识的指挥着季凯向着自己指定的方向走路,那似乎是早便刻在记忆中的事情。
但忽又想到,即便是有记忆中深处,亦不可能连着刚出生时的记忆都拥有,所有这一切透着让人琢磨不定的诡异,着实猜不透。
“大师,朱珠还有一事不甚明了,这世上的记忆会不会是有人刻意抽取或是刻意送还?”
惠元大师的一张脸皱成了菊子皮,“这种事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识过。早间老纳听闻有个一直在江南地区盛传的宗教支派,有过此种法术,为的让人从恶梦般的感觉中解脱,或是为的让人洗新革面,曾有过一种可以抽取人的记忆的法术,但此种法术最多能抽走人七八年的时间,不会太长。并且人的记忆都是轮回着的,初投胎之时其实也是有着记忆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婴儿记忆链太短,从来不会真正记取,过不了几天的时间就会将经历过的事情,无一遗落的会部忘记。这种法术是功力极高之人方能运用,在那支宗教中,能够运用自如的不过二三,都是些传说中神仙般的人物,老纳无缘从未与这些人有过交集。只是,他们在运用过此种法术之后,就会把当事人带到一个再不会与原来的环境发生碰撞的地方,比如传说中的异世界。如果被抽取了记忆的人重新有机会回到原来的环境,那么,就会将之前的记忆一并抽回,这无疑是件极其残酷的事情。”
看朱珠听得入神,似乎是又怕她不相信,重又补充道:“异世界其实是有的,老纳也有一个道友,能够在特定的时候用特殊的功力到达那里,只不过,要消耗掉差不多半生的功力。”
朱珠低垂着眸子,脸上保持着惯常的微笑,“做个可能并不切实际的设想,有没有可能把别人的记忆,也即如常人所说的张冠李戴,再比如说运用某此磁场空间,将自己或是前世的片段记忆塞进那段原本空白的记忆中做为填充物?”
☆、开元寺解惑二
惠元师傅呵呵一笑,对这样的疑问,他自己当真有些无法应对了,只是说道:“王妃娘娘的想象力当是不一般的丰富啊,设若真有可能忆起前生的话,是不会有片段可言的。不是我们日常用膳,喜欢的就多夹一口不喜欢的就弃之于不顾,那是要全部接受的。只不过,老纳先前听有些施主讲起过自己在前世不曾饮下孟婆汤,想来当数例外中的例外,至于生而有记忆的事情当是少之更少。王妃所讲的将别人的记忆剪裁后塞进自己空白的头脑,这种事情,若无发生过神语中所说起过的心脏之类的器官移植,当不会发生的,至于说加快起之前不可思议的事情所发生的困顿,那是可想而知的。因为失忆中大多是不想忆起之前的事情,所以方会失忆的,有些时候自然是不想轻易触及那若有若无的隐痛了。只是,老纳一直认为,记忆这种事情,若是快乐何必还要再三再四的忆起那些不快呢?只当做是南柯一梦,便也罢了!”
朱珠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略一施礼,“大师一席话令朱珠茅塞顿开,我家王爷前番派人催朱珠回府,叨扰两日多有烦待,还望大师海涵!”
惠元大师呵呵一笑还礼,“王妃客气了,想这开元寺平时有众香客捐助不假,但最大的赞助者当数皇室,如此这般客气倒令老内汗颜了!”
朱珠脸上挂着清淡的笑,扶着柳妈的手向外边走去。走了约摸二百米左右的路程,将至自己住的小院之时,忽然一拍脑门,一脸懊悔的说道:“柳妈你瞧我这记性,是越来越不佳了,先前只顾着听惠元大师说茶论道了,竟忘记了借取几本经书,这可如何是好?”
柳妈倒是个爽利的人,一拍手说道:“嗨,奴婢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咱再重新回去取一趟不就得了。”
朱珠扶着额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向回走了几步,朱珠忽然说道:“柳妈啊,横坚不是多大点儿事,我呢现在忽然想吃西瓜汁了,虽然这里没有冰块可以冰镇,但亦可以如法炮制,你先回去向寺里的小僧要个西瓜,回头弄成汁水,我们调治来了一起服用,可好?”
朱珠的脸上挂着让人永看不厌的微笑,柳妈生生的被她眼睛里的真诚所迷惑住了,想着这一来二去的自己也当真是口渴了,将朱珠送至距离惠元大师禅房不远的地方,到前边的厨房要西瓜去了。
柳妈的身影刚一消失,刚才还柔柔弱弱的朱珠,突然身子一缩,如同一只壁虎,三五下便爬到了惠元大师的屋顶之上,揭了两片瓦,屏气凝神向下探望。
方才屋内还只有惠元大师一人,只不过是前后脚的工夫,屋子里平白多出了一个黑衣老道,在原先朱珠坐的位置上,正端了茶盏边喝边报怨着,“朱珠那丫头着实令人生烦,想我老道好不容易来讨杯香茶,还不曾喝上,却让她占了先。”
☆、开元寺解惑三
“呵呵,倒是个有慧根的丫头,只是不晓得她是否已经探明了自己的身世。”
“唉,我说惠元,你说这丫头是知道是自己的身世好呢还是不知道的好呢?”老道的位置背对着朱珠,一时看不清样貌,但他们的谈话却成功的勾起了朱珠的兴趣。
“老纳以为,世上在世之所以一直不能够快乐,就是因为心思过多,欲求过盛,不若如此,如何会心生诸多不快呢?朱珠那孩子失了先前的五年记忆,不记得当初自己的父母是如何遇难的,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只要她快乐着,又何必让她知道其中的是是非非徒生不快呢?”
“方才在后边偷听,大师也曾讲起过那种江南的道术,若是抽了人的记忆,旧地重游的时候,又会将记忆以幻梦的方式重新入住失忆者体内。只是,这朱珠,你认为可有这种可能?”
“这当真不好讲了,老纳先前所讲的,亦只是听闻而来的,并不真正见识过。只是,那种情景亦不过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会真正唤醒人的记忆。除非,除非遇到大喜大悲的时候,才会翻数想起。”
“还是大师智慧,贫道领教了,如朱珠这样的经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即使是当初施法术之人,亦不能将她的全部记忆唤醒的。”
老道说完此话,极没形象的斜靠在身后的蒲团之后,脸朝向上边与上边正窥视着这一切的朱珠来了个面对面。
朱珠心里一惊:方才进屋之时,屋子中新摆出的茶具,让她感觉到惠元大师定是与人准备吃茶谈心,只是听她前来,那人临时躲了起来。
内心里便猜测着可能会出现的人物,不成想竟然就是当初拿那个铜镜,将自己带回到这个世界的老道。再想及方才惠元大师的一席话,心里顿时明了了什么。
“道友,你那宝贝徒弟的身体如今可大好了?”惠元大师心情极恬淡的打坐在老道的对面。
“唉,我家小方凌在宗人府大牢中一呆就是十多年,贫道虽有些法术,但却不能够在皇宫中运用,万不得已时才千方百计的想出各种办法,将已经到了异世界中的江南一盗的关门弟子寻了回来。其实吧,当初贫道内心里亦是不敢确定,那个所谓的异世界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后世,从那里边带回来的是人是魂贫道还是不敢保准,只不过是让大家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若真是带回来了,利用完了之后,咱好歹给她嫁个王爷,也不算是亏待了她是吧?不成想,这小朱珠还真是从这个世界上走出去的,这一下就齐活了,凡事好办多了!”
“恕老纳多嘴,当初若不是感念道友昔日的情义,老纳如何会向太后做那样的托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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