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继续走着,没会儿就被一处沼泽地堵住去路,她想到先前虞冷说这周边都是沼泽地,寻常人过不来的,悬崖口是突破点,还有一条是谷内密道,然那破山谷还建了一个阵,虞冷而今又失忆,且还失踪,那密道要想寻着恐怕是难上加难。而今只有跨过这沼泽地才能……
但那一片沼泽地极其广阔,她只觉希望渺茫,不由地仰首看向他,想他们绕了这么大圈终于找到这里来,却被这几乎不可能跨越的障碍给难住了……
如果是他一人,或许还能过,可要带上她,这重力……
“你出去罢。”她忽然道。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眯着眼朝那片沼泽地凝视半晌,少顷,他将她放下,她以为他是听了她的话,心头莫名一阵失落,然面对生死之际,这种选择并不让人觉得稀奇。之后她又想到和他的过往旧事,若这时候就此结束,或许也好……
嘶啦一声,预期中的场景没出现,却见他把披在身上的外衣撕成一段长条。
她诧异地看着他,“你这是……”
“你认为我能丢下你一个人离开吗?”
“……”
她一时默然,看他平静中带着坚持的脸色,心里波荡四起,好半晌才呐呐张口:“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一试便知。”他说道,继续手上的伙计。
她见他执意要做,心里不安之际隐隐有股酸楚,胃里艰涩地翻滚,一直从喉咙堵塞至喉口,手紧了紧,终于还是上前来加入编长绳的阵营里。他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眼神落在她面上。看她眼底有股冲劲,唇边不自觉地便露出缱绻浅笑,尔后继续默不作声地撕衣打结。
等估算着长度该是差不多了,他才喊停。
她轻吁出一口气,伸手抹去额际细密的汗渍。
身旁的人忽而掏出一块帕子,轻拭她脸上流下的汗。
动作微滞,她一抬头,就和他温情似水的眸光对视,心头一悸,忙不迭转过视线,飞快地说道:“那我们赶紧先试试?”
他知她此时的纠结心思,并不点破,只微笑道:“我先试试。”说罢,手将编织好的长绳抖了几下,猛地一横甩,一条直长的粗布绳就勾在那几米开外的粗壮枝干上。他手往后拽了把,见稳固后才转头对她,“等我过去把那绳索绑牢再回来。”
她点点头,薛染脚下一点,整个人同一阵风般,借着长绳的牵引力极其轻松地就完成跨越沼泽的障碍。但她很明白,一旦加上她的重量,这种轻松就会变得极其艰难且危险。
手不由地抓紧,看着他在那头打完死结的样子,那样认真的侧影,她这头遥遥眺望,竟有种恍惚感。
恍惚中,她和他之间的那些痛苦纠葛都已逝去,余留的是那一点残缺温情。
心里一痛,她低头将那股温热逼回去,再抬首时,人已经轻松地抵达至她面前。
他面上有些微的红晕,大抵是因刚才运动过的缘故,又或许是因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她心底也觉得开心,迎上前道:“那我们走?”
“恩。”颔首,旋即一把将她搂入胸怀。
她这回终是大方多了,不躲不闪,手顺势搭上他的脖子,眼里也是亮亮的,毕竟她困在这神仙谷都快二天了,又冷又饿的,若要她继续再磨蹭个一天那就真要她老命了。
他退了几步,做好姿势,她心里砰砰跳,有几分慌张紧张,勾住后颈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惹得他轻笑。
“那么怕我会把你扔下去吗?”
这几日来她对他都没好脸色过,但这一刻,她还是敞开了心怀,笑道:“你会吗?”
他眼光里微闪,宛若星辰,深邃迷人,“是啊……你是料定我不舍得。”
她心一跳,刚要说什么,他已是运功,身轻如燕,腾地一下蹿起,手臂缠着布绳使力牵拉,但明显不如他单人容易,她只觉得快要抵达对岸时忽地身子一沉。心下一紧,整个心都吊在嗓眼处,那声啊地卡在喉咙里头发不出来。
心里是设想过的,两人的重量过不去这道障碍,但真到这一步……
“抛下我。”她冷静道,然音落的那霎间,身子像是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一托,整个起来。而被抛开的人影脱离他的胸怀,直直就飞撞另一头,当她撞落在地时,还有些不可思议的迷茫错觉。
但下一秒她就想到,他用力量将她抛下,那么他自然就会下沉。
她霍然转头,果然,薛染这一下令他直落沼泽之中,半个身子已是沉下去。
“薛染——!”她大声叫道,慌忙下就朝他扑去,哪想到他却厉声道,“滚——”
她一怔,动作就迟疑了,而他因为激动,身子下沉的速度显然加快。
“你不是那么想要我死吗?你现在只要转身,再直直地往前走,很快就会寻到出路……”
她心中大震,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我是想要你死,但绝不是这样的。”说到这,她飞快上前,探出半个身子,伸长手总算拽住那断裂的绳子端口,几下就圈住手掌,狠了劲就往后拉。
“你何必……”他的身体逐渐往下沉,嘴里颤栗道,“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对你纠缠不清……但是我想了很多,我想我终究是没办法放开你的……你要想清楚……如果你救上我,我愈加不会放你走……就算你心里的人不是我,是那家伙,我也不会放弃的……我这一生、这一生到死为止,都会对你纠缠不清的!你想清楚——!”
一声压抑的怒啸从他口中道出,他藏于心底里一路上未曾说出来的心里话,在这生死之刻全数展现于她面前。
她若救了他,那么穷此一生,他都会如跗骨之蛆般绞缠于她。
这就是他的话。
若她明智,就该一松开,潇洒转身,若再狠毒些,就该站在这慢慢看着他死。对于他这样一个死不悔改的变态而言,这个结局不就是最好的吗?
可忽然间,她的泪就难以受控般涌出来,她冲他大喊,拔尖了嗓子。
“我想清楚了想清楚了都想清楚了!我就是要救你——!你不用再说威胁我的话,我完完全全地想清楚了,我会救你!所以你别再说这些胡话。你别以为这样一死了之我就能原谅你,更别以为你把这条命赔给我就算完事了!若你死了……我才会恨你一辈子!你这个疯子……变态……混蛋!就算……就算赔上我的命,我也要救你出来!”她疯了般地吼道,看着他震撼的脸色好像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她深深吸气,逐渐平息心里头那疯狂涌动的情绪,她知道,她是彻底地败了。
这回,是她亲手将这个她最痛恨的人,从地狱里拉了回来。
亲手……拉回至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算实质性的吧……
最近在卡结尾,思路正在理清中,到时会出三个番外吧。话说没几章就完结了,别催了,再催就直接鱼妞架在烧烤架上,这样会快点……
第67章 V章
最终;她还是把他给拉回来了。
在他口口声声的纠缠不休中;从能够淹没一切的泥潭里头,将那一身脏污的人拖拽上来。
那一刻,她全身脱力,瘫倒在地,长长吁出一口气;犹带热度的气息化作白雾于空气中弥散开来,很快就消失了。
视野里是逐渐清晰的人影,他趴在身上;一只手撑在她肩侧,眼眸灿亮地锁住她。而她实在是太累了,他这一招眉目传情委实无力承受;只得闭上眼躲避他那瞳孔里深藏的情愫;使那嘭嗵乱跳的心律渐渐缓和平复。
仿佛方才那一刻危机下爆发的情感,都已烟消云散。
……
清咳一声,她伸手将鬓角的散发撩到耳根后。
现在这种局面有点尴尬,这人一脱离险境就完全变样了,方才还狂叫同疯子般现下却立马上演翩翩公子调戏佳人的桥段,她用手轻轻推了推他,想让他别用这种表情对着她,谁知他不仅不避开,反而得寸进尺顺势擒住她的手腕,放置在心房处,俯身愈发欺近她,俨然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直接用行动来代替语言。
她拧眉作势一抽,没抽出来。
而满身污泥的人侧身以手肘撑地,另一只手掌轻而易举就桎梏住她,那纤瘦有劲的指骨摁在腕间,任她如何费劲气力都无法挣脱,而他的面上倒是一脸轻松,看上去惬意自在,这对比之下简直气煞人也。
那酒足饭饱后的满意神情令她心里很是不爽快,但一想到造成而今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那感觉就更是糟透透顶!光是那么一想想,就觉着这心肝脾肺都抽疼的厉害!
她生怕一时控制不住又耍起小脾气,便强行按捺住心底的那股子冲动,面上继续保持高贵冷艳的气质,皱着鼻子硬声道:“满身都是污泥,臭烘烘的,赶紧起来找处溪流先清洗清洗去!”
他仍是纹丝不动,身子同铁般压着她,一对笑眼弯弯,恰似明月。
“我刚从鬼门关那儿回来,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那一嗓子像是刻意压低了说,咬字的节奏就像是素手拨弦,奏出迷人曲调,就着耳畔处缠绵萦绕,迟迟不肯退散。
而在那幽深黑亮的瞳孔里,她能瞧见自个儿的缩影,清晰地被映照出来。
嗓子涩然,刚一开口就带出沙哑之意。
“你……别得寸进尺!”蓦然扭头,她咬住下唇,终是横了心一把推搡他,把手从他的魔抓里掏出来,快速翻身,之前疲软的躯壳似是灌满力量,促使她的动作也变得敏捷几分。
生怕这人现下得了空就会放肆,因而她毫不迟疑地在他那嘴里吐出不像话的言辞前快速地掐断这火苗蔓延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还耍弄你那一套,你倒真有这闲情逸致的功夫。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先找处地方安顿下来。到时张贴个寻人的告示,希望虞冷出来后能够瞧见。”
话说到后头,特别是说到虞冷时,他眼里那亮光突然炸裂开来,眉眼里泛开一丝冷厉,褪去面上的调笑意味,慢腾腾地从地上站起,挺直身干,那模样,那架子,仿佛根本就不是此刻沾满污泥的人。
她知他做这模样是给谁瞧的,但心里的感觉很古怪,烦乱中隐约夹杂着一丝的愉悦,这丁点愉悦从那一团乱糟糟的情绪里滋生出来,令她唇角不由地扬起,只一咪的弧度,却也叫她觉得很矛盾了。不知为何,越看他使小性子,她就越觉得乐呵。
然转念一想她这波折而令人蹉叹的几辈子,就是她这人格真扭曲了耶不怪她,要怪也得怪这坑爹剧情太唬人,明明一件极其简单的破事,总在冷不丁的神展开之下就发生惊天动地的反转结局,她作为深受其害的中心人物,也实在忍不住一阵感概。
要这一世她又死了,她还能回到哪个时代呢?按着这剧情发展,她怎么也不可能变成小北鼻吧?
“想什么呢,又出神?”忽而,一只手牵过来握住她,那黏糊糊一把,全都粘在她手心手背上。
她立刻从胡思乱想中脱离到现实里头,见他笑眼里泛起的狡黠之意,再低头一瞧身上同样泥泞斑点遍布都是,想也不想就甩开他,没好气地喝道:“那么脏还来碰我!你要不要脸!”
“我本来就没脸没皮的,而且……我既然都打定主意要对你死缠烂打,还要什么脸皮?”他似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不恼不怒,跨步上前又想来牵她。
而听得他此番言语气得七窍生烟的人立马就后悔了,她一个跳步避开,咬牙切齿:“就不该救你!”
他双手一摊,道:“所以我方才……都叫你要想清楚了。”
她显现咬碎一口的牙,恨恨白他一眼,知他而今是快活了,顶多嘴上占些便宜罢了,冷哼一声便不作理会,伸腿就往前走。既然他们已经越过这道包围圈的沼泽障碍关卡,想来是安心多了。而现在,最要紧的自是先把身上这脏污衣裳换掉,不然等它多黏上一会儿,到时洗起来可就麻烦多了。
且这味儿实在熏人,她真真无法忍受了!
已决定不同薛染逞那口舌之争,立时箭步流星般就往前走,身后的人当即就追上来,和她步调一致,两腮挂笑,优哉游哉。
她一转头就道:“你能不能比同我靠那么近!”
“你不要故意躲我,我就不靠近你。”
她呲牙一笑,“我怎么就故意躲你了?”
“你别不承认,和我离那么远,还不叫躲?”他扁了嘴,又凑上几分,依仗着身高差的优势,弯腰低首犹带气场,分分钟压她一头的姿态,“就算离得近了,你心里没鬼,又怕什么?”
“你全身上下都是泥巴,臭得要命,故此我才离你远些,你莫要在心里随便曲解我的行为!”她提高音量,一板一眼地说道,前一刻还打算不同他耍嘴皮子的人下一刻就竖起屏障,提枪上弹,战斗力非凡。
“究竟是我曲解了……”他忽地敛眉一笑,低语如泉,“还是……”边说着,边以指尖来挑她的发丝。
虽说这把嗓子的确诱惑,奈何他这一身泥泞实在令她提不起那兴致,飞快地往后一缩脖子,避开他的触碰,连连后退几步,明知以他的速度,要追上自己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她总不想让他轻易得逞。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仿佛他触碰到肌肤那霎间打开了属于她内心防御系统的机关按钮。
能不能反击是一回事,要不要抵御,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猜下去,就过火了。”她冷冷扔下一句,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前大步行进。
他歪着身子,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指尖搓了搓把那泥泞抹去大半,才放到鼻间嗅了嗅,隐约残余着一丝她的发香气,恍惚中同他孟梦境里时常闻到的味道一般,浅淡的,一阵风就吹散了。
日光愈烈,照着她的身影越发娇小,仿佛眨眼间就会从视线里消失。
他不再原地滞留,大步一挪,人影已电光般出现在她身边。
她本在前头好好走着,他这猛然一下着实将她吓得发懵,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眉眼里强压着气,撅着嘴道:“别总这么突然一下成不成,很吓人知道吗?”
“说到底你还是怕我啊?”以前他这么问的时候都是带鬼畜属性的,然而今腆着一张笑脸,眉目如月,浑身散发出一股贱兮兮的求挨揍的气质,她真是……
“谁怕你!只叫你别老那么突然出现,和鬼影子似的。”她别过头去,话说到后头就有点咕嘟,带些小女儿家娇气埋怨的成分。
他俯身笑道:“以后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口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